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寨山12号墓祭祀贮贝器主祭人性别刍议①

2014-07-05 16:41刘利
玉溪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7期
关键词:铜鼓妇女

刘利

(云南民族大学职业技术学院应用艺术系,云南 昆明 650000)

石寨山12号墓祭祀贮贝器主祭人性别刍议①

刘利

(云南民族大学职业技术学院应用艺术系,云南 昆明 650000)

祭祀贮贝器(石M12:26);主祭人;性别

石寨山M12号墓出土的祭祀贮贝器(石M12:26)主祭人性别在学术界有三种不同考释:一为男性,一为女性,还有性别不详,没有形成统一的共识。从易学钟先生对祭祀贮贝器(石M12:26)中人物的详细考证和与同时期的其他贮贝器的比对来看,石寨山M12号墓祭祀贮贝器中的主祭人性别应为女性。

祭祀贮贝器(石M12:26)出土于石寨山M12号墓,其主祭人性别在学术界有三种考释:一为男性,墓主人为某世滇王。如易学钟先生于1987年《考古学报》发表的《石寨山12号墓贮贝器上人物雕像考释》,其中就明确提出主祭人为男性②易学钟.石寨山12号墓贮贝器上人物雕像考释[J].考古学报,1987(4):413-437.;一为女性,如杨寿川先生在1981年《思想战线》发表的《云南用贝作货币的起始时代》,其中描述到:主持祭典仪式的妇女衣着华丽,端坐于楼台中央,周围有持物侍卫者若干③杨寿川.云南用贝作货币的起始时代[J].思想战线,1981(5):57-61.。2000年云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滇国青铜艺术》在描述此件贮贝器时同样把主祭人形容为女性④张增祺.滇国青铜艺术[M].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2000.。此外,有的考释中,主祭人的性别并不详尽,如张增祺先生在1997年出版的专著《滇国与滇文化》,其中描述该贮贝器的祭祀平台上高坐一人,体大而突出,耳饰、腰饰、手饰俱全,而且发饰为鞍形髻,从其华丽的服饰看绝非寻常人物,但全文对主祭人的性别并未做明确记述⑤张增祺.滇国与滇文化[M].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1995.。

究竟祭祀贮贝器(石M12:26)主祭人的性别怎样?笔者研读、查阅了有关文献和著作,对相关数据、资料、图像进行比对,推断主祭人性别为女性,以下是笔者对这一问题论证的浅见,幸祈读者和专家指正。

一、祭祀贮贝器(石M12:26)

易学钟先生曾经在《石寨山12号墓贮贝器上人物雕像考释》一文中对祭祀贮贝器(石M12:26)(图1)的人物有过详细考证①易学钟.石寨山12号墓贮贝器上人物雕像考释[J].考古学报,1987(4):413-437.。该器物高50厘米,虎耳细腰筒形,中段收束,平底,三虎爪形器足。器盖直径32厘米,上面铸立体建筑、陈设及人物群雕。器盖上一共刻画人物129人,其中女性71人(《考释》中总人数和分别叙述人数不一致,重新统计后得此数据),男性58人。人物高约3厘米,形象准确,动作鲜明。另外有铜鼓19个、笱虡4个、鼎2个、錞于1个;亭、碑、表各1个;牛、羊、虎、豹各1只,蛇1条,猪、犬、孔雀各2只,马4匹,鱼8条等。祭祀贮贝器记录了以下场景:房屋平台之上置1张高凳,1人垂足而坐,似为主祭人。主祭人两侧列坐多人,左侧5人,右侧3人。两巨铜鼓周围及楼梯处有妇女人15人,双手扶膝踞跪。场上人物,凡席地者,全取踞跪姿势,或双手扶膝,或置筐、捧罐、林、食物者,全取敬呈姿势;站立、头顶置筐篮食物和承接者,皆为妇女。平台左右两侧均有人物活动中心,有的持器喂食,有的宰杀牛羊。平台下景象繁忙,从事杂役者若干,持器物者多为妇女。柱后立1碑,碑上缚一待刑的裸体男子,旁有众多服饰各异之人,有的骑马,有的徒步,大多为参与祭祀者。

从易先生的考证来看,场景中女性占多数,以71:58的比例多出男性10余人。而且女性在祭祀活动中担任较为重要的角色,主要从事祭献、看管、纳物等工作,占据着祭祀活动的主动权,男性则多承担宰杀、被缚、受刑等角色,并且有的成为祭祀牺牲品,在祭祀活动中地位被动。由此可以猜测,祭祀贮贝器中的主祭人为女性,对所有人员有统治权和支配权,因此她安排较多的女性参与祭祀,将比较重要的职位让女性承担(男女的人数比例应为72:57)。

图1祭祀贮贝器(石M12:26)

二、同时期的贮贝器比对

与石寨山M12号墓另外两件贮贝器比较和祭祀贮贝器(石M12:26)一起出土的还有鼓面朝下倒置的双盖铜鼓形贮贝器和铜鼓形贮贝器(石M12:1和石M12:2)②李伟卿.贮贝器及其装饰艺术研究[C]//云南青铜文化论集.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1:502-525.。

首先来看双盖铜鼓形贮贝器。双盖铜鼓形贮贝器内盖描绘《放牧图》,其中有人物7人,分别牧羊和猪,其形象准确生动,空间安排疏密得当。外盖描绘《羽旌舞》,其中有人物22人,队首领舞者为一尊贵者,其服饰与众不同——坠髻梳于脑后,上插长翎,身着龙纹汉式宽袖长袍,佩铜柄铁剑。

贮贝器腰部描绘《上仓式》,图分两组,两相雷同。《上仓式》这样描述画面场景:滇族妇女从田间谷囷中取出谷物,然后运到粮仓中。其中一组表现手法更胜一筹,场面栩栩如生。如:前行妇女8人,她们从谷囷取出粮食运到仓库,所有人都头顶粮袋,粮袋或多或少、或平置或竖放。为首者头顶一筐,内装谷粮四袋,为众人之冠。后行人从仓库走回谷囷,神情轻松愉快。有的将粮筐戴于脑后,有的空手而归,有的手执“垫圈”,有的回头与后继之人聊天,似乎已经完成运粮工作。《上仓式》中从事粮食运输的也都为女性。另外,场景中还安排了麻雀和鸡群,仓顶有母雀啄得谷粒,正趋前哺幼雏,另一小雀嗷嗷待哺,其母离地飞上仓顶;仓后地面有母鸡率四雏,啄食抛撒的谷粒。将全器的三个场景连贯起来,可以看到,在器物的显著位置,多刻绘劳作生产和舞蹈祈年的图像,特别的是,《上仓式》不但在细节刻画和场景描绘上最为丰富多彩,而且还将画面进行了重复处理,使从事运粮的滇妇人数增加了一倍。捕食和啄食这两个情节,为滇妇运粮增添了情趣。

其次来看铜鼓形贮贝器。铜鼓形贮贝器题材与双盖铜鼓形贮贝器相似。鼓面铸成盖状,中间开一圆孔,圆孔至器盖口沿分成内外两圈,内圈刻画有滇族女子9人;外圈15人,均为女性,女子足旁有盛开的鲜花和盛酒的器具,两图都表现飨祭中以歌舞敬神的情景。胴部分上下两图,均为《放牧图》,上图有牧人赶牛,牛有峰牛、水牛之别,神态悠闲,下图有2人牧马,牧人回头照看马匹,神情动人①李昆声,黄德荣.中国与东南亚的古代铜鼓[M].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2008.。器腰描绘《初耕式》,场景中有4组乘舆,舆内各坐滇族贵妇1人,前后均有数名妇女引导,前行人有的身背笠帽,有的手执青铜锄(滇墓出土的青铜锄均刻有精美的花纹,是礼器的表征,它在这里出现,证明主祭人的身份和地位非同寻常),有的头顶种子筐,随后的4女子均执点种捧。场景中的人物鱼贯而入,并使用前后叠置的办法,将整个画面首尾相接,循环往复。

将全器的三个场景连贯起来,可以看到,器物三分之二的表面积都描绘祭祀和生产的场景,主持人均为滇族贵妇,参与祭祀和生产的以女性为主。

总体来看,双盖铜鼓形贮贝器和铜鼓形贮贝器都有放牧牲畜、舞蹈祭祀、农事耕作的内容,都以田园牧歌式的叙事方式记录了滇人的生产、生活场景。其间穿插的麻雀哺雏、鸡群觅食、鲜花盛开的细节,不但使画面生动有趣,而且将女性性格中母性和细腻的一面作了巧妙表达。而祭祀贮贝器与这两件器物同出一墓,由此可以推想,石寨山M12号墓祭祀贮贝器中的主祭人性别应为女性。

与石寨山M1号墓贮贝器比较石寨山M1号墓同样出土3件贮贝器,它们分别是杀人祭铜柱贮贝器1件(石M1:4或石M1:57A)、纺织场面贮贝器1件(石M1:3)和立牛贮贝器1件(石M1:2)②张增祺.滇国青铜艺术[M].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2000.。

1杀人祭铜柱贮贝器(石M1:4)

-2纺织场面贮贝器(石M1:3)

石寨山M1号墓出土的具有人物形象的贮贝器共2件,分别为杀人祭铜柱贮贝器(石M1:4)(图2-1)和纺织场面贮贝器(石M1:3)(图2-2)。

杀人祭铜柱贮贝器:器盖共铸人像52人,其中女性29人,男性22人,孩童1人。在贮贝器上绘有的活动场面中,有1乘肩舆的妇女,似为祭祀仪式中的主祭人或组织者;其侧有妇女2人,手中各持有物,当属乘舆者之随从。柱后列坐妇女四排,每排3至4人不等,有的膝前置篮,列坐者左侧另有妇女4人,膝前亦置篮,篮中盛鱼肉之类。柱右侧树立一碑,1裸体男子反缚双手于碑上,发辫系于碑后,碑右前方坐1男子,左足锁于枷木中,另有1男子反缚双手跪地,均为待杀之人,整个场面表现的是滇国的一次祭祀活动。

纺织场面贮贝器:器盖共铸人像18人,1妇人端坐于圆台上,体型高大,通身鎏金,似为监督纺织者,周围妇女数人,有的执布,有的执伞,有的捧盘献食。器盖边缘列坐妇女数人,有的作捻线状,有的作织布状,有的作捧物状,有的作查验状,整个场面表现滇国纺织劳作的场景。

这两件贮贝器同出M1号墓,器盖上主持祭祀和纺织的人均为女性,身份地位显著,掌管滇国的祭典大权和物质资料生产。贮贝器上参与祭祀和纺织的也多为妇女,而且多围绕在主祭人身边。可见,在滇国生活中,妇女是从事祭祀大典和的生活资料生产的主体人群,妇女在祭祀活动中拥有的地位较高,重要的位置和角色都由妇女担任。另外,据易学钟先生《石寨山1号墓贮贝器上人物雕像考释》一文论证,石寨山M1号墓的墓主人为汉代某世滇王王后①易学钟.石寨山1号墓贮贝器上人物雕像考释[J].考古学报,1988(1):38-49.。祭祀贮贝器同样也是祭祀题材,也有杀人场面出现,由此可以推想,石寨山M12号墓祭祀贮贝器中的主祭人性别应为女性。

与石寨山M20:1和江川M69:139贮贝器比较石寨山M20号墓出土杀人祭铜鼓贮贝器(石M20:1) 1件(图3-1)。该贮贝器器盖共铸人像32人,以器身双耳为中线,左右两侧各16人。右侧一组最前有1人骑马开道,后随1人扛铜锄,继后有2人抬一舆,舆上坐1鎏金妇女,发髻垂于后颈,双手置于舆外,似为主祭人。舆左边1人肩负物,后随1妇女,此人之后又有1妇坐于地,身侧有篮,其前有行走的妇女左手前伸,右手执木器倚于肩部。乘舆者后方有1骑马奔跑者,其后有3人,均为妇女,再后1妇女头顶箩筐,以手扶之。众人物均围绕乘舆者,参与祭祀活动;左侧鼓旁跪1人,双手抱合,另有1人站立,着长衣;跪者右侧站1人,右手持物,此人身后踞坐1人,左手执盂,右手提篮,其左侧1人坐地,长衣束带,手中持盒状物,另1人提篮,篮中有物,其前1人双手抱头,身向前倾,面对碑上捆绑之人。碑前立1人,作掩面哭泣状,似为待杀之人亲属。鼓后有1人之头颅被砍落,身躯横倒于地。整个场面表现的也是滇国的一次祭祀活动。

-1杀人祭铜鼓贮贝器(石M20:1)

3-2祭祀贮贝器(李M69:139)

李家山M69号墓出土祭祀贮贝器(李M69:139)1件(图3-2)。该贮贝器器盖共铸人像35人,器盖正中竖一高大铜柱,柱侧有一乘4人抬杠的肩舆,舆内端坐1通体鎏金的妇女,舆后有人执伞,舆前有人骑马开道,另有数人在舆旁跟随伺候;围绕坐肩舆者有数人,有人提篮,有人挎袋,有人持棒,有人扛铲。坐肩舆的贵妇很明显是此次祭祀仪式的主祭人,其他间杂人员正参与这次与农业有关的祭祀活动。

这两件贮贝器反映的都是祭祀内容。祭祀的主祭人形象非常明确,均为女性,而且在装饰表现上还用了鎏金技术对人物做了处理,使主祭人的身份和地位更加突出。参与祭祀的人物性别有些没有明确指示,但可以肯定的是,参与祭祀活动的妇女不在少数。另外,从出土地域上看,杀人祭铜鼓贮贝器出土于石寨山,祭祀贮贝器出土于李家山,不同地域主持祭祀和生产的人均为妇女。由此可以推想,整个广袤的滇国地区,祭祀活动和生产活动都由王族贵妇主持。石寨山M12号墓祭祀贮贝器中的主祭人性别应为女性。

与石寨山M6号滇王墓贮贝器比较石寨山M6号墓出土贮贝器5件,其中一件为叠鼓形战争场面贮贝器(石M6:1)(图4)。从石寨山M6号墓出土的金质“滇王之印”判定,该墓为滇王墓①佟伟华.滇国青铜文化中的珍品——叠鼓形贮贝器[J].中国历史文物,2002(3):29-30.。另外,石寨山M13号墓也出土叠鼓形纳贡场面贮贝器(石M13:2),该墓也被推断为某世滇王之墓。从文献资料记载来看,只有与滇王身份相当的人,才可能铸造叠鼓形贮贝器。贮贝器上雕铸的人物和场景都来自滇国生活,记录着滇王和墓主人统治臣民的丰功伟绩和征服族群的显赫战功。可以说,拥有叠鼓形贮贝器是判断滇王身份和滇王墓的一个指标。从存世的4件叠鼓形贮贝器来看,有3件都是关于战争、纳贡和狩猎的,而石寨山M12号墓并未出土叠鼓形贮贝器,也没有刻绘征战和征服题材的贮贝器,祭祀贮贝器上也未刻绘反应战争、纳贡、狩猎等与滇王有关的歌功颂德事件。

从数量是上看,石寨山M6号墓和石寨山M13号墓都出土包括叠鼓形贮贝器在内的5件贮贝器,数量最多,这些墓葬是贵族等级最高的墓葬。而石寨山M12号墓出土包括祭祀贮贝器在内的3件贮贝器,数量上不及石寨山M6号墓石寨山M13号墓。石寨山M1号墓同样出土3件贮贝器,据易学钟先生考证为滇王王后墓。石寨山M12号墓和石寨山M1号墓两墓的贮贝器数量相当,由此可以推想,石寨山M12号墓的规格和级别低于石寨山M6号墓,墓主人不是滇王,也不是男性,墓主人的身份应为女性,祭祀贮贝器中的主祭人性别也应为女性。

A Study of the Gender of the Officiator Figure on the Funeral Bronze Vessel Found in Shizhaishan M12 Tomb

LIU Li
(Applied Arts Department,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College,Yunnan University of Nationalities,Kunming,Yunnan 650000)

funeral bronze vessel(Shi M12:26);officiator;gender

The academic community holds that the gender of the officiator on the funeral bronze vessel(M12:26)unearthed in the Shizhaishan M12 Tomb could be male,female,and unclear,with no consensus reached.However,Yi Xuezhong’s minute examinations and a comparative study with other vessels of the same period support the argument that the officiator is female.

图4 战争场面贮贝器(石M6:1)

刘利,副教授,研究方向:艺术理论、美术史论。

K875.9

A

1009-9506(2014)07-0023-05

2014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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