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为沈从文的代表作,《边城》营造了一个独特风情的边地世界,并塑造了有浓郁湘西边地小城特色的人物,“翠翠”作为其中最具特色的人物,在问世六十余年中深受读者喜爱。沈从文的高足、曾于西南联大师从于沈从文的汪曾祺在新时期亦创作了富有浓郁江苏高邮湖特色的“诗化小说”,《受戒》中的“小英子”美丽、聪明、开朗、乐观,是汪曾祺小说世界中有鲜明特色的女性形象。《受戒》与《边城》在人物形象塑造、意境的创造,以及语言风格上有许多相近之处。她俩均为乡村少女,但由于“翠翠”和“小英子”成长环境、家庭出身以及作者描写角度的差异,而形成了迥异的性格特征。对比《边城》中的“翠翠”与《受戒》中的“小英子”,我们可以管窥沈从文和汪曾祺在写作方法、创作志趣的共通性以及两人各具特色的个性。
关键词:《边城》;《受戒》;女性形象
作者简介:何登文(1980-),男,云南昭通人,现为云南民族大学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艺思潮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023-0-02
沈从文的代表作《边城》发表于上世纪四十年代,由于其独特的艺术价值,几十年中吸引了几代读者的阅读兴趣,《边城》营造了一个独特风情的边地世界,并塑造了有浓郁湘西边地小城特色的人物,“翠翠”作为其中最具特色的人物,深受人们喜爱。曾于西南联大师从于沈从文的汪曾祺在新时期亦创作了富有浓郁江苏高邮湖特色的“诗化小说”,《受戒》中的“小英子”美丽、聪明、开朗、乐观,是汪曾祺小说世界中有鲜明特色的女性形象。
在故事的厚度以及情节的容量上,《受戒》不同于《边城》,但《受戒》与《边城》在人物形象塑造、意境的创造,以及语言风格上有许多相近之处。她俩均为乡村少女,但由于“翠翠”和“小英子”成长环境、家庭出身以及作者描写角度的差异,而形成了迥异的性格特征。对比《边城》中的“翠翠”与《受戒》中的“小英子”,我们可以管窥沈从文和汪曾祺在写作方法、创作志趣的共通性以及两人各具特色的个性。沈从文和汪曾祺所描写的湘西和苏北的乡村少女都是为了构筑“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①沈从文和汪曾祺都希望通过写作来让自己的灵魂安顿,并挖掘民族优秀文化传统来褒扬一种人情美、人性美。他们创造的女性人物无不有着作者深深的寄托以及对善与美的追求。
一 、湘西水边的山茶花——翠翠
《边城》是一部意蕴颇深的小说,沈从文用独特的笔调为读者展现了“如画如诗的湘西风情,渡船、白塔、橹歌、青山绿水,犹如一幅幅绝美的画卷”。②翠翠从小就是在这样青山绿水的环境中长大,她受湘西的自然山水造化,天性单纯、活泼灵动。同时,由于独特的身世,翠翠父母亲早逝,只留她与年迈的祖父在清贫的生活中相依为命,这也造就了她的执著与坚强。翠翠与祖父生活在山区河岸,过着自足自然的生活。老船夫古道热肠、安贫乐道,几十年来一直守着渡船,在他们安静的生活中,黄狗、渡船、屋后碧翠的竹林与门前清澈的河流。读者于其中体会到了一种天然的生命状态。在爱情中,她与傩送的爱情是纯洁的,没有受到一些世俗观念的影响。当如此崇高的愛情,却因意外而被搁浅时,才会产生巨大的悲剧美、震撼美。
作品中对翠翠与傩送的爱情描写,体现了作者对人性美的追崇。翠翠的形象投射了沈从文对真善美与爱的希冀与呼唤。翠翠身上流露的人情美与人性美,令人感悟人生真谛,审视自我,揭露人心深处的灵魂。翠翠正是这样的文学形象,她使作品充满了光芒与魅力。
二、高邮湖畔的栀子花——小英子
《受戒》是一部散文气息极强的小说。汪曾祺在写作中以一种非常闲适的笔风给读者绘制了一幅高邮湖畔的生活风景图:一个恬静小村庄庵赵庄,它如世外桃源。与沈从文《边城》中所描述的画卷相比,这幅素描风景图无论是规模还是色彩都无法比拟。虽然,这幅画中涉及的景物和人物并不多,但作品中女主人公小英子与《边城》中的翠翠却有诸多异曲同工之处。
小英子从小生长在苏北历史文化名城——高邮,高邮城外是一片浩淼烟波的高邮湖。 “小英子的家犹如一个小岛,三面是河,剩下的一面有条小路直通荸荠庵,岛上只有这一家人。岛上有六棵大桑树,一个菜园子……”如此开阔的环境,给人一种旷达,豪爽的感觉。在这长大、生活的人,他们的性格难免会受到熏染,顺应环境变得开朗、大方。小英子正是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下形成了开朗豪爽大气的性格。
从作品中我们可以知道小英子的家算是富裕之家,自家的田地本来就够吃了,还租种了庵里的十亩田。家里四口人,父亲很能干,不仅田里场上样样精通,还能洗磨、修水车、修船、烧砖等,而且他的身体好。母亲是个贤能的女人,跟老爷子一样没有一天是闲着的。小英子的父母勤劳能干,方圆二三十里小有名气。他们家里有船,可以经常划着船去城里赶集。小英子长得和她姐姐一样都像她娘,美丽动人,娘女三个去赶集,一集的人都欣赏他们的美丽。
小英子与明海的爱情贯穿着整部作品。他们年少单纯,对爱情懵懂,因此他俩的爱情更显纯真。小英子初遇明海时,非常热情主动,一方面是她性格如此,另一方面是小英子被明海所吸引。明海是一个长相很好而且很聪明的人,他的嗓子特别好,连小英子的姐姐大英子都说明海的嗓音很好听。在之后的接触中,小英子一直在爱情中占据着主动,作品中小英子带明海来家里玩,英子的娘看到明海很聪明想收他当干儿子,小英子立马激动地催促他同意,当大英子夸奖明海的时候,小英子的骄傲之色就表现出她对明海的非同寻常之情。后来小英子拉明海去一起收荸荠。“她老是故意用自己的光脚去踩明子的脚。”后来明海被小英子在田埂上留下的脚印“心都搞乱了”。在明海划船和小英子过芦苇荡的时候,明子的心总是跳得很快,他紧张地把船划得飞快。从中可见小英子与明海的爱情已经萌芽并慢慢地成熟。最后,小英子去接明海从善因寺受戒回来的路上,小英子还是占据着主动“她一路上问了好多话,好像一年没有看见了。”因此,他们之间爱情的表白都是由小英子主动提出的。小英子在自己的感情上面一直都是一种乐观自信的态度,她从不拖泥带水,爱上就爱上了。作者在文中也就是要推崇这种敢爱敢恨的形象。作者并没有直接描写小英子的感情,而是通过散文化描写的故事以及各种画面从侧面表述小英子的爱情。这是作者的精神寄托,也是他所提倡的人生态度:这种真挚朴实的感情,是现代社会人所缺失的宝贵东西。
三、山茶花与栀子花的比较
⒈翠翠与小英子形象的源起
关于翠翠形象的来源,沈从文曾在《湘行散记·老伴》里,讲述他曾经在一座小城故地重游时,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绒线铺里,这个小女孩的母亲也是当年坐在绒线铺里的小姑娘。她们构成了《边城》中翠翠形象的来源。不同于翠翠,小英子的形象则有更直接的来源,“这个庄叫庵赵庄,小英子的一家如我所写的那样,这一家人特别勤劳,房屋、用具特别的干净整齐,小英子眉眼的明秀、性格的开放爽朗,身体姿态的优美和健康,都使我留下难忘的印象,和我在城里所见的女孩不一样,她的全身,都散发着一种青春的气息。”③
⒉翠翠与小英子的美的特点
翠翠和小英子都处于少女阶段,她们是农村女孩,都是在自然风雨中长养着,他们都是美的化身,从他们的身上既能看到农村女孩的自然美,也能感受到作者赋予她们的另外一种内涵以及意境美。
首先,翠翠的美主要从她的形貌上展现出来的,她的皮肤受湘西自然风化影响,“黑黑的”,眼眸清明如同水晶,天性善良纯真,使得天保和傩送兄弟俩同时爱上了她。其次,翠翠善歌,歌声优美轻扬,山歌轻盈而灵动,活泼又自然,所以在梦里,翠翠才会被美妙的山歌浮起来,摘到一把虎耳草。天保和傩送都看到翠翠的外在美,而只有傩送能体会到翠翠和山歌的关系,这也是他们的爱情基础。再次,翠翠的美,不仅在于她爱的纯洁,还在于她对爱的坚贞。翠翠的这种爱情中带有的悲剧,期间蕴含的淡淡的忧伤也是一种作者赋予其内在的悲剧美。可以说翠翠就是作者内心的一种美的化身,在她的身上,倾注着作者对美的理解与向往。
与翠翠相比,小英子外表是美的,但她内心所含有的乐观与自信,对爱情的纯洁与热情,却是作者所赋予的心灵美。小英子就是爱与美的化身,她的爱情是如此的美好和纯洁无瑕。但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爱情在深层次中本身也表现出一种淡淡的忧伤。忧伤美是翠翠和小英子身上共有的美。
⒊翠翠和小英子成長环境中的水元素
翠翠和小英子的成长生活与水息息相关,可以说,是水赋予了她们极大的灵性和内心世界中的万千变化。
翠翠身边的水是长长的清澈的溪水。溪是窄的,渡船几分钟就可以渡过去,并且只在溪的两岸来回摆渡。翠翠的视野便是这溪,抬头可见的长着虎耳草的山崖和一脉一脉的远山。翠翠偶尔也进城。小城、溪水都在僻远的深山峻岭之间,地方偏僻,交通闭塞,外界对这里的影响得特别缓慢。湘西是一个闭塞、古朴、原始的“世外桃源”世界,翠翠生长在这里,面对悠悠流淌的溪水,心境澄澈明净。小英子从小生长在苏北历史文化名城——高邮,高邮城外是一片浩淼烟波的高邮湖。京杭大运河穿过高邮湖,通过高邮湖北达京都,向南连接苏杭——“天堂”之地,运河河岸一座座古城点缀其间,自古以来就是富庶之地。水是翠翠与小英子的共同背景,这背景又有着显著的区别,这种不同也通过翠翠和小英子各自鲜明的个性折射出来,形成了翠翠敏感腼腆的性格与小英子的开放爽朗的性格。
水赋予两位少女以灵性,但水的不同特点也形成了他们性格的差异。翠翠的内心世界是复杂敏感的,对人存在戒心。她与傩送的第一次相遇便误会了傩送,后来了解后,对傩送不免又吃惊又害羞。小英子比起翠翠性格则开朗大方很多,与明海初次见面,小英子就将吃剩的半只莲蓬扔给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翠翠虽然钟情于傩送,但由于家境差异等方面的影响,翠翠对傩送的情义表现得比较含蓄。而小英子对明海的爱情的追求没有什么顾忌,表现得非常大胆和直接。
注释:
[1]沈从文《序跋集.〈从文小说习作选〉代序》,见《沈从文文集》,第11卷,45页,花城出版社/香港三联书店,1984。
[2]尚菲菲《小说〈边城〉中翠翠的形象解读》《安徽文学(下半月)》2011年第12期.
[3]汪曾祺著。陆建华主编:《汪曾祺文集》(文论卷),江苏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