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音乐教育领域始终是中国音乐史学发祥地。中国近代第一部音乐史著作是叶伯和在四川省高等师范学校乐歌专修科任教时开设音乐史课程编写的《中国音乐史》,1922年由成都昌福公司出版上卷;童斐《中乐寻源》是1925年在上海光华大学任教授、中文系主任时由商务印书馆于1926年印刷发行;王光祈《中国音乐史》成书于1931年,时在柏林大学音乐系学习,1934年由中华书局出版;《中国音乐小史》是许之衡于1931年被聘为北京大学文史部中国文学史导师时撰写的,同年8月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印刷发行;缪天瑞于1930年9月至1932年1月在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任教,1933年由良友图书公司出版其《中国音乐史话》;孔德著《外族音乐流传中国史》1926年自作序,1934年4月由商务印书馆发行,序中称“自序于京西清华同”;萧友梅著《旧乐沿革》编写于1938年9月,是专为国立音专开设中国音乐史课程而写,也是我国高等音乐院校第一部使用的中国音乐史教材。杨荫浏一生共有三部中国音乐史著作,其中的第一部是1925年在上海光华大学学习时。以英文论著An Outline History of Chinese Music(《中国音乐史纲》)获学校英文论义竞赛第一名金质奖章,这是他音乐史学著述之处女作;第二部《中国音乐史纲》成书于1944年,是他在重庆青木关国立音乐院讲授中国音乐史课程编写讲义基础上修改成的油印本教材,获教育部1944年度学术奖励二等奖,1952年由上海万叶书店出版。也正如他自己所说:“在教学的实践中产生了对中国音乐史写作的要求。因为我担任了哈佛燕京学社的研究员,从此中国音乐史研究变成我的专业了。”在这一阶段,只有郑觐文《中国音乐史》是在大同乐会时编写,1929年由上海望平印刷所印刷。因此,近代中国音乐史学论著撰写,90%均为作者在教育领域编著的出版物,开创了中国音乐史研究与教学实践相结合的优良传统。
1949年新中国成立直至1982年,中同音乐史学分成古代音乐史和近代音乐史研究两个分支学科。古代音乐史领域,杨荫浏著《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上下册)完成于1977年7月,1981年2月由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李纯一著《我国原始时期音乐试探》(1957)和《中国古代音乐史稿·第一分册》(1958)均由音乐出版社出版;沈知白著《中国音乐史纲》写于1958年,由上海文艺出版社于1982年出版;廖辅叔编著《中国古代音乐简史》由人民音乐出版社于1964年出版;张世彬著《中国音乐史论述稿》写于1971年,1975年由香港友联出版社有限公司出版。作者群体多在中国音乐研究所、中央音乐学院和上海音乐学院。近代音乐史领域,汪毓和编著《中国近现代音乐史》于1984年2月由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这是我国第一部中国近现代音乐的历史著作。因此,就全国高师院校与音乐院校相比较而言,北京与上海音乐院校的中国音乐史教学与研究均具有深厚传统优势,高师院校教学队伍尚处于“散兵游勇”状态,教材出版物更属于空白领域。1982年七八月间,教育部委托山东师范大学在烟台举办的“全国高师中国音乐史暑期讲习班”(以下简称“讲习班”)则成为我国高师院校音乐史学的肇迹发端,有着筚路蓝缕的开拓意义。
“全国高师中国音乐史暑期讲习班”
来龙去脉
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社会经历十年浩劫、拨乱反正、百废待兴,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期。在这一时代背景下,1979年12月13日,教育部在郑州召开高等师范院校艺术专业教学座谈会,出席会议的有来自全国31所高师院校代表66人。会议初步总结了新中国成立以来艺术师范教育正反两个方面的经验,讨论美育在教育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制订高等师范院校音乐、美术专业教学计划,并商定各科教学大纲及教材的编写计划与音乐师资培训方案。1980年5月,教育部委托山东师范学院在济南召开高师音乐专业中国音乐史教学大纲讨论会。参加讨论会的有来自北京、上海、南京、哈尔滨、江西、内蒙古、河南、甘肃及山东等省市的十所高师院校音乐专业的教学研究人员。经过研讨,制订了《高等师范院校中国音乐史教学大纲(草案)》,提交是年12月将在长沙举办的“高师艺术专业教学大纲讨论会”进一步讨论修改。在此基础上,教育部高教一司于1982年5月发布“关于举办《中国音乐史》暑期讲习班的通知”:(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高教一司字051号)
关于举办《中国音乐史》暑期讲习班的通知
有关省、市、自治区高教(教育)厅(局),北京师范大学、东北师范大学、西南师范学院、山东师范大学:
为了提高高等师范院校音乐专业史论课教师的业务水平,我部委托山东师范大学举办《中国音乐史》暑期讲习班。现将有关事项通知如下:
一、讲习班系统讲授中国古代和近、现代音乐史以及古代乐律、古代音乐思想、敦煌曲谱等三个专题。特邀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郭乃安、李俭民、黄翔鹏,中央音乐学院汪毓和,中国音乐学院冯文慈,上海音乐学院陈聆群、叶栋,武汉艺术学院周畅等分别讲授有关部分或专题。另请哈尔滨师范大学周柱铨、山东师范大学孙继南协助教学工作。教材使用杨荫浏著《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上、下册)、汪毓和编中国近现代音乐史讲义(以上均请学员自备)。
二、参加讲习班的学员,限高等师范院校音乐系(科)担任或即将担任《中国音乐史》教学工作的教师。规模为四十四人(名额分配附后),请各校于六月五日前将参加讲习班人员的姓名、性别、年龄、职务、教学简历等通知山东师范大学艺术系。
三、办班时间:一九八二年七月二十三日至八月二十一日。报到地点:烟台市人民政府招待所第二服务部(由火车站乘2路汽车至二马路换乘1路汽车到终点站)。
四、经费开支:按教育部、财政部(80)教计字228号、(80)财事字163号文《关于教育部假期举办高等学校教师讲习(讨论)班费用开支的暂行规定》办理。
附件:《中国音乐史》暑期讲习班名额分配(略——引者注)
教育部高教一司
一九八二年五月十八日
为期一个月的“讲习班”如期举办,教育部起到宏观决策、经费支持等决定性作用。孙继南主持全方位工作,由我担任联络员起--草文件、赴北京及通信邀请专家、迎来送往等具体事务。在“讲习班”授课的七位专家、学者(原邀叶栋先生因健康原因未能出席)年龄均在五六十岁左右,⑥正是精力充沛,思想成熟,教学活动与学术研究处于巅峰时期。“讲习班”分两个阶段安排:7月22日-8月5日为中国近现代音乐史部分,由汪毓和、陈聆群、李俭民系统讲授;8月6日 21日为中国古代音乐史部分,由冯文慈、周畅担任通讲,郭乃安、黄翔鹏作有关古代音乐思想和古代乐律理论研究的专题讲座。④各位专家授课鞭辟人里,精彩纷呈。汪毓和讲课全面系统,细致人微,并带来大量近现代音乐史音响资料,解决了各校音乐史课音响空缺的迫切问题;陈聆群记忆力超群,风趣生动,授课气氛活跃;李俭民长期从事音乐创作和理论研究的实践活动,阅历丰富,讲课朴实无华;冯文慈治学严谨,一丝不苟,讲授条理清晰、寓意深刻;周畅富于感情,讲《胡笳十八拍》至动情之处,催人泪下,不能自己;郭乃安擅长于音乐思想研究,讲授《乐记》《声无哀乐论》得心应手、发人深省;黄翔鹏高屋建瓴、触类旁通,将繁难复杂的乐律理论讲得娓娓动听、出神入化。至今山东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音响资料室尚保存着七位学者在“讲习班”讲课的全部录音资料,其中黄翔鹏先生讲课内容已整理发表。@各位专家讲课如学术甘露、解人饥渴,似春风化雨、滋润心田。两个阶段讲课学者分别于8月2日与8月13日和全体人员合影留念,至今成为珍贵的历史图片文献资料。(图见封三)现将8月13日合影人员名单附录于下:
第一排:汪春生、张保和(后勤人员)、李石润、陈致平、赵幼茹、崔景斌、曹理、黄正刚(后勤人员)、刘再生;第二排:王慎慈、祁文源、孙继南、周畅、冯文慈、王继明(艺术系书记)、郭乃安、黄翔鹏、黄砚如、周柱铨、张万林、贾宸善、王玉成;第三排:余甲方、吴延篆、张元庆、郑兴三、赵为民、孙世泉、冯锐翔、林经天、郭世明、冯光生、凌绍生、张九意、薛瑞和(后勤人员);第四排:高效鹏、陈其射、郑锦扬、项阳、王瑞琪、郭树群、禹济哲、刘镇钰、辛业洪、陈家海、王义侠、刘忠贤、赵亭午、周复三(后勤人员)。
参加“讲习班”的学员来自北京、上海、河北、内蒙古、黑龙江、江苏、安徽、福建、江西、河南、湖南、广东、贵州、甘肃、青海、新疆、山东等17个省市自治区各高等师范院校音乐专业教师共38人。此外,黄翔鹏学生冯光生(当时供职湖北省博物馆)、汪毓和女儿蒲方与李俭民硕士研究生匡蕙等,作为旁听人员参加听课。山东师范大学电教中心薛瑞和,艺术系音乐教师周复三、黄正刚,音响资料室张保和等组成“讲习班”后勤组,为讲课专家和各地学员提供教学活动与生活照顾的保障服务。
中国音乐史暑期讲习班主要成就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扩充中国音乐史教学的师资队伍。据参加讲习班的三十余所高师院校不完全统计,系统开设音乐史论课的学校只有7所,占总数20%;部分开课,或请人代课,或暂搞讲座的学校有11所,占30%;其余学校则从未开课,处于空白状态,占50%以上。⑨因此,各院校音乐系科对教育部举办讲习班反应十分强烈,认为“讲习班”对于高师院校解决音乐史论课的师资队伍建设问题犹如久旱土地下了一场“及时雨”,化解了旱情。教育部高教一司王岳副司长亲临“讲习班”看望全体师生并做了重要指示。高教一司张竞华同志(8月2日合影第二排右四)自“讲习班”开始即与学员学习、生活在一起,对各项工作给予具体、切实指导。自此之后,中国音乐史课程设置与师资配备引起全国高师院校普遍重视,师资队伍日益扩大,至1984年开课率迅速上升至80%。
2.提高高师院校中国音乐史教学质量。音乐教育规律性现象是“名师出高徒”,只有一流教师才会培养出一流学生,此正如孟子所云“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讲习班”所聘请专家学者均为全国一流音乐史学家,他们高水平、高质量的授课使得学员学习情绪极为高涨,许多学员白天听课,晚上整理笔记,有的甚至熄灯后在路灯下继续学习;有的学员年过半百(学员平均年龄为42岁),依然和年轻学员一样全神贯注地投入学习;讲习班中互相切磋、讨论问题空气异常活跃,平时积累的一些疑难问题在请教专家与辅导员后如醍醐灌顶,明彻如悟,其后极大提高了高师院校的史学教学质量,后来高师院校培养出一大批硕士生与博士生并非是一种偶然现象,肇始点恰恰是1982年教育部举办的“讲习班”。有人戏称“讲习班”是中国音乐史学领域的“黄埔军校”,虽为戏谑形容之语,却也并非过分夸张。
3.培养了一批中国音乐史研究骨干力量。“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在“讲习班”听课的四十余位人员中,目前有近半数者成为音乐史学界的专家、学者,或经常在学术刊物发表论文,或参加国内外各项学术活动,或成为硕导、博导,著书立说,广授门徒。这些客观事实,学界有目共睹,无须一一赘述。诚然,“讲习班”只是一个起点,之后,各人有各人的学术与人生道路。然而,就起跑线而言,大体在同一位置上。中国近代的艺术教育,以1919年夏南上海专科师范学校吴梦非、刘质平、丰子恺及爱国女校部分教师发起成立“中华美育会”最有成效,不到半年时间即发展了16个省市数百名会员。1920年8月1日,在上海主办“第一次夏季图画音乐讲习会”,每日授课4小时,为期一个月,短短几年中培育了五百多名艺术师资,时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1982年教育部举办“讲习班”时在改革开放之后,离前者时间在半个世纪以上,中国社会已经发生巨大变化。但是,两者却有着相通的文化视野与教育理念,薪火相传,代代不息,成为中国音乐教育事业的一个优良传统。“讲习班”培养的音乐史学研究骨干力量,改变了我国音乐史学格局结构,高师系统研究人才与成果为中国音乐史学队伍输人了富有活力的“新鲜血液”。这样一种文化教育现象,值得我们进行历史经验总结,并作为培养音乐教育人才的传统加以继承与发扬。
高师院校和音乐院校相比,在教育质量方面存在较大差异,音乐院校不仅在理论作曲、音乐表演学科有着一流师资与生源,即便是音乐学理论教学,音乐院校往往处于全国文化中心或区域文化中心,高师院校则分散于许多“非中心”地区,甚至是偏僻地域。目前我国有九所音乐院校,高师院校则数以百计,因此,两者在教学质量方面存在差异是客观事实。然而,高师院校有着自身优势,高师的“师范性”在于教育对象为未来教师,讲课内容务必使学生明白,许多课程开设“教学法”;教材要求通俗易懂、观念更新、体例完整;教学与教材均要求不断更新知识内容,始终把最前沿知识传授给学生;音乐院校则以培育作曲家、歌唱家、演奏家、理论家为主,两者培养目标之不同,决定着教学要求和教材特色之相似或相异。“讲习班”是音乐院校与研究机构一流专家、学者对高师系统中国音乐史教师进行系统与专题相结合、时间长达一个月的讲课培训,有着知识结构的完整性和学术视野的开阔性,极大扭转了高师系统多数院校音乐史学师资奇缺、质量偏低局面,起到总体建设作用。郭树群、赵为民、陈其射、李方元在“讲习班”上对乐律宫调理论产生浓厚兴趣,其后,随冯文慈、黄翔鹏先生深造,目前成为乐律学界骨干力量;项阳由声乐教师跨人音乐史学教学,再扩展至传统音乐研究继而做出业绩,也得益于“讲习班”的启蒙;祁文源《中国音乐史》著作的问世、刘再生两部《简述》的出版,都与“讲习班”时各位专家授课打下扎实基础是分不开的:其他各位同人之成就恕不一一介绍。高师院校中国音乐史教学与研究三十余年来有突飞猛进发展,其起点即在于中国社会改革开放以后各个领域的充满生机与活力,“读书无用论”为整个社会所唾弃与不齿,尤其在教育领域,一股求知若渴热潮弥漫和溶解在一代知识分子满腔热血之中,不分教师学生,不分男女老少,都在争分夺秒把“十年浩劫”中的损失夺回来。这是中华民族一股精神复兴的时代潮流。因此,无论在音乐、艺术院校或高师院校,音乐史学教学与研究都有着一个总体性的提升。1982年举办的“讲习班”正处于这样一个历史转折时期,高师音乐史学肇迹之时代意义和历史价值也在于此。
此外,“讲习班”环境异常优美,招待所第二服务部(现改名“虹口宾馆”)北面二百余米即为烟台海水浴场,中午与傍晚时分,即可换上泳装穿着拖鞋去游泳;听课借烟台第八中学教室在海水浴场西400米,饭后学员三五成群地边聊边步行前往;狂风大作、海水涨潮时,一个个巨浪冲上岸边,恰如苏轼《念奴娇》所云“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景象极为壮观;晚上休息时,可以悠闲地坐在海边长条椅上观看满天星斗,聆听波涛起伏的自然景观;两个阶段中间的休假日,安排全体成员去长山岛旅游,白云、蓝天、碧海风景如画。整个“讲习班”由教育部拨款3000元,包括邀请专家讲课费、交通费、住宿费、生活补助费和艺术系五人工作小组全部费用在内(学员交通费、住宿费、讲义费、生活补助费等由各所在单位报销)。参加“讲习班”服务人员十分辛苦,当时都不计较经济利益、个人得失,未发一分钱补助,余下的几百元钱全部上缴学校。那是多么美好的岁月啊!文化、学术、经济、风尚、环境社会因素等等,无不使人怀恋。我想,参加“讲习班”多数健在者都会深有同感的。 《中国音乐通史简编》出版的前前后后
“讲习班”期间,高师系统成员希望西北师范学院两年后申报举办“中国音乐史讨论班”活动。后经西北师院申报、教育部批复,1984年7月10日至31日该项活动在兰州举行。全国15个省市24所高师院校27位担任中国音乐史课程的教师及两位编辑共29人,并邀请汪毓和、冯文慈、夏野、陈聆群四位学者做有关音乐史的专题报告。讨论班前12天集中讨论中国音乐史教学中有关问题;后10天沿“丝绸之路”古道,由兰州乘大巴出发进行音乐史料现场考察,先后经武威、山丹、张掖、酒泉、嘉峪关、安西到达敦煌(途中一般上午乘车,下午考察,晚上住宿),尤其敦煌莫高窟和安西榆林石窟中的大批乐舞壁画、彩塑乐人以及种类繁多的乐器与演奏场面使全体人员大开眼界,中国音乐史极为形象的珍贵历史资料对于史学教学与学术研究产生了深远影响。西北师院祁文源老师作为申报人和组织者在这次活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讨论班”成员还一致认为编写一部适宜于全国高师系统统一的中国音乐史教材,时机已经成熟,应提到教学议事日程上加以考虑解决。为此,建议于1986年寒(暑)假期间以教育部名义委托某院校组织一次中国音乐史有关教学讨论活动,并研究通编教材相关问题。同时,为便利今后中国音乐史教学与学术研究活动开展,与会人员一致主张建立一个常设性组织——全国高师系统中国音乐史学会。经充分酝酿,选出11名学会理事,宣告学会成立,由理事会再选出会长、副会长、秘书长等人选,并呈报教育部审批。1986年10月,在福建师范大学召开了高师中国音乐史学会常务理事会,由中国音乐史学会会长吉联抗先生亲临会议并解决两个学会的合并事宜,后经中国音协批准,高师中国音乐史学会以集体名义加入中国音乐史学会。987年10月16日-22日,中国音乐史学会在江阴召开第二届年会,在此次会议上高师部分代表确定《中国音乐通史简编》编写提纲及写作方案,选择出版社几经周折后,最终由孙继南联系山东教育出版社出版。该书编写出版过程不再详述,大致在济南召开过一次全体编撰人员参加的定稿会议,山东教育出版社领导与责编和该书主编、副主编赴广东肇庆(由黄砚如老师联系安排)最后具体商定出版事宜。1991年3月,《中国音乐通史简编》由山东教育出版社正式发行,至2013年已29次印刷(2012年8月出版了修订版),印数共二十余万册,在同类著作中居于领先地位。廖辅叔先生在“序”中说:“眼前这本音乐史却是从盘古开天地一直写到今天的社会主义,是目前所见的第一部音乐通史的著作。读者一卷在手,好比一口气就看完了中国音乐的历史长河图。”正如曾志志110年前所云:“教科书者,教育之命脉也。”至此,1982年教育部举办“讲习班”,完成了我国高师系统师资队伍建设和统一教材编写出版这样两项重大的文化教育工程,对于高等师范院校的中国音乐史教学和研究事业的繁荣与发展,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历史影响。 “讲习班”和“通史简编”的隐形人物
孙继南先生在学术界是做事认真却又十分低调的人,1982年“讲习班”和1991年“通史简编”的出版,他都起到了“领班”人物的作用,但从不宣扬自己所做的工作。1980年5月,教育部委托山东师范学院在济南召开高师音乐专业中国音乐史教学大纲讨论会,是他主动请缨承接和组织的一次会议。我还保留着他在5月20日开幕式上的讲话记录。他说:“中国音乐史在全国范围是一门新课,很重要,又是空白点,但不能长期空白下去。这次来的专家,有很丰富的教育经验,是我们学习的一次好机会,希望大家像一家人一样有什么说什么。会议有两项任务,一是制订教学大纲(草案),二是考虑教材编写计划,今天是否先交流一下各校对开设中国音乐史课初步打算。”宗旨明确,言简意赅,会议开得十分成功。1982年“讲习班”上,他作为组织者与主持人负责全面工作部署。开班前制订具体的课程进度表,落实到每一天每一个人;“讲习班”期间,一天忙到晚,长岛旅游也未去参加;自身清白廉洁,办班余下费用分文不留,全部上缴艺术系党总支办公室。“讲习班”之后,他即于8月30日安排印出“《中国音乐史》暑期讲习班情况简报”,上报教育部,发送给全体学员以及有关单位,工作严密周到,极为细致。全国高师中国音乐史学会成立后,又分别由山东师范大学、河南师范大学(今河南大学)、西北师范大学与河北师范大学主编1—4期《中国音乐史教学通讯》(油印本)供全国高师院校音乐系作为内部资料进行教学和学术研究的交流。“讲习班”上他的名分只是“辅导员”,实际上全方位地主持了各种复杂事务的全过程,是一位“隐形人物”。
作为主编,人们一般印象只是集体编写后看稿汇编、甚至挂名而已。1991年出版《中国音乐通史简编》,他作为主编之一,出版前对近代音乐史部分每个编写人员的书稿进行四五次修改之多,以确保史料准确无误,论述客观公正,自己还担任“近代音乐教育”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音乐大事记”部分的撰写(周柱铨先生则负责古代音乐部分书稿的审稿、修改工作);孙先生还保存着二十余封当年和作者群体的往来信件,那种齐心协力、不计较个人得失,虚心求教、相互切磋的精神,弥漫于作者群体之中,至今读来依然令人感动。同时,撰写书稿普遍提高了作者群体的著述能力。任何著作出版后总会有不尽人意之处,他在每一次重印后都会对近代部分从头到尾核对一遍,即便发现一个错字及音符的错讹也会在下一次印刷前通知出版社加以更正,从而保证了本书的质量与信誉。由于编撰者分散在全国各地,重印29次的稿费我们每一次都跑邮局填写汇单寄给外地作者,自1991—2013年,无一遗漏,直到年事已高,实在跑不动了,才与出版社商议一次性付酬的解决办法。一般集体编写教材性著作,往往时过境迁,雨消云散,甚至难以留下作者之间“合作”印象。《简编》出版二十余年来,编写组成员能够相互尊重、保持联系、不时问候、交流学术,将当年再三修改、数易其稿的学术经历看做是终身难忘的美好回忆。这种集体编著的做法,学界尚不多见,孙继南先生认真负责的精神与长者风范,作为“隐形人物”起到了凝聚力的重要作用。
此外,《中外名曲欣赏》也是由他担任主编、组织山东师范大学艺术系理论教师编写的著作,由山东教育出版社于1985年出版,曾被评为“全国优秀畅销书”。这是一部深受读者欢迎、高质量的音乐欣赏读物,至2013年底已14次印刷,印数65940册,为高师院校开设音乐欣赏课程提供了体例严谨、分析具体、文字生动的教材资料。
孙继南先生平时是一位深居简出,淡泊名利,潜心学术,照顾家庭的人。可举一例,自2001年10月去北京参加“纪念黎锦晖110周年诞辰学术研讨会”后,他十余年再未离开山东,只是到2014年4月16、17日,经由蒲方老师联系,应邀参加中央音乐学院举办“中国音乐史研究学术交流系列专题之三——中国音乐史料建设及研究”学术活动。他的讲题为《音乐史料建设的若干问题:搜集·整理·考据·应用》,讲座受到师生的广泛欢迎与好评。世纪之交前后,出版了专著《黎锦晖评传》(人民音乐出版社1993年版)和《黎锦晖和黎派音乐》(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7年版),他编著的《中国近代音乐教育史纪年》一书,在12年之内三次修订出版,并撰写、发表了大量具有重要史学价值的文论。耄耋之年,新作迭出,依然活跃于中国音乐史学研究领域。这样一种学术文化现象,源自于他孜孜不倦的执著精神和慢功细活、乐而忘忧的从容治学心态。
回望1982年中国音乐史暑期“讲习班”活动,时间已经滑过了三十余年岁月,“讲习班”也成为了一桩“历史”的文化教育事件。学术界同行希望有一个史料翔实的全程性资料,笔者以亲历者和参与者身份写作此文,立此存照,以飨学界。
作者单位:山东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