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岩
马长河是个画报社的摄影记者,出门的时间特别多而在家的时间却少。他出门的行头就那么两样,一架照相机一身半新的西装。虽然身材长得瘦小但只要有了这两样东西,他整个人就精神了。
马长河负责每期画报的六块版面的编辑和采写任务,每块版五千字,合起来就是三万字,外加一些配发的照片。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文字得过关,得有文采,得能打动读者的心灵,这自然是他们主编给大家提的要求,也算是一个新闻工作者应该做到的职业操守。任务完成了每月的工资和奖金也就算拿到了手,别小瞧了那三四千块钱,得供三个人的花销呢,养家糊口轻描淡写了点,成全一家三口人的幸福才是当务之急和极其必要的事情。
这里要讲清楚的一点是,马长河所说的一家三口人不是夫妻和孩子的概念,说出来大家也许会笑一下,这是着实让你想不到的。这一家三口是指马长河和他的老娘及他儿子,拿他自己的话说,他们老马家一家三口目前都是单身。
马长河是四年前从下边的一个林业局调到省城里来的,那时他刚好四十岁,不惑之年呀,他雇了一辆四轮拖拉机把行李和衣箱及其两麻袋书运到了城郊的一座出租屋里,生火煮一锅大米粥,算是他搬迁的第一顿饭。
那时的境遇是林区的老婆跟他离了婚,儿子九岁,跟奶奶过,他只好一个人净身出户独闯天涯。当时他想好了,一定要把自己混出个样来,等有房有钱了就把老娘和儿子接到城里,算是共享天伦之乐吧。
但是有一点让马长河想不通,林区的老婆跟他离婚的理由很简单,半年前老婆患了不治之症,整日里心烦,两人见着面就吵架,她就主动提出分开过。虽说只有半年的时光,他老婆一个有职业的人竟然被病魔折腾得面黄肌瘦,见了就惹人怜悯。以马长河的意思,病都得了,还离什么婚呀,添乱不说,这不明摆着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吗?再者说了,街坊邻居的知道是她提出来离婚的还说得过去,要是不知道那还不背地里骂死他呀,这哪是人干的事情呀。
可是让马长河恨得牙根痒痒的是他老婆更是一个犟脾气,拿他的话说简直就是个倔驴,只要她犯了倔,那是三匹马也拉不回来。离就离,马长河气得火冒三丈,两人吵过之后,就随着她去场部扯了离婚证书。
在林场的宣传部门当了十几年干事的马长河来到省城后原以为凭他的工作经验会有用武之地,可是连着应聘了几个部门都没有被录用。像城市晚报社、经济出版社和某新闻传媒集团等等,都是说他的文字功底不行,最终是找了自己一个远房亲戚花钱寻到了画报社当临时的编辑和记者。
跟他同一个办公室的还有一位女记者,叫黄小芹,是个漂亮女人。才华出众不说,还单身,年龄上却比他小几岁。马长河有好几次都想问一问她怎么就不把自己嫁掉,却没敢张口,如果那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冒昧了。但是,马长河在心里还是非常的喜欢黄小芹,作为自己的追逐对象那是再好不过的,更是理想的人选。
就在马长河准备朝向黄小芹展开爱情攻势的时候,有风言风语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说黄小芹是社长的人。这话无疑就是一枚重磅炸弹,突然间就悬在了他的头顶,炸与不炸,都会让他心惊肉跳。
但是马长河还是打心眼里喜欢黄小芹,但喜欢归喜欢,追求是另外一码事。他想好了,老婆跟他离了之后只身一人来省城闯,总得立稳脚跟才能考虑个人的事情。
马长河来省城三年后在城郊租了套房子,回林场把母亲和儿子接了过来,他这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在画报社站稳了脚跟,在城里站稳了脚跟。母亲快七十岁的人了,身子骨却硬朗,来城里后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不单是能帮着他每天上街买菜做饭,还利用晚饭的时间去附近的街心花园遛弯。儿子马明龙念初三,是他托单位的一个同事把学籍转到了城里的第三十二中学,离家挺近、教学质量又挺不错的一个学校。自己送儿子去上学的那天路上,他便跟儿子说好了,一定得好好学,念书是惟一的出路,只有好好念书才能出息人。
下定决心使马长河来省城闯的原因不单单是为了离开生病的老婆,躲开她的唠叨和怨尤,还有一个因素是为了他的旧情人赵冬玲。两人相识在去林场的长途客车上,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既有偶然性又有戏剧性。赵冬玲是省农垦报社的记者,专跑省内的各大农场采写稿件,人长得不是太好看,但性格爽朗,快言快语。当时赵冬玲上车时座位在前面,而马长河却在后面,刚开车不久,跟马长河同座的一个老太太便晕车了,呕吐得十分厉害。经乘务员协调换到了前排,而肯跟晕车老太太换座位的就是记者赵冬玲,这样两人成了旅伴。马长河那时还在林场宣传部工作呢,很为城里这位年轻女人的举动感慨,就跟她搭讪说是老师吧?赵冬玲抿嘴笑着摇头说你没猜对。马长河说老师有教养呀,只有有教养的人才能学雷锋做好事的。赵冬玲又笑,继而说你这是哪门子推理呀?那一次车到林场后天就黑了,四个半小时的旅途让两个人聊得很投机,马长河说我请你吃顿饭吧,找小酒馆,咋也得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也跟着你学回雷锋。在他的热情邀请下赵冬玲同意了,两人就下了小酒馆,吃喝过后互留了电话号码。可到半夜时分,赵冬玲突然给马长河打来电话说要请他帮个忙。马长河正好在林场的办公室里点台灯看书,他没有回家,当时家在离林场还有七八里路的林区作业组。马长河问她帮啥忙,赵冬玲说能不能找台车送她去十几里地外的一个伐木队,她一个大学同学的老爹过世了,想赶去烧几刀纸,当时马长河真是觉得哭笑不得,限于两人刚认识,不好把话说得太深,就试探着说等天亮了行不?没想到赵冬玲却是直性子,说天亮了就有班车了,还求你帮忙干啥,这种事情就是图去个早,她刚接到电话说人家明天一早就出葬呢。最终是马长河打过一遍电话后没寻到方便车,只借到一辆亚马哈牌的两轮摩托车,便亲自驾驶送她去了那个十几里地外的伐木队,事情里面的戏剧性是两人去奔丧途中摔了一跤,把马长河的左腿划了一条血口子。
后来马长河就打心眼里佩服起赵冬玲来,觉得她为人义气和善良,为了同学间的情分连奔丧这种一般人忌讳的事她都能连夜赶去随一份礼,多难得呀。
两人后来真就成了好朋友,在之后的交往中,马长河知道了赵冬玲的婚姻很不幸,丈夫是个中型木材厂的厂长,早就另有新欢。他们的婚姻是名存实亡,只暂时维持着。他能和赵冬玲走到一起,缘于一件事情,那是在两人结识了三年的一个春天,赵冬玲一个人跑到林场找马长河借钱,张口就是两万块钱,说务必得帮她这个忙,她实在是找不到更亲近的人了。赵冬玲把话说得极其恳切,差一点眼泪疙瘩就落下来。当马长河知道她借钱是为了救她丈夫后,他的心震了一下,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有情有义,她丈夫因贪污受贿被检察机关抓起来了,得还上那些贿款才能减轻罪行。尽管他们夫妻之间已经没有丝毫的感情了,她还是看在十几年夫妻的份上,伸手做了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
马长河从自己的存款里取出两万块钱给了赵冬玲,当时那笔钱不是个小数目,那是他跟自己老婆十几年工资的积蓄,是两人省吃俭用才有的存款。一年后赵冬玲再一次去林场还他那笔钱时告诉他,因了她的帮助丈夫被少判了十年的徒刑,但丈夫还是跟她办了离婚手续。那天晚上马长河又在小酒馆里请她喝酒,两人都喝多了,互相身世的揭秘和体己之言,使双方产生了好感,他们结合在了一起。
最初的一段时间里,赵冬玲经常利用下去采访的机会,绕道跑去马长河工作的林场看他。两个人喝酒、聊天、谈文学,然后去小旅馆里做爱,真是无忧无虑,拿马长河的话说,那可真是一段开心快乐的时光。两人在一起没有任何的负担和责任,不许诺也不提任何要求,纯粹的布尔什维克生活之习性,令人羡慕和佩服。
马长河的老婆患病跟他分开之后,除了心存内疚外,马长河有点想赵冬玲了,来城里工作后如果两人能够组成一个家庭,那是再好不过的。所以,马长河在画报社的工作安顿下来后,他就去找了赵冬玲,两人见了面依旧很欣喜,喝酒聊天再去赵冬玲的家里做了那件事情,待马长河觉得可以把他的想法跟赵冬玲说时,赵冬玲先说了话,两人保持关系可以,但不能结婚。马长河说为什么啊?赵冬玲说为了孩子,她儿子已经上初一了,不能让孩子受到任何伤害。赵冬玲的一句话就把马长河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堆话给噎回去了,他觉得自己的脸都红了,是绝对不能再跟人家提任何要求了。
到城里之后,马长河的工作忙碌起来整个身心也跟着充实起来。其间,他认识了几个哥们,共同的读书和写文章的爱好使他们成了酒友。按年龄算在电视台当编导的老钱是老大,交警支队宣传科的李强算老二,马长河是老三,小四叫韩庆,个体户,写诗歌,开了家卖海参的小店,由老婆照看着,他自己当甩手掌柜。四个人是由打羽毛球而相识,他们打球的时间安排在每周的周三和周五中午,到中山路的老体育场球馆,打一个半小时,然后冲洗之后到旁边的一家叫“羊蝎子”的小饭馆吃饭。四个人轮流做东,四五十块钱,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蝎子,外加一盘尖椒炒干豆腐,每人各一瓶冰镇啤酒,吃得相当的舒服。
小饭馆的老板是个年轻女人,嘴甜还会来事,每次都赏几个人一盘菜,菜样轮换着上,什么榨菜肉丝了,什么树椒土豆片了,或者干脆就赏一盘刚炸好的油嗞啦拌盐面,敬的就是你个回头客,要不怎么说人家会做买卖呢,真就是包子有馅不在褶上,小饭馆的生意很红火。
这里指的是几个人的小聚,大聚的时间也有,那就是隔上半月一月的就邀上一回。轮到谁做东谁就找家大点的酒店,赴饭局的人可扩大范围。大聚吗就是得喝大酒,不能像中午打球之后似的,弄个小饭馆整点菜填饱肚子。几个人大聚的时候,老钱带的朋友最受欢迎,人数多不说,还全都是漂亮女人,今天带一个剧团的明霞,明天带两个铁路的职工阿紫和万芳。女人全都会说话能喝酒,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把个酒局弄得上下欢喜,不亦乐乎。马长河就是在老钱张罗的酒局上跟阿紫熟识了,并且很快就堕入爱河。两个人都是单身,年龄相仿,脾气秉性又差不多,才走得近了些。马长河记得很清楚,那次是老四韩庆张罗大聚,在一家海鲜店吃火锅,七八个人喝了差不多两箱子啤酒,酒局成了粥状的混乱局面。马长河的身边坐着醉眼蒙眬的阿紫,不停地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她有点喝多了。马长河知道阿紫姓蔡,在铁路公安处工作,人长得温顺俊俏,就是年龄大了点,听老钱说也是单身一个人过着。马长河便抢了阿紫的酒杯,再转身去给她倒了一大杯白糖水,又给她换了块新毛巾。他的举动倒不是觉得自己有了可乘之机,而是感到女人喝多了会难受更会出丑,一种怜香惜玉的情绪油然而生。
最终是两人在桌子底下暗中拉了手,马长河尽了回男人的责任,把喝醉了酒的阿紫打车送回了家。
在阿紫家的楼道上,马长河便被阿紫给抱住了,阿紫的身子很热,软绵绵的整个都软在了他身上。马长河控制了几秒钟,才把阿紫又扶起来,送到门口,再帮她打开门。他没有进去,他看着阿紫歪倒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才关上门离开。
从林场到省城里来,已经有几个月没碰女人的身子了,马长河也想跟阿紫在一起,但是这个让他有几分喜欢的女人喝醉了酒,这就麻烦了。男人和女人间的感情是比较复杂的,尤其到了四十左右岁年纪的男人和女人,在感情的投入上是要正儿八经的,是要严谨并且正视着,没有游戏而言了。换句话说就是爱情在某种程度上走到了边缘,提醒你不得不小心谨慎,平稳地迈出第一步。
在酒桌上阿紫跟他说了一句话,阿紫说她太寂寞了,尤其是晚上的那大段时光。她只有靠上网聊天玩游戏来打发时间,而且是每天如此。坐在旁边的老钱说阿紫妹子喝多了,说酒话了怎么。阿紫笑着举杯喝酒,说酒后吐真言嘛,怎么就成了酒话呢?马长河看见阿紫将杯中的酒喝进去时,眼角上噙了一大颗泪,似乎有一丝苦涩被不易察觉地藏在哪儿,使得他的心动了一下。
第二天马长河就接到阿紫给他打来的电话,除了说些感谢之词外,还想请他吃饭。马长河说好啊,他随时都有空闲的,定好了地方由他来通知老钱他们。阿紫说她没想找那么多人,只想两个人吃点饭。结果是吃饭的时候阿紫送了他一件花格子的衬衣,还是个牌子的,送礼物给男人那就说明对其有好感,马长河想可能阿紫喜欢上他了。从当前的社会状况来分析,离了婚的单身女人的心理防线是最为薄弱的,如果有哪个男人对她好点,她会立即用心来认认真真感知的。马长河心里想,难道他真的要开始恋爱了吗?
季节到六月,城市里的雨季就跟着来了。原本晴朗的天空也随着雨雾的喷洒变得灰蒙蒙的,像是有道士做法一样,乌云一块连着一块地涌将出来。马长河在画报社里忙着给洗出的片子配文字说明,手机响了,接听是儿子的老师打来的。儿子的老师姓王,是个三十六七岁教数学的男老师,瘦削的脸上架一副水晶石的眼镜,极其内秀和斯文。
王老师第一句话就说马明龙的学习成绩下降得很快,就一个学期的事。短短几个月,他就从前十名降到二十名之后了,竟然还有两科不及格。王老师让马长河来学校一趟,得坐下来商量个办法,不然很可怕的。
马长河说知道是什么原因吗?王老师说知道一点,兴许就是受这个原因的影响,你来吧,等你来了咱关上门细说。
马长河马不停蹄地走,仅用了十分钟换乘地铁和出租车,再步行一会儿就赶到学校。王老师拉着马长河的手哭笑不得地说,你儿子马明龙谈起恋爱了。这话对于马长河来说简直就是个惊雷,炸得他头皮发麻,一下子便坐在了椅子上。
王老师给出的证据是马长河儿子马明龙写的三封情书,是写给班上一个叫黄秀莹的女孩的。每一封都写了四页纸以上,遣词造句都那么情真意切,有两封信的结尾处还附了小诗。
马长河知道其中的一首诗是纳兰性德的词,用到求爱信上还蛮贴切的。他的牙根就恨得有些痒痒,想难道这臭小子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还要超过他爹追女人的本事吗?三封情书是那个叫黄秀莹的女学生交给王老师的,马长河的儿子马明龙天天放学都在校门口的小木桥一侧等着跟黄秀莹说话,已经严重影响人家的学习和日常生活了。
马长河点了根烟卷边吸边骂自己的儿子,这不是傻狍子一个嘛,明摆着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还穷追人家干啥?耽误学习不说,也伤自尊心呀。一根烟卷吸完,马长河就跟王老师道歉,说怪自己管教不严,责任在他。并拍胸脯子给王老师作保证,一定从即日起做好儿子的思想工作,再不会出现骚扰女学生的情况。
晚上回家,马长河独自喝了三两白酒,酒足饭饱之后再泡了一壶绿茶边喝边坐在小客厅里等。儿子一天在校要吃两顿饭,然后上完晚自习再回家,大约是晚上九点钟光景。快八点半钟的时候,马长河烧了一壶开水,打一盆给老太太送过去让她洗了脚,嘱咐她早点睡下。
九点半的时候,儿子马明龙也没回来,他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就跟往常不一样呢。他把一张城市晚报翻了两遍,时间也就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墙上闹钟的时针已经指向十点整了,孩子还是没回来。马长河就着急了,他给王老师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关机。他只好去阳台上往下面张望,一望不要紧,果真就看见马明龙背着书包正在楼下的草坪上转悠呢。
马长河真是爱恨交加,他妈的这小子已经十七岁了。历来都是敢爱敢恨的,怎么做了件事就不敢面对了呢。他穿好衣服下了楼,从楼后面绕过去,猛地就出现在了儿子的面前。当马长河把手里攥着的一瓶冰镇饮料塞到儿子手里时,他看见孩子的眼里突然间就有了几滴泪水。他的心跟着颤了一下,借着院子里微弱的路灯光晕,马长河发现儿子的脸是灰色的,头发也蓬松着,两只噙着泪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心软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大堆骂人话都想不起词来了,只是拿手摸着儿子的肩使劲捏了捏,便拉着他的手往家里走。
上楼梯的时候,马长河想帮儿子提一下书包,从儿子的肩上拿下来时又被抢了回去。儿子快一米八的大个子了,身材却瘦弱,他背着沉甸甸的大书包爬楼,还不时地举起瓶子喝上两口,看来他真是渴了。歇了雨的天气,闷热极了,儿子的白衬衣被汗水浸过,都贴在了后背上。
回到家后马长河只跟儿子说了一嘴老师找他的事。马长河说你还小,女朋友可以等上高中的时候学习轻松一些再物色也不晚嘛,何况你还是一厢情愿,这不是给咱老马家丢人吗?马长河的几句话,把儿子和自己都逗乐了。儿子去小房间里写作业了,马长河坐在厅里喝凉茶水,他隔着门缝便能看见儿子伏在桌上写作业的身影,佝偻着背,一只胳膊肘还支在椅背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背影是天真的,是让他能得到幸福感的,时光荏苒,他从下边的林场搬到省城里来时儿子才十二岁,转眼间就五年了。想想自己患病的老婆都离他们而去几年了,儿子现在是只有父亲和奶奶的人啊,他城里除了这两个人外,真的是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儿子想恋爱,儿子是寂寞了,他想找个他喜欢的人说说话,没什么错啊。这些年,自己只顾了找工作赚钱,真就没给过他过多的温暖。其实,对于父子来说,他们都是各忙各的,都是人生舞台上匆匆的过客而已。
想想这些马长河都觉得心里边内疚,他再一次看了儿子的背影一眼,竟觉得鼻头一酸。
夏天要过去时,马长河给画报社办了件大事情。
这件令他自己都觉得引以自豪的事情是他给单位拉了一单广告费,近百万元的广告费,出资的是一家效益极好的中型制药厂。主管业务的关副社长在编务会上表扬了马长河,说他有敬业精神,不仅本职工作干得好,往来业务也肯下力气。关副社长还说,这是近两年来社里拉到的最大一单广告,可以说是解了社里经济窘迫的燃眉之急。社领导班子已经商议决定拿出这笔广告费的百分之三奖励给马副主任,这个副主任是一个月前提拔的,全称为画报社新闻编辑室副主任,已经被马长河印在了自己的名片上。
关副社长是个很精明的人,很具有领导才能,在几天前开车拉着马长河去制药厂洽谈业务取支票时,就暗中跟他透露说,最近画报社要改制,有几个转职号的名额,先可表现好和有突出贡献的来。
马长河也听到一些传言,对于他来说能转上的话是件难得的好事,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工作在城里有了着落,那是终身吃穿无忧了。
会后,马长河去财务室领到那笔奖金后,拿出一万元装到信封里偷偷地送到了关副社长的办公室里,极其恭敬地孝敬了领导。不用别人提醒他也知道,这钱不能一个人独享,没有人家领导的肯定和建议他是拿不到分文的,何况领导还提醒他有更大的好事情等着自己呢。
剩下的钱他利用午饭后的时间去街口的储蓄所存了一万五,打算做儿子升高中时的择校费用。现在的城里所谓办事情,那就像一架高速运转的大机器,哪不浇上点油都转不动的。
余下的五千块钱他也策划好了,分出两千块请同事们吃顿饭,就上单位旁边的金钱豹酒店,答谢大家平时的关爱是应该应份的嘛。还有三千块他准备利用星期天去商场里给阿紫买件银首饰,两人目前还在恋爱中,互相送件礼品也是让感情升温的绝佳方式吗。
这一切对于马长河来说都算得上是好事,办大事、得奖金、请同事吃饭、买礼品送女友,人之常情吗,也是天经地义。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后两项却都让他弄砸了,不单单是费力不讨好不说,还闹了个前功尽弃,上茅房摔跟头沾一身臊。
先说请同事吃饭一桩事,除社领导之外,两个编辑室的人都去了,一大桌人弄得热热闹闹的,酒就没少喝。轮到他敬每个人酒时他已经到量了,舌头硬了不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马长河凭着做东的身份开始跟几个女同事较起劲来,尤其是女记者黄小芹,平时就滴酒不沾,这话的意思是一滴白酒不沾,只喝红酒。而马长河忽略了这点,他上菜时也没要红酒,只上了白酒和啤酒。黄小芹就没喝,只喝柠檬水,到了马长河敬酒时她还喝柠檬水,马长河就怪她不够意思,说两人还对面桌呢,对面桌坐了四年半了,咋就一点情义没有呢,谁不喝她都应该喝呀。黄小芹便急眼了,说对啊四年半了,你是知道我只喝红酒的,你也没给要呀,让我喝啥。马长河自觉理亏,便喊服务生上红酒,等拿来一瓶后竟被黄小芹倒进了汤锅里,她的理由是早干啥去了,主食都上桌了才点红酒,这不纯属马后炮吗,欺负人还咋欺负呀。两人就吵了起来,结果是马长河借酒劲失了理智,说了不该说的话,事后他才知道他说了黄小芹仗势欺人,而仗的势言外之意不就是大社长吗,闹得黄小芹大哭不止,酒宴也跟着不欢而散。
接下来是送礼品给阿紫,问她喜欢金还是银的首饰,阿紫不高兴了,半天方甩给他一句话,你这哪是送礼品呀,你这简直就是杀鸡问妾,干脆别买了,我们警察也不允许戴那些玩意儿。
马长河再把电话拨过去,阿紫竟然关机了,他就在心里边骂道,这是咋了,怎么所有的女人都跟自己犯别扭呢。
又是月底之后,赶上儿子放暑假跟老太太买火车票回林场串门,捎带着去给他母亲烧纸。马长河一个人在家,下班后的时间便充足了一些,他就时不时地约老钱和李强、韩庆他们几个喝酒。
马长河喜欢下厨房,去菜市场买上些鸡鱼肉蛋和蔬菜,回来亲手加工烹调,就成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其实,哥几个在夸他手艺的同时也暗地里说他仔细,也是明摆着的事,在家里做多少道菜那都是省钱,上饭馆就不一样了,七八个人没个几百块钱指定下不来。
在马长河家里吃第二回饭时,老四韩庆没有来,说他去海边城市进货去了。紧接着交警队的李强又请大家伙吃回民菜,老四韩庆又没参加,问老钱才知道都出去走半个多月了。虽说老四韩庆没参加,但老钱又带了个梳分头的哥们,可以说是长发披肩,很文化的一个人,经介绍是省里的文艺界的一位很有名气的老师。
这—回几个人酒都没少喝,原因是酒桌上多出来几个年轻女孩,经老钱介绍是下边一个县级市艺校的。女孩们不但长得好看,还能歌善舞,把包房里的音响利用得恰到好处。其中一个姓汪的女孩最为大胆泼辣,一曲接一曲地跟老钱跳贴面舞,看得人好不耳热心跳。
接连两天他们几个人都凑在饭桌上,直到最后一个晚上老钱举杯敬酒时说是为了欢送几个艺校的女学员,马长河才知道几个女孩要走了。喝酒其间,他又进一步知道了几个漂亮女孩是来省城考试的,报考省内的一家文艺团体,欲谋个工作。据说有两人考得不错,成绩可圈可点,让人欣喜。
大家就热烈地喝酒,彼此说些有主题和没有主题的话。
席间马长河问身边的老钱,那个长头发哥们怎么没来。老钱说生病了。马长河说昨晚上还大碗地喝酒呢怎么好好的就生病了呢?老钱哈哈一笑,近乎于神秘地说喝酒喝的呗,说完这话老钱依旧掐着手指头说,酒色财气,四大版块,你说哪方面弄大扯了不伤身吧?
马长河觉得老钱的话说得还算透彻,这也许就是人生的所谓真谛吧,连着喝了好几天的花酒,歌舞升平的,他直到今晚上才从李强的嘴里得知原因。都是老钱为那几个艺校女孩摆的局子,宴请那个长头发的家伙,她们考试那人是评委,而且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马长河除了一一敬过那几个漂亮女孩外,还跟万芳、阿紫等几个老钱找来的女酒友喝。他趁着人多场面乱私下里扯着阿紫的衣服袖子小声跟她说话。马长河说,买礼品可是真心的,他辛辛苦苦赚来的几千块钱呢,还不是为了讨好妹子你呀,没想到你们当警察的竟然翻脸不认人,说不理我就不理了。
阿紫哈哈笑着喝了杯里的酒后,突然大声宣布,她恋爱了,是有生以来的第二次恋爱。
待大家都静下来之后,阿紫说你们想不想知道我喜欢上的男人是哪一个啊?
看大家都呆望着她的样子,阿紫哈哈笑着拽过身边的马长河说,就是咱们的三哥呀,三哥还要买礼品送我呢。
掌声响过之后,又是碰杯和聊天的声音,杂乱的场面遮蔽了阿紫刚刚说过的话,大家伙以为是她的一句玩笑话呢,竟然谁也没在意。
马长河捧着酒杯坐在椅子上想,也许阿紫这个女人并不适合于他,她太过于直爽和泼辣了。这种他曾经很熟悉的性格不早就在已故的前妻身上体现出来过吗?结果是弄得两人经常地吵闹,鸡战牛斗,貌合神离,最终是分道扬镳。看来这一段所谓恋爱的经历对于他马长河来说,还是失败了,他在跻身于省城之后追寻家庭和爱情的过程中,是失败连着失败,这倒让他变得清醒了。
马长河端着酒杯去敬李强,他听说李强前段时间填写了申请去西藏援藏的表格,这位文静的警官的孩子正念初三,是准备考重点高中的冲刺阶段呀。他竟然能舍弃陪孩子学习的时间,想去援藏,应该是何等无畏和无私的举措呀。在这点上挺让马长河佩服。不是有句话说了吗,有困难找警察,他刚好有件事想求他帮忙的。
马长河敬过李强酒后说,有件事得请二哥帮忙。
李强说啥事情你尽管说,他能做到的一定不含糊。马长河说请二哥帮忙把我儿子的户口给迁过来,还在下边林场呢,没两年就要考学了,用得上呢。
两人又倒满了酒,万芳也过来凑热闹,陪两人喝。
三个人碰了杯之后,都是一饮而尽。
那天晚上饭局结束后,老钱让马长河送阿紫回家,说正好你顺路。马长河就拦了辆出租车送喝得不少的阿紫回家,路上阿紫跟马长河磨叨又说起礼品的事情,马长河气急败坏地说那事早黄了,从今往后他要是再给女人买礼品他就是鳖犊子生的。
马长河的话把阿紫噎了个面红耳赤,鸦雀无声。
好半天阿紫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大喊着让司机停车,然后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很快便小跑着消失在夜色里。
司机刚把车子发动起来,马长河也喊停车。待马长河付了车费也下了车之后,出租车司机拍打着方向盘骂道:他妈的一对神经病,撞见你们算是哥们倒霉。
司机还没发动着车子呢,马长河又拉开车门钻进来,说接着走,送他回家。
在车上,马长河自己跟自己念叨说,女人就是麻烦,可咱们男人偏偏就爱找麻烦,真是不可思议。
司机见他没少喝酒,就小声地跟他搭讪,问他是干啥的?
马长河说报社的穷记者呗,还能干个啥?
司机转动着手中的方向盘十分羡慕地说,怪不得瞧您说话文绉绉的呢,大记者呀。这可是哥们您撒了谎了,这年头记者可是吃香的角色,谁都不敢惹,谁惹了你们记者,那还不自找苦吃啊。
马长河真的把大社长得罪了,这是他的第六感官告诉他的。
那次不欢而散的聚餐之后没几天,马长河出差回来,在单位的走廊里遇见了社长,他很恭敬地跟其打招呼,老家伙竟然没有理他,而是拿眼睛剜了他一下才走过去。马长河回到办公室后,想问问坐他对面的黄小芹究竟是咋回事,不就是喝多了唠几句酒嗑吗,还真就上纲上线了咋的。可更让马长河想不到的是,他走没几天,黄小芹竟把自己的办公桌搬到了隔壁去了,很显然是躲开了他,这让马长河心里很不自在。
接下来的体制改革,第一批的转正职号里面没有他的名字。事后,关副社长找他谈话时说,第一批名额少,主要是可年岁大的几个老职员了,他们在画报社工作大半辈子不容易,老是应聘、返聘的,怎么也得让他们的心热乎起来。像你们工作能力强,人也年轻还是有机会的,反正收编进来是迟早的事。关副社长最后还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但是有能力也只是一方面,更要谦虚做事、和善待人,切莫骄气过重。另外还听到你的一些风言风语,都是关于作风上的,你是单身不假,但咱可是有单位的人,德行操守很重要的,不能总是跟社会上那些随便的女人来往甚密呀。
关副社长的话把马长河一下子就说红了脸,他一时无语起来。本来准备跟社领导表个态的,但却想不起要说个啥了。关副社长见他红了脸以为被自己说中了要害,就站起身来拍着他的肩膀说,还是年轻人呀,做事不周到,要学会检省自己,不是有句话说吗,夹着尾巴做人,才有你扬眉吐气那一天。最后的最后,关副社长跟他说了一句话,在单位里哪个领导都不要得罪的,尤其是大领导,要注重搞好关系呀。
从关副社长办公室出来之后,马长河简直是头疼欲裂,差点就撞了墙。
接下来的一个月后,单位的第二批改制也批下来了,又有十几个人得到了职号,他们都欢天喜地地成了正式职工,这将意味着他们能在将来退休后拿到单位发的养老金。而且这还是最后一批,里面竟然没有马长河的名字,他知道这无疑是自己没有听信关副社长的话,没跟大领导搞好关系的结果。
马长河想事情来得竟这么现实,明摆着是自己吃了亏了,而且亏还吃得太明显了。
回到家后马长河自己动手炒了两盘菜,儿子放暑假去林场走亲戚还没回来。老母亲倒是先回来了两星期,却迷上了打什么太极拳,早晚都出去折腾,闹了个老来乐。马长河独自闷头喝了大半瓶的酒,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影他掉了眼泪,他自个跟自个说,这还是他第二回掉眼泪呢。他觉得心里边憋屈,有点东西堵得慌,在乡下林场当政工干事那会儿,干活卖力气不说,得到的是领导的表扬,进城里吧,却处处是坎,应聘也好,改制也罢,都得靠本事干活吃饭,可却时时地不如意,即便是你花点力气把那些坎迈过去了,可也不那么顺畅。
马长河记得他第一次掉眼泪是他进城没多久,他跟儿子在一个大冷的冬天里搬家。从城郊的一个平房里搬往城区的一幢筒子楼里,都是租住的房子。他借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拉着满满一车厢的行李、锅灶和生活用品及成麻袋的书。当时他口袋里只揣了三百块钱,只够交一个月房租的。他蹬着三轮车上一座桥爬坡时因为雪大路滑,怎么也上不去了,车子开始往回溜。就在他着急时忽然间觉得车子又轻便地往前走了,等车子上了坡停下来,他回头看后自己掉眼泪了,当时只有九岁的儿子在车后面帮他推呢,儿子原本是坐在车厢板上看东西的。
从那时候起,他马长河知道了什么叫相依为命,什么叫骨肉亲情,还有什么叫吃苦耐劳和勤勤恳恳的做事做人。
他马长河有什么错呀,他不就是喜欢女人吗,难道喜欢女人也有错吗。完整的家庭里若是缺失了女人那跟破碎又有什么两样呢?他想起了纳兰性德的词:来去苦匆匆/准拟待/晓钟敲破。乍偎人/一闪灯花堕/却对着琉璃火。这是《寻芳草》里的绝句,正好合了自己目前的心境。
马长河吸了两根烟卷后,拿毛巾擦净脸,掏手机给一个姓任的朋友打电话。前几天两人酒桌上相识,生活的曲折跌宕和读书写作的乐趣,使两人间有了些许的共同语言。那位朋友经营着一家面对农村读者的报纸,很缺他这种文笔和摄影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才。当时,马长河跟那朋友约好了,等他混不下去时一定打电话给他,讨碗粥喝。
现在,马长河就决定打这个求助电话了,他拨通之后在心里想,有知心的朋友真好,这便是财富啊。
马长河是无意间发现老母亲也在悄悄谈恋爱的,这一发现吓了他一大跳。
母亲都是快七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如此的浪漫呢。偶然的一次提前下班回家,在离家不远的街心花园浓密的树阴下面,他看见了两个老人正依偎在一起说话。老头有着一头的银发,戴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手里还攥着一本薄书。老太太也是一头青丝,把头靠在老头的背上闭目养神。两人的神情极其的安详和自然,就像他马长河年轻谈恋爱时那样,何其的幸福和悠哉。
马长河生怕自己看走了眼,他又轻手轻脚地往前靠了靠,更近些地看了两个老人一眼。老头他不认识,老太太却是他母亲,而且是千真万确,一点不错。
马长河没有敢打扰他们,蔫不悄地回到了家。站在阳台的窗户边马长河想,怪不得母亲最近一段时间老是早晚往外面跑呢,原来是寻着老来的伴了。他下厨房给母亲做了热面条,亲自做的手擀面,里面卧了两只鸡蛋,又多放了葱花和海米。最近两年母亲的牙齿不好了,吃米饭时嚼得很慢。她就特别喜欢吃面条,只是吃不了辣椒段了,吃起来会咳嗽不止的。
马长河把面条热在微波炉里没一会儿,母亲就上楼来了。三楼也是二十几级台阶呢,母亲却走得不急不喘,进屋里坐下便喝凉茶水,咕嘟嘟地喝上几大口。
马长河想母亲的身体可是照前两年好多了,该不是爱情的力量吧,他想着就去给母亲拿湿毛巾擦手净脸,再给她端煮好的热面条。
之后,在厨房里准备自己的晚饭时,他偷偷地看着厅里正不紧不慢吃面条的母亲想,原来老家伙也谈恋爱啊,真是有点电视剧里边说的老不正经的意味啊。
马长河这么在心里说的时候,他竟然为自己这个无比怪异的想法笑了,他笑呵呵地走到厅里跟母亲说,这个周末他回林场去接儿子,带上你不啊?嘴里正嚼着面条的老太太立即停止了咀嚼说,不去不去,刚回来还没歇过乏呢,瞎折腾个什么劲。马长河偷偷地捂嘴乐了,小声地说,这老太太真鬼。
晚上,躺在客厅自己那张小床上,马长河给赵冬玲打电话,问她想好了没有。赵冬玲声音很小地问他啥想好没有?马长河说你装啥糊涂呀,前段时间我不是让你嫁给我吗,我必须得有个家了,你倒是考虑好没有?赵冬玲十分坚决地说,嫁你个头,不早就说好了吗,得把孩子将就出去,否则免谈。马长河说那怎么说也得三五年,我可等不起你。赵冬玲笑着说,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本色,很容易为爱情就义的,你赶快地找个刑场去慷慨就义吧。
赵冬玲挂上电话后,笑声还在马长河床头边回响,弄得他挺没劲的。他本来想跟赵冬玲说说他家老太太也恋爱的事,人家却把电话挂了。看来儿子的爱情火苗被他兜头一盆温水浇灭以后,母亲的火又烧起来了,如果听之任之吧,还有点于心不忍,万一那老头是个像他这样朝三暮四的“坏人”呢,那岂不坑了单纯善良的母亲呀。
不行,他得趁着自己停熄了爱情的战火之机,抽空查一查那银发老头的底细,老家伙聊天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本书,装腔作势也说不定。打定主意之后,马长河有些兴奋了,他困意全无,马上坐起身给李强挂电话,这事还得求他帮忙。当警察的就是有能耐,上次儿子办户口那事跟他说了之后没多久,就顺顺当当地迁过来了。
李强没理他唠叨的母亲恋爱那个茬,而是在电话里告诉了他一件大事情。李强说赶紧睡吧,明天他开车来接上马长河,一块儿去看看球友老钱,他摊事了。
马长河说求你别撂电话,把事情说明白,否则他睡不着觉。
李强说上一回老钱帮着几个县级市艺校的女娃子摆事你不知道吗,摆出毛病了。经老钱介绍有两个女娃给那个长头发艺术家顶了钱还陪着睡了,结果是考试没过关,人家告到法院了。
马长河说当时就看着那长头发不是个好东西,还又赔吃赔喝的,真是的。那老钱现在怎么样啊?他又问李强。
李强说在拘留所里蹲着呢呗,他也是刚知道的。
马长河说有辙没有啊,哥们一场咋也得想想办法啊?李强打着哈欠说,啥辙没有,就是天王老子犯了法也得与庶民同罪,他是自作自受呀。
马长河挂了电话后,咋也睡不着觉了,他竟然一夜都没有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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