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经验对萧红女性意识书写的影响

2014-04-29 00:44李慧
青年文学家 2014年35期
关键词:女性意识萧红

摘 要:童年对萧红来说是痛并快乐的,反差悬殊的两个世界也给萧红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创作动力,作为女儿身,爱的缺失触发她在作品中对女性不幸命运给予了深切的关注,而爱的弥补触发了她女性意识的觉醒,在作品中发出不同的声音。

关键词:童年经验;女性意识;萧红

作者简介:李慧,女,汉族,1986年12月出生,辽宁铁岭人,就职于广州华夏职业学院。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35-0-02

冰心说过:“提到童年,总使人有些向往,不论童年生活是快乐,是悲哀,人们总觉得都是生活中最深刻的一段;有许多印象,许多习惯,深固地刻画在他的人格及氣质上,而影响他的一生。”作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独树一帜的萧红,正是其不幸的童年赋予了她对女性生存的独特思考,成就了她在文学史上的特殊地位,而她对女性的独特关怀,对中国女性命运的思考,也是同时期其他作家所无法企及的。

一、萧红的童年

“一个世界,是充满了光明、美丽、真实、善良的理想世界;而另一个世界,则是显露着冷酷、虚伪、嫉恨、恶毒的现实世界。”萧红出生于一个封建地主家庭,家境富裕,但她的女儿身却受到父母的厌弃,她在《永远的憧憬与追求》中写道:“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同样的吝啬而疏远,甚于无情。”生母无休止的呵斥加之继母的冷淡刻薄,如此阴森而凄凉的家庭氛围,使得她在《呼兰河传》中回环复沓的写道“我家的院子是荒凉的”、“我的家是荒凉的”、“我家的院子是很荒凉的”,如泣如诉的反复令人黯然,因此,茅盾在分析萧红作品时这么说道“萧红写《呼兰河传》的时候心境是寂寞的”所以“给我们看萧红的童年是寂寞的”,而这大花园的童年生活正是彼时萧红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本应十分疼爱隔代人的祖母也并没有给予萧红浓浓的慈爱,相反针刺的举动深深刺伤了萧红幼小的心灵。逝去的是遥远的童年的青草、虫鸣和散失的伙伴,留下的却是那阴暗的不变的记忆,不断地袭击着脆弱敏感的灵魂,斑驳的记忆便在成年后的笔端下滑落而固定。

可以说,萧红的童年是不幸的。但同时萧红也是幸运的。虽然没有父母的爱,但却有一个极疼爱她,又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祖父,“每每在大雪的黄昏里,围着暖炉,围着祖父,听着祖父读着诗篇,看着祖父读着诗篇时那微张着的唇”, 祖父的慈爱和呵护温暖了萧红幼小的心,母亲的呵斥、祖母的针刺、继母的冷淡、父亲的冷酷与绝情,这一切都是萧红无法改变的,她唯独能做的就是从祖父那里来寻求,弥补缺失的爱。萧红写到”太阳在园子是特大的,天空是特别高的,太阳的光芒四射,亮得使人睁不开眼睛,亮得蚯蚓不敢钻出地面来,蝙蝠不敢从什么黑暗的地方飞出来。是凡在太阳下的,都是健康的、漂亮的”,祖父于她而言,犹如太阳之于后花园。童年淡淡温馨的回忆使她写出了快乐而调皮的童年影子,爬到树上跳到墙上躲避母亲的责罚,偷着拿走鸡蛋在粮食仓里烧着吃,跟着祖父在菜园里捣乱,让祖父踩扁不喜欢的旧皮球……尽管快乐是短暂的,却永恒地停留在作者的脑海中。

二、爱的缺失触发对女性不幸命运的关注

文学理论家童庆炳在《作家的童年经验及其对创作的影响》中提到童年经验可分为两种,即丰富性经验和缺失性经验,所谓丰富性经验,即他的童年生活很幸福,物质、精神两方面都得到了最大限度地满足,生活充实而绚丽多彩。缺失性经验则相反。但对于作为促使作家创作的动力源来讲,童年的缺失性经验较丰富性经验却大得多。

萧红的童年是寂寞的,身为女孩,不被其他家庭成员重视,脆弱的内心总有一种被亲人遗弃的感觉,找不到情感的寄托,恰恰一个人的健康成长需要来自父母、老师、朋友等很多正面力量的支撑,爱的缺失致使萧红无法与外界建立起充满信心的精神联系,这一切也恰恰是萧红创作的动力源,由于自身为女性且不被关爱不被重视,始终被嫌弃的童年,促使她的作品中写得最多也最为触目惊心的便是女性生命的卑微、渺小、毫无价值,是女性身为女性的种种困难,从多方面展示了女性的生存本相。

她曾经说过:“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纵观萧红的创作,聚焦点大部分为农村落后的妇女们,他们的生活近似于原始状态,而这种原始状态表现为他们对待生与死的惊人漠视。“生.就任其自然的生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关于生育,也成了女性人生中一个永难摆脱的劫数和苦难之源,源自于肉体的痛苦以及男性的蔑视和欺压,在《生死场》第六节《刑罚的日子》里,五姑姑的姐姐的分娩过程着墨最多,因为怕弄脏了席子,便在没有柴草的土炕上痛苦爬行,又忌于“压柴、压柴,不能发财”仅有的柴草也被婆婆撤走,于是产妇便光着身子在尘土四起的土炕上爬行、嚎叫、挣扎,“可是罪恶的孩子,总不能生产,闹着夜半过去,外面鸡叫的时候,女人忽然苦痛得脸色灰白,脸色转黄,全家人不能安定。为她开始预备葬衣,在恐怖的烛光里四下翻寻衣裳,全家为了死的黑影所骚动。”本来是生的喜悦,却变成死的绝望,而她的丈夫非但没有半点的照料和呵护,还不断地让她拿这拿那,且骂她装死,用长烟袋砸她,“每年是这样,一看见妻子生产他便反对。”,五姑姐姐的遭遇不是偶然的.金枝也同样经受着苦难。金枝因怀孕行动不便遭到成业打骂,二里半的妻子李二婶在怨恨男人的大声哭喊中小产,可没有得到丝毫理会。

萧红笔下女性的陨殁也是充满悲伤的,“翠姨的坟头的草籽已经发芽,一掀一掀地和土粘成一片,坟头显出淡淡的青色。常常会有白色的山羊跑过”;“月英的棺材抬着横过荒山而奔着去埋葬,葬在荒山下”;王婆服毒自杀,在奄奄一息之际,她的现任丈夫及村邻似乎都没有想过抢救,而是静静的准备好一切等待她的死亡,“长时间死的恐怖,人们不感到恐怖!人们集聚着吃饭,喝酒,这时候王婆在地下作出声音,看起来,她紫色的脸变成淡紫。人们放下杯子,说她又要活了吧?”小金枝死了,不久成了野狗的美餐,卑微的生命如此不落痕迹的消逝。死本来就是生的归宿,从生到死这个短暂的旅途当中,我们会遇到各种灾难和伤害,但萧红笔下的女性所遭受的痛苦和磨难更加宿命化,她建构的“生死场”本就是一个意象,是女性的囚牢和宿命,女性在这里承受了更为沉重的肉体和精神上的苦难,这当然也和当时女性的社会地位卑微紧紧相连。

无疑的,很多女性的命运都是悲剧性的,对生命价值的极度漠视使她们身不由己又心甘情愿地任由摆布,因而从根本上丧失了人之所以为人的自主性和能动性,她们虽然活着但不知活着是为了什么。萧红在反映这一历史内容,表现女性命运遭际的时候,并不是采取高高在上的去拯救他人进而实现自身的使命的姿态, 而是以从低处向上看的体恤情怀去感知同类的苦难辛酸,去理解和心痛同类的生存处境,感其所感,言其所言。

萧红创作上对女性不幸命运的深刻探讨,充分体现出童年缺失性体验对她内心情感世界的深深触动,缺失、不幸会使她长久的沉思,而在沉思中,形成了萧红独特、敏锐的艺术视角,进而建构出了仅仅属于萧红的丰富斑斓的文学艺术世界。

三、爱的弥补触发女性意识的觉醒

父母对童年时期萧红生命的漠视,致使萧红对自己的生命存在形式和意义产生了怀疑,而父母对萧红的淡漠最直接的原因则是她的女孩身份,相反,萧红与祖父相处的日子是幸福的,无忧无虑的。这种爱让她清醒地认识到她作为一个女孩,虽为父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却仍然能够得到祖父的关怀与爱护,所以长大后的萧红在书写女性不幸命运的同时,也在对其反思和自省,挖掘女性悲剧命运的根源及女性的生命价值。

《呼兰河传》讲述的是萧红的故乡一黑龙江省呼兰县这座小城里人与城的故事。大量作者童年时的生命体验在文本中呈现,与此同时,在这部小说中萧红流露出更多对女性悲剧命运根源的描述,常常在行文中情不自禁地发出议论,如描述四月十八娘娘庙大会,女人们本来是向娘娘求子求孙的,却要先到老爷庙去磕头,因为“阴间也是一样重男轻女 ,所以不敢倒反天干”。塑泥像的人是男人 ,他把娘娘塑得很温顺 ,把老爷塑得很凶猛,让人们觉得 “娘娘还得怕老爷打”;“所以男人打老婆的时候便说 :‘娘娘还得怕老爷打呢?何况你一个长舌妇! 可见男人打女人是天理应该,神鬼齐一。怪不得那娘娘庙里的娘娘特别温顺,原来是常常挨打的缘故。可见温顺也并不是怎么优良的天性,而是被打的结果。甚或是招打的缘由。”几句话就道出了中国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男尊女卑,神像、贞节坊、子孙娘娘等都是千百年来男权文化的结果,在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文化模式下,女子的形象是男性来塑造的,她们的温顺是被附加的,是男性为了便于统治的需要而赋予的,这是男权社会给女性带来的不幸和灾难,也是中国妇女悲剧命运的根本原因。

更为可贵的是,萧红不仅仅局限于外在因素,她还从女性自身寻找原因。因为封建思想的桎梏,女人成为男权文化最大的牺牲品,她们甘愿忍受,却没有反抗意识,更有甚者成为男权文化的刽子手,帮佣,去摧残同伴。《呼兰河传》里活泼健康的小团圆媳妇正是被一群女人们“献计献策”下活活被婆婆折磨致死,并且愚昧地认为“这是为她好”;能说、能笑、“膀大腰圆带着福相”、“将来是兴家立业好手”的王大姑娘,因为私自嫁给了冯歪嘴子而为女人们所不容,招致非议和诘难,最终命丧黄泉。显然这种不满于被奴役和习惯于被奴役的女性集体无意识已使她们完全认同了男权社会的伦理规范,并成为坚决的捍卫者。实际上,萧红已经深刻认识到这是女性群体本身的悲哀。

与此同时,萧红还塑造了一大批性格倔强的女性,《生死场》中,王婆是一个觉醒与反抗者的典型形象。她反抗意识很强,是村中唯一敢和丈夫打仗对骂的女人,这些传统封建道德观念诸如“三从四德”、“男尊女卑”在她身上已经动摇。她生而死,死而生,在生死之间反而越来越坚强,在她身上,有着令男人失色的光辉,她精神世界的丰富和顽强在一定程度上传达出萧红心中理想女性形象的特点。除此之外,《牛車上》中的五云嫂,《王阿嫂的死》中的王阿嫂,《手》中的王亚明,《呼兰河传》中的王大姐等,她们都不甘于命运的摆布,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寻找到幸福的坚强女人,但是最终都是以失望和失败而告终。

无论如何,在那个年代的萧红,身为女性,拥有因性别而带来的痛苦童年经验,却能为女性而书写,敢于反抗男权社会,敢于和不公平的命运作斗争,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是难能可贵的。

参考文献:

[1]冰心研究资料[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

[2]肖凤.萧红传[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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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童庆炳.作家的童年经验及其对创作的影响[J].文学评论,1993,

[6]张宇宏.《论<生死场>》,孙延林《萧红研究》第二辑[C].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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