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强
(华东师范大学,上海 200241)
《古今图书集成》是我国现存最大的一部类书,陈梦雷编纂,蒋廷锡续纂。是书初名《汇编》,康熙改名《古今图书集成》,雍正四年(1726)用铜活字摆印成书,称铜活字本。光绪16至20年,又以此为底本,由同文书局影印,是为石印本。
《古今图书集成》卷帙浩繁,全书正文一万卷,目录四十卷,共5020册,522函,堪称书林巨观。内容包罗万象,图文并茂,是中国古代最为重要的百科全书。
自问世以来,是书备受赞誉,成为人们研究中国古代文化、学习中国古典文献的重要工具。但是长期以来,针对光绪石印本《古今图书集成》,存在者一些错误的说法,需要加以澄清。
石印本《古今图书集成》是光绪十六年(1890)军机处奉旨组织印刷的,由两江总督刘坤一负责于上海印制,承担者是同文书局。总印数100册,每册需银3500余两。外加一部,黄绫包装,免费进呈。
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藏有一部完整的石印本《古今图书集成》,5044册。始由光绪帝御赐上海交通大学前身南洋公学,1955年因院系调整调拨至华东师范大学。
是书印成后,由两江总督验收解进,故钤盖了两江总督关防。
刘劼说:“因为这是官家交发书局影印的,所以每册副页钤有两江总督关防。”[1]赵长海说法完全相同:“因为这是官家交发书局影印的,所以每册副页钤有两江总督官防。”[2]表述一致,只是“关防”与“官防”一词之别。事实果真如此吗?
核对本馆藏品,我们发现,只是首册卷底副页钤“江南江西总督关防”满汉双文长方朱文印,整部书5044册,这种印只有一个,绝非每册副页皆有。陶湘也以所见作了证实:“由两江总督验收解进,首册后面副页有两江总督关防。”[3]
这种说法大有人在。陶湘说过:“四曰同文局石印本,尺寸大小与铜版一律。”[4]
按照一般想法,既然是影印,应该是大小完全一致,可是石印本《古今图书集成》却不是这样。
石印本《古今图书集成》用的是照相石印的方法,“是将底本用照相方法摄制成阴文湿片,落样于涂布感光胶的胶纸上,或者直接落样于石版上,经过处理后成为印版,即可再现原书。”[5]因为照相可随意放大或缩小,就可将现成的底本放大或缩小影印,适应了不同的市场需求。这次印刷《古今图书集成》,同文书局用的是放大影印的方法。清华大学图书馆藏有部分这次石印所用底本,据该馆叶桔所言,铜活字本“版框高20.6厘米,宽13.6厘米”[6],而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所藏同文书局石印本实物版框高21.4厘米,宽15厘米,很明显,石印本并非按原大影印,板框的高和宽都有所增加,字体较原版本有所放大。据说“其版圈图样,按照原式放大十分之一”[7],开本更加阔大,外观更加气派,充分彰显了皇家气象。
石印完成后,有无臣民购买?
子冶说:“清廷光绪十六年石印《古今图书集成》100部,印出后除朝廷需用或臣民备款购买者外,尚存有一定量,存放在上海海关,将近十年。”[8]
子冶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种说法起因于军机处奕劻的奏折,他设想“其官绅中有愿备价承领者,亦听其便。”[9]其实这只是预想,实际情况是:“该书局报效之黄绫本一部进呈御览,另提十部咨送总理衙门,余书存储沪栈。仅据四川、安徽、陕西、贵州、福建、广东、新疆等省各备价银购领一部,直隶省购领二部,臣衙门购取二部,出师日本大臣那桐提取一部,系朝廷赠送日本国礼物,此外他省迭次咨电催询,均以无力购办,迄未领取。”[10]可见印成后,除政府部门外,并无臣民购买。
印成后到底有多少部运至京师,多少部存放上海货栈,大部分研究者都未作说明,仅是含糊其辞。
叶桔说:“第三次同文影印本印数也不多,且印成后除一部分运京外,留存上海栈房的《集成》,又遭到火灾烧毁。”[11]只有裴芹先生给出了准确数字:“印成后50部运达京师,其余在栈房遭火灾。”[12]或者说:“可惜书成后,半数运交,半数在上海货栈遭火,因此石印本传世也不多。”[13]事实真的如此吗?
据前引刘坤一《请将图书集成颁发各省片》,可见当时仅取走23部,其余78部并没有立即完全运至北京,仍存储在上海,运达京师的只是小部分,远未达到半数。
陶湘说:“原印仅一百部,其留沪若干部不久即遭火厄。”[14]也有的说:“1894年印成,以若干运京,若干留沪。但留沪之书不久即遭火厄,故此本流传甚少。”[15]
前面说过,印成后当时仅取走23部,而剩余78部仍留存于上海,但是留沪之书“遭火厄”,至少也应该是七年之后。
光绪二十七年(1901)11月初六,军机处向各省发函,说刘坤一奏称“石印《图书集成》存储尚多,请旨办理”[16]。所说刘坤一的奏折见《刘忠诚公遗集·刘忠诚公奏疏》卷三十六《请将图书集成颁发各省片》。石印本《古今图书集成》光绪二十年(1894)完成,光绪二十七年(1901)还“存储尚多”,时间已经过去七年,可见遭火焚毁之事绝非“不久”。
总之,对于石印本《古今图书集成》的诸种说法,持论者均没有见到实物或原始资料,要么人云亦云,要么轻易妄断,结论自然与事实不符。
[1]刘劼.古今图书集成的四次印本[J].津图学刊,1999,(2).
[2]赵长海.古今图书集成版本考[J].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4,(3).
[3][4]陶湘.故宫殿本书库现存目:卷中类书·古今图书集成一万卷目录四十卷[M].故宫博物院图书馆,民国二十二年[1933].
[5]李培文.石印与石印本[J].图书馆论坛,1998,(2).
[6][11]叶桔.古今图书集成版本介绍[J].图书馆论坛,1991,(3).
[7][14]陶湘.故宫殿本书库现存目:卷中类书·古今图书集成一万卷目录四十卷[M].故宫博物院图书馆,民国二十二年[1933].
[8]子冶.清廷石印《古今图书集成》旧档:注释5[J].出版史料,2003,(1).
[9]光绪朝朱批奏折:朱批光绪十六年10月14日军机处奏片[B].北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
[10]刘坤一.刘忠诚公遗集·刘忠诚公奏疏:卷三十六请将图书集成颁发各省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清代诗文集汇编第715册:446.
[12]裴芹.古今图书集成研究:点石斋与同文书局竞印《古今图书集成》广告拾零[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2001.
[13]裴芹.古今图书集成研究·《古今图书集成》的版本及流传[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2001.
[15]罗威,贺双非.《古籍图书集成》的编纂、刻印及影响[J].高等函授学报(自然科学版),2005,(3).
[16]光绪朝朱批奏折:朱批江西巡抚谢恩赏赐《古今图书集成》片[B].北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