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武
《卫风·氓》是诗经中的名篇。短短六章,不仅运用了赋、比、兴的手法,而且在记叙中融入描写、抒情、议论等多种手段,生动典型地展示了先民们爱情婚姻生活的复杂性和多变性;几千年后读来,仍然会让我们心情澎湃,难以平复。且不说“桑”“鸠”这些意象使诗歌抒情婉致、意蕴丰厚,即便是看似无关紧要的“淇”,也大有深究之处。
首先,淇水是主人公浓情爱意的见证者。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这是女主人公在初识氓后,深情款款送别的情景。“送子”表现出女主人公与氓相识后的两情相悦、深情绵绵的爱情状态,这种爱意在“涉”“至于”等连续动作的发生中进一步浓化,而“淇水”则是这种浓浓爱意的见证者。不但如此,淇水可“涉”,可见此时淇水平静徐缓,与女主人公此时的爱情生活波澜不惊相一致。这两句诗,不但表现了自己深深沉迷于甜蜜爱情之中的状态,也为下文“于嗟女兮,无与士耽”的深沉感叹埋下伏笔。
其次,淇水是主人公婚姻巨变的见证者。
“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当淇水第二次出现时,女主人公的爱情婚姻家庭生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方面,色衰而爱弛;一方面,体衰而失宠。她不得不面对被遗弃的悲惨现实。此时的淇水,水势汹涌,甚至溅湿了女主人公的衣裙;就如同女主人公爱情生活上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一般。淇水既是女主人公爱情婚姻巨变的见证者,也是其起伏内心的外化载体。
再次,淇水是主人公理性回归的象征物。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当淇水第三次出现时,女主人公与氓的婚姻生活已经彻底结束。在遭遇了被爱人遗弃,被亲人误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的一连串打击后,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女主人公变得清醒、冷静。在她看来,凡事都是有限度的。她拿“淇水”作比:淇水再汹涌,也有堤岸的限制;可是,始乱终弃的男人那膨胀的私欲却永无满足时。既然这样,又何必与负心人纠缠不休呢。因而,主人公发出了“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的决绝呼告。在此,淇水成为女主人公总结爱情婚姻生活教训的比对物,成为其理性回归、冷静反思的情感载体和象征物。
也许,于作者,无心栽柳;但于读者,宁愿多发一些联想、想象,遂使“柳成荫”。淇水,因为在诗歌中几个关键阶段的反复出现,不但是主人公内在情感的外在载体,而且最终成为了抒情主人公爱情婚姻生活的见证者。
想起淇水,就难以忘却那由痴迷而清醒决绝的女主人公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