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灵
长久以来。我苦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量词,来截取一段如歌的夜晚。当风声静止,时光停滞不前。
一夜。一整夜。我坐在黑暗最深处聆听。听远处夜的浪,一波波急促地涌来,它们正逼近我那残存的一点点睡意。
此刻,我所触摸的夜,有青花瓷般坚硬的质感。那醒着的世界,在睡梦的边沿沉吟。孤独一颗一颗坠落,带着清脆的回响。在这巨大的容器里,它是唯一的量具。它的刻痕,深深浅浅爬满我的心墙。
一整夜,我就坐在那条幽深的河流边上。倾听夜的水声从源头落下,不断深入,再深入。朝天之尽头的方向隐去。这时的夜是流质的。如河水一般。可以一勺子一勺子舀起它的漆黑。时间早已废止,一整夜的长度,已经不只是十二个小时。
我只想寻找一个合适的尺度,丈量心里的忧伤。
如果可以,请给我一柄木质的桨。那样,就可以将我的夜晚划入深深深深的海洋。整整一夜啊,我兀自倚桨而行,在广袤的黑暗里,在辽阔的风中。
我用一柄夜的桨,穿过寂寥的崖壁。从看不见的青草间,从刚刚凝结而成的露珠间,一路穿行。黑暗,轻了起来。像白色水鸟的双翅,在空旷的海面上轻舞盘桓。夜的桨,在我的海滑翔。那么轻,那么轻地拍打我疲倦的念想,带我回到阔别多年的梦里水乡。
从此我再不说想念谁。那样的字眼,充斥了太多寂寞情怀。至少。不适合这样的夜晚,不适合你和我。因为每个人的旅途,都有一条浅浅的河流,在黑夜里咿咿呀呀地吟唱,朝着遥远故乡的方向。站在黑夜边沿,我看见梦撑开两枚臆想的手掌,它们在微凉的晨光下轻轻摇晃。
嘘,请你别——别吵醒那只顽皮的水鸟,在我睡熟的一刹那。就让它安静地歇在我的梦里吧,我要背靠它丰盈的羽毛,在天亮时分淋漓酣畅地睡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