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歌的意象叙述

2014-06-12 03:19李建平
文教资料 2014年8期
关键词:叙述现代诗歌意象

李建平

摘 要: 意象是诗歌的基本审美单元,具有空间特性,分为情境意象和主体意象,情境意象主要表示时间、地点或隐含时间、地点的意象,主体意象表示叙事对象态度、行为等意象。诗歌意象具有以下叙述功能:情境意象的氛围濡染、意象的组接方式制约整首诗歌节奏、意象的牵引流动推动诗歌的叙述进程。

关键词: 现代诗歌 意象 叙述

一般认为诗歌(包括文学)是时间的艺术,正因如此,在西方文论史上,就时空两个维度而言,人们大多致力于研究时间的一维。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提出了悲剧的六要素,包括情节、性格、言语、思想、戏景和唱段,他认为情节是悲剧的根本,其次是性格,以下依次是思想和言语,唱段是最重要的装饰,戏景虽能吸引人,却最少艺术。《诗学》中论述最多的是情节,其次是言语和思想,这三个因素都主要是时间性的艺术,对于其中仅有的空间性艺术——戏景,亚里士多德则不予置评①。莱辛的《拉奥孔》把艺术分为两类,诗(包括史诗、悲喜剧在内的叙事性文学)属于时间型的艺术,绘画(包括建筑和雕塑)属于空间型的艺术。莱辛认为,画只适合描画静物,因为其使用的媒介是存于空间的色彩,静物的各部分就是在空间中并存的;诗只适合叙述动作,因为诗的媒介是在时间上相续的语言,动作正是在时间直线上前后相续的。莱辛认为诗画各有疆界,不应混淆。帕格森在《材料与记忆》等书中,着力阐发了时间的绵延特征,他认为时间是意识生命的特有形式,没有时间(绵延),世界就会变成一个个孤立的瞬间,就会在这一个个孤立的、不能相互转化和综合的瞬间中被割裂、被间断,人们就无法形成关于世界的整体画面,就不知世界为何物。现在有了时间,有了记忆,就有了世界的连续性,就能在意识中形成某种整体性,因而时间是意志自由、生命冲动,在无止境的创造中使一切意义成为可能②。帕格森无疑强调了时间的意义,也继承了西方历史上重视时间的传统。在我国的文论中,一直认为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而语言是线性的、诉诸时间的艺术,所以诗歌(包括文学)都是时间性的艺术。由于这样一个历史传统,因此在诗歌(文学)中研究时间较多,研究空间较少。随着叙事学的空间转向,叙事空间理论的兴起,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关注诗歌的空间叙事。这方面,法国哲学家巴什拉的《空间诗学》具有代表性,《空间诗学》集中探讨“诗意空间”的蕴含,研究家屋与天地、窝巢、贝壳、角落、抽屉、私密性等问题,阐发“世界是人类的鸟巢”的感悟,颇有东方美学的神韵。巴什拉主要是对建筑空间的诗意分析,我们认为巴什拉的《空间诗学》对诗歌中的意象空间研究具有较大的启发和借鉴意义。以前的论文大多注重探讨意象空间的意蕴,下面探讨诗歌意象叙述的内在特征。

一、诗歌意象的空间特征

有关文学的意象研究,一般认为发端于美国评论家约瑟夫·弗兰克,他的《现代小说的空间形式》细致分析了乔伊斯的《尤里西斯》、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流年》等作品,值得注意的是,弗兰克在研究小说空间时常常与庞德和艾略特的诗歌进行比照,指出读者阅读他们的小说不得不运用阅读诗歌的方法,抓住他们小说中在片刻时间内空间并置其人物的不同意象进行理解,这些不同的意象是瞬间的感觉,也就是空间。因为瞬间的感觉集中了各种人物、事件、意象、细节,一刹那涌现在脑海,由于空间密度增大、时间停滞,造成视觉瞬间静止,视觉瞬间静止也即空间,这些小说大量采用空间并置而不是时间流逝的方法。这实际上就肯定了现代诗歌具有空间艺术的特征,因此,尽管不是分析诗歌空间,弗兰克的《现代小说的空间形式》也被认为开了诗歌空间研究的滥觞。

柏拉图认为诗人在创作时会进入一种迷狂的状态,诗人的迷狂就是灵感的迷狂,尼采认为诗人应当具有“酒神”精神,此时理性因素消退,感性、欲望、本能获得彻底解放,生命力焕发出勃勃生机,文思泉涌、万象云集,面对刹那间纷至沓来的记忆、意象、人物、细节,诗人只有采用空间并置才能充分表现内在的情感。确实如此,李白《望天门山》:“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庞德《地铁车站》:“在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这些无不是刹那间瞬间画面的并置。勃留索夫说:“艺术的任务自古以来就在于鲜明生动地描绘出人们恍然大悟的感觉的瞬间……诗歌截取的只是无数感情和不断进行着的事件的某些瞬间和场面。”朱光潜先生说,诗歌是“从混整的悠久而流动的人生世相中摄取来的一刹那,一片段”,并力求“在刹那中见终古,在微尘中显大千”,诗歌就是刹那间的片段,是一种空间的艺术。

另外,诗歌乃至一切艺术,无不是一个独立自足的艺术空间。它既是一个物质的空间,又是一个独特的精神的空间,文学就是一个白日梦,是作家建构的第二自然,作家建构的精神后花园。一代代诗人用自己的作品建构了一个独特的精神空间,并且丰富和延伸了人类整体的诗性的精神空间。何其芳的诗歌《关山月》:“今宵准有银色的梦了,/如白鸽展开着沐浴的双翅,/如素莲在水影里坠下的花片,/如从琉璃似的梧桐叶流到,/积霜似的鸳瓦上的秋声。/但渔阳也有这银色的月波吗?/即有,怕也凝成玲珑的冰了,/梦纵如一只满帆顺风的船,/驶到冻结的夜里去吗?”无瑕的白鸽的翅膀经过月华的浸洗,洁白的素莲花片坠落在澄澈的水面,月下的“秋声”带着琉璃和积霜的洁白与晶莹,银白的世界安宁静谧、超尘绝俗、生气充盈,古典的芬芳漫于笔端。诗人创造了一个充满天籁之音、方外之色的诗性空间,读者读这首诗时无不沉浸于这个绝美的空间中,同时这个诗性空间又是对中国传统审美空间的拓展、延伸。不同时代的读者阅读这首诗时经过自己的想象和联想,又会对原有的诗性空间有所扩展,从而不断延伸诗人创造的诗性空间。

二、现代诗歌的意象类型

意象是构成诗歌的基本元素,《周易》所谓的“观物取象”、“立象以尽意”,巴什拉所谓的“诗歌创作就是把许多意象集中到一起”,皆说明了意象在诗歌中的重要作用,失去了意象诗歌也就失去了形体的依托,诗人创作诗歌的过程就是意象的摄取和组织的过程。宗白华说:“俯仰往还,远近取与,是中国哲人的观照法,也是诗人的观照法。而这种观照法表现在我们的诗中画中,构成我们诗画中空间意识的特质。”③诗人对意象苦心孤诣的经营由此可见一斑。我们在诗歌中常常可见“一片自在的风景,一丛野花,总是与一壁静寂的石崖作伴,时而有几朵流云飘曳而去,然后裸露出天空的湛蓝;或许你听到一片自然的风声,轻轻掠过哗哗作响的树林以及清清的河水荡起涟漪……”④一首诗歌就是一个个分布与绵延的小意象构成的一个独立自足的大意象,每一个意象都占据一个诗歌空间的一个特点位置或一个点,是诗歌意象叙事的基本单元。朱大枏的诗歌《春光》:绿蜡笺上烘出一片云霞,/是杏花倩影投映浮萍洼。/洼里潆洄着浅碧的螺旋,/和淡青的香彖袅袅的牵:/春光撩起这流动的春光。这首诗歌前四行的每一行可以看做一个意象,每一行里又有许多小意象,如第一行的绿蜡笺、云霞,第二行的杏花、浮萍洼,第三行的洼里、螺旋,第四行的香彖。我们这里着重分析后一种意象,我们称之为单个诗歌意象。我们从《春光》这首诗中可以看出,诗歌就是由一个意象到另一个诗歌意象的跳跃,也可以说是一个意象空间到另一个意象空间的跳跃。戏剧通过场景变换和人物移动进行空间转换,小说通过人物的移动和地点转移进行空间转换,诗歌则通过意象空间的跳跃进行空间转换。

在上述朱大枏的诗歌《春光》中,我们细分以上提到的意象,可以把它们分为两类:绿蜡笺、浮萍洼、洼里一类;云霞、杏花、螺旋、香彖一类。从功能上我们把前一类意象称为情境意象,后一类意象称为主体意象。情境意象主要表示时间、地点或隐含时间、地点的意象,主体意象表示叙事对象、态度、行为等的意象。情境意象类似小说中的环境描写,可以起到渲染氛围、衬托暗示、奠定基调等作用。主体意象是诗歌的中心意象,类似小说中主要人物或事件的描写,展示诗歌的主要情感、思想主题。一般说来,诗歌中主体意象不可或缺,情境意象则不一定明确出现。徐志摩《沙扬娜拉》:“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这首诗歌中没有出现明确的情境意象,但读者可以通过自己的想象予以补充、还原,诗歌的环境是日本,诗歌实质赞美了日本女郎温柔娇羞的美感。一些诗歌中的可能情境意象就是主体意象,如闻一多的《死水》:“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不如多仍些破铜烂铁,/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这首诗歌中“死水”既是情境意象又是主体意象,“死水”应当是一片水域(中国),同时死水又是诗歌所要歌咏的主体。一般说来,用时间、地点作诗名的诗歌往往情境意象与主体意象合一。在诗歌中,情境意象为主体意象限定一个特点的时间、空间范围,对主体意象起衬托、限定作用。主体意象被内置于情境意象之中,因情境意象的衬托、限定而凸显。

三、现代诗歌意象的叙述功能

文学作品一般都包含叙述者、人物、事件等基本的叙事因子,都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共同的叙事模式,诗歌也是如此,因此诗歌自然可以运用叙事学的知识解读。正如前文所说,诗歌中的叙事一般都是通过意象空间的连缀、跳跃、切换、并置叙述的,意象在空间上的安排成了诗歌叙事的主要内容。诗歌意象具有以下叙述功能:

1.情境意象的氛围濡染

类似于叙事作品中的故事空间能够决定整篇小说的情感基调、氛围一样,诗歌中的情境意象也有类似的功能。何其芳的诗歌《花环》:“开落在幽谷里的花最香,/无人记忆的朝霞最有光,/我说你是幸福的,小玲玲,/没有照过的影子的小溪最新亮。//你梦过绿藤绿进你窗里,/金色的小花坠落到你发上,/你为檐雨说出的故事感动,/你爱寂寞,寂寞的星光。//你有珍珠似的少女的泪,/常流着没有名字的悲伤,/你有美丽得使你忧伤的日子,/你有更美丽的夭亡。”此诗中的“幽谷”即为情境意象,整首诗歌所具有的孤芳自赏和遗世独立的情怀,与“幽谷”的文化蕴涵和积淀是吻合的。卞之琳的诗歌《距离的组织》实际上暗含罗马与中国两个空间、两个情境意象,这两个意象的并置,就造成了一种类比的意味,渲染了一种时代背景,很好地表现了作者在大时代中“小处敏感、大处迷茫”的时代因素。在我国古诗中,一些情境意象也有类似作用,如柳宗元的《江雪》中句子“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中“孤舟”、“寒江”即为情境意象,这两个情境意象也很好地传达了作者的孤傲遗世的情怀。

2.意象的组接方式制约整首诗歌节奏

一般认为,诗歌的节奏取决于读音的高低轻重长短变化,以及韵脚等的设置,但诗歌的节奏也受到意象的制约。一般说来,情境意象密集,主体意象单一,诗歌的节奏可能较快,反之,情境意象单一,主体意象密集,诗歌的叙述节奏可能较慢。如徐志摩的诗歌《再别康桥》的情境意象比较单一,就是康河,主体意象较多,如云彩、金柳、青荇、水草、水波和星辉等,同一个环境之下不同意象反复描绘,犹如电影的慢镜头缓缓推进,自然使诗歌节奏舒缓。从时间和空间的关系来看,同一空间下缓慢推进时间自然变慢,节奏自然轻徐舒缓。当然,这首诗的舒缓节奏也有赖于它的韵脚、叠字的运用,这两方面是紧紧结合在一起的。艾青的诗歌《旷野》的情境意象主要如诗名“旷野”,诗歌运用广角镜头,慢慢推进,描绘了田亩和池沼等的贫瘠、衰败景象,悠长哀怨的调子,表达了对民族和人民无尽的悲悯。光未然的诗歌《黄河大合唱·保卫黄河》:“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冈万丈高,/河东河北,高梁熟了。/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端起了土枪洋枪,挥动着大刀长矛,/保卫家乡!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此诗歌的情境意象一再变换,河东、河西、万山丛中、青纱帐里,空间跳跃很大,结合短促句式、鼓点式节奏,造成全诗节奏迅急、情绪饱满、富有战斗力。从总体来看,现代诗歌中,慢节奏、情绪舒缓的诗歌居多,节奏快的诗歌相对较少。节奏的变化与诗歌的情绪传达密切相关,节奏快,一般比较激昂、热烈,节奏慢,则易形成沉思的品格或低沉的情调。

3.意象的牵引流动推动诗歌的叙述进程

如果小说和戏剧推动情节发展的动力是矛盾冲突,推动诗歌叙述进程的则是意象的过渡和跳跃,诗歌叙述就是从一个意象到另一个意象,从一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意象变换一次,诗歌叙述就向前推进或转折一次。如郑敏的诗歌《金黄的稻束》:“金黄的稻束站在/割过的秋天的田里,/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黄昏路上我看见那皱了的美丽的脸/收获日的满月在/高耸的树巅上/暮色里,远山/围着我们的心边/没有一个雕像能比这更静默。/肩荷着那伟大的疲倦,你们/在这伸向远远的一片/秋天的田里低首沉思/静默。静默。历史也不过是/脚下一条流去的小河/而你们,站在那儿/将成为人类的一个思想。”诗中的意象有稻束、疲惫的母亲、满月、树巅、远山等,依靠意象的依次推进,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动静结合,画面似隔而意相连,营造了一种肃穆的氛围,构成了一幅优美深沉的艺术空间,宗教的情感氤氲在其中,疲倦而又辛劳的母亲的形象,在一片收割后的田野的映衬下,超越历史的进程而具有了永恒性。李金发的诗歌《时之表现》:“风与雨在海洋里,/野鹿死在我心里。/看,秋梦展翼去了,/空存这委靡之魂。”第一行主体意象“风与雨”,第二行忽然转入主体意象“野鹿”,并没有对前面主体意象进行陈述和描绘,这里可以看做一个转折,两个意象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关联,却是诗歌意象叙述的手法——非时序手法,将时间上并非直接联系的两个意象按语义构成“板块”结构并置,通过喻义上的相似性渲染诗歌主题——委靡之魂。

诗歌中的意象叙述是一种非事件叙述,一个意象牵引另一个意象,构成时间的流动,同时单个意象又组成一个个意象空间,也就是说,意象叙述就是意象空间的流动所形成的线性时间流程。

以上通过诗歌中局部意象的分析,阐释了诗歌意象的空间叙述功能,应当说在一首具体的诗歌中,这三个功能是相互结合、不可分割的,它们共同朝着一个总体效果生发,最终完成诗歌的意象叙述,实质就是生成了一个大的整体的意象空间,局部意象从属于这个整体意象空间,又服务于这个整体意象空间。诗歌的空间叙述主要就是意象的空间叙述,这是把握诗歌空间叙述的中枢。

探讨和阐释诗歌的意象空间叙述,要立足于具体的诗歌文本,同时我们要探究生成这种意象空间的时代因素。一般说来,不同时代的诗歌意象空间具有不同的特质,同一时代不同的文学派别的诗歌意象空间也具有不同的风貌。由于经历、审美、价值、伦理等方面的差异,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派别具有选择不同的诗歌意象空间趋向。唐诗的意象空间与宋词的意象空间迥异,象征派的诗歌意象空间与七月派的诗歌意象空间径庭,大漠、孤烟的雄浑与小桥、流水的婉约反映了两个不同的时代气象,死亡、枯败、黄昏的没落与纤夫、绿草、种子的沛然,表明了两个不同的价值取向。在一个宏观的历史领域中俯视仰观,更有助于我们理解诗歌意象空间的深层背景和意义,更有助于烛照洞微,探索诗歌意象空间隐秘而深远的内在蕴涵。福柯指出:“当下的时代将可能首先是空间的时代。”⑤意象空间诗学研究,诗歌研究的一个新的意义场,一定有着广阔的前景和未来。

注释:

①[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陈中梅译注.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64-65.

②谭裘麟.唯有时间(绵延)真实——帕格森自我意识本体论初探.哲学研究,1998(5):67.

③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93.

④孙基林.“他们”论.崛起与喧嚣.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4:237.

⑤Foucault,Michel. of other Spaces [J].Trans. Jay Miskowiec. Diacritics,1986,(16) :22 -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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