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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29 00:44刘伟
青年文学家 2014年23期
关键词:女性意识

摘 要:《酒后》中的女主人公采苕作为一位新时期的妇女,女性意识尽管有了些微的觉醒,但并没有掌握自己的发言权,依旧生存于男性强权之下,从侧面折射出了当时女性的生活现实。她们虽然有了一定的自主权和自觉意识,但在整体上仍处于父权社会的网罗之中,为封建传统家庭伦理思想所束缚,对男子屈从依附的现实并没有改变,表明了女性反抗最终的无力性及为封建传统家庭伦理思想所束缚的现实。

关键词:酒后;女性意识;父权社会;屈从依附

作者简介:刘伟(1989-),男,湖南永州人,云南民族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欧洲文学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23-0-02

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兴起及人文主义思潮的影响,在对“人”的发现和重视之下,上世纪初期文学作品中对女性的身份地位问题也有了新的审视和思考。在此背景下,凌叔华的《酒后》现实意义值得引起重视。波伏娃说“女人不是生成的,而是后天形成的。”[1](P9)传统的文学作品在叙事上几乎都是站在男性视角上进行书写的,而女性的历史则近似“他者”的历史,深处空白。五四时期的女性作家,她们作为中国文学史上自觉地以女性身份写作的一群人,首先开始对女性自身自觉的书写和记录,具有划时代的意义。通过从性别批评的角度的分析,有助于我们认识当时妇女的生存现实及其心境状况,而现实中不管她们是否有遵从三从四德的传统道德戒律,“她们永远被注定于界定的尴尬命运的夹缝中挣扎生存,处境两难。”[2](P42)

一、女性身份意识的觉醒

在《酒后》这篇文章中,妻子采苕是文章叙事的中心,丈夫作为她的陪衬者,突出了她女性身份的特殊性。一开始,丈夫就说“我现在赞美大自然打发这样一个仙子下凡,让我供奉亲近,我诚心供奉还来不及”[3](P135)。表面上看起来,采苕美丽而高贵,丈夫对她爱护有加,极力赞许,有求必应,“我可以孝敬你一点什么东西?你给我许许多多的荣耀和幸福,就今晚说一通晚,也讲不出百分之一来。”[4](P135)这样在文章中,就使得作为妻子的采苕拥有了一定的自主权,有了选择自己行动的可能,这为下文故事的发展埋下伏笔,形成自然过渡。

不同于传统文学中常见的贤淑安分的家庭主妇形象,小说中的采苕似乎不再是一个对丈夫百依百顺的附庸者,看起来好像拥有了与男性“平等”对话的权利。她敢于说出自己内心隐秘的私语,提出一吻的“非分”请求,并有意将它付诸实践。采苕的这一大胆要求,是不见容于传统社会的,这一强烈反差体现了主人公女性意识的觉醒及女性自我长期压抑内心诉求的社会现实。她的行为言谈在此意义上也使得她具有了某种典型性,从而折射出当时女性群体的整个心理现实和情状。作为新时期的妇女,她们不再是不闻不问,言听计从,而是在试探中隐约地吐露着自己内心的秘密,但这样的“大胆”也只能是说说而已,“在新式婚姻里,这样幸福的场景之下仍掩盖着事实上的不平等,掩盖着女性的隶属的、被动的和被创造的地位。”[5](P140) 采苕在看似幸福的家庭生活中,其实依然过得乏味苦闷,与传统的家庭妇女生活现实没有本质的区别。她们虽然已不是传统的小脚女人,但也还做不了后来的娜拉,对于自己的角色还没有清晰的认识和定位。

二、潜在的男权主义

采苕在经济上的不独立,使她不得不屈从于丈夫,在物质上依附。细读丈夫对妻子的赞颂之词,言词上的夸饰其实显示了他在情感上及对妻子爱的真诚性上的可疑。他的赞美,其实是对于拥有娇妻和自我殷实家境的自我满足和炫耀,不管是出于丈夫意识的自觉和不自觉,在丈夫的心底妻子都是和物质对等的。也就是说,他与妻子采苕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平等地进行过对话。这些赞美之词在作者不动声色的客观叙述中,显示出了作为丈夫他内在的怯懦和虚荣,“信不过你是没有的话,只是我觉得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6](P137)

文章中多处对比,也从侧面揭示了男性潜在的强权意识。当妻子终于提出自己内心的要求时,丈夫惊异地问道:“你今晚也醉了罢?”[7](P136)这个“醉”字,可谓一语双关,既指称妻子醉酒,又说出了中国古往今来女子身份“醉”的状况,在男性霸权的意志下,一吻的要求是不被允许的。文章中的丈夫自始至终都是站在男性自我中心的角度去思考和处理问题的,他的反问恰恰是对妻子真实心境长期不理解的表现。正是这种潜在的传统意识造成了女性现实生活的不幸,这在作者的《花之寺》中同样得到呈现,妻子说“我就不明白你们男人的思想,为什么同外边女子讲恋爱,就觉得有意思,对自己的夫人讲,便没意思了?”[8](P175)男性意识中所暗藏着的根深蒂固的自我优越感,这是造成男女两性之间隔阂与不幸的主要原因,而他们之间是否能真正开始平等对话,深入彼此的世界,站在彼此的角度去认识思考,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睡着的男子子仪充当了故事发展的线索,妻子对子仪入微的关心,与丈夫对妻子的怜爱、赞美,形成一组互相追逐而又分离的画面,表现了女子家庭生活的内在的不幸,也证实了上文所分析的丈夫赞美之词背后的虚伪。她对睡着男子的身世境遇的议论,从侧面批判了封建社会包办婚姻对人的戕害和金钱至上下的人情冷漠,她同情客人子仪,也与自我的不幸形成呼应。

三、归于“沉沦”的命运

男性为维持自己的权利地位,需要女性自身的认同,在文章中则表现为采苕的自我大胆尝试的最终放弃。小说中的丈夫在给予妻子适度的尊重和物质上的舒适外,也让渡出一定的权力,但她的自主毕竟是有限的。对于凌叔华小说中的女性,鲁迅先生曾评论道她们“大抵很谨慎的,适可而止的描写了旧家庭中的婉顺的女性。即使间有出轨之作,那是为了偶受着文酒之风的吹拂,终于也回复了她的故道了”[9](P114)反映了“世态的一角,高门巨族的精魂。”

作为一个新时期知识女性的代表,妻子终于表露心声,但她终究还是不敢迈出关键而实质性的一步,“我心跳的厉害,你不要走开”[10](P137),这是女性潜意识中对男子合法的“监视”身份的默许,希冀在这种“监视”下来获取和表征自己行动的清白。因此,“她”的行动也就始终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自主。这在丁西林改编的戏剧中表现得更为明显,丈夫对妻子的亲吻之举似乎毫不介意,丈夫在内心便笃定了妻子是不可能去亲吻客人的,这一自信可看成是传统几千年夫为妻纲的延续,根深蒂固。

妻子采苕虽然受到了新思潮的影响,但她的抗争更多来自于个人和家庭的浅层,没有对时代的整体认知,也就注定了其反抗的片面性和局限性。她也并不存在彻底的自我觉醒和个性反叛,“亲吻”的愿望作为女子内心真实诉求的象征,结局却是她的畏惧不前,妥协和放弃“我不要Kiss他了。”[11](P137)她的最终妥协,重归依附于传统家庭伦理規制的现实,也符合了凌叔华笔下一贯旧家族中婉顺的女性形象。女子脸上的热退,亦象征了一个新时期女子抗争的最后力气的耗尽,对现实社会体制和对家庭伦理道德观念的无力反抗和屈服。把女子的反抗比喻成一时的冲动之举,对应了现实中改变女性身份地位的艰难,及社会环境对她们的巨大压力和束缚。她们始终没能逃出“沉沦”的宿命,由此也使文章笼罩在深沉的伤感之中,忧郁的笔触下,透露出作者对女性命运的深切同情及思考。

参考文献:

[1]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Ⅱ[M].郑克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2]林丹娅.当代中国女性文学史论[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3.

[3][4][6][8][9][10][11]凌叔华.凌叔华经典作品[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

[5]刘思谦.“娜拉”言说:中国现代女作家心路纪程[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7.

[9]鲁迅.鲁迅杂文全集(上下册)[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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