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对于“闻”的词义研究,学术界很早就开始进行研究了,很多学者对于这个问题,都进行过专门的研究,像张永言、洪玉成等学者都提出过不同的观点,但是对于“闻”的词义及其演变情况,大家众说纷纭,学术界一直以来都没有获得统一的观点,基于这些情况,本文笔者在搜集一些资料的情况下,对“闻”这个词的词义演变情况作了一个梳理,并且对于词义演变的机制进行了探讨。
本文先简单介绍了“闻”目前学术界的研究现状,在对“闻”的字形进行分析考察的基础上,对于“闻”的本义,笔者给出了自己的观点,并且着重介绍了“闻”沿着听觉义和嗅觉义两条线索所形成的两条互相平行的演变路径,并且文章的最后对于“闻”的词义演变的动因做了讨论,因为时间和篇幅的限制,文章可能会存在一些缺漏和偏误,希理解。
关键词:“闻”;词义;演变;动因
1、“闻”的研究现状
关于对“闻”的词义研究,上世纪60年代就已经开始了,但是对于“闻”的词义,学术界却还存在一些争议,在《词义演变二例》中,张永言认为“闻”的本义是“听到”或者“听见”,他认为这一点从“闻”的字形中就可以看得出来,而且他认为“闻”的嗅觉义产生在西汉时期,而洪玉成则认为“闻”的本义既不是“听见”,也不是“闻见”,而是“知”,傅东华认为“闻”自始至终都含有“听见”和“闻见”的意思,殷梦龙认为“闻”先表听觉,后由听觉派生出“知道”等义,表嗅觉的意义则是后起的,关于对“闻”的本义及其词义演变的争议,纷繁复杂,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下面笔者将对“闻”词义演变的情况及其演变机制做一个大致的梳理,因所查阅资料有限,可能存在一些偏误,希谅解。
2、“闻”的词义演变
2.1 “闻”的本义探讨
关于“闻”的本义,学术界还存在争议,前面已经提过,这里就不再重复,《说文解字》中“闻,知闻也。”段玉裁解释为:“闻,知声也。往曰听,来者闻。”
在甲骨文中,“闻”写作“”,人之面部著以耳形,或以手附耳,像人跪而谛听之状,笔者以为,既然“闻”的本字是和耳朵有关系的,那么宽泛的“知闻”义显然就不合适,所谓的听觉和嗅觉同时作本义就更不合理,如果嗅觉也是“闻”的本义,为什么甲骨文的“闻”不画个鼻子而是画个“耳朵”呢,因此,笔者窃自以为“闻”的本义应是表听觉的“听见”。
2.2 “闻”的听觉义的消失
前面已经说过“闻”的本义是表听觉的“听到”,这里的“听到”表示的是一种感知状态,而表示“谛听”的这一动作则有专门的词表示,这个词就是“听”,作为表动作的“听”和表感知状态的“闻”,二者分工很严格,一直在魏晋以前的很长时间里,都有严格的区分,不能互相替换使用。如:
八月闻月有食。(《殷墟文字甲编》1289片)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大学》)
光曜不得问,而孰视其状貌,窅然空然,终日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搏之而不得也。(《庄子》)
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礼记》)
魏晋以后,表“听到”的感知状态仍以“闻”为主,但是这个时期出现了“闻得”和“听得”,如:
魏王闻得此言,泣泪集会群臣,以表其臣。(《敦煌变文集》)
子胥闻得此语,便于渔人看船。(《敦煌变文集》)
听得歌声人尽笑,夜头旗帜晓头催。(《崔志远《月颠》)
其人入得寺中,一人于善法堂中坐定,听得一字之妙法,入于心身,便即心生欢喜。(《敦煌变文集》)
这个时期表“听到”的感知状态仍以“闻”为主,但是“闻得”可以表示“听见”的感知状态,说明了在这个时期“闻”可以作为“听”这一具体动作来使用,只不过,即使是同一意义,用的较多的还是“闻”字,而非“闻得”和“听得”,如:
视之不睹其体,听之不闻其声。(《敦煌变文集》)
常闻百乌啼鸣,求归心切。(《花间集新注》)
时太守死女闻琴声哀怨,起尸听之,来于景伯船外,发弄钗钏。(《敦煌变文集》)
到了宋元时期,“听得”和“闻得”大量出现,表“听见”的感知状态一般用“闻得”和“听得”表示,而很少用“闻”来表示了。如:
忽闻得一人语言,称将贼盗捉。(《西厢记》)
极目荒郊无旅店,只听得流水潺潺。(《张协状元》)
从这一语言现象看来,“闻”在这一时期虽然仍可表示“听见”的动作,但是在与“听”的竞争中已经处于劣势。
到了明清时代,表“听见”的感知状态多用“听得”,“闻得”已经很少使用,而“闻”表示“听见”之意,已经基本不用,只出现在仿古作品中,在《杨家将》中“听得”出现44次,“闻得”只出现了4次,在《水浒传》中,“听得”出现了220次,“闻得”只出现了2次,这一现象说明“闻”表听觉的这一义位已经从“闻”的词义系统中基本消失了。
2.3 “闻”的嗅觉义的发展变化
“闻”很早就有了表嗅觉的意义,从字形上来说,我们认为“闻”的本义是和声音有关的“听到”,那么,表“闻到”的感知状态应该就是由“听到”引申出来的,至于引申的动力和原因,我们会在后面专门讨论,这里就不细说了。
“闻”表与气味有关的嗅觉义,表示的是“嗅到”的感知状态,表“闻气味”这一动作本身,有专门的词“嗅”,“闻”和“嗅”这两个词处于对立的状态,这一状态持续了很久,“闻”表嗅觉的感知状态,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不过用例不是很多,如:
王强问之,对曰:“顷尝言恶闻王臭。”(《韩非子》)
龚王驾而往视之,人幄中,闻酒臭而还。(《吕氏春秋》)
郑袖曰:“其似恶闻君王之臭也。”(《战国策》)
到了西汉,“闻”表嗅觉的义项开始大量出现,如:
目以精明,耳已主听,口以别味,鼻以闻芳,手以之持…(《新语》)
山多大树,与枫木相类,而花叶香闻数百里,名为反魂树,扣其树,亦能自作声。(《海内十州三岛记》)
及闻气者即活也。(《海内十州三岛记》)
“闻”和“嗅”的对立状态一直持续到宋元时期,这一时期,“闻”开始表示“嗅”这一动作义,“嗅”这一动词开始逐渐减少,不过,“闻”表示“嗅到”的感知状态的义项仍占主导地位。
狗子闻得又香又软,做两口吃了,先摆番两个狗子。(《宋四公大闹禁魂张》)
那五人闻得道:“好香,员外日早晚兀自烧香。”(《宋四公大闹禁魂张》)
不语不言,闻着酒只推瞌睡,枉了降贼见识。(《西厢记》)
这一时期,“闻得”、“闻着”的出现,表示“闻”有了表“嗅”动作本身的意义,“闻”开始取代“嗅”,“嗅”的使用量的减少就是最好的证明。
到了明代,“闻”开始表“嗅”的动作本身,表嗅觉的感知状态则用“闻得”,“闻”已经很少用来表示感知状态,这一情况说明“闻”进一步取代“嗅”成为主要的表“嗅”这一动作的动词。
众僧都闻不得那臭,个个道“善哉!”(《水浒传》)
武松拿起来闻一闻,摇着头道:“不好!不好!换将来。”(《水浒传》)
又把文字来鼻头边闻一闻道:“果然有些老婆香。”(《初刻拍案惊奇》)
2.4 演变路径
综合前面所说,我们大致了解了“闻”的演变情况,“闻”的本义是表“听到”的感知状态的词,后来引申出了表“闻到”的感知状态的义项,“闻”的词义演变沿着这两个义项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演变发展,表听觉的“闻”在魏晋时期出现了“闻得”、“听得”,到了宋元时期,“闻”已经很少单独出现,在与“听”的竞争中处于劣势状态,明清时期,“闻得”和“闻”都出现更少,大多出现在仿古作品中,“闻”的表听觉的义项基本退出了历史舞台;“闻”表嗅觉义也是表一种感知状态,与“嗅”一直处于对立状态,二者分工很明确,一直到宋元时期,“闻”后面开始带“得”、“着”,“闻”开始表示“嗅”的动作,到了明代,“闻”表嗅觉的动作,“闻得”表嗅觉的感知状态,“闻”进一步取代“嗅”占据了主导地位。这两条演变路径是平行并列的,二者平行地进行发展演变,互相不存在冲突。
3、“闻”的词义演变的动因
前面我们已经探讨过“闻”的词义演变,总的来说,“闻”由最初的表听觉的“听到”义,到后来,与听觉有关的词义全部消失,只剩下了与嗅觉有关的动词的“闻”,并且这一动词并且完全取代了“嗅”,这一演变的深层机制不得不引起我们的主意。
3.1 语言求新
前面已经说过,“闻”的本义应是“听到”的感知状态,那么,它缘何能作为嗅觉的词呢?这涉及到语言的求新,我们知道,文学家在进行创作的时候,总喜欢标新立异,或采用一些自创的生僻的词语,或给一个词语赋予一些该词本身并不具有的词义,以求特立独行,“闻”的词义演变应该与这一情况脱不了关系,“闻”做“听到”讲在《诗经》中就已经有了,而“闻”做“嗅到”讲最早是在战国末年才见,创新的语言和词汇还需要得到社会的认可,更多的人来采用这一语言事实,最终这一创新的语言才能成为在社会上通行的、约定俗成的语言事实。
3.2 主观因素
词义的引申还与人们的主观思维脱不了关系,在J.Vendryes的《语言论》中,他曾经提到说,关于人的感官活动的词比较容易很多,很多语言中表味觉、嗅觉、触觉、听觉的常常只用一个词来表示,或可以交替使用,听觉与味觉所涉及的对象,都是不可见的散发物,二者之间的共同性确保了它们之间可以互相转化,这也是我们常说的语言的隐喻机制。
3.3 补偿性原则
我们都知道,语言是一个大的有机的整体,各个要素之间是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的,语言要素不是孤立存在的,前面我们已经说过,“闻”与“听”在竞争中“闻”渐渐处于劣势状态,知道最后消失不见,“闻”不再表示与听觉有关的词义,那么,“闻”这个词并不会消失不见,它一定会用来表示一个新的词义,并且成为表示这个词义的主要核心词语,或取代别的词语,这个词可以是“嗅”,也可以是别的词,这一情况是偶然性和必然性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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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郝转萍(1989-),女,汉族,山西阳泉人,现就读于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古代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