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余华小说中语言的特色

2014-04-29 11:34刘红霞
青年文学家 2014年32期
关键词:余华特色语言

摘  要:1987年,余华以短篇小说《十八岁出门远行》进军文坛一举成名。之后凭借一系列作品成为先锋派文学的代表人物,被评为“中国最享誉世界的作家”。这与他的小说语言极具个性和艺术魅力分不开。本文将从语言表现的生动幽默、音乐美和真实性等方面来展现余华小说中语言的创作特色。

关键词:余华;语言;特色

作者简介:刘红霞,女(1977.07-),四川射洪,讲师,硕士,主要从事大学语文教育教学及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重庆三峡医药高等专科学校语文教研室。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32-0-02

语言是成功创作文学的首要因素。20世纪80年代以来,先锋派作家余华创作了《十八岁出门远行》、《许三观卖血记》、《兄弟》等一系列短篇长篇小说。余华紧紧抓住语言,通过新颖独特、形象生动的语言展开精彩写作,成功塑造了以许三观、李光头等为代表的人物形象,在国内外文学界获得了高度评价。极具个性和艺术魅力的语言使余华的小说具有不可替代的审美价值。

一、巧用比喻夸张,语言生动幽默

余华喜欢幽默, 认为幽默是作家与世界打交道的最好方式。比喻是对事物的特征进行描绘和渲染。用比喻的修辞手法来描写是一种艺术形式。[1]余华以高度的敏感性和独创性,在作品中娴熟驾驭比喻,取得了很好的幽默效果,让人拍案叫绝。

《兄弟》里“当李关头说道林红紧绷的皮肤和微微突起的尾巴骨时,五个民警的十只眼睛突然像通电的灯泡似的亮闪闪了。李光头紧接着说没再看到什么时,这十只灯泡般的眼睛立刻像断了电一样暗了下来,他们满脸的失望和满脸的不高兴,他们拍着桌子对李光头吼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想一想,还看到什么啦?”这个句子里用了两个明喻进行对比,生动形象地再现了那个禁欲年代,对异性的强烈渴望,尤其是像林红这样的美人更是男人们日思夜想。五个民警以审问李光头为借口,假公谋私的情景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禁捧腹大笑。五个民警的形象,在余华巧妙运用的富有很强感染力、文采斐然的语言之下,给读者留下了鲜明深刻的印象。又如李光头“明白了自己虽然臭名昭著,可自己是一块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李光头因在厕所偷看女人屁股被抓游街示众而臭名昭著。在女性面前,臭名远扬的李光头就是一块闻起来臭味十足的臭豆腐。年轻的姑娘们甚至是没发育的小姑娘和上了年纪的老女人见了李光头都远远地躲着他。可在男人们那里,年老的年轻的、已结婚的没结婚的小伙子都对镇上的大美人林红垂涎三尺。他们不惜花钱买三鲜面贿赂李光头,向他打听他们做梦都想知道的“林红的屁股秘密”。以至于李光头的顾客源源不断,始终是求大于供,而且还有回头客,有一个健忘的人回头了三次。在这些男群众眼里,李光头就是一块吸引人的“吃起来香”的臭豆腐。余华巧妙地运用比喻,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那个本性压抑时代受压抑者的内心本真状态。

《在细雨中呼喊》“翌日清晨,全家都换上了补丁遍体的衣服,仿佛鱼的鳞片一样,我们像是四条可笑的鱼,迎着旭日游出了家门”、“有一次,一人(警察)对付五个流氓,并用他自己的鞋带绑住了他们,像提着一串螃蟹似的把他们送进公安局。”前一句将“补丁遍体的衣服”比喻成“鱼的鳞片”、穿着补丁衣服的人比喻成鱼,巧妙新颖,俏皮幽默的语言令人忍俊不禁;后一句形象生动地将警察押着用鞋带绑住的五个流氓比喻成提着一串螃蟹似的,表现了对流氓的不屑之情。《阑尾》中因儿子们的天真幼稚害得强壮的父亲阑尾穿孔。父亲埋怨母亲“说起来你给我生了两个儿子,其实你是生了两条阑尾,平日里一点用都没有,到了紧要关头害得我差点丢了命”。将两个调皮捣蛋的儿子比作没有用的阑尾,父亲的难以释怀、怨艾之情跃然纸上,让读者不禁哑然失笑。余华作品中大量运用的这些新颖、巧妙的比喻,不仅形象鲜明,增添了幽默色彩,同时也表明了作者对世界的独特认知。

夸张也是余华创造幽默的独特方式。《兄弟》中“童铁匠气得脸比铁还要青了,他扬起了他打铁用的大手掌,打铁似的‘啪的一声揍在李光头的脸上,让他一头栽倒在地,让他当场掉了两颗牙,让他眼睛里火星飞溅,让他半个脸呼呼地肿了起来,让他耳朵里的响声‘嗡嗡地叫了一百八十天”。“一头栽倒在地”、“当场掉了两颗牙”、“眼睛里火星飞溅”、“呼呼地肿了起来”、“嗡嗡地叫了一百八十天”,这些通俗夸张的语言形成了余华作品独特的失衡的幽默。又如“王冰棍最为悲壮,他像是堵枪眼那样扑了上去,哀号着他的‘五百元,抱住李光头的肩膀大口吃肉般地咬起来,仿佛要从李光头身上咬下价值五百元人民币的皮肉来”,“堵枪眼那样”、“ 大口吃肉般地咬起来”,用夸张的语言烘托气氛,增强了语言的生动性和感染力,让读者不禁联想翩翩。类似的例子在余华的作品中比比皆是。作者以敏锐的眼光、娴熟的筆法,选取符合小人物身份的普通人口语中特有的一些日常用语加以夸张,充满了幽默色彩。

二、大量使用排比和重复,具有音乐美

语言形式“因为自身或者因为给予朗读者的快乐而受到欣赏。”[2]优秀作家作品的语言读起来有种聆听音乐的感觉,这样的语言能带来和音乐相同的感染力。余华在进行文学创作前深受音乐的洗礼,并从中提取了音符的“形状开始了我的音乐写作”。[3]他认为音乐和文学在叙述上有共性。“人类的语言可以清晰地描述一件事物,但音乐是一种情绪,是不清晰的。所以我将文学介入音乐,关注音乐”。[4]在创作中,余华将音乐作品作为其创作的养料,从中汲取音乐的、文学的营养元素。大量使用排比句和词语的重复使这些语言富有音乐感,读起来音韵铿锵、朗朗上口。

排比是把三个或以上结构和长度均类似、语气一致、意义相关或相同的句子排列起来。作为修辞手法,可以“壮文势、广文义”。作品中,余华使用了很多排比以增加叙述气势与感情强度,使语言具有整齐美和音乐美。《兄弟》中“一千多人看着呢,他竟然把李兰举了起来,灯光球场里的笑声哗啦哗啦地响起来,大笑、微笑、尖笑、细笑、淫笑、奸笑、傻笑、干笑、湿笑和皮笑肉不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也是什么笑声都有”,将十种笑声放置在一起构成句子成分排比,制造了笑声种种哗啦哗啦响起来的效果。“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破烂了,站着的时候疼痛,坐着的时候疼痛,躺着的时候疼痛,动的时候疼痛,不动的时候也疼痛”,“他们说李光头的哭声里有七情六欲,有时像是发情时的猫叫,有时像是被宰杀的猪嚎,有时像是吃草的牛哞哞地叫,有时像是报晓的雄鸡咯咯叫”,分别构成分句排比。“群众一口咬定奔驰是天下第一黑,宝马是天下第一白;奔驰比非洲的黑人还要黑,宝马比欧洲的白人还要白;奔驰比煤炭还要黑,宝马比雪花还要白;奔驰比小学生用的黑墨水还要黑,宝马比小学生用的白纸还要白。群众最后总而言之,奔驰比黑夜还要黑,宝马比白天还要白”,几组句子通过两种对比构成句子排比。这些排比句结构整齐,各排比项之间语义相关,上下文贯通,语气连贯,达到了加强文章节奏感的表达效果,韵律感很强读起来朗 朗上口,具有音乐美。余华小说中的语言,通过使用大量的排比,常常跳动着某些节奏和韵律,这些节奏和韵律,常常是我们在欣赏音乐作品时才能感受到的那种独特的感觉。[5]

余华语言的音乐性还表现在使用重复的手法。《许三观卖血记》中频频使用词语、句子和段落的重复。许三观晚年要卖血引起三个儿子的不理解,许玉兰连用十二个“你们”,十三个“你”厉声质问儿子们。《兄弟》中“这时的童张关余已经是革命铁匠、革命裁缝、革命剪刀和革命牙医了”,连用四个相同的词语“革命”,巧妙地讽喻了童张关余四人已融入到当时的社会背景中。“李光头开始孤单一人,一个人在街上走,一个人在树下坐着,一个人蹲到河边去喝水,一个人和自己说话”,用了四个“一个人”表明没有了宋钢相伴的李光头生活的孤独。“接下去李光头再次音信全无,六个合伙人白天盼,晚上盼,时时盼,分分盼,最后是秒秒盼了,也盼不来李光头的一根头发丝”,连用六个“盼”字将合伙人的盼望之切的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在那个夏天里,李光头为了躲避这三个中学生的扫堂腿,经常跑得尘土飞扬,跑得自己把自己绊倒。他把八岁的腿跑得又酸又疼,把八岁的肺跑得呼呼地冒热气,把八岁的心脏跑得咚咚乱跳,把八岁的自己跑得死去活来”,用了六个“跑得”突出了李光头为躲避扫堂腿的艱辛。这些连续或间隔的重复组成排比好似音乐的曲调重复,给人以明快酣畅、音乐旋律一样流畅的艺术美感,增强了音乐语言和形象的表现力,实现了作者要将音乐引入小说的构想。

三、频繁使用量化词语, 表现真实性

余华在小说创作中追求语言向真实无限接近。为了叙述时有一种在场感和真实感,频繁使用精确的量化词语, 用具体数字表明细节的真实性。《许三观卖血记》里许玉兰吃了许三观买的食物,许三观掰着手指一五一十地给她详细地算账“小笼包子两角四分,馄饨九分钱,话梅一角,糖果买了两次共计两角三分,西瓜半个有三斤四两花了一角七分,总共是八角三分钱”。该句中每一种食物重量细化到两,价格细化到分,通过这些具体数字许三观的形象瞬间立体化,给读者以真实感。《兄弟》中“热闹的婚宴晚上六点开始,每桌都是十菜一汤……白酒喝掉了十四瓶,黄酒喝掉了二十八瓶,十一个微醉,七个半醉,三个全醉。全醉的三个分别趴在三张桌子下面嗷嗷叫着呕吐不止,把七个半醉的也勾引得呕吐了起来,十一个微醉的触景生情,张开了十一张嘴巴,打出了十一串酸甜苦辣之嗝”。在这段对林红和宋钢婚礼现场描写的句子中,作者一口气连用了十三个量化词语,用具体数字将婚宴吃喝的热闹情景与喝酒人的各种醉态以幽默的笔调勾勒出来,让读者感觉就象置身于婚宴现场,给人有一种亲身经历的在场感。

余华凭借高度的敏锐性和对世界的独特认知,小说中运用语言炉火纯青。法国著名文学理论家与评论家罗兰巴特曾说 “语言是文学的生命, 是文学生存的世界, 文学的全部内容都包括在书写活动之中”。余华因极具个性和艺术魅力的新颖独特、形象生动的语言使他的作品大放异彩。他是擅长制造幽默的、用文字演奏音乐的小说家,是当代中国小说语言驾驭者的典范。

参考文献:

[1]王希杰.修辞学通论[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6.

[2]米盖尔·杜夫海纳.美学与哲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163.

[3]余华.音乐影响了我的写作[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21.

[4]余华.高潮[M].上海:华艺出版社,2000.1:11.

[5]冯广艺.汉语修辞论[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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