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吴合显,男,苗族,湖南凤凰人,吉首大学师范学院教师,吉首大学人类学民族学研究所2013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生态扶贫。
摘要:2000年8月《自然》杂志第406期发表的《在品种多样性视野下的水稻间作》一文纯脆是自然科学家与农学家对品种多样性水稻间作的研究论文,是当代西方学者对传统农业种植方式的另一个前沿看法。英国学者乌尔夫(Wolfe)教授把多品种水稻分行间作抵制病虫害视为一个新发现的创新特例,是对长期传统单一品种种植技术的创新。这种看法是自然科学家缺少从民族文化的角度看待复合种植模式而形成的习惯性偏见。总之,重新认识朱有勇和乌尔夫的研究成果不应停留于单纯的技术层面,而应当进而关注技术与社会的相互兼容国埃尔姆有机农业研究中心,科学知识与民族文化的兼容。只有这样,有成效的生态文明建设和可永续发展才会成为中国不久未来的现实。
关键词:多样性;单一品种种植;复合种植;稻瘟病
中图分类号:S5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21X(2014)01-0012-07
2000年8月在《自然》(NATURE)杂志第406期发表的《在品种多样性视野下的水稻间作》(Crop Strength through Diversity)[1]681-682一文纯脆是自然科学家和农学家关于品种多样性水稻间作的研究论文。文中提到的在同一块农田里实行品种多样性水稻分行间作,是中国著名农业学家朱有勇研究组率先在中国云南省农村发现并实施推广的一种水稻种植技术,而此文作者马丁•乌尔夫(Martin S. Wolfe)教授则是从西方学者的角度对这一水稻分行间作技术进行评论。
《自然》杂志是世界上最早的科学期刊之一,也是全世界最权威及最有名望的学术杂志之一,首版于1869年11月4日。虽然今天大多数科学期刊都专一于某一个特殊的领域,但《自然》杂志是少数(其他类似期刊有《科学》和《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等)依然发表来自很多科学领域的第一手研究论文的专业期刊。在许多科学研究领域中,每年最重要、最前沿的研究结果通常都是在是在《自然》杂志中以短文章的形式发表。《自然》杂志的主要读者是从事研究工作的科学家,但期刊前部分的文章概括使得一般公众也能理解期刊内最重要的文章。期刊开始部分的社论、新闻及专题文章报道科学家一般关心的事物,包括最新消息、研究资助、商业情况、科学道德和研究突破等。期刊也介绍与科学研究有关的书籍和艺术。期刊的其余部分主要是研究论文,这些论文往往非常紧密,非常具有技术性。《自然》杂志上的文章经常被学界引用,这有助于晋升、获得资助和获得主流媒体的关注。因此科学家之间在《自然》或《科学》杂志上发表文章的竞争非常激烈,难度非常大。全世界的科研工作者都把能在《自然》杂志上发表文章视为非常光荣的事情[2]。
朱有勇,中国工程院院士,云南省科协主席,云南农业大学原校长,长期从事植物病理研究,曾任农业生物多样性应用技术国家工程中心主任,生物多样性与作物病虫害控制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主任,在国际上建立了水稻品种多样性持续控制稻瘟病理论体系,在生产实践中检验了该理论的正确性和技术措施的可操作性,在理论和技术上获得了重大突破,对我国及世界水稻生产,尤其是对优质稻的高产、稳产作出了突出贡献。2001年被国家科技部、水利部、农业部、林业部联合授予“作出突出贡献的农业科学家”称号。2000年8月,其研究组所发表的《遗传多样性与稻瘟病的控制》(Genetic Diversity and Disease Control in Rice)的研究结果在国际权威学术刊物《自然》(NATURE)杂志上作为封面文章发表,探明了遗传多样性水稻分行间作控制稻瘟病的基本效应、作用和规律,解析了遗传异质、稀释效应、物理阻隔、协同进化和微生态气象条件变化等因素控制病害的机理。2004年10月,该项成果荣获联合国粮农组织国际稻米年科学研究一等奖。这一研究荣誉也标志着中国在这一领域的研究已跨入世界领先行列[3][4]。
马丁•乌尔夫教授是英国埃尔姆有机农业研究中心(The Elm Farm Organic Research Centre)的首席科学顾问,主任。埃尔姆有机农业研究中心是一个国际注册的农业和生态科研机构,成立于1980年,正式名称为“进步农业信托公司”,其业务主要是在关注当地经济发展的同时,致力于土地、农业和粮食系统的可持续发展,致力于建立有机农业生态,确保人类健康,食品、土壤和植被安全以及动物、人类和环境的和谐。多年来,埃尔姆有机农业研究中心在集约化农业系统的基础上成功解决了由于全球经济资源缺乏而引起的一系列生态农业问题。马丁•乌尔夫教授一直致力于农业生态系统的研究,在一些国际著名刊物独著或联合发表了28篇左右的有关于品种多样性种植与病虫害预防的研究论文。其中学术论文《在品种多样性视野下的水稻间作》于2000年8月被国际权威学术刊物《自然》杂志作为封面论文发表[5]。
该文中,马丁•乌尔夫教授评论并延伸了朱有勇研究组在中国云南省农村发现的品种多样性水稻分行间作技术。马丁•乌尔夫教授认为当代农业由于过分使用化肥和农药,致使防范病虫害的成本十分高昂,而且还容易引发环境污染。事实上,上述缺陷完全可以避免,诚如朱有勇研究组在《自然》杂志第406期第718页所言,他们在中国的实验表明,多品种水稻的间作可以有效地预防稻瘟病的蔓延。水稻稻瘟病是由病菌微生物所引发的亚洲稻作区的常见病害。由于此项防稻瘟病技术可以免除农药的使用因而在亚洲也已经很容易得到农民的接受和仿效。“间作”这一技术被学术界视为对长期传统单一品种种植技术的创新。由于植物遗传学的新发展,对该项技术作出了科学性的证明,使其推广使用得到了有力的支持[1]681。
在核心技术操作与原理方面,马丁•乌尔夫教授提出在同一块农田里,多品种水稻分行间作能够减缓稻瘟病的蔓延速度。此项操作技术往往是种一行某一水稻品种,再种2到3行其他水稻品种。要解释其间的科学原理远非易事。比如可以解释为间作可以发挥阻碍稻瘟病真菌孢子传播的屏障作用。显然这远非唯一的解释,因为在间作状况下,不同品种的自我免疫能力可以因此而激活。在水稻的间作农田中,某一种稻瘟病真菌孢子假如恰好碰上了既有免役本能的那种水稻品种时,孢子出于求生的本能必然要与这一水稻品种的免疫机制相拼搏。结果,不仅它的感染以失败而告终,还阻断了该种孢子感染其它植株的机会和时间。那些不具有免疫能力的水稻品种由此而也获得了健康生长的可能。最终使得稻瘟病的蔓延得到了全面控制[1]682。诚如朱有勇等人所言,水稻多品种分行间作的最大效用就在于可以防范稻瘟病的蔓延。考虑到一块农田里,引发稻瘟病的真菌及其物种也具有多样性,其间也存在着“种间竞争”[6]。当它们分别遭遇不同的水稻品种时,这样的种间竞争自然会耗损它们的成活能力和机遇。这是一种可供参考的解释。一般而言,一种真菌往往只能成功地攻击某一水稻品种求得自我生存或者主要靠侵害那些尚未定型的水稻品种而得于滋生。因此,无论何时实施多品种分行间作都能够有效地延缓稻瘟病各种真菌的适应速度,降低其适应能力的获得。而且,水稻品种的自然进化还会与各种稻瘟病真菌的生物进化相并存,激令稻瘟病真菌发生变异。哪怕是获得了更强的攻击能力,水稻品种自身在间作状态下,也可以获得生物性进化潜力,也能够对更具攻击能力的真菌形成有效的免疫能力。因而,不管时间如何推移,这一抗病技术将始终有效。利用农药防病则不同,一旦发明农药就成了定数,真菌一旦变异,农药就会失效。因而,用农药抗病,有效期必然十分短暂。从其根本性质就注定了这是一种被动的短期手段,其作用根本无法与水稻分行间作相媲美。两项比较,我们生态建设的决策取向只能向多品种水稻分行间作抗病技术靠拢,而不能迷信于农药。
《在品种多样性视野下的水稻间作》一文是当代西方学者对传统农业种植方式的另一个前沿看法。实际上,单一物种大面积种植是固定农耕特别是集约化农业的标志性种植范式。但是在游耕类型文化中,这种多样性复合种植方式是常态,而不是特例。显然,马丁•乌尔夫教授把农作物分行间作抵制病虫害视为一个新发现的创新特例,是对长期传统单一品种种植技术的创新[1]681。这种看法是自然科学家缺少从民族文化的角度看待复合种植模式而形成的习惯性偏见。而复合种植正是在传统社会农作物病害和虫害不会大规模蔓延的根本原因。多品种复合种植恰好是在漫长的历史时代农作物病害和虫害不会大范围蔓延的根本原因,也是当代农业科学技术研究尽力追求的理想研究成果。因而当时即使没有化肥和农药也能保证农作物的稳产。由此可见,不管是朱有勇研究组的研究还是马丁•乌尔夫教授的实验,都只能算做是一个原理或现象的再发现。实际上,民族学家早就多次报道过类似事实,并作出了科学理性价值的解释。最先使用和操作这种种植方式的是远古的先民和农民,民族学家在近代发现并记录了这种复合种植方式。他们的发现才是对远古的发明的最早作出科学性和合理性的记录。总之,朱有勇和马丁•乌尔夫的这种发现就终极意义而言,既是人类从事科学与研究方法论的回归。
诚如马丁•乌尔夫教授所言,实行多品种分行间作对防病治病、对产量的提高、对食品的丰富化以及结合营养价值的提高都大有好处[1]682。但是,在实施与商业市场接轨时,复合种植确会碰到困难。在进行种植或收割时,现代化的农具和农机提出了挑战,并且还是这种有效耕作特别难于推广的当代原因。不过在一些多民族的国家,比如在中国、俄罗斯,乃至在非洲、拉丁美洲、南亚、东南亚等,据民族学家的调查得知,还有许多少数民族的文化类型至今依然属于游耕类型。他们一直延续着多种农作物分行间作,多种作物套种、间作的传统。例如,生息在贵州麻山地区的苗族的农田里极少仅种一种农作物,而是将众多特异的农作物在同一地块中进行复合种植。当地苗族乡民总是把直立生长的农作物与藤蔓类豆科农作物或者是把直立的农作物与丛生状态的农作物种植在同一个田块内,举例说,玉米往往与南瓜、豇豆种在一个田块中;小米总是与天星米、薏仁米混合种植在一个田块中[7]62-63。还有长期生息在山高陡坡地带的彝族乡民,重力侵蚀和流水侵蚀都很严重。当地彝族乡民在种植玉米的同时,还在耕地中混合种植着多种农作物,有燕麦、荞子、豆类等等。这些拌生物都是丛生状或藤蔓状作物,在其生长季节对地表的覆盖率都很高。农作物复合种植对水土流失的抑制作用很明显,同时也确保了玉米的产量[7]103。
再比如生活在贵州省黎平县的双江乡黄岗村的侗族居民,他们所处的生态环境是亚热带常绿阔叶丛林。当地侗族乡民为了适应自然与生态环境,创造性地实施了“林粮间作模式”。他们在幼林幼果地里,利用行间、株间空隙土地,间作低杆农作物、药材、蔬菜等,以耕代扶,疏松土壤,消除杂草。林粮间作不仅可以合理利用土地,以短养长,保证林粮双丰收,还可减轻水土流失和病虫害传播[7]104。在稻田中,他们也实行多品种水稻分行间作,因此,当地侗族居民每一家都要储备好几个糯稻品种,比如侗语所称的“苟羊弄”“苟龙洞”“苟龙图”“苟列株”和“苟黄岗”等[7]56。这种模式在成功地仰制了病害、虫害的同时,粮食产量也保持了长时间的稳定。还有在云南省元阳县哈尼梯田的北面耸立着3000-4000米高的哀牢山,足以挡住北方南下的冷空气,这使得哈尼族稻田终年保持温暖湿润,不仅水稻可以生长,很多热带、亚热带植物也可以在稻田周围稳定存在。这些繁茂生长的这些野生植物的废弃物在降解的过程中,还可以为稻田提供丰富的无机肥,以至于哈尼族不需要人为施肥,也可以种植水稻[7]29。
以上例子可以看出,在这样的地区推广复合种植技术一点问题都没有。显然,马丁•乌尔夫教授在文中对复合种植前景的担忧是对民族学研究成果的稍一疏忽,是一种多虑。其实上面提到的这些民族至今还在使用手工收割,这对获取农作物产品的品种纯度有绝对保障,产品与市场接轨也完全不成问题。也诚如马丁•乌尔夫教授所言,只要不使用现代农具农机,工业文明的民族也可以推广复合种植做法。当然,涉及专用的现代农机具也可以克服这一困难,然而他将此项技术以目前的生物学转基因研究取向相比较后提出的见解更具特殊价值。他说只要有这套技术的普遍推广,则完全“不必”动用转基因手段去培育人造的特异品种[1]682。
马丁•乌尔夫的提法代表欧洲学术界的一代普遍观点。这个观点与美国学界的观点构成鲜明的反差。美国学者近乎疯狂的展开大规模的转基因育种研究,希望通过这样的手段获得高产稳产,同时又能确保现代化农机具的推广利用。相反的,欧洲的学术界对转基因食品保持高度的警惕,而且以法律的形式禁止美国向欧洲各国倾销转基因农产品。在欧洲学者看来,只要不能证明转基因食品绝对无害,就不能轻易接受转基因食品。马丁•乌尔夫既希望于多品种农作物的复合种植无疑代表了欧洲的学术界思潮,而这样的思潮对我国西部各少数民族地区而言,更是推广价值和应用价值。诚如上文所言,在我国西部各少数民族地区,复合种植已经是一种惯例,而且这些各民族乡民手中都拥有及其丰富的品种资源,还拥有多样化的农作物物种资源,还有相应的制度性保障。推广朱有勇和马丁•乌尔夫鉴定过的这套技术用力小,成效大,不实为扶贫攻坚的有力手段。长期坚持推行这项技术还可以避免中国的农业污染以及对美国的过分依赖,对中国的粮食安全而言更具现实意义。因而,立足于我国少数民族的文化现状,选取朱有勇和马丁•乌尔夫所鉴定的类似技术才能做到现代科学技术与传统文化的接轨,推动民族地区的脱贫和发展也才能做到事半功倍。
不仅同一种物种范畴可以实行多品种的复合种植,甚至完全不同的物种也可以存在于游耕类型的农田中。除了上文提到的在同一块地里实施不同物种农作物复合种植外,如“林粮间作”、玉米和豆、南瓜的复合种植之外,甚至植物和动物也可进行复合种养。例如,在贵州省黎平县的双江乡黄岗村实行的“稻鱼鸭共生共养”就是一个很好的个案。在同一块水田里,当地居民种植耐水淹、耐阴冷、抗低温的高硬杆糯稻,而且谷芒特长,一个稻穗形同一个小毛球,树林中的鸟类一般都无法偷食糯谷;水田里放养一些体形较小的麻鸭,还放养鲤鱼。这种复合种养的技术要领就在于种植高硬杆糯稻,因此农田里的鸭和鱼无法伤及稻杆或吃到稻谷,而鸭和鱼却能有效地除草和施肥并为水稻清除害虫,致使这儿的水稻连续几十年均未出现过灾害性的虫害与病害。“稻鱼鸭共生共养”实现了动物和农作物的相互兼容以及农田内的物质能量的封闭循环[7]193,使当地人、自然与生态系统能稳态延续数百年以上,实现了人类对所处的自然与生态系统的高度适应,从而保持了粮食产量的稳定。还有土家族和汉族在山地梯田耕作中,当地居民实行在高杆大季(例如玉米、高粱等)耕地中放养鸡和鹅。在鸡、鹅无法损伤到农作物的同时,还能够施肥,除虫,除草,这些高杆作物收成的效果非常好[7]193。
品种多样性农作物复合种植充分体现了许多少数民族的聪明和智慧。品种多样性复合种植不仅有效地控制病虫害,而且还能够将自然界客观存在的整个生态系统浓缩到一块农田中来。诚如格尔茨所说的实行品种多样性复合种植的农田成了热带雨林的浓缩版[8]。民族学在这方面的资料积累的丰富程度远远超过了当代知名农学家的了解和水平。总之,要实现人类与自然与生态系统的稳态延续,特别是在现代农业的发展过程中,更要加强民族学、自然科学与农学家的沟通与合作,加强普同性知识与各民族的本土知识相结合。看来,这是中国生态建设值得认真考虑的对象。从中可以获得利用与生态维护的兼容,生物多样性保护和社会发展的兼容,而这样达成的和谐兼容恰好与生态文明建设的理性目标相合拍。总之,重新认识朱有勇和马丁•乌尔夫的研究成果不应停留于单纯的技术层面,而应当进而关注技术与社会的相互兼容,科学知识与民族文化的兼容。只有这样,有成效的生态文明建设和可永续发展才会成为中国不久未来的现实。
附录:
在品种多样性视野下的水稻间作
(Crop Strength through Diversity)
(英)Martin S. Wolfe①①Martin S. Wolfe,教授,英国埃尔姆有机农业研究中心(The Elm Farm Organic Research Centre)首席科学家、主任。/著,吴合显②Martin S. Wolfe,吴合显,男,苗族,湖南凤凰人,吉首大学2013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生态扶贫。
当代农业由于过分使用化肥和农药,致使防范病虫害的成本十分高昂,而且还容易引发环境污染。事实上,上述缺陷完全可以避免,诚如朱有勇研究组在本期第718页所言,他们在中国的实验表明,多品种水稻的间作可以有效地预防稻瘟病的蔓延。水稻稻瘟病是由病菌微生物所引发的中国稻田常见病害。由于此项防稻瘟病技术可以免除农药的使用因而在中国已经很容易得到农民的接受和仿效。间作这一技术被学术界视为对长期传统单一品种种植技术的创新。由于植物遗传学的新发展,对该项技术作出了科学性的证明,使其推广使用得到了有力的支持。
直到大约100年前,对单种农作物都习惯于实施单一品种的连片种植并据此促使小麦、玉米和大米成为不同气候地区的主粮。可是,这一种植体制被推广到不同耕作水平的地区时,却引发了物种数量的锐减,品种多样性,特别是遗传基因多样性的严重受损。然而,水稻单一品种连片种植也有其经营优势,易于栽种、易于收割,产品规模容易存放。因而消费者易于识别,乐于接受,而这乃是某一品种连片种植得以普遍推行的理由。
不过单一品种水稻连片种植的危害也不容低估。它会使危害水稻的病菌得以在稻田快速蔓延,导致整片稻田染病而大幅度减产。为了消减这一危害,现代科学技术的对策不外乎两种,一是培育新的水稻抗菌品种来,二是发明更有效的新农药。但即使上述两项对策都能取得成功,但问题远未最终解决。部分水稻的病菌本身还会进化与适应新培育的水稻品种,也会产生对新农药的抗药能力,从而抵消了我们科学发明所做的努力。于是培育新水稻品种和发明新农药又得从头做起。结果,不仅生产成本不断提高,农民和消费者都难于承受。由此对环境构成的新环境更是令人堪忧。
挽救这一上述困境的办法并不难,这就是改行水稻多品种分行间作。淘汰单一品种连片种植的老习惯。也就是说,在同一块农田里,分行间作不同的水稻品种。对此,类似的结论达尔文早年在小麦种植中也曾提过。据称实施小麦多品种分行间作单位面积产量可获提高,但其间的生物性原理达尔文未作解释。不过达尔文的结论在今天却促使成了在同一块农田中实行多品种水稻分行间作去防止稻瘟病取得成功。要解释其间的科学原理远非易事。比如可以解释为间作可以发挥阻碍稻瘟病真菌孢子传播的屏障作用。显然这远非唯一的解释,因为在间作状况下,不同品种的自我免疫能力可以因此而激活。在水稻的间作农田中,某一种稻瘟病真菌孢子假如恰好碰上了既有免役本能的那种水稻品种时,孢子出于求生的本能必然要与这一水稻品种的免役机制相拼搏。结果,不仅它的感染以失败而告终,还阻断了该种孢子感染其他植株的机会和时间。那些不具有免疫能力的水稻品种由此而也获得了健康生长的可能。最终使得稻瘟病的蔓延得到了全面控制。
诚如朱有勇等人所言,水稻多品种分行间作的最大效用就在于可以防范稻瘟病的蔓延。考虑到一块农田里,引发稻瘟病的真菌及其物种也具有多样性,其间也存在着种间竞争。当它们分别遭遇不同的水稻品种时,这样的种间竞争自然会耗损它们的成活能力和机遇。这是一种可供参考的解释。一般而言,一种真菌往往只能成功地攻击某一水稻品种求得自我生存或者主要靠侵害那些尚未定型的水稻而得于滋生。因此,无论何时实施多品种分行间作都能够有效地延缓稻瘟病各种真菌的适应速度,降低其适应能力的获得。
朱有勇研究组的实验,力在试图解答这样一个难题:既然间作能够减缓稻瘟病的蔓延速度,那么如果扩大间作面积,其防病成效还可靠吗?间作造成的阻尼效应在大面积推广时,是否始终有效?答案是肯定无疑。但是,要将此项技术加以大面积推广,首先得说服数以千计的农民。在中国的云南省,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数以千计的农民在广阔的稻田中接受了这一技术,使这项技术真正走向了实践应用。几年里的种植实践再次证明了此项技术的有效性。稻瘟病在他们稻田实验区得到了大幅度下降。农民随之彻底停止了农药使用。此项看似简单的生态适应很快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部分原因是这项技术得到了生物学适应原理的证明,部分原因则是因为它的防病效用得到了证实。
当然,下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在此项研究无法解决。此项研究的主题仅限于对稻瘟病的防止,但是类似的原理对其他农作物的防病是否有效却有待证明。而这个问题本人在英国的研究工作作出了肯定回答。我们发现以单品种小麦连片种植相比,实施多品种分行间作小麦至少可以预防3种小麦病害。此外,还继而发现对于无生命的自然变量,比如冬天气温的骤降,这一技术也有防冻实效。事实上,实施间作比单一品种种植的小麦产量不仅较高而且很稳定。其间的原因之一是这样的间作既有防范有生命病害和自然损伤的双层功效。
这一技术既然如此有效,但此前为何难于广泛推广呢?是不是因为此项技术看似落后并缺乏高科技元素呢?事情也许并不如此简单,其间的一个原因涉及到农民和消费者对稻谷质量的关切。从稻谷质量和稻谷收获着眼,实施多品种水稻分行间作会带来一系列难于确定性。但这样的不确定性对当地乡民而言,可以轻而易举的化解。比如在云南,农民普遍实行的是手工收割。因而,很容易确保不同品种的水稻收割后产品纯正,不会混入一种稻谷。此外,实施这样的间作7还会使得所有参与间作的每一个水稻品种产出的稻谷质量都得到明显的提高。
多品种分行间作也许不能解决现代化农业中所有病虫害的防治问题,也不一定都能起到稳产的作用。至少在之前的实验中,这一技术已经发挥出了广泛的实用潜力。下一步,我们需要做更多的研究探询满足不同要求的间作结构。还需要培育出更多新的品种满足实施各种间作的需要。迄今为止,研究者们尚局限于关注这一技术本身,对这一技术尚需通过现代化研究方法去探明为何在农田生态系统中农作物以外的另一半在研究中被轻易忽略掉。弄清其原因后,生物多样性的另一个层面才能得到合符科学逻辑的解答。比如,在今天如一些高产的谷类和豆科植物(牧草加三叶草、玉米加土豆,还有许多其他的间作格局)的间作获得高产已经得到了广泛的公认,而且还能够有效地抵御稻瘟病和虫害以及杂草的入侵10。此外,多品种分行间作还能在同一地块中给人和动物提供更完整的营养需求,以至于耗费巨资通过转基因手段去培育人造的不稳定特异品种已经显得不那么必要了。
注:本文来源于英国《自然》杂志2000年8月第406期第681-682页;翻译者已经与作者Martin S. Wolfe教授联系并得到了他的授权。
参考文献:
[1]Martin S. Wolfe. Crop Strength through Diversity (J). Nature, 2000 (406): 681-682.
[2]维基百科.《自然》杂志[N/OL].[2014-01-05].http://zh.wikipedia.org/wiki/%E8%87%AA%E7%84%B6_(%E6%9D%82%E5%BF%97).
[3]任菲菲,田鸿.滇池晨报[EB/OL].[2014-01-11].http://newssinacomcn/o/20041204/00124427171s.shtml
[4]中国工程院.走近院士[EB/OL].[2014-01-11].http://wwwcaecn/cae/jsp/jumpjsp?oid=20120229115832406462218.
[5] Elm Farm Organic Research Centre. What is ORC? [EB/OL].[2014-01-06].http://www.organicresearchcentre.com/?i=tabhomepages.php&go=Information%20and%20publications&cat=inform.
[6] 达尔文.物种起源[M].周建人,叶笃庄,方宗熙译.北京:商务出版社,1995.
[7] 杨庭硕, 田红. 本土生态知识引论[M].北京:民族出版社, 2010.
[8]基辛.文化人类学[M].张恭启,于嘉云,译. 台北:巨流图书公司,1993.
[责任编辑:吴平]
A Review of Crop Strength through Diversity
WU Hexian
(Normal College of Jishou University; Institute of Anthropology and Ethnology; Jishou, Hunan, 416000,China)
Abstract:
The paper Crop Strength through Diversity published in Nature (Vol. 406) in August 2000 is about mixture of rice varieties. It is a research finding by natural scientists and agriculturalists from different perspectives on traditional agriculture. Professor Wolfe, a British scholar, considers mixture of growing as an innovative and distinctive example resisting rice blasts and as an innovation of the past monoculture, which is natural scientists' habitual prejudice without perspectives on mixture of growing. New recognition and understanding of the research results by Zhu Yong-yong and Wolfe should be reflected on the compatibility between technology and society as well as scientific knowledge and national culture instead of the attentions to the technology itself only. Such perspectives can lead to successful eco-civilization construction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in China.
Key words:
diversity; monoculture; mixture of growing; rice bla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