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人的历史性探析

2014-05-30 16:10刘雪
学理论·上 2014年7期
关键词:德意志意识形态历史性恩格斯

刘雪

摘 要:从历史性、人的对象性活动的二重性、人的“感性活动”与历史的“过程活动”三个方面探析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关于人之历史性的阐释,在人之现实性逻辑起点的基础上对人的本质的社会历史性所蕴含的动态过程的把握是全面理解唯物史观及其价值目标的理论认识基点,同时对现今历史条件下实现个性解放与发展和全人类社会进步的共生关系有现实启示价值,引领现代人在现代化的生活方式中找到人生方向。

关键词:人;历史性;德意志意识形态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4)19-0029-03

对人的生存与发展问题的关注一直是人类社会进程中最为核心的探索内容。马克思对人之本质的科学界定,既是其哲学向度的逻辑展开前提,也为在当今力图促进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指导和获得其实现的方法论意义。马克思在撰写《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以前,已经对人的本质问题有了不同于德国古典哲学体系中关于人是“唯一者”、“类本质”、“思辨人”、“自然人”、“自由人”等抽象定义的思考,从直觉和逻辑上察觉到人的存在是一种“创造着具有人的本质的这种全部丰富性的人”,并且“创造着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作为这个社会的恒久的现实”[1]88。但在《形态》写作之前的关于人的本质及其发展问题依然停留在“应然”层面和价值预设层面,直至1845年到1846年完成的《形态》著作中,马克思、恩格斯首次对人的本质从现实性和历史性上做出深刻解读,进而第一次系统地阐述了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在众多对《形态》的研究中可以看到对人的现实性解读已经达到一个高峰,而在对人之现实性理解的基础上,关于人的历史性存在是目前对《形态》研究中尚需进一步探索的问题,也是在实践中促进人的解放与发展的认识基点。

一、《形态》中关于人的历史性的定义

要真正把握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就要先从其源头厘清唯物史观的存在前提,即对人的现实性和历史性的正确认识。就人之现实性方面而言,马克思、恩格斯从人的现实生存生活出发,指出人的现实性存在是以实践为基础的,是“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不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的那种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2]523-534。在这个前提下为科学的历史观打开了逻辑认识的崭新通道,从历史的角度运用历史生成的视野和分析方法疏解了现实的人处于历史进程中的地位,既“确立了人的自我创造、自我生成的历史主体状态”,也“科学规范了人的历史制约性”[3],避免了人与历史或者人与自然的割裂。而对人之历史性的深入认识,笔者认为应从以下三方面进行分析。

第一,对“历史性”的理解。《辞海》中对“历史”的释义是:(1)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也指某种事物的发展过程和个人的经历;(2)过去的事实;(3)过去事实的记载;(4)指历史学。马克思、恩格斯在《形态》中批判式地继承了黑格尔历史理论的历史感和费尔巴哈的“感性人”,立足人类自诞生以来的整个活动过程,给所谓“历史”下了这样一个定义:“人们总是通过每一个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觉预期的目的来创造他们的历史,而这许多按不同方向活动的愿望及其对外部世界的各种各样作用的合力,就是历史。”[4]248张曙光学者对此做出的概括为历史是经验与逻辑、相对与绝对、暂时与永恒的辩证统一,强调了时间性的同时又特别指出这与现象学大师海德格尔所批评的“现代人的流俗时间观”有着本质区别。处于时间性过程中的作为历史的“剧中人”同时也是“剧作者”的现实的个人,在走出动物界的过程中便发生着人类的社会分化、阶级分野,在对象性活动中既产生又赋予了自身历史性,并不断地使自身和世界的潜能在实践过程中逐渐显现,逐渐地找寻逻辑与历史的统一点。因此,历史性首先是纵深上的时间绵延性,其次是横向上的时间包容性。人处于其中创造着历史过程,又在历史进程中受制于历史条件。

第二,人的对象性活动的二重性。在马克思那里,劳动和生产作为最基础的实践形式,是人存在于世的一切矛盾的焦点,“正是劳动、生产这一使人及其世界既分化又整合着的运动,导致了人及其世界的二重性;而劳动、生产作为人的存在方式本身就有着自我对象化即二重化的结构”[5]。也就是说,人既把劳动和生产这些满足需要本身的现实实践当作改造对象,同时在这个交互过程中,“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6]72,人也在主体客体化的过程中客体主体化。正是人存在对象性活动的二重性便蕴含了人的异化而导致的人与自然或者人与社会的割裂、对立、对抗的可能性。因此,人类历史进程演进到目前的历史条件下,只要人的异化及其劳动的异化依然存在,人就便“双重地”活着,“主观上作为他自身而存在着,客观上又存在于自己生存的这些自然无机条件之中”[7]。这也进一步揭示了处于历史运动之中的人一直不断地在解决矛盾中、扬弃历史中存在着。

第三,人的“感性活动”与历史的“过程活动”。《形态》有经典阐述:“我们首先应当确定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就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及其他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同时这也是人们仅仅为了能够生活就必须每日每时都要进行的(现在也和几千年前一样)一种历史活动,即一切历史的基本条件。”[8]32一方面,由于人对自然界的对象性活动的差异,致使分工与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扩大和加深制约,所以在空间维度上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共同活动构成社会;另一方面,由于人的劳动在需要—生产—创造的无限连续中来实现人的低级到高级的不同层面的需要,以获得向前进步的基础条件和目标引力,因此在时间维度上通过活动—活动产物—活动的螺旋式前进构成历史,推动了包含个体本身在内的人类社会历史的运动、变化、发展。因此,人的“感性活动”使作为历史主体的人能动地推进历史进程的传宗接代,延续了创造历史的这一活动,而历史的“过程活动”便围绕人的对象性活动的二重性展开其丰富多样的面貌,或满足,或限制,或刺激人对历史存在于进程的需要、认识、改造。

基于以上三个基本问题深入《形态》中对人的存在的经验的历史考察,是理解人作为一切社会关系总和的历史性思维和历史眼光,是切入现代人的命运中求索人的解放与发展的思想活水。

二、在《形态》中解读人的历史性的理论价值

马克思、恩格斯立足于人类物质利益冲突问题,并在对传统西方哲学的核心、主流、形态进行了深入考究和批判的基础上,在“人”的问题上找到了本质上的切口——现实性,超越了以往概念逻辑中的理性演绎,通过历史生成的视野回归解决人的现实矛盾问题。从理论层面来说,透视《形态》中的人之历史性,是把握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整体性的基石,是拓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当代的价值维度的深层旨归。

其一,从完整视域上把握人的本质。马克思、恩格斯在《形态》中对人之历史性的深入剖析,是在以人的现实性为前提的同时又强调了人与历史的辩证统一关系,有力地支撑了“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重要论断。从认识论的角度上,更深层次地确证了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主体地位,肯定了人民群众在历史活动中的决定性作用。在《形态》之前的唯心史观那里,夸大社会意识的作用,否认物质资料生产方式是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从较为少数人对物质资料的占有的局限性视野上片面地认为少数英雄人物对历史的主导作用。而马克思、恩格斯首次在《形态》中系统阐述他们所坚持的唯物史观则主张从社会存在对社会意识的决定性出发,从人与历史关系的不同层次上考察人们历史活动的作用及其性质,“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是怎样”,“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因而,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9]67-68。而在历史进程中,在量上占绝大多数人口、在质上起推动历史前进作用的人民群众是顺应生产力发展要求的社会力量,是追求构建良性生产关系的最广泛群体,因此他们的总体价值目标和行为代表着历史发展的方向,他们的社会实践将对历史各阶段的结局和最终朝向起着决定性作用。

其二,从整体上贯通唯物史观的历史生成视野和历史分析方法。“历史唯物主义是研究‘现实的人历史发展的科学”[10],恩格斯如是说。从逻辑层面出发,追寻马克思、恩格斯对“人”认识的思想转变过程,从中把握其从思辨哲学转向实践哲学,走向科学逻辑的过程。培养历史生成的视野在于把人置于世界性范围内与自然、社会、他人、自我之间的关系中,打破思维局限的壁垒,在交往的普遍发展中不仅看到异己的力量存在,更要逐渐调整“己”与“异己”之间的各类关系,摆脱地域局限、民族局限、心理束缚。掌握历史分析的方法在于置身于人类历史活动的过程之中,“对于各个个人来说,出发点总是他们自己,当然是在一定的历史条件和关系中的个人”[8]82,只有把这些“个人”放进他所属的历史阶段中考察他身处的历史环境,进而进行具体、全面的分析才能客观判断个人的功过是非。尤其是对历史人物进行评价的时候,更离不开运用历史分析的方法做出实事求是的评价,把握历史必然性和历史偶然性之间的关系,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强调:“不能把历史顺境中的成功简单归功于个人,也不能把历史逆境中的挫折简单归咎于个人。不能用今天的时代条件、发展水平、认识水平去衡量和要求前人,不能苛求前人干出只有后人才能干出的业绩来。”

从理论认识的层面上,从《形态》文本的本原经典表述中形成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体系的完整视域,才能够更好地理解马克思、恩格斯在之后文本中体现的物质生产过程中进一步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进而揭示了资本主义剥削的秘密和无产阶级生存的困境和根源,才能够真正理解实现无产阶级带领全人类的解放和全面发展的实践目标就是实现社会关系的合理化。

三、在《形态》中领会人的历史性的实践意义

正如《形态》中所言:“随着现存社会制度被共产主义革命所推翻(下面还要谈到这一点)以及这一革命具有同等意义的私有制的消灭……同时,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只有这样,单个人才能摆脱种种民族局限和地域局限而同整个世界的生产(也包括精神的生产)发生实际联系,才能获得利用全球的这种全面的生产(人们的创造)的能力”[2]541-542。通过历史唯物主义的分析探求人类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并从人的现实性历史性的认识和实践中找到无产阶级解放全人类的切实途径,其强烈的现实感和深刻的历史感交织所形成的科学奠基旨归昭示我们要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价值维度上深化和扩展对人的理性认识,对关于人的神圣性和世俗性、个体性和社会性、有限性和超越性的具体历史的统一有深入的思考和充分的认识,使处于现实和历史中的个人在当今物质经济极速发展的同时能够塑造健全的人格和对人的价值的正确把握。同时,能够以历史生成的思维方式审视现代社会关系的新变化,在进步与发展中促进社会关系的和谐,从而在坚持、发展、创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过程中真正实现人和人类的解放与全面发展。

其一,从现实中把握个人与历史的辩证统一关系。在马克思看来,“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是一致的”[9]89。这既包括宏观历史方面历史走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也包括个人微观角度的发展与历史的世界性成长呈现出互动关系。历史走向世界与当今经济“全球化”、政治“多极化”、文化“多元化”的各方各面的世界性交碰、交流、交融的明显趋势相吻合,甚至于说世界性历史的整体发展早就预示着全球化到来的必然性。在这个过程中,创造并受制于历史的“个人”自然与世界历史紧密相连,历史进程中所创造出来的物质生产、精神生产越来越成为有机整体的过程本身就包含着个人物质与精神的生产和创造,以及全面性品格的形成过程。马克思、恩格斯在《形态》撰写时期便意识到“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9]86,因此,个人生活层面的物质和精神生产都不可避免地与世界性的历史进行条件下的互动。这就意味着在现实中想要获得生存、生活,乃至发展的个人应当立足于现实的历史境地,在宏观的历史背景下、有限的历史条件下创造符合历史生产力范围内的生活资料,并在此基础上创造适应其发展的生产关系,把实现个人“解放”与“发展”的思想活动转入到现实实践活动中,推动历史活动的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真正统一。

其二,从历史纵深度探寻人生意义和人生价值。对人之历史性的解读,从价值形塑的角度来说就是对人生意义的追问和对人生价值的实现。随着人的现实历史主体地位愈来愈凸显,其对立面的负面效应也随之增显。社会化分工的细化与深入,使得“受分工制约的不同个人的共同活动产生了一种社会力量,即扩大了的生产力。”[9]85这种异己的公共利益扩大反而与个人利益相抗衡,此时居于这样现实境况的个人,往往就出现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错位,个人理想与现实的偏差,个性发展与社会全面进步的不融洽。但是,也只有在消除异己力量的过程中,必须依靠集体才能“重新驾驭这些物的力量并消灭分工的办法来消灭”,个人才能在集体中“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在真实的集体的条件下,各个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由”[11]。所以,当个人苦苦寻问人生为何的时候,不妨以一种历史性眼光和历史性思维审度自己与民族历史、国家历史、世界历史的关系,从这种联系中找到现代人的生存方式和命运问题的契合点,进而找到人生的真正意义,并为实现其意义投身实际的历史活动之中,打造自身与历史共存共长的价值共识。

其三,从历史横向度建立良性交往与构建和谐世界。随着普遍交往的经纬扩散,人之历史性的走向在世界范围内日趋密切,而交往形式和交往状态从人与人之间的多种需要折射出来的多种亲疏远近的关系,到国际上“对话”、“洽谈”、“结盟”等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更是加快了历史性活动世界化的进程。当相互依存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有增无减的时候,理解、宽容、协调、和平、共生等思维方式和实践手段也更加显示出其正面价值。这也是实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我的双向统归。也只有在现实历史条件下不断提高交往的能力,在与自我协同中生产满足自身需要的物质与精神资料,在与他人的协同中交换获得互利共赢的物质与精神产品,在与社会的协同中取之于先代的积累用之于后代的可持续发展,在与自然的协同中实现人向自然的回归和自然向人的生成,才能构建一个为人类获得解放与发展的时空,才能使人在创建这样的良性时空的历史过程中从事服务于其中的历史活动,真正体现人作为历史主体的客观能动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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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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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37.

[1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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