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进程中的生态文化问题

陈宇飞

(中共中央党校，北京 100091)

一、城市化进程与生态问题递进解读

(一)大历史中的城市发展定位

人类和大自然的关系，走过了极其复杂而漫长的过程，也经历了多样的文明形态，可以说，人与大自然的关系，始终处于不断地调适和改变状态中。人类自身在与自然的调适和改变中，在不断累积的人工化劳动成果中不断成长，也在不断地走进新的文明阶段，创造出新的文明形态。

以人类文明进程的大视野观察，人与自然的关系，大致经历了“受制于自然——适应自然——反制自然——新平衡与反哺自然”的过程。在这一历程中，人类从弱小无助的状态中走来，走过了可以从容生存的农耕牧渔阶段，进而开创了工业文明，推进了城市化进程，这极大地提升了人的生存自信，人的精神和物质世界由此焕然一新。但这也催生了大量的新问题。现在人类必须要认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重要性，学会找寻新的平衡方式，并反哺自然。

就中国而言，在旧石器时代近180万年①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中国历史年表》课题组，中国历史年表，中华书局，2013.1.的漫长岁月里，人们基本都是在“大林莽”的自然逼仄中找寻生存机会，索求生活资料，生存条件非常艰险，生存异常艰难。那时，人们主要从森林、草原等自然环境中猎获、择取、捕捞有限的食物，终日饥饱难测，这样的生存状态，只能是简单地适应自然。人们只能在可能的程度上保护自己，尽量群体行动，食物链构成非常简单，无论是猎物、果实、渔获，其食物路程都只能局限于人类不借助或很少借助工具的自然体能上限之内。只有到了旧石器时代的晚期(一般称作中石器时代，约15 000年前)，人类的食物才相对充足并稳定下来。所以，人在大自然中曾经完全或者说相当地被动，甚至还常常可能被大自然的力量所吞噬。从聚居形态看，那时候人们还多是栖居于洞穴、树巢、窝棚，呈现自然散居状态。对人类而言，那时的自然生态简直就如同一种压迫，甚至相当于是一种恐怖力量。人在自然面前极为弱小、渺小、无助。我们将这一时期视为大自然的“制胜期”。这时，当然不会产生我们今天所谈论的生态问题。对此，人类的应对方式是走出林莽，选取相对集中的聚居形式，以抵御大自然的压迫。

接下来，就是农耕牧渔为主要生产方式的时代。在世界的多个地方，此时都开始形成了新的人类聚落形态，即相对集中的聚居形态。这时的生存标识为定居、驯化动物和饮食规律。而中国的这一时代，大致是从新石器时代(10 000—8000年前)开始的。这时，人们已经开始定居生活，并主要从开垦过的田野及自然草场和水体获得生活支撑。从此，人们的生产活动进入了垦殖农地、圈养家畜、培育良种等行动的新阶段。这既是为了更为长久地保护他们的生存环境和保障条件，也标志着人类的文明进步成果。即便是出现了大量的人类对自然的主动行动，但这时大规模的自然破坏依然没有出现。人们的聚落形态呈相对自然的状态，建筑材料多就地取材，而城市还只是点状的存在，还不能成为主要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在这样的聚居形态中，人们采取耕种、渔猎为主的生产形式，实现了有限区域内的生活资料自给自足，获得了与大自然平等对话的知识、技能和观念。自然环境也源源不断地供应了人类的基本需求。人类开始不再受制于大自然，也不再那么惧怕自然，但敬畏之心依然淳朴地保留着。更多的人口，更多的需要，正在被更高的生产力形式予以满足。人和自然处于新的平衡态，是一个既改造自然又适应自然的相对平稳和平衡的时期。在这样的平衡中，人们走过了近万年历程。

真正出现当代意义的生态危机问题是工业革命以后的事了。这就是人类的“制胜期”，是人类反制自然的时期。这是一次规模巨大的社会运动，也是一次全新的文明转型。从此，人类走进了工业化、城市化、市场经济主导的时代。在地理大发现、现代冶铁、蒸汽机、铁路、现代纺织机等诸多新要素的推动下，人们采取更为猛烈的方式，向自然索取、出击、征服，取得了更大的生存空间和主导权，但也逐步加大了对自然的侵害、索取和破坏强度。

人类的城市历史非常久远，但以工业革命为驱动的现代城市化，却是较为晚近发生的事情。也正是在工业文明的隆隆推进中，现代城市化出现了。在各种条件的推力下，人们纷纷离开曾经赖以生存的土地，无奈地向着心中的新家园走去，向着大的聚落点——城市走去。这次人类的大迁徙，以及不断催生的欲望和需求，既提升了人类的能力，激活了巨大的进步能量，也直接地把大自然推到了人类的对立面。人们开始不计成本地向大自然索取。

城市化标识着人类从此开始以城市为主要聚居地，并以城市为主要舞台，将出演工业、商业、交通、金融、服务、文娱、教育等业共同繁荣的“大戏”。人们的生活、社会和审美需求，需要更多的支撑条件保障，需要开拓新的环境，汲取更多的资源去维持。旧世界原有的平衡态从此被打破了，在构筑新的社会格局和秩序的过程中，那些曾经有效的支撑条件改变了，消失了，放弃了。农田的产量需要大幅提高，家畜的供应量需要大大增加。人们对美丽衣着的大量需要，必须采用成衣厂形式去满足。远距离的产品输送出现了，大机器、大工程、大行动、大交换、大循环的出现，标识着新的生产力量格外惊人，也促成了新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模式的频频涌现。这样，在不断地确立以城市化内容为主的生活方式即以生产、消费、出行、休闲为主体的生活方式的同时，人们对生活的更多的渴望和需要，在城市化所带来的新型社会文明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我们应该看到，城市化是人类文明的一次伟大跃进，城市是高度集约的经济发动机，是社会发育的高级状态，也是文化的新发展空间。城市扮演着经济的主导作用、社会的引领作用、文化的集大成和活力激发的作用。但是，城市化所需要的支撑条件已经大大增加了，对环境和资源的要求也更多了。如果在其演进的过程中，人们不能有效掌控索取与保护的平衡，这种新文明就存在着巨大的隐患，就会让人们付出愈益沉重的代价。今天，人类必须完成对发展意义的全新解读，要牢固树立绿色发展观念，以新观念、新行动、新科技去支撑人类的美好生活，并期冀能够长久地、持续地平安幸福。

(二)城市化的意味和效应

英国工业革命运动的发生标识着现代意义上的城市化正式出现。它与古代的以意大利城市发展为代表的传统型城市化不一样的是，人类从此进入了全面的城市化生活状态。城市不再是以“点”的形式出现，而是以“面”的形式出现，城市生活或者说是城市样式的生活，开始成为人类生活的主体形态。人类的城市生活，以及城市文化的整体状态，从此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城市已经成为人类文明的主体形态，开始承载起推进文明演进的核心和主导作用。大量的新市民不断涌进城市，促使城市中的生产行业分工日趋细致和条理化，人类物质产品的生产和流通规模日益扩展，地域界限不断被打破，人们相互间的精神交往和物质交换愈益频繁和密度加大。最为重要的是，城市化在改变人类生产状态的同时，也更为深刻和全面地影响了人类的生活状态，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观念和生活方式。也正是由于人类整体性的生活方式的改变，才有了我们今天所谈论的生态文化问题。

英国工业革命是一次巨大的变革力量。工业革命的巨大力量在于，它不断地吸引人们对城市生活心向往之，并趋之若鹜，而且也促使城市面貌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在这一进程中，不但城市数量增长迅速，而且规模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改变着。按照历史学家的描述，城市化的一个重要标志，首先就是规模扩张:“1800年，欧洲人口达10万的大城市仅有20座，西半球一座也没有。到1900年，欧洲和北美的大城市超过150座。有650万人口的伦敦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接下来是420万人口的纽约，330万人口的巴黎和270万人口的柏林。”①［美］杰里·本特利、赫伯特·齐格勒.新全球史(第三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879页。(如表1、2所示)

表1:1800年—1900年世界10万以上人口大城市数量变化图示(单位:个)

表2:1900年时世界主要大城市人口数量图示(单位:万)

从表中我们得知，正是由于工业革命的出现，人类的聚居方式发生了剧烈的变迁，大量农村剩余人口迅速向现代生产方式的集中地，即城市特别是大型城市迁移。这一人口流动的新趋向，既反映出人类生产的能量集聚方式发生了巨大改变，也随之带来了人类生活方式的剧烈改变。他们在高密度的聚居模式中有了更多的交往机会，也对环境支撑条件提出了新的要求。因之，我们说，城市化既是一次文明跃进的起点，同时也是新的文明问题的起点。

中国的现代城市化模式的发生端点，大约是在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这一时期也是世界范围内大规模城市化运动的活跃期，大量的发展中国家走上了城市化进程，以拉美国家为先导，亚洲国家为主体，世界上有一大批国家以惊人的速度依次崛起，成为世界城市化运动的新主角。

也正是与此同时，世界性的能源、资源、环境压力也日趋扩大，城市环境在很多国家急剧恶化，此时的城市规划和城市建设要面临艰难抉择，必须在城市扩张、人口集聚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压力中，选取最好的平衡点。进入21世纪以后，全世界范围内，有更多的人走进城市，开始他们渴望的城市生活。和世界整体的城市化水平相比，中国的城市化水平较低，发展速度一直相对较慢，在1978年时，中国的城市化率只有17.82%。此后，中国的城市化率开始不太规律地，时快时缓地发展推进。其大致统计数字是:1982年为21.13%;1989年为26.21%;1994年为28.62%。从2000年开始，中国的城市化率呈现加快发展态势，2000年为36.22%;到2009年，就已达到了46.59%，2012年底，中国的城市化率已经达到了52.57%，这也意味着，到2012年底，中国的常驻城市人口，已经大约有7.20亿左右!①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网站数据，http://www.stats.gov.cn

而在世界范围内，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点特别值得注意，即2007年5月，全世界的城市人口总数历史性地超过乡村人口，标志着世界走进了城市时代。这些因素，都直接促进了人类生活的剧烈变化，给人类的生存、生产和生活带来了全新的变化。对于中国而言，这确实意味着一次巨大的社会变迁，也是一个社会发展的革命性事件。

在党的十八大报告中，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和实践提出了新的构想和前瞻，特别是将中国特色的城市化实践即城镇化战略，纳入到时了国家发展的整体战略，尤其具有新的解读空间。报告中提出要“坚持走中国特色的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道路，推动信息化和工业化深度融合、工业化和城镇化良性互动、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相互协调，促进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②人民出版社，《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汇编》，2012年12月第一版，第19页。这一重大战略格局的调整，必然为国家整体的发展需求，开掘出新的动力源泉，带来新的发展能量。在这期间，我们特意关注到，在中国特色的城市化进程中，有没有人们真正期待的新的文化发展动力产生，它们将如何被大大地激励和激发出来，并很好释放其效能，从而成为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强大推动力，都应该是我们要认真深入探讨，并试图加以解读的。

中国今天最为醒目的一个社会变迁征貌就是城市化。城市化既为中国带来了巨大的活力，创造了令人瞠目的发展实绩，但也为未来的发展前景带来了一些必须正视的负面影响。主要包括:文化冲突、环境压力、交通拥堵、人口拥挤、社会冲突等诸多发展中的新矛盾。这些矛盾通常被称为“城市病”。在这些矛盾中，最为突出的问题主要就是，由于城镇化的快速推进而造成的环境资源压力和文化冲突问题。环境资源压力有多重表现形式，各种资源隐形、有形的争夺更为激烈，环境问题愈益显现，而文化冲突的表现形式主要包括:新旧观念的冲突、城乡文化的冲突、现代城市建设与文化遗存的冲突等等。而在这样的问题视野中，现代城市建设与城市发展模式、生态环境质量、历史文化遗存诸多要素之间的矛盾冲突正尤为凸显，成为中国城镇化进程质量的重要观察维度和切入点。

在人类历史上，城市是一个辉煌的创造，是人类文明的灿烂成果。城市承载着人类文明的主要内容，是人类文明的主体形态。城市创造了人类历史中最多的文明果实，创造出了醒目、多样而美丽的实体形态。我们说，城市所创造的经济成绩，是最为辉煌的发展成绩;城市所营造的景观奇迹，是典型的令人类自豪的文明样式;城市所吸纳和保存的文化成果，是人类文明最为丰富多样的记录;城市所促成的文化交流和文化创造能力，也是人类最为突出的发展成果。城市能否正常、健康、持续地发展下去，人与自然能否长久和谐相处，人类创造的新城市文化家园，是不是可以被人们所认可，这就是我们所要谈论的生态文化问题。

(三)城市发展的意义认知

无论是从城市发展的实践看，还是在城市发展的根本意义上解读，我们常常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即很多主动选择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总是会不断地对城市的环境质量、生活质量提出质疑，总是对自己所生活的城市感到不满意，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很多、很高的要求。但是，如果我们从城市发生、发展的路径上去看，城市发生的最根本原因，其实基本上都不是基于满足生活的需要，而是基于生活之外的需要。城市最初多是作为军事要塞、行政控制中心、生产中心和商品交易中心而产生的，因之，城市最初的功能性目的尤为明显，而生活的需要，则处于从属地位，也就是从事这些功能需要的人们，要生活在他们工作、活动的地方，因之产生了生活需要，我们将这样的解读方法称之为“城市功能的目的动因排序法”。

按照这样的排序方式，人们可能会失望地发现，城市首先不是为了人们生活方便和舒适而产生的，而是为了军事、行政、经济和商务等目的而产生的。之所以采取这样的评述方式，其目的不是为了让我们放弃提升生活质量的努力，更不会让我们无所作为。其实，城市发生、发展、成长的历史，就是人们在不断提高生产水平的同时，也在为提升人们的城市生活质量在努力。一种平衡可能维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新的生产方式的出现，新的需求的出现而被打破，从而造成新的生活质量问题，但与此同时，人们又会做出新的努力，发明新的科技成果，修正和改善由于城市功能的改变而对人们生活质量造成的冲击，改善人们的城市生活质量。人们对城市生活质量的要求日益积累，会形成有效的倒逼机制，促使城市发展在实现其生产、交易需求的前提下，还要注重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不能以损害人们的生活质量、身体健康和心灵健全为代价。

二、城市发展中的生态问题构成

(一)基本问题讨论前提

要认清对“生态文明”首先应明白:文明是一个完整概念，而生态问题只是文明进程中的一个部分、一个方面。问题的提出，缘由是人类的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造成的。地理大发现和全球化战略，为世界的改变提供了前提、可能和精神准备，也为后续问题的形成造就了前提。城市化，就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前因，但不是必然的伤害条件，人类在认知能力提高以后，就有可能以对自己和后代负责任的精神，去积极主动地改变原有的生存、生产和生活方式，从而能够以新的可持续发展方式，为自身谋求更幸福美好和更长久的未来。

(二)生态文化问题构成

城市化过程中，人类的整体面貌为之一新，生产力提升、生活状态改善、社会发展进步都呈现全新面目。但一个待完成的新生态体系却远未完成，西方主流国家在文艺复兴后形成的发展格局、方式、内容都还没有完成建构，也处于不断地调整、改变的过程中，再加上新兴国家和新竞争的出现，其所带来的新的未解问题，依然层出不穷。为此，人类需要建构全新的文明系统，以谋求人类更长久、更美好的未来。

1.城市集聚及衍生的生态问题

城市的第一特征，即人口集聚，随着人口向城市集聚。交流、交换的增加，会由之产生激荡效应，即集聚性特征。只有集聚，才能形成集聚效应。而其连带效应十分复杂，需要加以深入认识。集聚会造成社会流动性增加，对原有管理模式提出挑战。

集聚会造成多种效应，如“极化效应”，其特征是人才、资源、资金流向城市集中，特别是向吸纳力更强的大城市、中心城市集中，形成特有的集聚效应。在集聚的初期，由于国家整体发展的不平衡，会使得多数要素只是向少数发展超前的城市集聚，即相对集中于大型或特大型中心城市，进而形成点与面之间的失衡现象。这只能被视为一段时期内的城市集聚方式，而非城市集聚的最终目的。因此，这一集聚模式往往也被称为“极化+吸空效应”，即它自身的吸纳集聚能力虽然很强大，但也会使得周边地带甚至更广大区域的人才、资金、技术被吸空，反而阻碍了整个区域的健康发展。极化效应会造成集聚点内部的过度压力，而周边地带却难以获得更好的发展机遇。集聚效应既促成了城市能量的激活，也促进了城市发展，但集聚中附生的问题，也需要我们加以深刻认识。从正面效应看，集聚到一定程度，往往会形成“溢出效应”，城市能量的生长既会促使自身的成长，也会带动极化点周边的变化。但从负面效应看，过度集聚会造成诸多社会问题、文化问题、生态问题，如社区区隔、社会排斥和文化排斥现象发生，集聚会造成“过渡性城市”效应，也会造成生态环境问题，如过度拥挤、环境恶劣、空气污浊、水质退化等，也会形成落脚城市效应，或称贫民窟问题。

2.城市发展的生态代价

对于中国而言，发展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同样清晰可辨。正如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副部长仇保兴所言:处于全球第三次城市化浪潮中的中国，目前亟待解决八大方面的问题:宜居土地和水资源稀缺，人地矛盾尖锐;候鸟式农民工迁移规模巨大，流向分布失调;能源存量结构失衡，建筑能耗过快增长;机动化与城市化同步发生，城市蔓延趋势初显;城市化推动力失调，污染排放失控;自然和历史文化遗产受到破坏，城市风貌类同;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日益扩大;社会冲突增加和城市区域化加速来临，城市间恶性竞争加剧。①仇保兴在2009年8月首届中国城市发展与规划国际年会上的讲话。在这段描述中，关乎城市发展环境和生态的问题分外醒目。

还有，中国的城市发展也造成了土地资源问题、森林资源、水资源问题和环境质量问题。比如中国城市发展存在的一个大问题，即优质土地资源的流失过快，水资源的污染问题严重等等。据报道，全国垃圾历年堆存量60多亿吨，侵占土地5亿平方米。全国现有666座城市中，陷入垃圾包围的有200余座。中国城市人均垃圾年产量约440公斤，递增速度8% ～10%。垃圾将对土壤、地下水、大气造成现实的和潜在的各种污染和危害。就北京市而言，现在全市日产垃圾18 400吨，垃圾处理缺口8000吨。现在的问题是，人人讨厌垃圾，人人却都在制造垃圾，而且有效的垃圾利用、开发和处理体系还远未形成。

据中国科学院、中国人民大学《京津冀发展报告:承载力测度与对策》统计:2011年，北京水资源总量为26.81亿立方米，按照2011年末常住人口2019万人加上流动人口约240万人算，人均水资源占有量仅为119立方米，远低于国际人均水资源占有量1000立方米的重度缺水标准。报告分析，北京市的水资源人均需求量约为345立方米，以此推算，北京当地水资源只能承载667万人，相当于现有人口规模的40%。北京社会科学院博士李彦军称，2011年北京全年水资源缺口量为9.2亿立方米，这种巨大差额不得不依靠过度开发地表水、超采地下水以及依靠外来水源的补给。而中国社会科学院、首都经贸大学等所做的《2013年京津冀发展报告》也认为，北京已进入水危机状态，天津已达警戒线。除了河北的综合承载力还有一定的空间外，北京和天津因为人口快速增加，供水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导致综合承载力不堪重负。如果不实现京津冀区域内城市功能的分散和有效整合，北京、天津地区的人口仍会快速上升，并导致生态环境恶化。

再有，如化学污染、废气污染、光污染，都是应该纳入观测体系，认真加以对待的。比如光污染问题，过去我们也是重视不够，因而还在继续犯某些不该犯的错误。所谓光污染，简单来说，就是光对人类及自然环境造成的负面影响，大部分来自低效率、非必要的人造光源。光污染不但会引起人体生理和心理的不适和伤害，还会影响动植物的生长繁殖、气候变化及整个生态系统的失衡。

3.生态足迹说的再解读

近年来，人们对于加拿大经济学家威廉·里斯的生态足迹理论已经非常熟悉了。这里，我们再以中国的视角对这一理论作一番解读。依照威廉·里斯的观察，很多人都喜欢生活在城市里，也希望在享受城市生活便利、丰富的同时，也能够享受优良的生态环境，避开那些城市的缺陷。但是，城市生态系统自身有着明显的天然缺陷，它本身是无法满足人们的所有需要的。它的有效运转，必须仰赖其他生态系统的支撑才能得以维系。这样的支撑体系主要有:人类必须从土壤生态系统获取食粮和蔬果;从草原生态系统获取肉类食品;从矿山生态系统获取能源和资源;从森林生态系统获取木材和林产品;从江河生态系统获取淡水和水产品;从海洋生态系统获取营养资源和化工产品;从大气生态系统获取氧气和新鲜空气。对这些行动的测算和标定，基本描述出了维系人类现代生活的资源成本，虽然不够全面、系统和科学，但也基本能够较直观地反映出人类生活的资源成本。

三、生态文化理念的城市实践

(一)需要厘清的基本观念

1.人类的发展进程不可逆

人类不可能回到农耕文明时代的那种平衡态中。人类需要重新建构人与自然的新型关系、新的平衡态，而新平衡态的立足点，是建立能够使数十亿人拥有较高或者至少有基本保障的生活质量，在这样的前提下，与我们的地球母亲和大自然建立新的供需平衡、用补平衡关系。人类的发展进程一旦开启，就不会再走回头路。人们能够做也必须做好的事情，就是建构新平衡。

2.人与自然须建构新平衡

人类对已经在相当程度上被破坏了的大自然，是不可能做到完全修复了，而只可能完成部分修复，部分补偿，或者较少伤害。那人类能做的事情就是要重树信心，重建对自然的敬畏，这应该包括:必须改变观念。我们要清楚地知道，再也不能向大自然无尽地索取，人们一味追求奢侈、高消耗，只顾自身舒适而不管自然代价等等的生活方式，必须做出有效、积极的改变，过度的消费不可能持续，人的欲望不可能也不应该全部得以满足和实现。

而我们所探寻的新的生态文化观念，就是新文明形态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二)值得鉴戒的城市理论和样本

1.有关的城市理论模型

从人们的理论探索过程看，有关城市发展的理论经历了如田园城市理论、光辉城市理论、广亩城市理论，到景观城市主义理论、功能主义理论，再到今天人们所倡导的文化城市理论和生态城市理论。在理论的更新过程中，我们应该看到人们对城市发展的积极探索精神，也应该看到各种理论自身的各自的不完美性。要认真汲取曾经看似完美的理论，后来又饱受人们批判的理论中的有益成分，找寻蕴含其间的合理因素，结合实际情况，推进今天的城市发展实践。

2.上海世博会的启示

2010年，世界给了中国一个非常好的机遇，即上海世博会。上海世博会是一次让中国看世界的重大机遇。虽然中国的城市发展和世界许多国家的城市发展状态有很多差异性，但人们对自身经验的总结，对过往教训的更正，对未来的期冀，都是值得中国认真学习的。这次世博会的口号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但是我们还想问一下:城市，怎样让生活更美好?而很多很多的城市发展样本，都为我们提供了这样的范例。比如，埃及开罗注重社会内涵的城市可持续再生的范例。

开罗的城市发展认知是:城市发展，不仅是建筑、设施的翻新，更不仅是以房地产开发为导向的经济行为，它应该是具有深刻的社会与人文内涵的社会进步过程。开罗通过公共部门与私营企业的合作，集中改善城市中贫困阶层的生活，从而保存和提升城市环境，成为发展中国家城市可持续再生的成功范例。开罗经验已形成了完整的体系，具有相当的普遍意义，特别适用于发展中国家的城市可持续再生实践。其重点之一，是针对开罗缺少公共绿地，在一处80英亩的垃圾场上，依托阿迦汗文化信托基金会，修建了公园，修复了历史遗址，首创了集社会、经济和自然发展创新一体的多层面项目，极大地提升了区域活力。

再如城市可持续再生的案例。比如英国的城市挑战计划、巴塞罗纳的城市更新计划等，它们尝试着以社区参与的形式和社会公平的开发机制，促进城市的更好发展。在这一发展过程中，他们特别强调政府、私营部门、社区的三方参与，避免了政府的过度负担和私营部门的完全逐利现象，更多地调动了社区的自主意识，形成了全新的自下而上的利益均衡机制，保证了多维更新目标的可实现性，也促进了真正有效的城市更新管治模式。

还有如城市可持续再生的案例。如德国的杜塞尔多夫提供了老工业城市的可持续再生范例。为了提高市民的生活品质，耗资30亿欧元，修建2条莱茵河岸隧道。每天引导55 000辆车穿越，减轻了城市空气污染的程度;促进港口功能转变，形成新的媒体港;为市民提供高品质的生活，成为全球最具吸引力的六大城市之一。而美国的匹兹堡，则已成功完成了从钢铁城市向医疗、教育为主的新城转变，仅医疗保健业从业人员就达4万人。这些范例，都为中国的城市发展，提供了更多的参照样本，也拓宽了我们的发展思路。

3.优秀的生态城市建设尝试

(1)生态环境系统

营造城市绿色环境空间，主要包括:营造人水相依的水环境、构筑整体性的生态绿地系统、构建完善的绿色公共空间体系、实施对城市废弃物的高效回收利用、推进城市绿色建筑应用、构建城市绿色交通体系、建设高效新型生态城市、城市可持续再生案例。

(2)社会生态系统

在这一问题视野中，包含了大量的社会发展内容，还包括生态文明如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内容。

(3)生态文化系统

重点在于确立可以保障长久、持续发展的观念，坚定树立绿色家园信念，积极推进新发展路径和方式的实施，形成更加健康的方式，明确人们建构新精神家园的努力方向——建设文化城市，建设新家园城市。目的是:构建新精神家园，让城市生活更美好。

4.推进有效的行动方式

(1)推衍新城市规划发展观念

从大的方面着手，以大国土战略作为指导中国城市化方向核心，重新审视整个国家的城市空间布局战略，再推展到城市的新型规划观念和生态城市规划，把生态城市的规划、建设实践作为新的城市增长动力源，以新的动力源泉激活新的发展需求，促进城市发展向着更为健康、更为持久、人民更为满意的方向发展。给城市许下一个美好长久的未来，为长久的生活幸福构筑强大的精神园地，不以物质享乐为唯一目的，增加更多的精神快乐和文化幸福感。

改变生产方式，促进科技发展，为城市发展提供更多的科技支撑，保障城市生活的方便性，但又避免其更多的生态冲击，减轻对自然的破坏程度。

(2)提高城市管治能力

提高城市管治的科学化、人文化和有效性程度，以合理的城市税收，解决好公共财政来源和支出流向问题，真正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提升城市活力，减少对自然的侵害程度，减轻不可逆破坏的比例，完善可逆性城市消费问题的相关技术、方法的开发和实践推介。培育市民的生态文明意识，培养爱护环境，乃至不随手丢弃垃圾，进而养成垃圾分类处理的好习惯，加强家园认同感。

(3)改变绩效评价方式

改变现有的城市建设绩效评价方式，形成对城市发展的内在质量和长效机制的真切关注，是当前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这在中国走向新生态文明、建设新型城市化的进程中，有着极为重大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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