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华
(湖南科技学院 濂溪研究所,湖南 永州 425199)
《日知录》一书涵括经学、史学、文学、边疆、地理、小学、校勘诸多内容,荟萃顾炎武一生著作的精华,“尤为先生终身精诣之书,凡经史之粹言具在焉”。(全祖望 《亭林先生神道表》)为清初学术名著,影响有清一代300年之久,学术价值极高。其书先有顾氏生前所刻康熙九年 (1670)符山堂八卷本,又有顾氏卒后所刻康熙三十四年(1695)潘耒遂初堂三十二卷本,至道光十四年(1834)黄汝成西溪草庐刻成 《日知录集释》,稍后又刊出 《刊误》、 《续刊误》。嗣后学者陆续考订,有清李遇孙 《日知录续补正》、清丁晏 《日知录校正》、清俞樾 《日知录小笺》,及民国潘承弼《日知录补校》等。1985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汇总影印成 《日知录集释 (外七种)》,极便学者。
《日知录》的版本渊源,大体经历了符山堂初刻本、遂初堂刻本、《四库全书》官修抄本、黄汝成 《日知录集释》本、 《日知录》原抄本五个时态。今人陈智超、严文儒认为,《日知录》的刻本有三个系统:一为顾炎武自刻八卷本,一为潘耒遂初堂本,一为黄汝成 《集释》本,未将 《四库》抄本、原抄本考虑在内,显然过于狭窄。(陈智超《日知录校注·前言》,又见陈智超 《陈垣与史源学及 〈日知录〉研究》,载 《安徽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3期;严文儒 《顾炎武全集·日知录·点校说明》,又见严文儒 《关于顾炎武 〈日知录〉的撰修时间及版本》,载 《昆山文化研究》2008年10月创刊号)由 《日知录》的撰写与流传过程,即可以反映出其时代语境的变迁。符山堂初刻本为顾炎武亲刻,反映着作者作为亡明遗臣的政治立场和文化心态。遂初堂刻本为顾炎武弟子刊刻,反映着明末清初鼎革的政治背景和夷夏文化之争的语境。《四库全书》抄本为清朝官修,反映着康乾时期稳定的政治局面与深度汉化的文化政策。黄氏 《日知录集释》反映了清代学者对 《日知录》的研究以及顾炎武对清初学风的影响。抄本 《日知录》虽然抄于雍正年间,却发现于民国初年,一方面引起学者对 《日知录》研究的高潮,另一方面在清算满清、鼓动民族情绪方面起了显著作用。而今日距离辛亥革命已经百年,人更三代,世易时移,可以在新的政治环境与民族关系下,对 《日知录》重新审视,特别是对其学术内涵做出精细的研究。
《日知录》体裁虽为随笔札记,其宗旨实为一部建国大纲,而内容则寓四部之学。书中顾炎武所寄予的经学精神与史学寄托,具有超越朝代的持久的文化意义,并不完全依满清的入主与存亡为转移。“以经世实用为宗,遂以开有清一代实事求是之学,至其致意风俗之盛衰,留心郡国之利病,由体及用,规画深远,多可行于天下。”(《四部备要书目提要》)
1933年,张继于北平购得雍正间抄本 《日知录》,交章太炎鉴定,发现与通行刻本大有不同,不仅 “国朝”被改为 “明朝”、 “夷狄”被改为“戎翟”,而且有 《胡服》、 《素夷狄行乎夷狄》等九篇条目不见于刻本,推断均为清初避讳而删改,遂嘱弟子黄侃写出 《日知录校记》,刊1933年11月 《归纳》第2期。又有1933年国立中央大学出版社刊单行本,及1936年黄氏弟子龙榆生 (龙沐勋)“量守庐”刊单行本。
至1941年,张继还获见山东省立图书馆收藏的另外一部 《日知录》抄本,称之为 “鲁抄本”,写有 《校记》及 《序》。
但抄本 《日知录》原书并未公开。张继去世后,1949年其夫人崔震华将抄本带往台湾,至1958年,徐文珊将抄本整理出来,题为 《原抄本顾亭林日知录》,由明伦出版社铅印出版。1974年,徐文珊将铅印本作了修改,挖补重印,有明伦出版社、明伦书局、平平出版社、文史哲出版社等几种版本,版芯均同。
抄本 《日知录》的发现和整理,可谓民国至50年代间 《日知录》研究的最重要成果。
但清末明初对于顾炎武的研究,特别是章太炎师徒对于雍正民间抄本 《日知录》的宣传,具有特殊的社会风气为背景,其反满的政治意义与客观的学术意义应适当分开考察。民初学者对于 《日知录》“素夷狄行乎夷狄”等敏感条目的诠释,大多首先满足政治意义,而其学术本义则不免有所扭曲。
大致说,《原抄本顾亭林日知录》有五个优点:
第一,公布了抄本 《日知录》全文,学者可用黄侃 《校记》与抄本全文参合研究。
第二,公布了 “鲁抄本”张继 《校记》及《序》。
第三,增加了徐文珊点校所作 《日知录校记补》一篇。
第四,辨认抄本字迹比较准确,“原抄本有疑,则不敢擅易一字,必以黄汝成 《集释》本互校”。
第五,体例完备,除书首有徐文珊 《叙例》、《点校原抄本日知录再版赘言》,书后又附录黄侃《校记》全文,章太炎、黄侃、张继三 《序》,以及崔震华 《重印 〈日知录校记〉跋》、徐文珊 《日知录校记补》、徐文珊 《〈原抄本顾亭林日知录〉评介》。有关抄本 《日知录》的基本文献备齐于一书。
但徐文珊抄本 《日知录》也有弊短:其一,该书在核校抄本错讹的同时,又增加了铅印过程中出现的误排,并且辨认抄本也有偶误。其二,该书虽作了现代标点,但断句错误极多,并且没有引号,不能详知引文首尾,讹误之多,几乎难以引用。其三,该书没有采用照相制版,也没有彩版或铜版插页,以至抄本原貌全然不可知晓。
要之,徐文珊 《原抄本顾亭林日知录》的最大贡献是将抄本全文公诸于世,而其最大的问题则是没有公布抄本原件。
近十五年间有关 《日知录》的研究成果众多,先后呼应,显示出学界少有的盛况。其主要著述共有七种:
(一)《〈日知录〉文渊阁本抽毁余稿》。1950年代河南省图书馆由民间采购到 《日知录》的抽毁散页,共计42页,至2000年由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影印出版,按原书样式宣纸线装,为四库抄本及抽毁问题的研究提供了重要依据。而整理者引用鲁迅之语认为 “清人纂修 《四库全书》而古书亡”,批评 《四库全书》 “对顾炎武所主张的 ‘复古用夏’、 ‘用夏变夷’等经世主张进行了否定,认为 ‘其说或迂而难行,或愎而过锐’”。(周新凤 《〈日知录〉文渊阁本抽毁余稿影印前言》,又见周新凤 《〈日知录〉文渊阁本抽毁稿解析》,载 《图书馆工作与研究》2005年第6期)尚且不离政治控诉的套路。今按 《四库提要》中 “其说或迂而难行,或愎而过锐”一语,其实专有所指,即顾氏 《音学五书》中提出的 “圣人复起,必举今日之音而还之淳古”,因而质疑:“是岂可行之事乎?”
(二) 《日知录集释 (全校本)》。栾保群、吕宗力校点,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出版,2013年10月重印平装本,共三册。其书以黄汝成 《日知录集释》的道光十四年西溪草庐本的剜补重印本为底本,又择要吸收了李遇孙 《续补正》、丁晏《校正》、俞樾 《小笺》,书后并附 《谲觚十事》和《日知录之馀》二种。原文经过核校,引文加引号且注明出处,并吸收了黄侃 《校记》,是一个重要的现代版本,其集释、校记在当时最全。
(三)《日知录校注》。陈垣校注,安徽大学出版社2007年出版,共三册。其书实为陈垣先生遗著。其书最为显著的特色,即在于倡导史源学的研究整理方法,详细分辨引文,加以清晰的现代引号。而整理者有陈乐素、陈约之、陈祖武、陈智超、陈致易五人,先后易手。陈氏自著 “历时近三十年”、全书整理 “历经三代人八十多年的努力”,未见其谨严卓绝,反觉其凌乱无比。盖因陈垣生前虽有 “史源”目标,却未在底本上加注引号,而整理者又不核对原文,或硬加标点,或随处脱漏,常识错误,往往而有,故其整理效果可谓恰与 “史源”目标背道而驰 (远不及不以 “史源”标榜的栾、吕 《日知录集释》)。其书虽为国家古籍整理重点规划项目,其实几不可用。(参见张京华:《陈垣 〈日知录校注〉读评》,载 《学术界》2011年第2期)
(四)《陈垣全集·日知录校注》。北京师范大学出版集团、安徽大学出版社2009年出版。国家重点出版规划项目,主编陈智超,为陈垣嫡孙。有学者评价云:“陈援庵先生之重要成果,皆建国前之作也。而 《日知录校注》、 《廿二史札记批注》、《鲒埼亭集批注》,所校无几,所注多标出处而已,无甚价值,不当收入全集也。故援庵先生全集虽然十分庞大,规模远大于义宁文集,然而就价值与成就而言,北陈与南陈之差距,实不可以道里计。”(酒徒茶客书痴:宋立林博客,2013-12-23)按陈氏此书底本不佳,有注有评,而少校勘,无怪后人讥议。 《陈垣全集》共二十三册,《日知录校注》为其中第十四、十五、十六册,内容与单行本 《日知录校注》相同。
(五)《日知录校释》。张京华校释,岳麓书社2011年出版。此书以徐文珊 《原抄本顾亭林日知录》为底本,凡各版本有文字异同则加校语,凡引用文献及重要事典则注明出处,偶有特殊文字或概念则间下注解,黄汝成 《集释》及各家注解亦择要采录。但此书由简体字排版,故其文本较之 《日知录》原貌仍有间隔,且仍有不少笔误。
(六)《顾炎武全集·日知录》。严文儒、戴扬本校点,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出版,共二册。其书以遂初堂本为底本,以符山堂本、黄氏 《集释》本参校。又其所据遂初堂本天头有佚名所作校记,当是过录黄侃 《校记》,整理者均加以采用,标为 “原校记”,见其书卷二校勘记第二条夹注,故亦精审完备。 《顾炎武全集》共二十二册,黄珅、严佐之、刘永翔主编。
(七)《日知录集释 (校注本)》。栾保群校注,浙江古籍出版社2013年出版,共六册。其书乃是《日知录集释》的精点精校精注,引文出处等项共4 000多条,脚注1 600多条,与 《日知录集释(全校本)》相比多出近5 000条,为近年出版的有关 《日知录》整理研究的最新成果。其书排版讲究,顾氏原注用反白字体,文献出处加灰色底纹,确有赏心悦目之感。
当提倡 “史源学”的陈垣 《日知录校注》出版之际,栾保群、吕宗力校点的 《日知录集释(全校本)》早已注意标注引号和文献出处了。(其书 《校点说明》第二条云:“如不加上引号,读者就很难分辨是引文还是顾氏自己的论述,博学如赵翼,都难免发生此类误读。”)
当 《顾炎武全集·日知录》出版之际,整理者尚未见到 《日知录校释》。当 《日知录集释 (校注本)》出版之际,整理者尚未见到 《顾炎武全集·日知录》。严文儒、戴扬本在2009年所作 《校点说明》中感慨云:“顾炎武的 《日知录》近年来各地纷纷出版,或出版全帙,或出选编摘要,或影印,或标点。”实则 《日知录》研究之纷盛尚有未已之势。笔者在2013年2月收到栾保群先生的邮件,告知 “去年五月,校样已经打出,这时我才知道大著,赶紧让出版社暂停……此书大约能在今年五月由浙古出版”。而笔者正在撰写中的《抄本日知录校注》亦有待于栾先生 《日知录集释(校注本)》的问世。
张继旧藏抄本 《日知录》原貌不可见,据当日目验此书者章太炎、黄侃的描述,有以下特征:
1.“其题签云 ‘何义门批校精钞本’……书法颇拙,改字又多不当,评语时伤庸陋,必非何焯所为。”(黄侃 《日知录校记·序二》)
2.“书中有朱笔、蓝笔评校。” (黄侃 《日知录校记·序二》) “丹黄杂施,不可摄影以示学者。”(章太炎 《日知录校记·序一》。按当时尚无彩色摄影技术)。
3.“原抄本虽缮写颇工,但不免讹脱,且时有阙文待补,似缮就后未经校阅。” (徐文珊 《原抄本顾炎武日知录评价》)
4.“书前有光熙、李慎、仌翠堂、殷树柏诸家印记。”(黄侃 《日知录校记·序二》)
其中前三项因未见原书真貌,不得置喙。兹先将第四项递藏姓氏略作考证。
王裛,字石仓,号两溟,室号冰翠堂,安徽合肥人。父王永阅,祖王丝,子王世溥。康熙二十九年 (1690)举人,康熙三十年进士,著有《冰翠堂诗集》(一作 《冰翠堂集》)。
清方浚颐 《二知轩文存》卷三十 《王育泉先生家传》云:“先大夫与先生为姻娅,交最笃。浚颐少壮时屡过肥上谒先生,辱先生以国士相待,期许倍至,款之冰翠堂。”“先生姓王氏,讳世溥,字济周,号育泉,安徽合肥人。” “四世祖丝,与两弟綍、纲,以文章、吏治显于时,并崇祀、乡贤。丝生永阅,有笃行,祀孝弟祠。永阅生裛,进士,宰商河,有政声。冰翠堂即公所筑也。”
乾隆 《江南通志》卷一百九十四 《艺文志》云:“《冰翠堂诗集》:合肥王裛。”
嘉庆 《庐州府志》卷五十三 《文籍志》云:“《冰翠堂诗集》:合肥王裛著。”又三十二 《文苑传》有传云: “王裛:字石仓,合肥人。庚午乡魁捷南宫,出为商河令。邑故多盗,裛持法廉恕,四境肃然。以终养归,事母至孝。性嗜古,居尝诵读不辍。诗文淸超绝俗。著有 《冰翠堂集》行世。”
嘉庆 《合肥县志》卷十五 《艺文志》:“《冰翠堂诗集》:王裛。”又卷十九 《封典》云: “王裛:商河知县,以孙会燕贵 赠巨鹿知县。”又卷二十四 《人物传第四》云:“王丝:字言如,顺治五年戊子举人,为黄州推官。黄故有两案谋杀事,囚系累年莫能明。丝至,察囚有寃抑,状方伸理未允,而他案获盗,寔杀人者,事遂白。又雪副将高诚旦之狱,高夜遣人赍数小罂,诡云甘齑,丝严拒之。康熙八年,以老乞归。子永纂、永阅,孙雍、襄、裛。襄、袌俱以文学孝友世其家。裛字石仓,号两溟,康熙辛未进士,为商河县知县。邑故多盗,裛持法严恕,四境肃然。以终养归,事母至孝。著有 《冰翠堂集》。襄字参成,贡生,扬州兴化训导。”又卷三十一 《集文第一》载王裛《朝霞山赋》一篇。
光绪 《重修安徽通志》卷二百二十八 《人物志·文苑七》云:“王裛,字石仓,合肥人。康熙辛未进士,知商河县。邑故多盗,持法严恕,四境肃然。以终养归,事母至孝。著有 《冰翠堂集》行世。”又卷三百四十五 《艺文志·集部三》云:“《冰翠堂诗集》:王裛著。”
光绪 《续修庐州府志》卷四十五 《文苑传》有传。卷九十一 《艺文略下》云: “《冰翠堂诗集》:合肥王裛著。”
咸丰 《武定府志》卷十七 《职官志》: “商河县:知县:王裛:江南合肥人,进士,三十八年任。”
殷树柏,字缦卿,号云楼,晚号嫩云,又号西畴桑者,室号一多庐,浙江秀水人,乾隆间贡生,为府学训导。著有 《一多庐吟草》。
光绪 《嘉兴府志》卷四十八 《选举》: “殷树柏:训导。”同书卷五十三 《列传·文苑》:“殷树柏:号云楼,附贡生。书法远师柳诚悬,近参汪退谷,画尤高洁。凡甁罍樽壶之属,位置寸缣尺幅中,别具雅致。家西郭外,自号西畴桑者。”
彭蕴璨 《历代画史汇传》卷十五引 《蜨隐园书画杂缀》云: “殷树柏:字缦卿,号云楼,秀水明经。工花卉,陈淳、恽格之法,兼而有之,亦善书。”
张廷济 《桂馨堂集·顺安诗草》有 《哭殷云楼树柏》诗,序云:“云楼生于乾隆三十四年三月六日辰时,卒于道光二十七年三月十七日,年七十九岁。子谷祥、稑丰、穜生出嗣。”
张庭济 《淸仪阁题跋》有 《新莽大泉五十范》,云:“嘉庆八年癸亥四月十六日,余客郡城,居停于葛兄春屿奚槁草堂,文兄后山邀同庚北枝明府作梅,戴松门上舍光曾,钱几山茂才善杨,殷云楼上舍树柏,臮春屿集饮诒燕堂。”又云:“右大泉五十范,金桧门总宪藏物,其后人某家于常州者,归秀水殷云楼广文。嘉庆戊寅四月,殷归于余,值番银十饼。” (又见吴大澄 《铁华庵金石录补·大泉五十泉范》,徐珂 《清稗类钞·鉴赏类·张叔未藏新莽大泉五十范》)又同书 《殷云楼书卷子》云:“秀水殷云楼先生,学行为朋辈重,与余结文字交,五十年如一日,洵良友、洵古君子也。作书画得古法,现惟秀水文后山老人足与之相颉颃。文落笔有停云家法,而写松石与行书巨幛则云楼胜矣。后山长余二岁,余长云楼一岁。余至郡城,必往来作长话。后山住东城南县桥见尤数,云楼住西城,年来各以走西丽桥为艰,见面少稀,然简牍未尝阔也。此卷为乌程费晓楼丹旭珍贮物,晓楼写照有声,近作山水亦有士夫气,年齿富,所到正未可量。”
光绪 《石门县志》卷十下载秀水殷树柏等诗家二十余人 《数点梅花室唱和诗册》二卷。
潘衍桐 《两浙輶轩续录》卷十八载 《题计曦伯二田斋图》诗二首,并云: “殷树柏,号云楼,秀水附贡。著 《一多庐吟草》。”
葛嗣浵 《爱日吟庐书画续录》载 《淸殷树柏计芬翟继昌合作花卉轴》一幅。
钱泰吉 《甘泉乡人稾》有 《跋几山文学 (善扬)画兰》: “此幅为殷云楼明经作,云楼与几山方以画相切磋,非率尔应酬者。云楼之画,今以老笔见重。”
光熙,字缉甫,一作稷甫,号蘧庵,安徽桐城人。道光二十九年 (1849)江南乡试举人,咸丰九年 (1859)进士,官工部主事,同治七年(1868)任礼部铸印局员外郎,光绪三年 (1877)任会试同考官,光绪八年任江西道监察御史、巡城御史,光绪十年任永州知府,光绪二十年卒于任上。详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
湖南永州朝阳岩今存光绪二十年光熙 《重修朝阳岩启》石刻。
《清德宗实录》卷一百四十七及一百七十四载:光绪八年至九年, “御史光熙”。卷三百四十一载:光绪十七年,“永州府知府光熙”。
《清穆宗实录》卷十三载,咸丰十一年: “给事中林寿图奏参,刑部尚书赵光为伊婿光熙请托。”卷十四又载: “工部主事光熙,既据该御史劾其有面许酬应之语,然事属闇昧,又系无据之词,不值摉求。”又见 《光绪朝大清会典事例下》卷一千九。
李放 《皇清书史》卷十四引 《桐城耆旧传》:“光熙,字稷甫 (原注:稷一作缉)。咸丰九年进士,官永州知府。学颜鲁公书,甚有名。”
平步青 《霞外攈屑》卷五 “侯白”条载:“昆明赵文恪司寇光,咸丰己未主春官,得桐城光缉甫水部熙。光适悼亡,公以次女妻之。同治甲子春女卒,公亦薨。京师好事者戏作联句云:‘赵光之女光赵氏,光赵氏死,赵光亦死。’语本狷薄,未得偶句。及受吊日,宾客沓至,有旗员名琦成额者,来甫去,而琦邻魏卿少司空成琦遣丁送赗至,云 ‘大人有事不得来’。公门下士某君大笑曰:‘吾得妙对矣!成琦有邻琦成额,琦成额来,成琦不来。’座客皆谓天生凑合也。”
李慎,不详为何人。按道光 《阜阳县志》卷十一 《人物志一》有李慎,康熙间人,传云:“李慎:字徽五,号孝袭,岁贡生。……从祖父学点授书,祖殁,从舅氏韩揆策学。博览群籍,文望日起,人争师之。慎亦以教育人材为己任,谭论经史,反复详明。……著有 《自介集》。”抄本《日知录》书前印记,不知是此人否。
兹依照时间排列四家递藏顺序为:冰翠堂→李慎 (?)→殷树柏→光熙。
笔者近年新发现的北京大学图书馆所藏抄本《日知录》一部,三十二卷,首尾完整,各卷各条编次与张继所藏抄本全同,文献价值与珍贵程度也应当大致相同。这部新见抄本是迄今所知内地惟一的完整抄本,也是海内惟一由公共图书馆收藏的 《日知录》抄本,以往从未经人道及。
北大馆藏抄本 《日知录》第一卷书前钤印四枚:“赵氏铸铣过目”、“钱坫之印”、“香天常住”、“马氏玲珑山馆所藏书画”。目录首页钤印三枚:“国立北京大学藏书”、“颐性老人”、“阮元私印”。共计七枚印章。马氏小玲珑山馆主人马曰琯卒于乾隆二十年 (1755),钱坫卒于嘉庆十一年(1806),阮元卒于道光三十年 (1849)。三家均为一时名流,毋庸具述。赵景鑫,字铸铣,事迹不详,存世 《新纂门目五臣音注扬子法言》十卷,明嘉靖十二年世德堂刊本,浦起龙 《读杜心解》六卷、首二卷,钤印 “赵氏铸铣过目”、 “赵景鑫”、“铸铣”。“香天常住”印记不识为何人。据印记推断,北大馆藏抄本的上限至少为乾隆间,民国间入藏国立北京大学。
两种抄本互相印证,有徐文珊点校张继抄本独误,北大抄本及其他刻本均是者,兹举五例:
卷一 《师出以律》条 “律即卦辞之所谓‘贞’”。“贞”字,北大抄本及黄汝成 《集释》本、陈垣 《日知录校注》、栾保群 《日知录集释 (全校本)》、严文儒 《顾炎武全集·日知录》均作“贞”,唯独徐文珊点校张继抄本误作 “自”。
卷一 《自邑告命》条 “维用伐邑”。“维”字,北大抄本及黄汝成 《集释》本、陈垣 《日知录校注》、栾保群 《日知录集释 (全校本)》、严文儒《顾炎武全集·日知录》均同,今本 《易经》作“维”,唯独徐文珊点校张继抄本误作 “惟”。
卷一 《艮其限》条 “惟随事谨省则心自存”。“则”字,北大抄本及黄汝成 《集释》本、陈垣《日知录校注》、栾保群 《日知录集释 (全校本)》、严文儒 《顾炎武全集·日知录》均同,唯独徐文珊点校张继抄本误作 “刻”。
又同条 “坐脱立忘之禅学”。 “忘”字,北大抄本及黄汝成 《集释》本、陈垣 《日知录校注》、栾保群 《日知录集释 (全校本)》、严文儒 《顾炎武全集·日知录》均同,唯独徐文珊点校张继抄本误作 “亡”。
卷六 《凶礼》条 “素冠”。黄汝成 《集释》本、陈垣 《日知录校注》、栾保群 《日知录集释(全校本)》、严文儒 《顾炎武全集·日知录》均有二字,徐文珊点校张继抄本原缺二字,徐氏后补,加编者按云:“‘素冠’二字据 《曲礼》补,刻本不缺。”北大抄本则有 “素冠”二字,完好无误。
又有北大抄本独是,张继抄本及其他刻本均误者,兹举一例:
卷二 《丰熙伪尚书》条 “‘十有三祀’者,周史之记”。徐文珊点校张继抄本、黄汝成 《集释》本、陈垣 《日知录校注》、栾保群 《日知录集释(全校本)》、严文儒 《顾炎武全集·日知录》均作“十有三”,无 “祀”字。今通行本 《尚书·洪范》作 “十有三祀”,《四库总目·经部》引 《日知录》亦作 “十有三祀”。各本中唯独北大抄本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