基于语料库的医学论文英文摘要中模糊限制语的使用探析

叶 荷

(福建医科大学外国语学院， 福建福州350108)

模糊性是语言的客观属性，是人们对不确定的事物类属边界、状态的表现形式。美国科学家Zadeh于1965年把“模糊”这一概念正式带入学术领域[1]。他以模糊集合论为工具,对模糊语言的语义进行定量分析,创立了“定量模糊语义学”(Quantitative fuzzy semantics) 。Zadeh认为：“模糊性所涉及的不是一个点属于集合的不确定性，而是从属于到不属于的变化过程的渐进性。”[2]国内的模糊语言研究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伍铁平教授在国内最早运用模糊理论对语言模糊性进行研究,不仅对模糊语言学的学科性质作了深入的阐述,而且对模糊语言现象作出了深入细致的描写，标志着模糊语言研究在中国的起步。

1982年，Prince等人以限制语(hedges)为课题, 对医院急诊室医生使用的语言进行了调查,揭开了模糊限制语研究的帷幕[3]。20世纪末以来,我国学者也开始了对模糊限制语的研究。如姜颖运用语料库对于模糊限制语在国际海事公约的应用进行了描述性研究[4]；任大玲从认知语用学的角度分析模糊限制语在文学语篇中的文体功能[5]。

医学学术论文摘要是文章的精华，是文章的科研目的、方法、结果和结论的高度概括，时常使用模糊的概括性词语。目前有些国内学者对摘要的模糊语分析做出了一定的成就，如范晓晖、孙圆圆对比分析了模糊限制语在英美和中国医学期刊中各100篇论文英文摘要中的使用状况[6]，国外还有部分以英语为基础的多语种摘要特点比较研究[7]。从现有的研究来看, 大多数对摘要中的模糊语研究仍然是运用传统的直觉和内省法进行定性研究, 而利用语料的定量研究较少。笔者将医学论文英文摘要中的模糊限制语分为陈述型、描述型和缓和型等三类，通过自建小型语料库对国内外医学论文的英文摘要进行语言分析，从搭配、类联接、语步分析等层面探讨医学论文英语摘要在语言模糊性方面所存在的普遍规律，分析其翻译策略。

一、语料库研究方法在医学论文英文摘要模糊限制语研究中的具体应用

语料库语言学方法的优势之一在于可以快速地从大批量文本中准确地提取多种数据，使得隐藏于大量文本中的语言信息得以浮现出来，其应用大致可以分为建库、数据提取、统计和数据分析三个主要阶段[8]。

(一)医学论文英文摘要语料库建设

本文拟用60篇中国期刊和60篇国际期刊中的医学论文英文摘要进行比较研究，分别建了两个语料库。语料库A的来源是国内医学领域内权威性学术期刊，包括《中国医学科学院学报》《解放军医学杂志》，以及《中华预防医学杂志》《中华神经医学杂志》等中华系列医学学术期刊,其词数容量为17 121；语料库B的来源为Science和Nature，其词数容量为13 936，以抽样期刊中论文第一作者姓名和工作地址判断其作者是否以英语为母语。笔者按照更新时间依次抽取，论文内容包括临床、口腔、预防、影像等各个方面。接下来，使用文本整理器对所得到的文本需要进行细致的整理和清洁，并使用自由附码软件TreeTagger进行词性附码。

(二)三类模糊限制语的数据提取

何自然教授曾在语义范畴和语用范畴对模糊限制语进行描述，“属语义范畴的是按实际情况改变对话题的认识的变动型模糊限制语,属语用范畴的是不改变话题内容只传达说话者对话题所持的猜测保留态度的缓和型模糊限制语”[9]。借鉴何自然教授的定义，笔者将医学学术论文摘要中的模糊限制语分为陈述型模糊限制语、描述型模糊限制语、缓和型模糊限制语。陈述型模糊限制语是指作者与命题之间的关系,作者或为所陈述的内容提供客观依据，或者表述自己的态度、观点,如：suggest、indicate、prove等；描述型模糊限制语是指直接修饰模糊词或者说明它们从哪个方面作用于模糊限制，绝大多数为形容词或者副词词性，如：significant、highly、slightly、actually等；缓和型模糊限制语是指影响命题内容的那些模糊限制词,常以情态动词的语言形式表现出来，如：would、may、could等。使用语料分析工具AntConc对以上三类的模糊限制语在两个语料库中的应用进行对比分析，根据词性编写正则表达式，对描述型和缓和型的模糊限制语进行频数提取；并且制作陈述型模糊限制语的词表，进而进行频数提取。

(三)数据统计与分析

首先采用卡方检验的方法，检验其显著性差异，对两个语料库中模糊限制语的类型与使用频率上的异同点进行对比分析；再采用Francis提出的词项——环境法(Item-Environment Method),分析模糊限制语的搭配强度；并且借鉴ESP学派代表人物Swales的CARS模式，分析英文期刊中出现频率较高的陈述型模糊限制语在两类期刊中的分布规律和语用功能，从微观上研究医学论文英文摘要翻译的学术规范。

二、医学论文英文摘要中三类模糊限制语使用探析

笔者将医学学术论文摘要中的模糊限制语分为陈述型模糊限制语、描述型模糊限制语、缓和型模糊限制语。陈述型模糊限制语在英文期刊中出现频率较高，人称代词“we show”的句式尤为突出；中文期刊中描述型模糊限制语频数显著高于英文期刊，在摘要英译中应该减少对描述型模糊限制语的使用，以提高此类科技文体的精确程度；缓和型模糊限制语在两类期刊中的使用情况趋于一致，其中被动语态“can be”的句式最为典型。准确把握三类模糊限制语在两类摘要中的交替运用,才能恰到好处地以模糊语言形式把科技英语表达得十分得体、正确。

(一)陈述型模糊限制语

将suggest,indicate,demonstrate,show,confirm,reveal等陈述型模糊限制语做成词表，使用AntConc查询其在两个语料库中的使用频率。然后运用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外语教育研究中心梁茂成教授制作的Chi-Square Calculator,比较该词表在两个语料库中的显著性差异(表1)。 陈述型模糊限制语在英文期刊中出现频率较高，频率最高的前三位是show,demonstrate,suggest，而在中文期刊中出现频率较低。根据卡方检验的方法，卡方值(自由度为1时)如果大于临界值3.83、6.64、10.83，则表明该值在0.05、0.01和0.001的显著水平上是有意义的[10]。由此可见，show、demonstrate、suggest、indicate等陈述型模糊限制语在两个语料库中出现频率存在显著性差异，在英文期刊语料库中使用明显较多。

使用BFSU Collocator对语料库B中使用频率最高的单词show进行搭配强度计算，跨距设为左2右0(表2)。如表2所示，按照MI3(互信息值)列进行降序排列，排名前三位的搭配词分别是we、results和often。互信息值体现的是节点词和搭配词之间的相互吸引关系。互信息值越大，说明两个词之间的搭配强度越高。因此,在语料库B中，we和show的搭配强度遥遥领先。例如，在外文期刊Science中有如下使用：

表1 陈述型模糊限制语在两库中的显著性差异

Here, we show that by guiding a mid-infrared femtosecond laser in a high-pressure gas, ultrahigh harmonics can be generated, up to orders greater than 5000, that emerge as a bright supercontinuum that spans the entire electromagnetic spectrum from the ultraviolet to more than 1.6 kilo-electron volts, allowing, in principle, the generation of pulses as short as 2.5 attoseconds.

表2 语料库B中show 的搭配强度情况

英语中较常用物称表达法，让事物以客观的口气呈现出来，但是越来越多的英语写作教科书和国际著名医学期刊在其“作者须知”中鼓励作者使用主动语态(如British Medical Journal)[11]，即陈述型模糊限制语“we show”的句式，使文字更具交际性和亲和力，也体现了该研究项目是团队合作的结果。而在中文期刊的结论部分，国内学者对医学论文摘要中人称代词和陈述型模糊限制语的使用存在一些疑惑，因而陈述型模糊限制语出现频率显著较低，如《中国医学科学院学报》的一则摘要：

FOB-guided intubation through CILA and FT-LMA is safe and feasible for the management of anticipated difficult airways. However，in patients with severe scar contracture of face and neck and those with huge expander in neck，the CILA insertion and FOB-guided intubation via CILA is superior to FT-LMA.

CILA和FT-LMA 联合FOB 均可安全、有效地应用于预测重度困难气管插管患者，但在重度面颈瘢痕挛缩和颈部置有巨大扩张器患者，CILA 置入和辅助FOB 引导气管插管的成功率均优于FT-LMA。

在陈述结论时，中国学者为了力显客观，隐藏了叙述人的口吻，恰恰与外文医学期刊中使用陈述型模糊限制语的规律不符。因此，在撰写或翻译医学论文摘要时可以适当加上“we show”、“results show”等句式。

Swales的CARS模式包括三个语步：确立研究领域，确立研究地位，占据研究地位。将两个语料库的摘要分成三个语步进行分析，语料库A中，此类模糊限制语在语步三的出现频率为83.62%；语料库B中，其在语步三的出现频率为100%。因此，陈述型模糊限制语在语步三(即在摘要的结论部分)出现频率最高。

(二)描述型模糊限制语

描述型模糊限制语是指直接修饰模糊词或者说明它们从哪个方面作用于模糊的，绝大多数为形容词或者副词词性。运用AntConc检索两个语料库中形容词和副词的模糊限制语使用情况(编写正则表达式：S+_JJs和S+_RBs)，得出相应原始频数，并将频数标准化(表3-4)。中文期刊中使用频数最高的形容词是significant、normal、high、different、early, 使用频数最高的副词是significantly、respectively、randomly、successfully、obviously；英文期刊中使用频数最高的形容词是specific、high、new、important、long，使用频数最高的副词是highly、rapidly、particularly、well、traditionally。医学论文属于专门科技文体，以精确性为其存在的基础，因此描述型模糊限制语频数较低，而中文期刊中描述型模糊限制语频数显著高于英文期刊。这说明在中文期刊的论文摘要中，中国学者过度使用描述型模糊限制语。例如：

1例患者主要临床表现为生长发育迟缓(7/8)，智力低下(6/8)，畏寒、乏力(6/11)，体重增加(6/11)，月经紊乱(8/9)，泌乳(3/11)，儿童性早熟和阴道流血(2/2)，视力障碍(3/11)。

The clinical manifestations in 11 patients included growth arrest (7/8)，mental retardation (6/8)，cold intolerance and fatigue (6/11)，slightly increased body weight (6/11)，galactorrhea (3/11)，paramenia (8/9)，precocious puberty companying vaginal bleeding (2/2)，and blurry vision (3/11).

在上例中，中文摘要中的“体重增加”，翻译成英文就增加了副词“slightly”，而在平行的其他成分中并没有出现描述型的模糊限制语，反而减弱了语言的精确程度。

表3 两库中使用频数前五位模糊形容词

表4 两库中使用频数前五位模糊副词

(三)缓和型模糊限制语

缓和型模糊限制语是指影响命题内容的那些模糊限制词,常以程度限定词、情态动词等语言形式表现出来，如would、may、could等。运用AntConc检索两个语料库中形容词和副词的模糊限制语使用情况(编写正则表达式：S+_MDs)，得出相应原始频数，并将频数标准化(表5)。两库中缓和型模糊限制语使用频数排序均为can、may、could、should、might, 且标准频数无显著差异。说明中英文期刊中情态动词的使用频数类似。使用BFSU Collocator对语料库B中使用频率最高的单词can进行搭配强度计算，跨距设为左2右2，得出be动词的互信息值为12.309 8，对数似然值为102.041 5，位居榜首，使用例句均为被动语态。这说明在医学论文英语摘要中被动语态是使用频率较高的句式，其注重事理和活动的客观叙述是医学英语论文摘要的典型特征。

表5 两库中缓和型模糊限制语使用情况

三、研究结论及建议

综合上述分析，可以归纳出医学学术论文英文摘要的模糊限制语特点和翻译策略。

(一)增加使用陈述型模糊限制语

陈述型模糊限制语在英文期刊中出现频率较高，主要出现在语步三，其搭配强度最高的是使用人称代词的“we show”的句式。该句式体现了该研究项目是团队合作的结果，使文字更具交际性和亲和力。而在中文期刊的结论部分，国内学者对医学论文摘要中人称代词和陈述型模糊限制语的使用存在一些疑惑，使用频率显著较低。因此，在医学学术论文英文摘要的英译中可以采用增词法，多使用陈述型模糊限制语。例如：

因此得出结论,非特异性结肠溃疡应采取保守治疗。

As a result, we show that nonspecific ulcer of the colon should be managed conservatively.

将无主陈述“得出结论”翻译成“we show”, 使文字更具交际性和亲和力，也体现了该研究项目是团队合作的结果。

(二)减少使用描述型模糊限制语

中文期刊中描述型模糊限制语频数显著高于英文期刊。医学论文属于专门科技文体，以精确性为其存在的基础，在摘要翻译中应该采用转换法或省略法，减少对描述型模糊限制语的使用，以提高此类科技文体的精确程度。例如：

It is evident that the clinical evidence of severity of the lesion is as good as any qualitative histologic criterion.

显然,临床表现后果的严重程度一般是和组织学改变相一致的。

As good as的意思是:“几乎一样,实际上等于”,具有模糊概念,这里译成“相一致的”,保持英汉词语内在意义的一致,同时具有客观性及说服力。

(三)适当使用缓和型模糊限制语

缓和型模糊限制语在两类期刊中的使用情况趋于一致，其中被动语态“can be”的句式最为典型。摘要作者使用被动态句式，使研究的问题、方法等成为无标记主语(unmarked subject)，作为句子的主位，即交际内容的出发点和信息的起点，突出其重要性；而施动者则被省略或放在次要的位置[12]。医学论文摘要属于科技文献，以严谨性为基本特征，且强调研究问题而非研究者本人的主观感觉。因此在医学论文摘要英译中，可以采用转换法，将中文摘要中的主动态转化成英文摘要的被动语态句式。例如：

对各种癌症病人，配合化疗、放疗有明显的增效减毒作用，能改善癌症病人全身健康状况、保护骨髓造血功能;改善癌症病人的细胞免疫功能, 提高肿瘤消失或缩小的概率。

To various cancer patients, a significant synergistic effect and reduced toxicity can be obtained when this product is used in combination with chemo-or-radiotherapy. The general health conditions of patients can be improved and the hemopoietic function of bone marrow can be protected. Cancer patients' cellular immunologic functions can also be improved. The percentage of the disappearance or shrinkage of tumors is raised as well.

但应注意, 在译写英文摘要时, 并不是所有的句子在有可能使用被动语态的情况下, 都必须使用被动语态, 有些学者认为，过度使用被动态使摘要显得间接、无力、隐晦。应该使用哪种语态, 还是要根据所叙述事物的性质、 句子之间的连贯性和摘要整体的统一性而定。

本研究通过自建语料库，探寻了中外医学学术期刊中论文英语摘要中的模糊限制语的不同规律及其翻译策略，希望能够有助于增强国内医学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及医务工作者的模糊语意识，规范医学研究性学术论文摘要的用语，提高国内医学研究者撰写医学论文的英文摘要的质量；并且期待在医学英语翻译与教学中,分析、研究模糊语的功能及其运用特点,有助于语言能力的提高，对医学学术论文写作教学与研究也具有一定的实际指导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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