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敏
(齐齐哈尔高等师范专科学校 黑龙江齐齐哈尔 161005)
翻译是一种跨文化的活动,是将一种文化里产生的作品移植到另一种文化里。在整个翻译过程中,源语文化和译入语文化都在以不同方式起着这样那样的作用[1]。手语翻译是聋人与健听人之间的沟通桥梁,虽然共同属于一个大文化——中国文化,但是由于聋人群体的思维与听人有很大的差异,加之手语这种视觉语言与我们中国汉语在诸多方面有本质的区别,在手语翻译过程中,聋人文化的制约因素也是很多的。
聋人是一个拥有独特语言文化的族群,而不是身体残障的失能者。美国聋人学者Carol Padden认为,聋人文化是一个群体的一套学习行为,其中包括语言、价值、行为和传统[2]。聋人文化主要源于听力受损而形成的特殊文化,有其习惯和行为模式,而这样的方法和健听人并不相同。聋人文化是客观存在的,它由独特的聋人语言、心理、个性、交往、风俗、艺术、文学、价值观等组成[3]。聋人文化不是相对于其他文化的亚文化,而是与其他文化并驾齐驱;他不是存在于闭塞的聋人群体,而是与健听人文化相濡相成。手语是聋人文化的一大创造,聋人依赖手语使得聋人群体和聋人文化保持生机,所以聋人手语是聋人文化的核心。
人类学家约翰皮特(John Beattie)说:“人们的思想范畴与他们的语言形式是密不可分的。”由于聋人的语言形式与听人有所不同,自然聋人的思维方式和健听人会有差异;而聋人的思维范畴自然是与手语密不可分的[4]。
聋人与听人之间思维差异主要来自语言。聋人的语言是以视觉为导向的语言,而听人的语言是以听觉为导向的语言。视觉语言是直观的,因此聋人的思维方式常常是直接的。聋人主要是靠视觉来接受信息,比起听觉兼视觉的信息来源,其信息的范围总是会比较狭窄,难免导致聋人的思考范围也会比较狭窄。
手语是以空间形象来表达,然而因为手语有它的语法,是一个完整的语言,因此由左半脑来处理手语也是支持了手语是能够表达既抽象又逻辑的概念。如果手语无法表达抽象又逻辑的思维,美国或其他特殊教育先进国家又怎能培养处打手语的聋人律师或教授。然而能达到如此的境界,是因为美国手语已经被认定为是一种语言。
另外能使聋生以手语表达抽象又逻辑的概念,非常重要的一点乃是加强聋生的读写能力;如同对听人而言逻辑思考的能力也需要依靠大量的阅读。为加强聋生理解书面语的能力,需要一套有系统的手语体系,将聋生难以理解的书面语说明清楚之后,借阅读提升学生的手语及书面语之抽象逻辑思考的能力也就是双语聋教育的精髓所在。
在美国,多年的手语研究工作已经整理出一套有系统的美国手语体系。如果要达到以空间形象的手语来表达逻辑推理的理论,需要对中国手语的语法有更深入的研究,同时需要更加丰富手语的词汇量,更需要全面推广双语双文化聋人教育。
手语是一种视觉性的语言,由于聋人的思维方式与健听人有很大差别,所以手语在语序、空间位置、表情参与等方面与有声语言有很大不同。聋人群体自然手语就是聋人在典型交际情况下习惯使用的手势视觉符号系统。而手势汉语则是建立在汉语基础上的,按照汉语语序拼打的手语符号。换句话说,手势汉语就是用汉语的语序和语法规则来打手语,而自然手语就是聋人视觉性的语序所打的手语。目前国内手势汉语在课堂中占的比重很大,这对聋生来讲有一定的正面作用,那就是提高了他们读写能力,但有一个问题,在课外当聋生在进行交流时,或者进入到其他的聋人集体时,自然手语自然而然的就占据了主导地位。
在美国ASL(美国手语American Sign Langeuage)就是指聋人习惯使用的自然手语。ASL是和英语有区别的聋人视觉性语言,然而ASL在美国已经从语言学的角度被承认是一个独立并完整的语言。艾默莱(Emmorey)认为美国手语就像英语一样是可以从词、句子、语法的层次来作分析。如果对口语和手语的音韵系统来做比较:在口语中一个词的音韵系统可以分析为母音和子音;而一个手语的音韵系统可分析为手型(hand shape)、动作(movement)、位置(location)、方向(orientation)和非手势的信号(non-manual signals)。施恩与斯图沃特认为“努力希望学会流畅打出ASL的听人学生们,必须由英语中以听觉—顺序(auditorysequential)为主的口语想法,转为发展以视觉-空间(visual-spatial)为主,以表达其思考的想法”[4]。
这就说明了手势汉语和自然手语的差异。手势汉语其实是以听人的语言特点来进行的,手语翻译员为聋人群体进行翻译时,如果采用手势汉语,也就是以汉语的语序来翻译的话,只能有一小部分信息能够被聋人所理解。所以优秀的手语翻译总是以聋人作为出发点,以视觉为导向来进行手语翻译,这样聋人接受的信息也就更全面、准确。
手语翻译的过程其实是两种不同语言文化之间的碰撞过程,聋人文化中的核心是聋人手语,手语翻译的关键是如何进行有声语言和视觉语言的有效转化。手语翻译是一种健听人与聋人之间的信息传递与文化交流,因此,手语翻译员应该了解聋人文化的深层意蕴,才能准确的表达意义,真正为聋人服务。
聋人的交流是以视觉为先导的,聋人的语言、心理、个性等等都是通过视觉,运用手语进行传达的,正是这种文化特点,在手语翻译中就要注意词序的调整、姿势及表情的使用。
1.自然手语在语法上特点
手语是一种视觉性的语言,自然也就形成一套手语的语法手语词汇的词序和汉语的词序是有区别的[6]。在生活用语上以“你叫什么名字”为例:如果按照汉语的顺序来打的时候,就是按照:你/叫/什么/名字的语言顺序来表示。而自然手语的顺序是:名字/你/什么。“这本书不要扔掉”按照汉语顺序来打就是:这/本/书/不要/扔掉。聋人理解的意思就是:“这本书不要了,扔掉。”聋人的自然手语打法是:书/扔掉/不要。
聋人在打手语的时候从视觉需要出发,在表述中常常出现语句倒装、虚词省略等现象,这是自然手语不同于汉语的语法结构和特点。例如,“爸爸在单位工作”。自然手语的表述为:爸爸/工作/单位。这里面既有语句倒装又有虚词省略。因此,手语翻译员能先掌握好将每一个手语词汇以空间形象的方式来表达,进而从词汇—句子—段落,打出聋人习惯使用的自然手语,翻译人员要不断的审视以目的语输出译文的有效性,迅速地在自然手语与汉语之间完成意义的转化。
2.手语翻译需要身体语言的参与
美国手语已经有一套很明确的手语语法系统,在此语法系统中,当你陈述两个人在对话的情景时,身体的姿势必须要向左、向右转动——以表明是两个人在对话[5]。比如说,手语翻译中有一段要陈述妈妈和女儿(贝贝)的对话。妈妈对贝贝说:“吃水果前要洗手!”贝贝反问妈妈:“为什么?”妈妈说:“如果你不洗手会有细菌,用脏手吃水果容易生病。”贝贝反抗妈妈:“不!我就是不洗手。”翻译这一段话时,不只你的身体要转动(向左时——代表妈妈对贝贝说话,向右时——代表贝贝向妈妈说话);同时你的头也要向下,再向上移动(贝贝对妈妈说话时,她的头一定是往上看,因为妈妈比她高,妈妈对贝贝说话时则正好相反)。除了身体的转动,手语翻译员的手势动作的频率和幅度能使翻译的内容更明确地传达给聋人群体。
聋人的自然手语表情丰富,常常会通过表情来表达意思。在聋校进行调查,大多数聋生表示看不懂电视中的手语翻译,还有就是手语翻译员总是面带微笑,不论她传达的何种新闻,即使是说地震、海啸等天灾人祸等事件,还是保持平静的状态,对于聋人来说这是不可理解的。聋人的表情、动作丰富多变,面部表情和身体的姿态是传达信息的重要因素,这也是聋人文化的一部分。比如,在用手语表示“你好吗?”和“你好!”手势动作是相同的。不同的是面目表情,在说:“你好吗?”时眉毛要扬起表示疑问;说“你好!”时则会面带微笑。聋人的语言是视觉性的语言,因此注视着对方打手语,在交流的时候是非常必要的。作为手语翻译人员在进行手语翻译的时候更要“察言观色”,注意对方的眼神和表情。手语翻译员若能掌握好自然手语的打法,并注意以上所提的因素,就能将所要翻译的信息更清楚地传达给聋人群体。
美国的聋人不认为自己是残疾人,他们觉得除了听觉障碍以外,聋人的身体、智力等都和健全人无差别。确实,残奥会中聋人是不被列入的。聋人有着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聋人们在绘画、舞蹈、计算机平面设计等方面有出色的表现。手语翻译员除了以思考、逻辑掌握手语的语序、语法之外,还要深入接触聋人文化,感同身受地进入聋人世界里,才能真正的使用手语同聋人沟通,传达出聋人心声。
施恩与斯图沃特提出:影响一个人学习手语的能力,第一是态度与动机,第二是同理心(ennpathy)[6]。所谓“同理心”就是能站在他人的立场去理解他人的感受。语言交流是人与人沟通的主要方式。由于听力的障碍,聋人与外界沟通变得相对困难,这就更加深了与健听人进行正常沟通的渴望,希望外界的关注和理解。如果手语翻译员只是掌握了翻译的技巧,却没有深入聋人的群体,了解他们的生活和文化特质,没有更多的与聋人进行沟通和交流,那就无法实现与聋人心灵上的融汇,那他的手语翻译只能说是刻板僵硬的。
手语翻译不是对汉语语句的一一对应的手势翻译,而是两种文化之间的交流与碰撞。我们要尽早确定聋人文化的核心——聋人手语的语言学地位,严谨细致地研究自然手语的语言要素。走进聋人世界,深入聋人文化,手语翻译才能真正成为聋人与听人之间的沟通桥梁。
[1]许丹.翻译中的文化差异[J].辽宁行政学院学报,2011(4):163-166.
[2]Carol Padden&Tom Humphries,Inside Deaf Culture[M].Boston: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5:75.
[3]贾振峰,李凤英.电影维度下的聋人文化观[J].绥化学院学报,2013(10):70-73.
[4]张宁生.手语翻译概论[M].郑州大学出版社,2009:123,116.
[5]山重兴.聋人文化[E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_b60058a00101c3w4.html.
[6]Schein,Stewart D.A.动作中的语言:探究手语的本质[M].邢敏华译,台北:心理出版社,2005: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