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的腰鼓

2014-05-26 17:18郭旭峰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4年10期
关键词:杂烩秋香大舅

郭旭峰

早上接到表哥悲戚的电话,得知大妗子去了,我急忙带着家人,在雾霭尘迷里往河里圈乡下大舅家赶。

大妗两岁丧母,自幼活泼懂事,长大后大度乐观,陀螺般旋转于四季村庄,是一个肚子里能撑船的女子,为家族赢得了莫大的荣誉。她大我大舅两岁,21岁那年嫁给大舅,大小事都依着他,像惯着自己的弟弟,两口子也相敬如宾几十年。她喜欢打腰鼓,七十多岁的人了也停不下来,风风火火,惊天动地,让乡邻好生羡慕。

进了村子,往昔热闹的街道死寂一片,我一路碎步奔过去,跪在妗子床前,看见她蒙在被子里,说:“妗子,你就不热吗?”然后悲从中来,哭出我对妗子的亲。

也许我年幼失去母亲的缘故,妗子的母性之光灼热而久远。她常常因为小孩子的调皮捣蛋而故作生气,一脸威严地瞅着我们嚷:“三天不挨打,上房子揭瓦!”然后,扬起手臂做打屁股状……我们唧唧喳喳作鸟兽散的时候,她正笑吟吟地拿起簸箕,筛麦罗面。

后来,我们长大,结婚生子工作,妗子依旧把每个孩子都仔细地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年年春节回去,我们会事先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中午要吃她亲手做的杂烩菜,因为好吃,我们叫它“李氏妗子杂烩菜”,有时我们会在城里不吃早饭回去,为的就是能腾出肚皮多吃一点。而每次她都会掂着勺子出来,站在门口向外瞅,笑吟吟地等着她的亲人早点回来。她常常喜滋滋地对人说:“俺外甥胖孩儿今儿要回来……”

老远就听见一阵悲凄的“啊啊”声从人墙里穿过来,继而扑进来一个中年妇人,一下子蹲坐在院子的地上号啕大哭,劝也劝不住。他是村头的哑巴,仿佛塌了半个天似的。秋香妗子叹了口气说:“你大妗子像面腰鼓,老是把家里家外舞得热热闹闹,如今走了,搁谁身上都难过……”

下午三时,葬礼开始,从表哥的答谢词里,知道妗子竟是连续几届的镇人大代表,是乡亲直选出来的。年前,71岁的妗子还带着一帮老姐妹去镇上跟人家比赛打腰鼓,如今腰鼓静静地躺在角落,依旧色泽光艳。我问表弟:“为什么不放在妗子身旁让她带走,她在那边可以快乐地打下去。”

泪眼蒙眬中,我看见妗子一脸威严,转了转身,然后朝着我们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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