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
摘 要:《乡村捕钓散记》是刘春龙以渔为专题的散文集,共计99篇,作品语言质朴清新,细节描写生动,渔民生活跃然纸上,在描写里下河地区渔民的捕鱼技能和生活的同时记录了当地特有的民俗民风,俚语方言,体现了浓郁的地方文化特色,成功地对地方文化进行形象阐释和书写,具有显著的人类学价值。
关键词:刘春龙;《乡村捕钓散记》;地方文化;人类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32-0-02
一、作者卡片
作者刘春龙,1964年12月生于兴化垛田,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业余从事文学创作,创作了大量的小说、散文、随笔,著有长篇小说《深爱至痛》、《无意插柳》与并获泰州市政府文艺奖、五个一工程奖。散文集《乡村捕钓散记》获得江苏省第四届紫金山文学奖,共分《生存状态》、《童年渔趣》、《昨日风流》、《农家客串》四辑,是作者对兴化及里下河地区水乡渔事观察、调研后的文学化表达。作为土生土长的渔乡作家,刘春龙以饱蘸乡情的笔墨,描写了一种属于里下河人的独特的生活方式,也因此成为“兴化文学现象”作家群里的代表性作家之一。他对渔事生活的记录和诠释,保留了这块地域相关的生存知识,日常经验和生活常态,呈现出鲜明的风俗美,而《乡村捕钓散记》也已成为国内目前惟一一本 “渔文化叙事”散文集。
二、兴化里下河地方渔事知识档案
兴化是江苏中部典型的水乡泽国,数以千计的河流纵横交错,湖泊星罗棋布。这样的自然条件也使得兴化的渔业资源非常丰富,所以捕鱼就成了兴化人获取生活资料必不可少的途径。捕鱼、烧鱼、吃鱼,由生产到生活,许多渔民的风俗、禁忌、地方语言和艺术审美都因此而产生,从而构成了兴化传统文化的重要部分。刘春龙出生在渔家,19岁之前做过渔业生产队技术员,这样的身份和经历让他自觉地成为了一个渔业劳动的传承人,更具备了一种独特的知识立场来整理和记录兴化里下河地方渔事知识.
《乡村捕钓散记》中,作者把里下河地区上百种捕钓的工具和方法一一详实地告诉读者:“三层网、鱼叉、花篮、张卡、把海、钓筒、柴钩、绷钩、筢钩;撒网、张丝网、拉弓网、摇网、捣网、铲网、拉泥网、放老鸦、打簖、打箔、张丫子、张小钩、划钩、扒蚬、扳大罾、敲提罾、拉小鱼索、划大罩、跳白、出罧、罩青窠、瓦钓、逮“吃水”、轰沟、照鱼、挖蟹、打冻鱼、摸鱼、抄长鱼……”“那些在湖滩晒阳的,可以崴星罩之;那些在草丛中潜伏的,可以鸣榔驱之;那些在沟塘躲藏的,可以下水摸之;而那些在大河底下逍遥的呢,则可以用划钩捕之。”也讲述了做卡套的方法和程序以及如何制作诱饵: “装卡时,剔去苇叶,将苇茎剪成一截截窄窄的圈儿。”“将干面擀成薄薄圆圆的饼儿,晒干的饼儿切成一个个细长条,就是作为诱饵的卡面了。”作者用朴实的语言詳实地记录了鱼具的制作、捕钓的方法,可谓事无巨细,一丝不苟。而关于某些古老的即将失传的或已经湮没在时间长河中的渔业知识的记录与爬梳、整理与考古,则堪称用情深远、用心良苦。
大多数读者没有接触过渔业专业知识,对于那些古老的渔业术语, 会感到陌生晦涩,所以散记中的注释随处可见,而且非常全面、详实。有注音、注意,还有音、意同注,如:庹,tuo,两臂左右伸直的长度。对这些生僻词汇的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也从侧面反映出作者对渔乡渔事的熟悉和热爱。这些注释与其说是在向读者解释某个渔事术语,不如说是在向读者展示一个地方,一种生活,一个时代。透过平实的话语娓娓道来的水乡生活,呈现在读者眼前的是一份翔实记录着水乡渔文化的档案,一座古老而又陌生的渔事知识的博物馆。从这个层面来说,《散记》具有明显的地方书写功能和意义。
三、里下河地方民风民俗的记录
与一般介绍某种专业知识的作品不同,刘春龙关于渔事的描述,尽管在诠释经典、考证名词方面精益求精,但主要还是“劳者歌其事”式的写作视角。那些用轻松淳朴的语言记录下来的渔事都是他自己的体验和感受,更包含了他对劳动的热情和生活的热爱,折射出特有的渔乡生活态度和文化价值。
《乡村捕钓散记》中对渔乡的风俗习性、渔事的艰辛快乐、渔民的淳朴勤劳的描写都体现了具有浓郁里下河文化气息的民俗民风的地域特色。《出罧》中关于捕钓的“仪式”性的风景,向读者描述了村民对赖以为生渔事的虔诚和敬意。 《拾鱼》里,孩子们在冬天枯竭的泥塘里捡拾头上有七个星的黑鱼,让读者感觉渔民孩子纯真质朴的娱乐方式和善良快乐的天性。《放老鸭》里渔事活动体现着渔民生活的和谐:“通常每条船配有两个人,一人荡桨,一人放鸭。荡桨的多半是妇女,放鸭的大多是男人,以夫妇居多。船头的男人激情四射,脚下蹬踏艎板……船尾的女人娴熟而机敏地荡着桨,一会儿快速前进,一会儿来个急停,这一切动作全要和着放鸭人的暗示,藏着默契。”《“吸”长鱼》里的栽秧季节,田野里一片忙碌,一片温馨:“男人自然、本色甚至野性的歌声,被溅了一身泥水的女人故意的嗔怪,孩子们来凑热闹“吸”长鱼,一派夏日的喜庆繁忙景象。”《花篮》里,等待收获鱼儿的年轻夫妻睡在船上“相拥着,闻着湖的气息,听着蛙鼓虫鸣,还有身边的流水声,渐渐地进入梦乡”,简单、幸福、温情。其他如“捣大网”时,小伙子们唱着“打是情来骂是爱,揪揪掐掐才算往死里爱”的水乡道情,给平静的水乡带来了闹轰轰的快乐。《摇网》里“渔妇随手抄了十几条鲫鱼,还有两条 ‘麻鸡子,你明显感到物超所值,推让着。”摇出的是渔人的厚道,水乡民风的淳朴,也道出了作者对渔乡生活的留恋。
四、方言写作
与其他乡土题材的作品不同,《乡村捕钓散记》由方言写成,这也是地方性写作精神的一种体现。刘春龙,生在渔村,长在渔村,家乡的渔事是他过往的生活,这种地方语言的选择是自然的,也是必然的。这样的渔事纯粹是民间的、地域性的,它的命名,从工具、程序、技术动作以及一切细节在现实生活中都是用方言命名与言说的,离开了方言,它就不再是兴化的渔事。光是从这些散文的标题如《鸣榔》,《跳白》,《崴星》《逮吃水》等等来看,作者的方言写作意图已是非常明显,更不用提文章中细节的方言描述了,也只有这样才能原汁原味、生动清晰地反映地方特有的民俗文化。字里行间,那久远不绝的民间劳作之声,是渔乡的吟唱;水草的清香和鱼虾的腥味,是童年的味道,这样的声音与气味是无法用其他语言来诠释的,只有方言才能准确地表达这份情愫。所以说,方言承载着地域的生活文化,最直接的表现着这片土地的繁衍生息。在这个意义上,散记不仅仅是兴化渔事的百科全书,更是一座兴化方言文化的博物馆。
五、结语
所有的文学作品都有观照现实的创作意义,《乡村捕钓散记》也不例外。读者在文中看到的是许多失传的捕捞技艺、捕捞工具和餐桌上不再见到的水产品,一种与现在的水产养殖业与捕鱼业甚为迥异的生产与生活方式。从传统渔具的制 作到捕钓技法,作者把这些消失了渔事一一呈现在读者面前,展示了这个地区人们独特的生存智慧和生活方式,反映了该地区独有民俗风情和文化,而这也是一种极为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然而,作者用自然、质朴和率性的笔调描绘出美丽淳厚,质朴清新的渔乡文化的背后是隐隐的不安和深深的痛惜,因为消失的不仅仅是那些渔事,还有记忆中的水乡,童年的乐趣,渔民的生产生活中用智慧创造出的文化和精神。虽然那些曾经与兴化人的生活密切相关的"渔",在社会高速发展的今天都将不可逆转地走向衰亡,但是依然有纸写笔载留传下去的必要,因为它是父辈们的生活,渔民们的智慧,是一代人的记忆。作者朴实文字所包含的深切情意跃然纸上,试图抵挡住时光的消逝,为后人留下一份珍贵的渔乡生活记录.此外,《乡村捕钓散记》成功地记载了兴化里下河地区的许多俗语、俚语,保存了与方言,与这块地域相关的生存知识和日常经验,保留了一个地区极为珍贵的文化记忆。从这些层面上来说,它就是地方文化的书写,是古老文明的考古和传承,有不可估量的文学和人类学意义。
参考文献:
[1]刘春龙 乡村捕钓散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11
[2]黄河 不只是追寻逝去的渔事与诗意——评刘春龙《乡村捕钓散记》,扬子江评论[J],2011,第三期
[3]汪政,新作快评(10)——刘春龙《乡村捕钓散记》
网络(http://blog.sina.com.cn/s/blog_569e110901017dh3.html)
[4]汪政,《乡村捕钓散记》:地方性写作的意义《北京日报》 2011-06-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