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断肠”意象看李商隐诗歌的深情苦语

摘 要：李商隐的诗歌触物皆悲，他眼中的一木一石，一草一叶都寄予着自己人生的哀思，他的诗中常常流露出自己的身世之感和悲酸之情。其中，“断肠”这一审美意象在李商隐诗歌中更是反复出现，“断肠”二字语浅而味醇，直白而不失蕴藉，表现出了李商隐诗歌的深情苦语。

关键词：断肠；意象；李商隐

一、断肠意象的由来

用断肠来形容极度的悲伤之情由来已久，相传东晋时有个姓桓的大官到蜀地去，船在三峡航行，手下有人捉到一只小猿，母猿沿岸哀叫，跟着船走了数百里还不肯离去，后来跳到了船上，气绝而死。剖开它的肚子，只见肠已裂成一寸一寸的了。从此，形容悲痛到极点就用肠断或者断肠了。“断肠”这一意象也很早就出现在我国的诗歌中，多来形容极度的悲伤之情，如蔡琰的《胡笳十八拍》中“空断肠兮思愔愔” 曹丕《燕歌行》：“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李白的《清平调》词之二：“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等等。

二、断肠意象的表现主题

王国维说：“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是以在迁客骚人眼中，每一种事物都是自己情感的表现，“断肠”一词在不同的诗中表达了不同的主题，如离别、相思、贬谪等等。

1、离愁别绪

送别诗是唐诗中最为常见的主题之一。古往今来的诗人都为离情惆怅而痛哭流涕，在他们笔下怎能不演绎出一首首让人肝肠寸断的离歌，如杜甫的《公安送韦二少府匡赞》：“时危兵甲黄尘里，日短江湖白发前。古往今来皆涕泪，断肠分手各风烟。”在兵荒马乱之际与友人分离，分别后将要开始各自颠沛流离的生活，念此怎能不让人断肠。

2、思妇深闺的吟唱

闺怨诗中“断肠”意象也多次出现过，深闺中的女子只能暗自垂泪，形影相吊，却换不来心上人的陪伴。高适的《燕歌行》：“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戍妇的深情思念只能用凄婉幽怨的断肠一词来形容了。

3、贬谪之苦

大多数诗人都曾进入过仕途，经历过宦海沉浮，遭遇过被贬谪流放的命运。李绅的《至潭州闻猿》：“昔配天上三清客，今做端州万里人。湘浦更闻猿夜啸，断肠无泪可沾巾。”通过今昔对比，可见诗人今日被贬谪的落寞之情，闻到袁鸣心中苦痛却无泪可流，当是悲伤到了极致。

三、李商隐诗中的断肠意象

李商隐可谓把感伤诗发展到了极致，他最善于书写内心最为细微的感情。在他的咏物诗中更是把自己的感伤情怀寄予万事万物，一草一木都是他内心的写照，所有的悲叹都是在感伤身世。

1、咏物诗中的惆怅离情

触物皆悲是李商隐咏物诗的特点，这也是“断肠”意象出现频率最高的一类诗。他的诗总在无意识中染上一种薄薄的孤愤与忧郁。其中较有名的咏物诗《落花》中有“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写因春残日暮花落而引起的浓重伤感。春天的落花象征着美好事物的消亡，由此可见春光的流逝，面对满园的落花，诗人感时伤春“人生世间，心为形役，流浪生死，何以异此，只落得有情人一点眼泪耳。”（姚培谦）同时这首诗也是诗人因落花而引发的身世之感，诗中的落花是诗人的自喻。在《十一月中旬至扶风界见梅花》中，诗人月下赏梅，发出了“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的感慨，世人见梅花多为它傲雪的风骨所倾倒，而诗人见梅花想到折梅送友，可是仕途坎坷，故友日疏，即使折得满把的梅花又有什么用呢？与友人分别又怎能不令人哀伤欲绝，愁肠寸断。《春风》中写道：“春风虽自好，春物太昌昌。若教春有意，惟遣一枝芳。我意殊春意，先春已断肠。”春风作为春的使者，美好事物的象征，在诗人眼中却是无尽的悲凉，看到春天的美景诗人不先想到欣赏而是提早担心它会匆匆而过，春尽的悲伤时刻萦绕在诗人心头。

除了这些充满着惆怅离情的咏物诗，在其他题材的诗歌中“断肠”意象也多次出现，或是路过遗址时的深沉感慨或是化身深闺怨妇的悲切低吟。

2、咏史诗中的深沉感慨

李商隐的咏史诗近百首之多，以尖锐冷峻的讽刺见长。在《景阳井》中，诗人借用历史题材放映对当时社会的意义，“景阳宫井剩堪悲，不尽龙鸾誓死期。肠断吴王宫外水，浊泥犹得葬西施。”景阳井又名胭脂井，曾经是南朝陈景阳殿之井，隋兵南下，陈后主闻兵至，与妃张丽华投此井。至夜，为隋兵所执，后人因称此井为辱井。陈后主与他一见钟情封为贵妃的张丽华，不为同时生，但誓同时死。张丽华被隋军拦腰斩断可是陈后主被俘居然还苟活许久，实在可悲。荒淫无度的陈后主在隋兵来临时不仅临阵脱逃，还与妃子们投井以躲避追兵，这样的亡国教训不可谓不深，而诗人巧妙地把人间和国家的悲情锁在字里行间。再来看帮助越国灭吴的功臣西施的下场，相传勾践灭吴俘虏西施后把西施装入皮袋子沉于吴宫外水里，多么可怜，令人断肠。

四、结语

《毛诗序》中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行于言。”可见诗是主观的艺术，是诗人内心世界的阐发，情感是推动诗人进行创作的最直接的动力。李商隐坎坷的人生经历使他有着独特的感伤心理，这成为他感悟生命真谛、激发个人独特感受的最佳契机，而由此才产生了李商隐诗歌深情苦语的语言风格和触物皆悲的情感体验。而“断肠”这一意象可以说是道尽了诗人的愁苦哀思，将诗人的情感关照化成顺畅的情感流程和表达流程，或是表达惆怅离情、深情感慨或是羁旅怀愁、孤寂凄凉，它承载了多元而丰富的深层意蕴，更体现着诗人参透人生悲苦的人生智慧，更显得高格逸韵、潇洒风流，凸显出詩人的个性精神。

作者简介：范婷婷（1993-），女，汉族，山东淄博人， 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中国语言文学专业在读，研究方向：中国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