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恬适生活和纯真人性的到来

2016-05-09 17:10高运荣
青年文学家 2015年35期
关键词:受戒

高运荣

摘 要:从抗日战争到文化大革命,中国百姓经受了太多的磨难,这如虫蚁几十年都啮噬着汪曾祺的心,为民忧虑的他,构筑了一个环境温馨和谐,民风淳朴、恬适而美丽的“桃花源”,以甘衬苦,呼告时代与百姓,该休养生息了。

关键词:受戒;为民请命;休养生息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5-0-02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1]

汪曾祺发表本小说前的经历,对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无不有切身体会:一九三七年,作者时年十七岁,时值日军侵华、山河破碎的社会巨变,哪一个有爱国良知的中国人有心思去拥抱青春?生活颠沛窘迫,爱情之花蕾未开而凋零,作者最富青春活力的年华耗损于八年的战火。山河破碎的社会巨变带来如山的重重压抑。

抗战结束了,本以为是人民建设美好家园,过上富足的日子时代,然而把日军驱逐出境后,中国人民迎来的却只是短暂的休养生息的春天,之后所面临的是:

1950年-1953年,抗美援朝,志愿军伤亡36.6万人,耗资62.5亿人民币,大伤国力;

1958年,“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开始,导致1959年~1961年三年粮食供给严重困难;

1966年-1976年,文化大革命时期,公民生命、权利、自由严重被践踏,民主、法制乃至宪法严重受践踏。

……

这一切使作者深感现实社会中,人民苦难深重、劫难一重又一重,得不到休养生息的喘息机会,促使作者产生了对宁静、闲适、恬淡生活的向往之情,追求心灵的愉悦、净化和升华。

这也正是广大人民普遍存在的心态和殷殷期待之情。

尽管四十年过去了,正是这些本该在作者和广大百姓生命所属的年代出现的、梦幻般美丽而缺失的东西,汪曾祺如鲠在喉,难以承受梦想的压抑,难以弃百姓生存状态于不顾,于是幻构出他心中的梦想世界:

一、脱俗的文化生活空间

小说开始介绍了故事发生的地点——“庵赵庄”,这个地名有点怪,庵指的是菩提庵(即荸荠庵),赵是因为庄上大都姓赵,“庵赵庄”是宗教和世俗的融合,有趣的是这“荸荠庵”,原本叫做“菩提庵”,富于佛教意味,“俗人”们把它叫讹了,叫成了荸荠庵。“讹”是错误的意思,而世人、包括那庵里的和尚也接受了这种错误的叫法。 这一讹称很具隐喻涵义,“讹”它代表着一种民间化的、世俗化的对佛教的解读。并且庵本来是住尼姑的,“和尚庙”、“尼姑庵”是俗人约定俗成的想法,可是荸荠庵住的却是和尚,当地的老百姓对此也是习以为常。这看起来很是荒谬,但正好印证了宗教的世俗化,消解了人们对于宗教的神秘性与神圣性。这实际上作者是对于宗教信仰的一种有意的“省略”或“忘怀”,也是对于现实世界各种社会约束的“淡化”,一切也就显得自然,那分不清是真是假的“梦”便在这自然的境界中展开。

二、佛教文化世俗化的风土民情

在人们的意识中,寺庙是神圣的,庄严的,僧侣生活是枯寂的,缺乏乐趣的,宗教的清规戒律多如牛毛,只有那些不能承受生活的磨难的人们才会了断人世恩怨,皈依佛门,而信徒对于宗教是相当虔诚的。而在小说《受戒》中,宗教信仰已被民俗风情消解而世俗化了。

拿小说的主题“受戒”来说,受戒是佛教仪式,当和尚都要经历这样一场庄严的“典礼”。“好好的头皮上烧十二个洞,那不疼死啦?”“不受戒不行吗?”小英子对明海“受戒”表示不理解,这是多么的不人性的行为,无异于活受罪。然而,明海明白“受戒”这一形式对于和尚的必要性,尽管它确实违背了自然的人性,因为“不受戒的是野和尚。”“受了戒,就可以到处云游,逢寺挂搭”,明海对这种仪式却不能不接受。“受戒”对于纯真少年来说,并不是痛苦,它只是“领一张和尚的合格文凭”而已,它只是“当和尚”的“仪式”。

再来看荸荠庵里的僧侣生活。在荸荠庵,当和尚只是一种谋生的职业,只要会一点如放瑜伽焰口,拜梁黄忏之类的法事,从此就可以吃现成饭,可以攒钱,可以还俗娶亲,还可以买田置地,过优哉游哉的神仙日子。不仅出家的目的是世俗的,连庙里的生活方式也是如此,充满了尘世的气氛。荸荠庵的小和尚过着清闲的日子,连早课、晚课也不用做,只是“烧一炷香、磕三个头,念三声‘南无阿弥陀佛敲几声磐”,然后挑水,喂猪,而作为和尚念经这一正经事,“就跟教唱戏一样”。

三、温馨和谐的田园生活

小说以小英子家为中心,绘制了一幅田园牧歌式的水乡生活画卷,这里是美丽富饶的水乡,纵横交错的河流与辽阔的芦苇荡,小英子一家就生活在三面是河的小岛上,独门独户,一家四口人。赵大伯憨厚能干,是田里场上样样精通的“全把式”,脾气好,身体结实,“像一颗榆树”;赵大妈也是精神的出奇,腌菜做得好吃,剪的花样子也是乡里乡亲嫁闺女的稀罕物。老两口一个是“摇钱树”,一个是“聚宝盆”。两个女儿也勤劳手巧,大英子性格文静,像父亲一样话少,即将出嫁的她,对未来的生活满怀憧憬,专心刺绣,赶制嫁妆。小英子心灵手巧,热情泼辣,快言快语,对于姐姐的痴情,也会打趣一番,家里的零碎小活小英子全包了,像个小喜鹊一样,整天叽叽呱呱,快乐得不得了。

从小英子一家人的生活,就可看出庵赵庄芸芸众生生活的恬然安逸。庄上的人们忙活时,相互换工,不收工钱,管酒管肉;农闲时,各顾各,自由自在,不显紧张。在田野里“干活时,敲着锣鼓,唱着歌,热闹得很”,为求得明海画的花样子,年轻姑娘们大老远走路的、坐船来看。热闹的劳动场面与琐碎率性的农家生活相谐成趣,构成了庵赵庄恬淡敬爱、自然淳朴的田园生活境界。

四、清新自然的初恋故事

小说以如世外桃源般的庵赵庄为背景,记叙了荸荠庵小和尚明海和少女小英子的初恋故事。从小就确定当和尚的小明子面如朗月,声如钟磬,聪颖好学,在随舅舅去荸荠庵的渡船遇上了小英子,热情开朗的小英子很自然地把半个莲蓬扔给小明子吃,渐渐的,他们就成了好朋友,明子也老往小英子家里跑。一次,调皮的小明子用铜蜻蜓去捉小英子家的鸡,小英子的母亲斥责明子时,径直叫他“儿子”,后来干脆把他认作了干儿子。小明子会画花,小英子就把它们绣出来。他们共同劳动,一起栽秧,放牛,踩水,割稻子,看打场,“扌歪”荸荠,随着岁月流逝,春去秋来,少男少女在一种亲密无间的关系里滋养起了一种最自然的相互依恋的情感。“她挎着一篮子荸荠回去了,在柔软的田埂上留下了一串脚印。明海看着她的脚印,傻了。五个小小的趾头,脚掌平平的,脚跟细细的,脚弓部分缺了一块。明海身上有过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心里痒痒的。这一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心态描摹得淋漓尽致,婉而成章。小明子在善因寺受完戒,小英子驾船送他去。小英子表露心声要给小明子当老婆,已“受戒”当上和尚的小明子眼睛睁得鼓鼓的,答应了。

在小说中,少男少女的初恋故事写得那么朦胧,那么朴实,毫无雕琢的痕迹。当然,他们的爱情也没有受到世俗的阻碍,因为在那个时代,那个地方,这似乎合情合理。初恋显得那么自然、清新。

从作者所幻构的梦中,我们不难看出作者所向往的生活:

在这个“桃花源”世界里,“人不生病,牛不生灾,也没有大旱大水闹蝗虫,日子过得很兴旺”,人们不受清规戒律的约束,虽是凡夫俗子,却没有俗世之人的奸猾,所有人,包括寺庙里的和尚也和庄上的人们一样的过着如此祥乐的日子。

青年人聪明能干,活泼大方,在初恋所表现出来的清纯、和谐,对戒律的藐视,拥有旺盛的生命力,好一个自由自在、幸福祥和的世界。

而所有这一切美好的东西,看起来如此欢快,但终究是一个梦幻,离现实总是那么遥不可及。它愈富足美丽愈反衬出现实生活的黯然无色,这其实饱含着作者对现实生活状况失望的隐痛,也是对现实生活的抗争与呼唤。

《受戒》,是一支春笛,以其婉转而平和的旋律,为民呼唤久未归来的“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2]安居乐业、恬适而淳朴的生活,唤醒在严冬中沉睡的纯真的人性。既吹给当政者,也吹给人民。

注释:

[1]引自《山坡羊·潼关怀古》张养浩[元代].

[2]引自《老子》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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