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蓬：踩着天空奔跑

李良旭

周云蓬是中国新民谣音乐的代表人物，著名歌手、诗人。9岁时，周云蓬就失明了，从此他在黑暗中承受了他童年之后所有岁月的重压。他默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以一颗平常心，冷静地正视自己面临的现实。接受了这种无奈的人生缺憾。

渐渐地，他学会了拄着棍子在大街小巷里行走，他学会了如何避让汽车过马路，他学会了进商店买东西，他学会用手摸出任何面值的纸币。他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着，自己的生活自己料理，根本不是父母的累赘，甚至是父母的好帮手。他还会讲许多故事。他绘声绘色的讲解，常常逗得父母呵呵直笑。那串串笑声，从简陋的屋子里飘逸开来，充满了融融的暖意。

从刚刚失明起，周云蓬就是一个喜欢学习并热爱阅读的孩子。失明后，盲文书里的唐诗宋词，他一遍一遍地读，后来几乎都能背下来了。那本泰戈尔的《飞鸟集》，几乎被他一遍遍地翻烂了。只要提上一句，他就能对出下一句。美国著名盲人女作家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给了他无穷的信心和力量。他决心也要走出一条像海伦·凯特走出的路，用心灵去触摸生命，触摸温暖，触摸世界。

16岁时，他瞒着母亲偷偷买了从沈阳到北京的火车票，一个人出门去听听外面的世界，去感受外面的世界，去触摸外面的世界。这次一个人远行，使他的思想和境界都有了一个质的改变。他感到，自己虽然失明了，但这个社会以它的包容和大气，热情地接纳了他，给了他更多的关爱和温暖。他的心中，充满了融融的春天般的暖意。

他为自己提出了口号：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独立思考，独立学习。当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长春大学特教学院中文系时，那一刻，他张开双臂，在学校操场上飞奔，嘴里不停地喊道，我要飞，飞得高高的，飞得远远的。

周云蓬说，蛇只能看见运动着的东西，狗的世界是黑白的，蜻蜓的眼睛里有一千个太阳。能看见什么，不能看见什么，那是我们的宿命。我热爱自己的命运，她跟我最亲，她是专为我开、专为我关的独一无二的门。

面对残酷的现实，周云蓬认识到，健康或者残疾，从本质上讲都是一件偶然事件。身体上的某一缺憾，是生活的一个背景，虽然是一个痛苦的背景，但也是一种人生、一种经历，我们还有耳朵、双手、双脚乃至鼻子，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光明。他说，著名作家史铁生曾写过一篇著名散文，叫《扶轮问路》，我对此感同身受。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我可以用耳朵问路，用双手问路，用双脚问路，用鼻子问路，在问路中，问出一片光明和锦绣来。

1995年，周云蓬带着父母给的600元钱只身来到北京，开始以卖唱为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地铁车站，都能听到他清澈婉转的歌声。就这样，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周云蓬，知道了他的故事，并被他的歌声所感动。

一年后，他离开北京去了南方，仅凭一人一琴一盲杖，他唱遍了大半个中国。从街头卖唱到酒吧唱歌，一直到舞台上，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没有放弃自己对新民谣音乐艺术的坚持，他创作了一首首诗歌。在诗歌创作中，他仿佛看到眼前的世界，是那么地灿烂、那么地艳丽。

周云蓬用他的坚强和毅力、坚韧和不屈，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先后发行了唱片《沉默如谜的呼吸》《中国孩子》《牛羊下山》等，最终成为中国新民谣音乐的领军人物。2008年，他被《南方人物周刊》评为“青年领袖”；同年，他获得第八届华语传媒音乐大奖。

周云蓬的诗歌总是给人一种灵动和激情，让人充满希望和力量。《春天责备》这本诗集是他的心路历程与人生梦想的表白，同时也是他热爱生命、为自己在奋斗与流浪中度过的难忘岁月做出的命名与见证。

他在《春天责备》这首诗中写道：春天，责备没有灵魂的人/责备我不开花/不繁茂/即将速朽，没有灵魂。

他在《春天，草木灰》这首诗中写道：春天，草木灰/潮湿温暖/蒙在后悔人的头上。然而/就要凉下来了/那些早夭的昆虫们的灵魂/在门底下哼唱：嗡嗡，嗡嗡。

周云蓬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道，我们将生长，发芽，抽穗，拔节，从黄土中伸出马铃薯般囚禁的手，倒立着，以手为足，踩着天空奔跑。

周云蓬心怀梦想，他虽然双目失明，但他的心却格外明亮，甚至比一些看得见的人，看得更远、更清楚。他用踩着天空奔跑的激情和浪漫，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音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他的人生同样活得精彩和美丽。

2009年，他联合26位知名民谣歌手，策划并推出了民谣合辑《红色推土机》，销售所得全部捐给贫困盲童，让他们有歌声，有希望，有力量。

他在对盲童们演讲时，深情地说道，让我们来开红色推土机，推动我们，推动你们，推动音乐，推动生活，笨拙诚恳地，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来把明天推向更光明、更开阔的高处。

那一刻，盲童们的心灵仿佛沐浴在一种如水银泻地般的圣洁之中，心儿仿佛像长出了一双美丽的翅膀，在蓝天下，搏击长空，展翅翱翔。

（摘自《当代青年》，稍有改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