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志为国育英才

2013年10月30日上午9时，空军石家庄飞行学院院长郝玉良少将在他那间面积不大，但很整洁的办公室里接受了《兵器知识》杂志记者的采访。

郝院长戎装整齐、身材修长，微笑的脸上透着几分威严

寒暄几句后，采访就正式开始郝院长先讲了他自己从军的历史

我是一名有着30多年军龄的职业军人，出生在东北那片黑土地上，但我的内心却始终涌动着“燕赵慷慨悲歌之士”的激情。

1976年我读高中，正赶上空军招收飞行员，我幸运地被录取了。1976年我先在滑翔学校学习了1年。滑翔学校类似于今天的国防生，后来滑翔学校改革撤销。但现在我回想起来，坐在无动力的解放-5滑翔机上，被地面动力牵引升上蓝天时的情形还是那么清晰，恍如昨日。也正是那时锻就了我的性格。

1977年我参军入伍后，走上了空军飞行员成长道路。在空军原第一预备学校（长春）学习一年后，就来到石家庄空军原第四航空学校学习飞行，以全优的成绩毕业留校任教。常言道“知足者常乐”，我讲的“知足”是对自己所从事的飞行事业发自内心的挚爱。每当我驾着战鹰飞翔时，总会想起那首著名的歌曲《我爱祖国的蓝天》，从内心深处充满了作为飞行员的无比自豪。有了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源动力，自然也有了在学习、工作上奋斗拼搏的精神。我从教员做起，十几个岗位，一步一个脚印，一直走到今天，回首往事是对事业的执着、对飞行的热爱。

我去年才停飞，也算是老飞行了吧。三十多年的教学、领导岗位，学员遍布祖国大江南北海陆空三军。他们中很多一直飞行在祖国空防的第一线，有的已经走上了高级领导岗位，有的仍在飞行学院任教，继续为空军培养飞行人才而不懈奋斗。

记者（以下称记）：您那时都飞什么飞机呢？

郝院长（以下称郝）：开始飞初教-6，后来先后飞过米格-15、歼教-5。教-8。其中飞歼教-5的时间最长，培养出来的学员也最多。歼教-5在我空军一直使用了30多年，为我们空军培养了大批的优秀人才。这种飞机的优良性能一直为老一代飞行员称道，在一些使用这种飞机的外国飞行员中也有良好的口碑。随着我军装备的更新换代，它已被新型的教-8取代了。教-8性能优良，多次参加各类航展并出口到许多友好国家，是目前空军各个飞行院校培养歼击机、强击机飞行人才的主力机型。

记：那学员初教6的培训也是在贵院吗？

郝：随着空军体制变化和向部队靠拢要求，目前，飞行员培训按新流程“四个阶段”进行，初教-6筛选和初教训练在航空大学完成。我院是任职教育院校，学员来自空军航空大学，他们在那里攻读大学课程，学习文化、军事、政治，学习航空理论和初级教练机飞行，合格毕业生授予工学学士学位，然后转入我们飞行学院继续学习飞行，毕业后授予军事学学士学位，成为双学士飞行员。

记：郝院长，您能否简略地介绍一下学院的光荣历史？

郝：好的。

根据中央军委命令，2012年4月26日，原空军第四飞行学院、第六飞行学院合并组成空军石家庄飞行学院，是空军三所初级指挥飞行军官任职教育院校之一，主要担负培养歼击机、强击机飞行员，歼击机飞行员改装及战备值班任务。

我们人民空军是先建校，后建军。1946年东北老航校成立，1949年11月11日人民空军正式成立后就突击组建了6所航校，培养急需人才。到“文革”以前，一共建了16所航校，其中十四航校是培养民航人员的。“文革”结束后，通过陆续改编，这16所航校有的交给了民航，有的改为地面院校，有的就撤销了，最后保留下IO所航校，后来改名叫飞行学院，又几经整合到了7所，最后合并成了现在的3所。

原空军第四、六飞行学院的前身——原第四、六航校，是最早建立的6所航校中的2所，具有光荣的历史。组建60多年里，总共为空军部队培养、输送了上万名高素质飞行人才。毕业学员中涌现出了王海、赵宝桐、孙生禄、刘玉堤等一大批永载人民空军史册的战斗英雄，景海鹏、翟志刚、刘旺、刘伯明等航天英雄，滑俊、王昂、李中华等试飞英雄。毕业学员中先后有近150人成长为军以上领导干部，包括王海、曹双明、于振武、乔清晨、马晓天五任空军司令员和李景、刘成军两位上将。

记：担任这样一所拥有辉煌历史的学院院长，您一定有很大压力吧？

郝：压力当然存在。成绩只能说明过去，荣誉不能成为包袱，而是应该成为鞭策鼓励我们前进的动力。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就我自己本身来讲，一方面，组织上把这样一所具有光荣传统、英雄辈出的院校交到我们手里，这是对我们的巨大信任，我们不能辜负上级、全院上下几千官兵对我们的期望。另一方面，空军精心选拔，经过四年基础教育的飞行学员在我们这里进行淬火，使他们中的80%梦想成真、学业有成。我们的任务就是为空军主体战斗力生成打好基础，把他们培养成为“能打仗、打胜仗”的合格飞行人才，不辜负国家和人民的期望。这是我每天都在思考的问题，也是我们全院上下几千名官兵在努力完成的使命。我每天都以如履薄冰的心态和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工作。作为学院的军事主官，我和其它领导一样除了正常办公，还经常在几个训练基地之间穿梭奔忙，那里是我们的教学场所。空军航空兵部队、飞行院校有句话，“飞机一响，常委到场”，这也反映了飞行训练教学的特殊性。

记：学院在培养飞行人才方面有什么样的特色呢？

郝：特色办学是我始终在思考并紧紧抓住的。这些年，我们大力发扬我军优良传统，坚持正确的办学方向，树立先进的教育理念，紧跟空军转型建设步伐，瞄准“创军队名校、育空天英才”办学目标和“育英才、能打仗的一流飞行学院”建设目标，确立了“面向战场、质量至上、开放融合”办学理念，“立足飞行岗位需要，前瞻空天作战发展、服务歼强部队建设”办学定位，积极“向实战聚焦，向部队靠拢”，积极探索新的历史条件下飞行任职教育的特点和规律，积极改进组训模式提升训练效益。

创新是办学的不竭动力。学院2012年承担了空军第二批歼击机女飞行员培养任务，成才率不亚于男学员，综合素质比较高，受到了作战部队的欢迎。针对教-8、歼-7两个机型的资源优势，我们创办了飞行学员创新实验班，深化理论教学，拓展学员飞行能力训练。针对作战战备资源，我们加大战术课目训练比重，提升飞行人员战术素养。针对教-8良好的低空性能，我们在空防安保、处置低空慢速小目标肇事上，积极发挥作用。针对对外交流的资源，我们走开了开放办学、双语教学的路子。endprint

记：郝院长，军事院校和地方院校虽然有很大的不同，但在培养合格人才方面都是一致的。近些年，随着大批80后、90后独生子女的加入，给普通高校的教育带来很大的问题，不知道责院是如何解决这问题？

郝：这个问题提的很好。80后、90后独生子女给军事院校的教育同样带来很大的问题，与普通高校相比，既有共性又有特性，而且在飞行院校里，特性更突出一些。

飞行员队伍是个特殊的群体，特别是战斗机飞行员，都要独立执行任务，听指挥、守纪律、勇敢坚定沉着、永争第一、团队精神等等，这些都是应有素质。近年来，随着以80后、90后独生子女为主体的飞行学员进入学院学习飞行，新一代学员学历高、思维敏锐。成长环境优越，同时个性张扬、自我意识强，这就对传统的飞行教育理念带来了很大冲击。军事飞行教育严格、紧张、科学，以及教学是师徒传承、生死相依的培训特点，十分有利于青年人的成长转变。作为飞行员，一架飞机就是一个作战平台，可以说，今天的学员，是明天的战斗员，未来的指挥员，大国空军的领导者。因此飞行人才的培养目标，一是坚持把思想政-治建设放在首位，铸牢听党指挥的军魂。二是树立“行知合一”学风，坚持实践育人的理念，使学员走进部队、走进社会，依托当地驻军院校、红色传统、改革开放成就等教育资源，建设实践教学基地，持续开展爱党爱国战斗精神培育现地教学。三是将心理教学、心理训练纳入到课程体系，培养学员勇敢沉着的心理品质和扛红旗、争第一的竞争意识。四是注重培育学员创新精神和职业发展的内在动力，敢于梦想、敢于挑战、形成适应未来战场，高于对手、战胜对手的创新能力。

记：郝院长，据我所知，法国的飞行员培养是先飞类似我国初教一6的“爱普西隆（ε）”螺旋桨初教机，然后飞“阿尔发（α），.高教机，就可以到部队飞作战飞机了。而我们为什么要先飞初教-6，再飞教-8，然后是歼教-7？

郝：受院校装备的制约，我们现在的飞行训练体系培养出来的是二代机飞行员，因为歼-7、歼-8等二代机目前还有很多正在服役，用歼-10、歼-11等三代机完全取代，还需要一个过程。同时，空军军机的高中低搭配也是各国空军的通行做法，就是那些军费充裕的西方军事强国也是这么做的。我们这种培养体系是适应我空军现实状况的实践举措，随着改革的深化、教-9、教-10很快装备院校，飞机更新换代速度将加快，院校培养三代机飞行员的目标即将实现。

记：郝院长，刚才您讲过贵院是全军最早对外开放的院校之一，每年可能都会有外国空军代表团到这访问吧？您是否谈一点这方面的情况？

郝：对。我院秉承开放办学的理念，常有外国空军代表团来访，我们也常出访，在飞行人才培养方面建立了常态化交流机制。办好现代的大学教育，就是要坚持开放办学、内涵发展，要培养大国空军的飞行员，一流空军的战斗员，就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通过与外军的交流合作，积极吸取借鉴别人先进的办学理念和教学经验，促进我院转型建设和教育训练改革，提高训练能力，提高组训效益，走开借势聚力。资源共享、互利双赢的路子。

记：外军的飞行学院，和我们相比有哪些不同之处，有哪些值得我们参考、借鉴的经验，您能否给我们介绍一点？

郝：飞行院校的训练流程大体相当，不同之处主要是教官的来源和战术素养，这是包括西方许多国家空军飞行院校在探索、改革中关注的重点，就是教官与战斗员交流任职问题。

各国军事飞行教育虽各具特色，但基本规律大致相似。规律需要遵循。特点可以借鉴、参考，取“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之效，瞄准先进，培养一批批能够战胜强敌对手的高素质飞行员。这几年，我们也在探索从部队挑选有实战实训经验的飞行员来学院任教，以便我们培养的飞行员更符合部队作战训练需要。同时，我们也在尝试培养方式改革，如改进理论教学使之更加有效，加强管理、恩维、飞行能力训练，夯实飞行学员职业发展基础、积蓄更大的发展潜力。

记：郝院长，常听人说飞行员是用金子堆起来的您能不能用一点简略的数字谈一下这个问题呢？

郝：说飞行员是用金子堆起来，只是一种形象的比喻。据韩国空军2012年评估，培养1名F-16战斗机飞行员需投入123亿韩元，按当前外汇折价约为人民币7321万元（F-4是135亿韩元，CN-135是150亿韩元）。成本很高，说明培养1名战斗机飞行员十分不易，飞行员十分珍贵。这个成本主要包括两方面消耗：一个是物资，主要是飞机装备和保障装备购置、维护维修，以及航材、油料等支出；另一个是人员成本，主要是管理、保障人员所需开支。

越是先进的战机，训练成本越高，作战训练使用的各类弹药十分昂贵。所以，军事飞行员培养问题一直受到国家和军队的高度重视，大力支持，飞行员也十分珍惜。

这个比喻的另一层含义，是飞行员不同于其他军兵种的战斗员，战斗力一旦生成，相比来说其战斗力更大。所以我们常用“金子”的宝贵性来形容，因为每

名飞行员都是我们空军的“宝贝”。所以我们的王政委经常对飞行员家属讲：“你们能保证丈夫全心全意地飞行，就是对学院工作的最大支持！”作为院长、一名飞行员，我在此代表我的战友们，向为我们日夜操劳并支持我们的空勤家属道一声感谢。

记：对，我们大家都听说过，部队伙食里，飞行灶是很高的。谁让飞行员对身体素质的要求那么高呢。

郝：不错。因为飞行员要承受高空、高速大载荷、多滚转、强对抗等消耗体力精力非常大的训练，平时地面也要保持一定强度的体能训练，这些必须要有高能量的饮食做保证。除了饮食，还有飞行补助、医疗，家属安置等方面，都需要足够的资金保障。飞行员培养中，还有严格的淘汰制度。我们学院的历届飞行学员都是好样的，忠于信念、努力钻研，成才率还是很高。飞初教-6几乎百分之六十都能通过，飞教-8、歼教-7成才率也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说到这我要提

句：如果某位学员最后没能成为作战部队的合格飞行员，不是他本人的思想、能力等方面有问题，而是先天的生理状况、选拔要求等很多其它因素造成的，我们的飞行学员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是尽全力了的。就是飞战斗机被淘汰了，还可以改行飞其它机型或从事其它与飞行相关的工作。

记：郝院长，据说前些年有些部队的飞行员不安心本职工作，存在提前转业或想办法退役到地方航空公司开客机挣大钱的情况。这种情况真的有吗？如果有，您是怎么看待这一问题的？

郝：前些年这种情况确实有，中国这样，外国也一样，是个别，是极少数。但现在这种情况少了。为什么呢？一方面，军委总部和空军各级对飞行员的生活、家庭方面高度关注；飞行员的工资和待遇有了很大的提高。同时，地方各级政府在家属工作安置方面都给予了大力支持。今年我院有19名飞行教员达到最高飞行年龄，但他们纷纷要求特许再飞，这就是很好的例证。还有一条也很重要，那就是空军与民航建立了一个机制，使部队飞行员转入地方这项工作制度化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墙上的电钟已近12点了，门外不断传来的报告声，意味着许多事情正等着郝院长处理，是到该结束采访的时刻了

记：郝院长，下面我代表我们杂志的广大读者再提一个问题请问您，咱们国家存在着某些省区出飞行员多，而有的地方很少出飞行员这一现象吗？

郝：客观地讲确实存在这种现象，北方地区的飞行员相对多一些，特别是东北、山东、河南等地。如果单从人的生理特征方面来讲，可能有些地方的人在某些方面有优势，比较能适应飞行员这种职业所需的特质体能。但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城乡融合、民族融合，跨省际地区人员的大量流动，这种情况已经逐步在改变。我坚信：生活在伟大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每位优秀儿女，都有可能成为祖国的蓝天卫士——光荣的飞行员。

郝院长用充满激情的语调为这次采访划上了完满的句号恰在此时，机关人员进来报告工作……

记：非常感谢郝院长在百忙之中接受我刊的采访！

郝：祝《兵器知识》杂志越办越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