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玥
普米族是羌族的后裔,从西北到西南,他们的祖先历经千年迁徙。据说,最初是3个异乡的兄弟翻越了重重高山,最终在云南的玉狮场停下来,开始新生活。这个被高山密林所包围的村寨遗世独立,几十户普米族人共同守候着属于他们的8万亩原始森林。因为交通不便,且只有普米族人聚居,传统的普米族生活在玉狮场这个小小的村寨里得以完整保留。
歌唱大树
世代生活在深山腹地的普米族人相信,天地有灵。因为受到众神的守护,他们每年都要举行很多祭祀活动,以向天地间的神灵表达敬意和感恩之情。祈求风调雨顺时,要祭祀山里的众神,丰收之时,也要通过祭祀仪式来感谢神灵的恩典。而在各种仪式和歌舞中,树有极重要的地位。普通人家家里的火塘上方供着青松枝,过年时院子里也供起青松枝,还要用红豆杉叶、羊奶和其他花草来祭房屋的中柱。
玉狮场的人喜欢歌唱大树,从树根唱到树叶,有永远唱不完的歌。因为,森林不仅给他们提供建筑材料、药材、食物和取暖、照明设备,甚至连烹煮都依靠森林提供。他们从不随便砍倒一棵树。建房子时,则尽量利用老建筑上拆除的旧物料。
村里的老人说,如果森林被砍了,灾难就来了。普米人需要砍树时必须祭奠掌管这片山林的山神,向山神说明砍伐的原因、用途和所需数量,得到神灵应允之后方可动手。并且,必须依约定的数量砍伐,不可逾越。
一年织一件衣服
长势良好的牧草吸引了普米族人在这里放牧,他们的牛、马、羊、猪、鸡都放养在山上,其中的黑白绵羊是普米族人纺织品的主要来源。四季更迭中,牧草和羊毛循环生长。
秋末冬初,绵羊开始长出过冬的绒毛。这是一种极细、柔软而保暖的细毛。普米族的女人从绵羊身上取下部分绒毛,于冬天将其搓成线。在漫长而寒冷的冬夜,在火塘边,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搓线,煮茶,闲话农事。在来年的春末夏初,这些线已经足够织一件裙子或衣服。漫山遍野的山花盛开的时候,老太太与女儿或媳妇,沿用传统的织布方式,两人一组,将织布工具缠于腰间,站在树下的阴凉处,按衣服、裙子所需要的宽度来织布。到了秋天的时候,将其缝制成保暖、防水、遮风的衣服或帽子。普米族女人穿的“雅卡路”,普米族男人戴在头上的“氆氇帽”,都来自这一年田间劳作之余的纺织工作。
倡导回归俭朴生活的中野孝次,曾经在他的书中写道:“只要炉边有柴,囊中有米,还要什么呢?”这仿佛就是普米族人的生活写照。在玉狮场普米族的村寨里,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火塘,叫做“哈里布”。“哈里布”的光和热足以抵抗森林里漫长的黑夜和寒冷,因此也成为了普米族人生活中神圣的议事地。日落之后,围着火塘,小到家里的琐碎细事,大到娶亲嫁女,甚至族里的大小事务,都在喝茶谈话间完成。在火塘边不可以说不吉利的话,也不可以撒谎骂人。
回归土地
流经村前山谷的河流,谷底奔流不息的河流,源自原始森林的深处,来自遥不可知的远方,最终汇入怒江。千百年来,河流、大地和森林滋养着玉狮场普米人以及这里的或野生或圈养的动物以及漫山遍野的植物、野果草药和菌类。
森林里的植物和动物会提醒普米人,什么时候应该种植玉米,什么时候可以种植豌豆,什么时候可以收获松茸,什么时候可以收获羊肚菌。普米人寻找着四季更替的规律并按森林给出的提示进行劳作。在玉狮场,一年中每种作物只种一季,因为普米人认为,被照顾妥当的作物是不会有病虫害的,而适量的昆虫对作物生长则是有利的。
普米族人种植玉米、洋芋、燕麦、小麦、花豆、豌豆、黄豆,从不给地里的庄稼施化肥或农药。收获的玉米、洋芋与蚕豆,除了为普米人提供食物外,还可作为马、牛、羊和鸡的食物。部分作物的根、茎、叶还可以烧成灰,用作改善土壤的肥料,所有作物的根、茎、叶、籽和果都可以被利用,因为家里饲养的马、牛、羊和鸡可以为所有作物提供足够的有机肥料。
土地出产什么普米人就吃什么,土豆或蚕豆是主要食粮,煮熟了剥掉皮就可以吃了。玉米磨成粉,和水揉成粑粑,烤着吃。普米人的早餐通常只有玉米饼子或粑粑。偶尔,他们也会为远方来的客人准备鸡蛋茶,打一个鸡蛋在大的壶里,加入少量的盐,冲进沸腾的热茶,是为珍贵的待客之道。
在这片森林深处的玉狮场里,生命中所需要的一切来自于土地,最终也将回到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