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俄译本人名误读浅析

2014-05-20 00:15张艳娟等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误读翻译红楼梦

张艳娟等

摘要:俄罗斯著名汉学家帕纳休克于1958年将《红楼梦》翻译成为俄文,这是《红楼梦》首次在欧洲出版的外译本。帕纳休克在这部鸿篇巨著中,对多达950个人名的翻译采用了不同的翻译方法,有些翻译精彩之极,但同时对人名也有误读、误译的地方。其中的精彩之处值得赏析,误读、误译之处值得借鉴。

关键词:翻译;误读;姓名翻译

中图分类号:H355.9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7836(2014)01-0161-03

一、引言

随着我国汉文化对外影响的不断加深,越来越多的中国古典名著外译本得到重新的审视。《红楼梦》作为四大名著中唯一一个以学术研究——“红学”著称的作品,其文学性、思想性以及扑朔迷离的结局都使人们对这部书情有独钟。它由俄罗斯著名汉学家帕纳休克于1948年开始着手翻译,它耗费了帕纳休克10年的时间,于1958年由俄罗斯“国家文学出版社”出版。成为首个在欧洲出版的外译本《红楼梦》。1995年帕纳休克重译的《红楼梦》由“拉多米尔”科学出版中心出版发行,两个版本的《红楼梦》俄译本堪称翻译界的典范之作,译文的经典之处令人叹为观止。

《红楼梦》人物众多,其中有名有姓的732人,没有称谓的243人。曹雪芹在给小说的人物命名时颇费了一番心思,仔细分析《红楼梦》中很多谐音的人名,我们发现这些人名大多隐含着作者的创作意图:或揭示人物的性格;或暗示了故事情节的发展;或暗藏人名的命运;或隐含作者的创作意图。帕纳休克在翻译时部分地领会了曹雪芹的创作意图,使这一部分人名的翻译大放异彩。但也出现了人名的误读、误译现象,本文对俄译本《红楼梦》出现的人名误读现象进行探究,希望对广大翻译爱好者能有所裨益。

二、关于文学翻译作品中的误读现象

文学翻译作品中的所谓误读现象, 是指译者按照自身的文化传统、思维方式和自己所熟悉的生活习惯去解读另一种不同的文化,因而所造成的无意或有意的不正确的理解。文化误读分为无意识误读和有意识误读。无意识误读是译者由于个人素养及自身知识的不完善、受本民族文化背景的干扰而导致解读原文文本时,对具体内容等的错误阅读。究其原因不外乎译者在面对原文中出现的文化内涵浓郁的现象时,只依据自己熟知的文化和自己的文化修养对原文进行选择、取舍和解读, 而这种误读通常会造成负面结果,它是文学翻译作品中应尽量避免的翻译现象。有意识误读是译者的翻译策略和技巧,当原文文本与目标语文本出现不等值的信息传递时,译者在充分理解原文的前提下,为使译文通顺,且能为目标语读者群接受,往往在翻译时有意向译语文化靠拢,因而造成的与原文相背离的现象。根据美国翻译理论家劳伦斯·韦努蒂于1995年提出的异化和归化翻译策略理论,异化法要求译者向作者靠拢,采取相应于作者所使用的源语言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而归化法则要求译者向目的语读者群靠拢,采取目的语读者所习惯的语言表达方式。虽然听上去很神秘,究其实质,异化和归化不过相当于我们传统意义上所说的直译和意译。李磊荣老师在《〈红楼梦〉俄译本中的文化误译》一文中强调,“有意识的误译”即是归化翻译策略的体现,是译者为使译文顺畅而过分向译语文化靠拢的翻译手法,他主张文学翻译中不应排斥归化的译法,即归化作为多元阐释的一种可能性选择[1]62。因而本文将着眼于俄译本《红楼梦》中称谓语的无意识误读现象,列举出现的误读种类,剖析产生误读的原因。

三、俄译本《红楼梦》人名翻译的误读和漏译现象

《红楼梦》是一部凝聚着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长篇巨制,其内涵丰富多彩,几乎涵盖了中国文化的精髓。在我国的红学界对《红楼梦》的一些文化内涵的理解上尚存在着很大的争议,对小说中的一些现象众说纷纭。俄罗斯读者读起《红楼梦》来会存在诸多困惑,因为中国人由于时空跨度的原因,在阅读《红楼梦》时,即使具备较高的文学素养有时也难以完全读懂。因此在俄译本中的《红楼梦》中难免会出现一些误读现象,特别是文化层面的误读在所难免。

(一)曹雪芹隐含于谐音人名中的创作意图在译本中被完全忽略

曹雪芹在给小说的人物命名时颇费了一番心思,仔细分析《红楼梦》中很多谐音的人名,我们发现这些人名大多隐含着作者一定的创作意图:有的揭示人物的性格;有的暗示了故事情节的发展;有的暗含着人物的未来命运;有的隐含作者的创作意图。

下面我们看几个例子:

(1)И только одного ему не хватало: прожил он более пятидесяти лет, а сыновей унего не былоодна лишь трёхлетняя дочка по имении Инлянь[2]8.

只是一件不足,如今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英莲,年方三岁[3]7。

(2) Чжэнь Шиинь велел служанке Хоци взять Инлянь и пойти на улицу полюбоваться новогодними фонариками[2]14.

因(甄)士隐命家人霍启抱了英莲去看社火花灯[3]15。

(3) Увидев у ворот нашу служанку Цзяосин,которая покупала нитки,Он(Цзя Юйцунь)решил,что мой зять живёт здесь,и прислал за ним[2]18.

他(贾雨村)方才在咱门前过去,因看见娇杏那丫头买线,所以他只当女婿移居于此,派人来请[3]21。

这三个例子帕纳休克在两个译本中均采用了音译的手法,将人名直接译成了俄语且未作注释,这明显同曹雪芹的创作意图不符。曹雪芹使用谐音的方式给这几个人物起名时是用心良苦的,例(1)和例(3)中“英莲”、“娇杏”分别暗示了人物命运:英莲自幼被拐, 命运多舛, 确实“应怜”。娇杏是甄家女仆,在甄士隐家偶遇贾雨村,后被走了官运的贾雨村娶回家,始作妾,后被扶正成了主子,果真是“侥幸”。例(2)的霍启暗示情节发展。霍启, 是“火起”、“祸起”的谐音。他是甄家奴仆,却给主人家带来连连祸事,他先是丢了主人家的女儿,不久甄宅又遭大火,万贯家财险些付于一炬,从此甄士隐家运没落,一蹶不振。译本仅仅采取音译的方式,使这些人名仅存其符号意义,文化内涵传递失败。笔者非常赞成帕纳休克在1958年版的俄译本《红楼梦》中,对“贾雨村”和“甄士隐”两个人名的翻译处理方法,即音译加注释的方式使两个人名的文化内涵充分地得以传递,他采用音译的方法将其分别翻译为Чжэнь Шиинь和Цзя Юйиунь,同时又在译名后面加了注释,请看下面的例子:

(4)Чжэнь Шиинь покитайски звучит так же, как слова “скрывать подлинные события”, но имеет отличное написание[4]21.

“甄士隐”的汉语发音同“真事隐”,写法不同。

(5)Имя Цзя Юйиунь звучит так же, как слова “вымышленные Фразы”, но имеет другое написание[4]22.

贾雨村的发音同“假语存”,写法不同。

这种翻译方法使俄罗斯读者充分地理解了这两个人名的文化内涵,甚至可以解读曹雪芹的创作意图,即“真事隐,假语存”。然而1995年重译的译本中删减了对人名的注释,这在翻译界也曾引起过争议,有人从译文的可接受性角度出发,过分强调译文的文学和美学功能,认为一部译著中如果大量使用注释会分散读者的注意力,影响其对小说主体部分的欣赏。可这种翻译倾向忽略了译文中的文化传递功能。笔者认为,既然《红楼梦》中大量的人名大都采用谐音的创作手法,如果只是采用单一的音译法,就会背离原文,造成文化误读。如果有机会再译或者重印俄译本《红楼梦》时,建议在译本后附上谐音的人名注释,比如:Чжэнь Инлянь покитайски звучит так же, как выражение “заслуживает жалости”, но имеет отличное написание.“甄英莲”与“真应怜”同音,但书写不同。这样的附录可以弥补译文中的文化缺失。

(二)因译语中的文化缺失造成的人名翻译的误读

众所周知,中国古代但凡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其名字大多由“姓+名+字+号”四部分组成。而俄罗斯人的姓氏由“名+父称+姓”三部分构成,这种构成方式由来已久,而且沿袭至今。由此不难发现,在《红楼梦》的人名翻译中,还存在着文化不等值现象。

古人姓名中的字,源于商朝,盛行于周朝,沿袭至清朝末年。是古人在名字之外,取的与本名意义相关的别名。《礼记·曲礼》中记载:“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均指人成年后需要受到社会的尊重,用于在社会上与别人交往时使用,字由尊长代取,以表其德,供社会上其他人对自己的尊称。号是古人于名字之外的自称。别号多为自己所起,亦有他人所起。自己取的号为自号;别人送上的称号,称尊号、雅号等。号不像姓名要受家族、行辈的限制,因而可以更自由地抒发或标榜使用者的某种情操。与名、字无联系。《周礼·春官·大祝》上说:“号为尊其名更美称焉”。号可以有两个字的,也可以有三个以上字的。在古人称谓中,名、字用于他称,而别号常作为自称之用。

俄罗斯读者群对中国古人的姓名构成很难理解,而在俄语中又没有相应的等值对应词,所以帕纳休克在译本中对“字、号”的翻译出现了误读现象。请看下面两个例子:

(6)И как раз в тот момент, когда Чжэнь Шиинь шёл, погруженный в размышления, ему повстречался ученый——конфуцианец, живший по соседству в храме Хулумяо. Звали этого человекаЦзя Хуа, а прозвище у него было Шифэй. Крометого, он был известен под именем Цзя Юйцунь[2]11.

这(甄)士隐正痴想着,忽见隔壁葫芦庙内,寄居一个穷儒,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者,走了出来[3]11。

(7)Неподалеку от храма жил отставной чиновник по фамилии Чжэнь, по имени Фэй. Второе его имя было Шиинь. Жена его, урожденная Фэн, слыла женщиной умной и добродетельной, имела понятие о долге и этикете[2]8.

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嫡妻封氏,性情贤淑,深明礼义[3]7。

例(6) 中帕纳休克将“字”译成прозвище,而“прозвище”在汉语中是“外号、绰号”之意;“号”则用一个句子将其解释为“除此之外,他还以‘贾雨村一名为人所熟知。”通过回译法我们发现,将“号”如此叙述,完全丧失了其文化内涵。例(7)中,对应“字”的俄语翻译是“второе имя”。而“второе имя”译为汉语的意思是“第二个名字”。

帕纳休克的翻译明显是由于译者对汉文化中古人姓氏表示法的理解有误造成的。笔者认为,译本中首次出现“字、号”时宜采用音译加注释的翻译方式。因为帕纳休克在译文中处理一些与俄语没有等值对应关系的特殊文化现象时,多采用音译法:Первый навес соорудили на средства Дунпинского цзюньвана, второйНаньаньского цзюньвана, третийСининского цзюньвана, четвертыйБэйцзинского цзюньвана[2]126.

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第四座是北静郡王的[3]189。

本句中“东平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和北静郡王”四个社会职位称谓语在俄语中都没有对应词,译者直接用音译法译成俄语。在下文中?“из всех четырех ванов?(原来这四王中)”一个“ван”字就揭示了四个人的身份地位。令读者一目了然,不会引起任何歧义。

因译语中的文化缺失造成的人名翻译的误读在俄译本的《红楼梦》中,还体现在孩子乳名的翻译中。汉文化中有给孩子起乳名的习俗,乳名又称小名、奶名。一般指由父母、长辈或亲戚给孩子起的昵称,表达了亲人们对孩子的浓浓爱意及特定寓意。乳名一般意思简洁明了,只在家庭和亲朋好友之间使用,亲朋之间称呼孩子的小名倍感亲切。《红楼梦》中曹雪芹也给孩子起了乳名,但是帕纳休克在俄译本的译文中却出现了漏译。如:

(8)И только одного ему не хватало: прожил он более пятидесяти лет, а сыновей унего не былоодна лишь трёхлетняя дочка по имении Инлянь[2]8.

只是一件不足,如今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英莲,年方三岁[3]7。

俄译本中帕纳休克将其译为“只有一女,名英莲”。漏译了乳名“детское”一词,但是这不能否认译者在《红楼梦》俄译本上付出的努力,帕纳休克竭尽全力将原著中大量涉及文化民俗的细节,甚至是许多没有等值文化的差异习俗都翻译成了俄语,并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在此,我们仅仅是截取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翻译之处加以浅析,也希望广大外语学习者、翻译者能够引以为鉴。同时,在今后的学习工作中,也希望本文能对大家有所帮助。诚然笔者学识微浅,难免有失误之处,还望各位同行批评指正。

参考文献:

[1]李磊荣,《红楼梦》俄译本中的文化误译[J].中国俄语教学,2010,(3).

[2]ЦаоСюэцинь.Сон в красном тереме[M].М.:Научно-издательский центр“Ладомир”,1995.

[3]曹雪,高鹗.红楼梦[M].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4]ЦаоСюэцинь.Сон в красном тереме[M].М.: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е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художественной литератры,1958.

Analysis of the Name Misinterpretation in the Russian

[JZ]Translation Version of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ZHANG Yanjuan, DENG Lijuan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116029, China)

Abstract:In 1958 the novel, A Dream in Red Mansions, was translated into Russian by a famous sinologist Panasyk. It was the first version of this work that had ever been published in Europe. Panasyk adopted various methods for translating the names of the 950 fictional characters in the masterwork. The majority of Panasyks translation of names was marvelous. However, it should also be noted that his translations contain a few misinterpretations which merit further attention.

Key words:translation; misinterpretation; translation of na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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