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间与产出效率
——来自中、美、日的对比研究

2014-08-22 05:43魏翔
中国软科学 2014年8期
关键词:闲暇效率日本

魏翔

(1.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 中国闲暇经济研究中心,北京 100024;2.北京大学 国家战略发展研究院,北京 100871)

一、问题提出

在经济学中,效率是一个焦点概念,经济学理论通常强调“规模的总目标”,而非“个人效率和生活的标准”[1-3]。然而,大多数发达国家经济的大幅增长所带来的是更高的生活标准和更多的闲暇时间。尤其是近半个世纪以来,OECD国家(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正在进入一个成熟的时期,这个时期的人们更加注重个人效率和生活的意义[4]。这种进程呼吁人们更多地关注闲暇对经济增长和产出效率的影响。但是,传统经济学理论轻视了这种影响的价值或者过多关注闲暇的负面价值。与之相反,社会学和心理学理论侧重于研究闲暇对效率和增长的积极作用。正如大多数社会学家所认为的那样,个体更倾向于通过参加各种闲暇活动来提高他们的自尊心、自我意识力、意志品质和创造力,进而增加他们的幸福感,提高他们的产出效率[5-7]。社会学家关于闲暇的洞见启发一些杰出的经济学家进行类似探索[4,8],促使后者发现闲暇时间的增加可以增强经济增长的潜力。闲暇活动也可以促进人力资本积累,进而提高经济效率[4,9]。

通过分析,本文发现:经济效率提高一方面来自于技术领域,另一方面来自于时间领域,包括闲暇时间及其内部的活动安排。本文的贡献就在于将社会学、心理学对闲暇的观点纳入经济分析框架,通过对比中国、日本和美国在产出效率方面的显著差异(中国的产出效率仅为日本的1/32,美国的1/34),探讨造成差异的原因以及闲暇在其间的重要作用。

闲暇时间和效率之间的关系,可以借由过程和结果两个方面来进行检验。从过程角度而言,闲暇影响人力资本的形成和积累[10-11],进而影响产出效率和经济增长[1,12]。从结果角度而言,闲暇通过劳动力市场中个体的“工作-闲暇选择”直接影响个体的产出效率[13-14]。因此,闲暇时间对人力资本、经济增长和产出效率的影响具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闲暇时间与人力资本

较之经济学家认为闲暇会对工作产生负面影响的传统观点[15-16],社会学家更早认识到在闲暇时间中进行的闲暇活动对个体的幸福感、工作绩效和人力资本都有积极的作用[17-19]。首先,在现实生活中人力资本影响闲暇的质量[11,20-21]。其次,闲暇时间也影响人力资本的形成和积累[17,22]。除了上述研究,一些学者在他们的研究中增加了新的要素用来说明闲暇时间对人力资本的影响。Ortigueira[1]将“高质量闲暇”引入内生经济增长模型。高质量的闲暇指可以通过人力资本进行调整的闲暇时间。Weder[23]使用“炫耀性闲暇”这一概念来指代那些对人力资本起到积极作用的闲暇类型。总之,闲暇不仅是人力资本投资的组成部分,同时也是人力资本收益的一部分。

2.闲暇时间与经济增长

在宏观经济领域,经济增长是最热门的议题之一。近15年来,对闲暇时间和经济增长的研究进入一个新高度[8,24-27]。值得注意的是,经济理论中的真实周期理论(RBC)创建了一个正式框架,用以处理有关闲暇时间的问题。经典的RBC模型假设技术冲击对闲暇时间具有很强的负面影响[26-28]。经济学家认为闲暇时间与工作时间相互替代,平均而言,闲暇时间的增加会降低生产力。这显然低估了闲暇时间对经济增长和工作效率的积极影响[29-31]。总之,在传统经济学的框架内,工作时间内的活动如技术进步、R&D[32-33]和知识积累[34-35]被用来解释经济增长和收益增长的现象。而在社会学和新近经济学的框架内,研究闲暇时间如何对经济增长和效率产生积极影响亦是一种趋势所在[13,36]。

3.闲暇时间与效率

1990年,Lyng[37]提出了“边缘运动”这一概念,最初用以定义会危及生命但具有特殊乐趣的闲暇活动。边缘运动是一种深度闲暇活动,能产生高度兴奋的“畅感”(flow)[38],进而有助于提高参与者的工作效率,改善人们的生活质量[39]。许多社会学家认为闲暇是对工作的补偿及恢复[13],闲暇的介入可以提高员工的工作效率和生产率[40-42]。积极的闲暇活动(如体育运动)从社会资本和物质资本两个方面抵消了工作-闲暇之间的冲突[13]。即闲暇时间可以用来生产“健康”和“社交”这两种产品,而健康和社交影响市场和非市场的效率[14]。

虽然自1980年以来,目前世界经济领先的三大国家——美国、中国和日本的闲暇时间都在逐渐增长,但是,美国和日本的年均闲暇时间比中国高700小时之多[43]。进而,美国和日本的经济效益约为中国的30倍[43]。为什么经济规模类似的国家之间存在如此巨大的效率差距?闲暇时间的不同是不是可以解释其中的一部分原因?这些问题吸引着本文作者对此做出探寻,所得答案如下文所示。

二、理论框架

在这一部分,首先采纳社会学中关于闲暇的有益观点,即闲暇对人力资本、经济增长和经济效率有积极的影响。继而,将上述观点引入到规范的经济学分析内,证明和揭示社会学观点对现代经济学的启迪和作用。

工作时间包括划分为生产消费品的时间、生产人力资本的时间以及受教育的时间[35]。与此相对应,闲暇时间是指非工作时间,包括休息时间和做家务的时间,或者外出旅行的时间以及娱乐的时间。生产效率则可以来自于两种途径,第一种途径是工作期间的技术进步,第二种途径是闲暇时间内产生的效率提升[1,13,44-46]。因此,为了更好地理解闲暇对人力资本和效率的作用,我们将它作为一个输入元素放到Lucas模型下的生产函数中。

采用Lucas[35]生产函数,教育时间视为外生变量[47]*如果将人力资本视为内生变量(Lucas,1988),便可以得到一个内生的人力资本积累路径。因为这种做法并不会影响此研究中有关最佳经济效益的主要结论,所以为简单起见,此处不探讨人力资本内生问题。,设定以下生产函数:

(1)

可以运用类似于Lucas[35]、Mankiw,Romer and Weil[47]和Romer[48]的方法,容易计算出带闲暇的效率决定框架:

[φl+(1-α)lnl]

(2)

基于以上分析,可以推断出产出效率是由物质资本(k)、人力资本(h)和闲暇时间(l)决定的。

公式(2)表明的效率与闲暇时间之间存在非线性关系,这意味着闲暇对效率可能具有正面或负面影响,或者两种影响都存在。一方面,如综述中所说,闲暇时间对人力资本和产出效率具有积极作用;另一方面,闲暇时间对受教育时间和工作时间具有“挤出”作用(经济学家称之为“替代效应”[16]):随着闲暇时间的增加,受教育时间和工作时间会相应减少,进而人力资本也会减少,导致效率下降。因此,闲暇时间的增加对产出效率的影响取决于上述作用谁居于主导地位?

以上,已经证明经济效率是由资本、受教育时间、闲暇决定以及外生的技术水平和人口水平共同决定。然而,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清楚这些决定因素对于效率的相对重要性,尤其是闲暇时间的作用。在下面的分析中,我们将用三个典型的国家——美国、中国和日本来比较及检验效率的决定因素,并分析闲暇时间对效率究竟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三、实证分析

1.数据来源

本文对数据的选择主要基于数据的可用性、可靠性、充分性以及对变量的衡量能力。数据来源于2012年度世界银行的开放性数据以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数据库。

经济增长涉及规模和速度,还涉及效率。在经济学上,人均GDP通常用来衡量经济发展水平,反映的是一个国家的富裕程度[8,34-35,49-50],但它不能用来衡量一个国家的效率[51]。产出效率隐喻了一个国家的增长潜力,可以用每小时人均GDP来衡量。

首先,资本K的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开放数据库。由于资本总额会受到每年通货膨胀率的影响,为了确保数据的可靠性,对该序列数据进行了消胀处理。

其次,受教育时间u是指25岁以上人口平均受教育时间除以相同人群的预期寿命,其中,平均受教育时间的数据来自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的统计数据库[52],预期寿命的数据来自于世界银行的开放数据库。

第三,因为很难找到各国闲暇时间的精确数据,因此,我们通过一年的总时数减去平均工作时间得到闲暇时间l,其中,年均工作小时的数据可以从世界银行开放数据库获得。

2.经济效率与闲暇时间的回归分析

总之,数据分析包括三个阶段。首先,剔除极端值;第二,因为并不是每年都会记录有关时间的数据(工作时间和闲暇时间)(尤其是中国),因此缺失的数据用组内均值代替[54-55];第三,分别为三个国家指定回归模型(参见(3)式),其中模型1为中国,模型2为美国,模型3为日本。

(3)

式中,c是截距,α1-α4表示估计的回归系数,ε是白噪声随机误差。

建模的步骤预测了产出效率与三个决定因素(物质资本k,教育的时间u和闲暇时间l)之间的关系。三个决定因素的数据是1980年到2011年的时间序列数据。由于时间序列数据可能会存在序列相关问题。因而在估计模型时采取以下三个步骤:第一步,尝试采用最小二乘法(OLS)评估三个模型。第二步,若采用最小二乘法出现了序列相关问题,则使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TSL)进行重新估计,该方法适用于估计解释变量与随机干扰相关的回归。此外,当存在序列相关时,一般会采用由Newey and West[58]提出的Newey-West方法来估计协方差矩阵。因此,我们采用TSL和Newey-West方法来修正发生在第一步的序列相关问题。第三步,如果在第二步中序列相关依然存在,第一和/或第二自回归项(AR(1),AR(2))被引入到模型中。Fair[59]认为可以将自回归和工具变量引入回归模型中用以纠正TSL中出现的序列相关问题,他还进一步指出,为了获得一致性估计,滞后的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必须包含在工具变量的列表中。

3.闲暇时间对经济效率的影响

本文的目的是研究产出效率的决定因素,并通过跨国比较进一步探寻闲暇时间是如何影响效率的。

表1 三个国家的效率物质资本k,受教育时间u和闲暇时间l的统计描述(1980-2011年)

总之,如表1所示,这三个国家中效率最高的是美国,其次为日本,中国的效率最低。这主要是因为作为一个整体,中国在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及社会资本(以闲暇时间来表征)上均落后于美国和日本,而回归分析可以帮助我们找出导致上述结果的结构性原因。

表2 三个国家产出效率回归结果(1980-2011年)

注:* p <0.10,* P <0.05,*** P <0.01;模型1采用OLS方法,其他两个模型结合了Newey-West方法的TLS方法来减轻序列相关问题。

Ramsey检验统计量[60]表明,回归通过F检验(模型1中F=2462.047,模型2 中F=370.3389,模型3中F=699.9976 ),三个模型均得到适当的函数表达式,且方程的拟合度很好(调整后的R2=分别为0.996861,0.984388和0.993133)。在统计学上,如果Durbin-Watson检验统计量大于1.5且小于2.5,可以暂时忽略序列相关的问题[61]。本回归中,D-W检验统计量的结果可以接受(模型1为1.578655,模型2为1.911843,模型3为1.565047)。在估计过程中,我们逐步增加自回归项来调整回归的残差项,以尽量减少Akaike info 标准和Schwarz标准,并同时确保残差处于可接受的范围内。此外,由于因变量的取值范围远小于自变量,因此相对而言,估计系数值比较小。

接下来,我们通过表2中的回归结果探寻变量之间的结构性联系。

首先,回归结果显示,各国的物质资本对效率具有正作用,但人力资本的作用因国而异。

中国的物质资本k的系数是显著的(P <0.01,t=45.2414);美国和日本的情况相同(美国的t=8.770328,日本的t=18.71132)。即各国的物质资本与效率之间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

美国的人力资本水平较高,从而提升了其产出效率(P <0.05,t=2.291031)。中国的人力资本u也对产出效率起到了积极的作用(P <0.10,t=1.6663)。然而,对于日本而言,人力资本对产出效率却有着负面影响,但是这种影响不显著(t=-0.20777)。这表明,日本的产出效率对其教育水平不敏感。事实上,如表1中所示,虽然与美国同是发达国家,日本的平均受教育时间远远小于美国,受教育时间不够充分恐怕是造成产出效率对教育不敏感的原因之一。尽管如此,我们在模型3中依然保留人力资本变量u,主要原因是:(1)本文研究的主要目的是研究闲暇时间与效率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受教育时间与效率之间的关系;(2)从理论角度出发,受教育时间对效率有影响;(3)在模型3中引入u时可以提高调整后的R2值。

其次,中国的闲暇水平对产出效率具有负作用,而美国、日本的闲暇水平对产出效率产生了积极作用。

在模型1中,闲暇与效率形成负相关(t=-1.7729, P <0.10),这说明,中国的低效率确实和闲暇水平相关。在中国,闲暇的负面作用(如:闲暇时间“挤出”工作时间或闲暇水平低造成工作压力大)抵消了闲暇的积极作用(如:闲暇活动能提高个人的生活满意度和工作满意度)。闲暇时间的估计系数为-0.006.823,也就是说,如果其他因素保持不变,中国人的平均闲暇时间每增加1%,产出效率将微微降低0.6823%。但值得注意的是,l2系数的符号为正(t=1.8178,P <0.10),这意味着从长远来,如果闲暇水平进一步提高,将会对中国的产出效率产生促进作用。至于美国和日本,其闲暇时间对效率具有正作用:较多的闲暇时间带来了更高的产出效率(美国:t=4.114006,P <0.01;日本:t=5.442757,P <0.01)。在美国模型中,闲暇时间的估计系数为0.066281;日本模型中,闲暇时间的估计系数为0.018598,这表明,在其他变量保持不变的情况下,闲暇时间每增加1%,美国和日本的效率将分别提高6.6281%和1.8598%。

四、讨论

本文通过分析有关美国、日本和中国的数据探讨了资本和闲暇时间对产出效率的重要作用,因为不同的经济体平均闲暇时间不同,相应地闲暇时间对于效率的影响也不同。本部分,我们通过跨文化的比较来解释其中的不同。

作为一个典型的发展中国家,中国的闲暇时间相对较少,闲暇时间对产出效率短期内几乎没有影响甚至产生微弱的负影响。而作为典型的发达国家,美国和日本的闲暇时间则相对丰富,美国人的闲暇时间给产出效率带来较强的积极影响,日本人的闲暇时间增加也促进了产出效率适度增长。

如图1所示,从1980年至2011年,中国人的闲暇时间经历了快速增长(见图1,图中向右上方倾斜的直线代表中国年均闲暇时间增长的趋势),但是在此期间,中国的产出效率几乎保持不变(见图2,2004年后只有小幅上涨),这意味着闲暇时间的增加对中国效率的提升并无多大帮助。与此不同的是,从1980年至2011年,随着闲暇时间的增加,日本的产出效率出现相应的提高。尤其是在20世纪80年代和20世纪90年代期间,日本的产出效率快速增长,同时,日本人的闲暇时间也快速提升(见图1,图2)。在近30年内,美国的闲暇时间只出现了轻微的增加,但在此期间,其产出效率经历了快速增长(见图2)。这表明,在美国略微增加闲暇时间后,产出效率大幅提升。

为什么中国的产出效率如此之低?根据本文的理论模型,通常情况下产出效率主要由物质资本(k)、人力资本(u)和社会资本(用闲暇时间l表征)三个因素决定。而中国的k、u、l均低于美国和日本(见表1),这就使得中国的产出效率低于美国和日本。

进一步地分析,模型1显示,中国的效率与闲暇之间呈U形二次曲线关系。也就是说,闲暇时间的最初增长会使中国的产出效率出现一定程度的下降,但是,当闲暇时间超过了一定水平后,闲暇的增加会提升产出效率。为了求得闲暇时间的门槛值,将模型1中闲暇与效率的关系简化为:

图1 1980-2011年三个国家的闲暇时间数据来源:作者测算。

图2 1980-2011年三个国家的效率(每工时人均GDP)注:资料来源:世界银行(2012)(http://data.worldbank.org/country.)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2)(http://stats.uis.unesco.org/unesco/ReportFolders/ReportFolders.aspx.)

(4)

=0

可以求得闲暇时间的门槛值约为每年6136小时,这个值相当于1995年和1996年之间的水平(见图3)。

图3 中国的产出效率与闲暇时间(l)之间的关系数据来源:作者测算。

如图3所示,闲暇时间对效率的影响被分为两个阶段,阶段1和阶段2。1996年之前处于阶段1:中国的闲暇时间增加带来效率的下降;1996年后,中国进入阶段2,在这一阶段,闲暇时间的增加开始有助于产出效率的提高。按表1所示,中国的年均闲暇时间为6199小时,略高于6136小时。由此,我们试图解释为什么中国的闲暇时间增加可以部分解释中国的效率为什么比美国和日本的低?

首先,在阶段1,人们在闲暇时间从事的闲暇活动比较消极,可能是导致中国的闲暇时间与效率呈负相关的主要原因。Yu and Berryman[62]的研究显示,在20世纪90年代中国学生的闲暇活动大多是无计划、无组织、被动和孤独的。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中国的经济制度改革开始不到15年,且迄今为止儒家思想对中国社会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63]。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人们对工作、学习及家庭的传统观念使得闲暇的作用被低估,导致人们在闲暇时间里的活动趋于静态和消极[64]。

第二,在1996年之后的阶段2,1978年改革开放后诞生的新一代人(即80后一代)开始步入青春期。他们承担的家庭责任较少,而且更多的受到西方生活方式的影响,因而他们分配更多的时间用于更加开放、积极的闲暇活动[65]。这有助于闲暇对效率产生正向作用。回溯历史,在1978年至1994年之间,中国正规休息时间为62天,这个数字在1995年时增加到了97天,增长了56%;1996年,中国实行“5个工作日”的政策,这使得正式休息时间增加至114天;而最近一次的调整是在2008年,这次调整使得正式休息时间又增至147天[66]。相应地,时间序列的数据显示,在1996年和2008年中国的效率出现了明显的增长(效率从1994年的0.17上升到1996年的0.31,增加了82%;从2006年的0.84上升到2008年的1.47,增加了 75%)。

以上分析表明,在1996年后,闲暇时间的增加对中、美、日三国的产出效率都产生促进作用,而中国的闲暇时间少于美日两国,相应拉低了中国的产出效率。

较之于中国而言,为什么美国和日本的闲暇时间增加能带来更大的效率提升?主要原因在于,美国人和日本人在闲暇时间进行的是比较积极的闲暇活动,因而其闲暇质量较高。日本政府在1988年公布了一个五年经济计划来增加闲暇时间,倡导更加悠闲自得的生活方式以及期望建成一个成熟的消费社会。这个计划公布之后,闲暇成为国民生活中一个最重要的主题,甚至超过了住房和食品[67]。而且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体育和艺术成为日本青年闲暇活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Culkin[68]指出,日本人非常鼓励自己的孩子参与集体活动及户外运动,以培养他们的纪律精神、团队精神和志愿服务的精神。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诸如低成本运动、自我实现和社会网络等话题引发了一系列对合理利用闲暇时间的新共识,以确保健康的、充满活力的工作环境,使得员工通过业余的闲暇利用能够在工作岗位上发挥最大的效用[69]。最终,伴随着闲暇时间的增加,日本的效率和生产力得到了提高。这同时弥补了因闲暇时间增加所导致的工作时间减少[67]。对于美国而言,美国人参与多样化闲暇活动的人数一直在逐步增加: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排名前10位的闲暇活动(频数从最高到最低)为:看电视、与孩子玩耍、探亲访友、户外娱乐、阅读、业余爱好及游戏、购物、参加运动和观看体育赛事[70]。2011年,排名前10位的闲暇活动(按参与率从最高到最低排名)为:健身步行(1.15亿美国人参与)、收藏、看电影、去海边、在公园进行户外活动、阅读、社交、旅游、看电视[71]。总而言之,美国最流行的闲暇活动变得越来越多样化并富有活力。这种改变是循序渐进的,代表着美国人正在朝着正确的方向行进——专注于以更好的身体素质和心智水平来提高生产率[72]。

Barnett[73]的研究对本文结果给予了一定支持,他认为,发达国家正在越来越深入地参与和享受闲暇所带来的机遇和挑战。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大多数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的人均GDP达到新高。与之相随,它们的闲暇时间也在不断增加,这些国家的人们现在更倾向于对闲暇相关领域(如娱乐和旅游)投以更大的消费[4]。因此,在未来,随着发达国家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消费结构会进一步改善,闲暇对消费、增长和效率的积极作用可能占据主导地位。到2040年,几乎所有的经合组织国家都可能开始进入这样的良性循环[4]。

相对于发达国家而言,中国的闲暇时间尤其是闲暇质量处在低水平,政策制定者需要关注到,高品质的闲暇或积极的闲暇活动可以带来更高的产出效率。

五、结论

本文发现三个国家(美国、日本和中国)的产出效率存在显著差异(中国的产出效率仅为日本的1/32,美国的1/34)。通过对产出效率的回归发现:物质资本对效率具有显著的正效应,人力资本因国别而定,其中,中国的闲暇水平对产出具有副作用,美、日则具有正作用。原因在于中国的闲暇活动比较消极,并且发现中国人的闲暇活动对效率的作用在1996年后中国的闲暇水平对效率增进起到了一定的正作用,其中一个原因是在80后一代的成长过程中,他们的闲暇活动展现出积极的趋势。

由于过去的闲暇研究缺乏跨文化比较,当代的学者主张闲暇研究要广泛吸纳社会学、心理学甚至人类学[74]。除此之外,尽管Torstein Veblen(1899)在美国出版他的著作《有闲阶级论》后,经济学家对闲暇的研究进入了人们视野,但是,结合经济模型和社会观点来研究闲暇经济现象的文献还非常少,本文的研究是对此类缺憾的积极回应。

本文研究的三个国家是世界上最大的三个经济体,人口总和占世界四分之一,并且汇集了30年的纵向数据,进行追踪类比。目前,还鲜见一项研究从如此广泛的角度帮助我们去理解闲暇时间和效率的关系。

尽管本文发现美国比中国闲暇时间的水平高,日本比中国的产出效率高,但还需要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在过去的三十年间,中国经济平均每年以约10%的速度增长,而其他两个国家的经济却裹足不前。未来应集中研究闲暇时间如何影响国家发展和转型过程中的效率演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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