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奂生到姚高潮(评论)

2014-04-29 00:44孟繁华
北京文学 2014年1期
关键词:上城高晓声陈奂生

孟繁华

80年代,著名作家高晓声连续发表了《“漏斗户主”》《陈奂生上城》《陈奂生转业》《陈奂生包产》《陈奂生出国》等“陈奂生系列”。高晓声一时名声大振,成为那个时代最重要的书写农民的短篇小说大师。陈奂生也成为新时期以来最有影响的文学人物之一。陈奂生的命运虽然都是被安排的,但是,在生机勃勃的80年代,陈奂生还是以他的形象,生动表达了那个时代农民的精神风貌和乡村中国的“艳阳天”。陈奂生虽然承袭了阿Q的精神遗产和重负,但他正走在试图摆脱这个传统和重负的道路上。陈奂生的道路也示喻了中国农民的希望和未来。因此,无论是读者还是批评界,对陈奂生这个文学人物的出现,都满怀期待并由衷热爱。特别是《陈奂生上城》,它的艺术成就至今仍被常常提起。高晓声曾自述说:“我写《陈奂生上城》,我的情绪轻快又沉重,高兴又慨叹。我轻快、我高兴的是,我们的境况改善了,我们终于前进了;我沉重、我慨叹的是,无论是陈奂生们或我自己,都还没有从因袭的重负中解脱出来。”(高晓声:《且说陈奂生》,载《人民文学》1980年6期)后来,高晓声以想象的方式,通过《陈奂生转业》《陈奂生包产》《陈奂生出国》等篇章,完成了陈奂生精神和身份的转变——他不再是“漏斗户主”和“上城”时的陈奂生。高晓声通过他的艺术实践为我们呈现了一个逐渐变化的当代中国新农民的形象。但是,中国现代性的全部复杂性并没有掌握在小说家的手中。

三十多年过去之后,又有一个农民进城了,他是尤凤伟《鸭舌帽》中的姚高潮。姚高潮因为老婆通奸,进城来找奸夫的老婆李爱萍。他希望和李爱萍结成“联盟”,成为“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这是姚高潮进城的缘由,这与“城镇化”“农民进城”都没有关系。姚高潮在家有两亩地一个鱼塘,完全可以生活下去,但是生活的不确定性还是将姚高潮“逼进”了城里。找不到李爱萍的姚高潮只好暂时安顿下来,李爱萍突然出其不意地打来电话愿意帮助姚高潮,介绍他找自己的一个“好朋友好姊妹”到一家名叫“淮扬楼”的餐馆打工。于是姚高潮便见到了一个名曰“李平”的女领班。姚高潮开始了他的城里生活。通过姚高潮的经历和视角,我们看到了不曾发现的城里的另一种隐秘生活——餐馆是城里生活的另一个窗口,各色人等聚集在这里,表现了他们不同的目的和诉求。而在餐馆打工的男女们,也毫不掩饰地实践着他们生活的“潜规则”,那些快乐的“临时夫妻”丝毫没有初期“底层写作”展现出来的泪水与苦难。因此,我们更关心的是主人公姚高潮的命运。初来城里的姚高潮还是一个陈奂生,尽管他高中毕业,但衣着体相行为举止,还是一个三十年后的陈奂生。在“李平”等人的提携下,姚高潮逐渐改变了自己。特别是一次试图来报复闹事的客人,用自己带来的苍蝇嫁祸餐馆时,姚高潮突发奇想地将苍蝇一口吞下,说是“葱花”,因其“挽狂澜于既倒”而得到老总的赏识,做了餐馆的“中层”——“清障队”队长。

小说在写姚高潮城里经历的同时,也写到外出打工却耐不住寂寞的“薛姐”、替富人“顶缸”却失明的小宋,以及餐馆的诸多打工族的命运。进城的乡下人都有一把辛酸泪苦难史,那里有说不尽的沧海桑田迷茫人生。“鸭舌帽”在小说中只是一个隐喻,一顶帽子可以成为改变一个人的身份符号。尤凤伟的锐利目光就在于他看到了当下中国世风世相的同时,也举重若轻地撕下了城市的虚假面纱。同时也将现代性的巨大魅惑无情地呈现出来——如果说陈奂生是因政策的变化不断被动地安排了自己生活的话,那么,姚高潮却是主动地投入到城里的生活。而這个三十年前的陈奂生未来的道路将会怎样呢——“他看不到,他,在路上”。

更值得称道的是小说的整体结构。如果说姚高潮的经历确如开头讲述的那样——姚高潮是李爱萍的朋友姊妹李平介绍到餐馆打工的话,可以说小说平淡无奇。但是奇就奇在这个“李平”和李爱萍是一个人。当姚高潮进城的时候,李爱萍正在处理离婚事宜,所谓的“不方便”是指这件事情。是化名李平的李爱萍暗中帮助了姚高潮,无论出于何种理由,这个整体构思使小说风生水起气象万千。这就是尤凤伟的小说区别于众多小说的地方,也是一个真正小说家的能力和功力所在。

责任编辑 师力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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