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未来和人文精神

2014-04-10 23:54杨先艺YANGXianyi王洪伟WANGHongwei林波LINBo
设计艺术研究 2014年1期
关键词:设计师设计

杨先艺YANG Xianyi 王洪伟WANG Hongwei 林波LIN Bo

1.武汉理工大学,武汉430070(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2.江西省艺术研究院,南昌330029 (Jiangxi province art institute,330029 Nanchang)

3.江西省教育学院,南昌330032 (Nanchang Normal University,330032 Nanchang)

设计、未来和人文精神

杨先艺1YANG Xianyi 王洪伟2WANG Hongwei 林波3LIN Bo

1.武汉理工大学,武汉430070(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2.江西省艺术研究院,南昌330029 (Jiangxi province art institute,330029 Nanchang)

3.江西省教育学院,南昌330032 (Nanchang Normal University,330032 Nanchang)

Victor Margolin撰写的Design,the Future and the Human Spirit(《设计、未来和人文精神》)发表于Design Issues 2007年第23卷〔3期〕4-16页。重点探讨了设计与伦理的关系、设计如何表现社会价值观和人文精神,进而预测了未来设计的发展趋势。将该外文翻译成中文,并公开发表,其目的是要让读者能够了解当代设计、未来和人文精神的前沿动向,有比较重要的理论意义。

设计伦理;社会价值观;人文精神;未来发展趋势

一、小引

当今世界局势正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人类建设健康、和谐家园的能力正面临着严峻的考验。来自地球变暖、营养不良、疾病、恐怖主义、核武器的威胁正阻扰着人类为了追求共同的利益而利用各种生产能源能力的发挥。

设计师的有力贡献对建设一个更加人性化的世界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他们在产品、建筑、工程、视觉传达、软件开发等诸多领域受到专门训练,因此构成人类社会的各种人造物、系统和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则取决于设计师的工作,具体体现在建筑物、互联网、交通、广告、服装等各个方面。如果没有设计师,公司就没有什么可以生产的,也就不能向社会提供服务了。因此,人们有充分的理由要求设计师必须关心世界的未来。

矛盾确实存在。设计师作为一个专业群体联合起来的力量将会十分巨大,然而他们在讨论和商议社会政策和规划的各种论坛中发出的声音却极其地微弱。虽然世界已经聆听到了众多要求社会变革的呼声,但是几乎都不是来自于设计师自身,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因为设计师群体对想要进行怎样的变革还没有形成共同的见识。尽管解决这些问题还存在着不实际的或实际的可能性,但世界范围内的设计师群体依然必须站在社会的角度对如何使用能源问题形成专业范围内的观点①。

作为模型、样版和提议的创造者,设计师在现实世界和未来世界之间占据了一块可以发挥创造力的领地,了解过去和现在,他们的工作正面向未来。设计师在需要干预的状态下操作,并且具有独特的能力把这种干预转化成物质的和非物质的形式。尽管设计师工作的条件经常被他人所限定,但仍然能够创造出可以被社会使用的产品。

设计师在确立自己独立观点和见解上缺乏自主性或能力,因此社会呼吁设计师行动起来就存在着很大的困难。最初对这种能力的支持来自于20世纪70年代初期意大利的托马斯·马尔多纳多(Tomas Maldonado)和其他设计理论家。他们把设计师描述为策划或实施计划的人,并经常谈论“规划文化(culture of the project)”。 马尔多纳多在1970年出版的一本具有重大影响的书——La Speranza Progettuale中清楚有力地阐述了他的这个观点,这本书两年后被翻译成《设计、自然和改革——面对一个危急的生态》(Design,Nature and Revolution:Toward a Critical Ecology)。“人类的环境”作为该书的一个核心主题,马尔多纳多重点加以了强调,并且把它描述成“构成庞大自然生态系统的众多子系统之一。”[1]根据系统理论模式,他宣称:在子系统中,“今天只有我们的系统具有实际和真正的能力刺激大量的消费——这是不可逆转的——其他子系统的平衡性被扰乱。”[1]4设计师在这个过程中扮演的是“同谋”者角色,但是马尔多纳多则强调了他们的角色将如何改变的问题。他撰写这本书的动力是他感受到了抵制日益恶化环境的紧迫性问题,尽管他意识到自主性的设计行为在任何一个社会体系中都会遇到很大的困难,但他依然敦促设计师在社会变革的进程中应该做出巨大的努力而且能够有所作为。

马尔多纳多强调自主性,而同时却认为它是一个很难达到的状态。但是,他引用萨特的观点进行了强调:“不管事情会如何进展,设计师必须行动起来,他们必须坚决抛弃‘等候室’,在那里他们一直被迫保持停滞状态直至今天。即使他们不知道自主性最后是否会实现,但是必须行动起来。”[1]74

事实上,现今的许多技术创新已经使设计师获得了更多的与生产商和经销商一样的自主权。笔者认为少数的个人行为是社会变革的实际引发点,所以就在几年前撰写了一篇题为《设计师如同生产者》(Designer as Producer)的论文,其中认为单个设计师现在有能力通过丰富的网络资源开创一个公司或者启动一个项目来从事生产、存储、促销以及分销②。

二、不止一个未来

设计师怎样才能成为推动社会变革的力量并能决定其行动的进程?做这件事情就意味着要考虑过去和现在,而过去和现在已经或者正在被一些具体的行动和事物所反映,并且引导着他们能够从对过去和现在的辨证分析之中获得未来发展的趋势。在当前进行有效地规划需要对未来可能的发展和应该如何发展有一个预见。笔者在这里使用了条件性的“可能”和约定性的“应该”给予阐述:首先,认为未来常常是建立在人类选择的偶然性之上;其次,做出这些选择之前需要考虑什么应该被做,同时把预测性的(predictive)和约定性(prescriptive)的未来前景区分开来。预测性的前景基于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其研究方法涉及数据搜集以及将数据组织成一定的形式,这就能够更加可靠地反映未来的趋势;预测性的前景的研究者们则认识到他们研究的事件和行为过于复杂却不能通过命令来控制。相反,约定性的前景所反映的景象是预定性的和能够被控制的,而数据在研究约定性的前景中的作用却不太大。预测性的前景往往是现实的,而约定性的前景则是理想化的。

少数能够思考未来的设计师之一是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19世纪的一个多才多艺的人物。他在1891年出版了一本乌托邦式的小说:《乌有乡消息》(News From Nowhere)。莫里斯对未来的展望是对过去的再创造,他强烈地反对当时流行的观念,因此在当时混乱的设计状态下,过去的乡村风格为乌托邦社会提供了一种更容易被接受的前景。因此,笔者赞同莫里斯对人文价值的关注,但是必须指出,他选择了用过去的模式来解决未来社会的设计,这就让他逃避了由于工业革命带来的严峻现实而产生的矛盾冲突,但是他对未来浓烈的兴趣在他那个时代的设计师中却几乎是唯一的。

当前,在世界变化的步伐不断加快的趋势下,设计师要想对未来的规划持有发言权,就需要以更直接更具体的方式来参与未来的设计事务。这是个复杂的过程,设计师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因此,以下的尝试对设计师而言可能是有帮助的,即回顾其他领域的专家在对未来的思考上所采用的一些方法,再来考察这些方法对设计师是否具有参考借鉴的作用。

早期预测未来的尝试是通过预言或推测的方法。对于未来的研究兴起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即尝试运用精密复杂的建模技术以创造未来的景象。如今这些技术的实践者们与那些预测未来的空想家们竞相向人们展现了未来世界的景象。这些景象涉及的范围很广甚至包括了语言方式,有些是预测性的,有些是约定性的,有些侧重于地理政治学,有些则强调技术。那么为了制定单个的或集体的行为计划,人们应该如何理解这些景象?这就需要考虑社会各个领域的活动,它意味着预测者们必须仔细分析他们在各自的知识和兴趣范围内所采用的预测未来的方法。

人类行为中最不稳定和最难预测的是国际关系。为了制订指导未来行为的政策,国际关系领域的理论家们发展了关于国家之间怎样相互作用的地理政治模式③。例如,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曾于冷战期间在外交政策上借用欧洲的“实力政治”,使得美国与苏联的关系缓和并最后成为拉丁美洲的独裁者。今天持有不同世界观的理论家对地理政治的看法仍然存在着分歧。

1992年,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撰写了《历史的终结和最后一个人》 (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这部书。在这部书中他预示了未来社会将普遍采用民主政治的前景。福山认为很多国家必须建立这样的政治体制,并认为他们会短暂地退出历史舞台直到他们意识到民主政治是政治干预的最高目标。福山对文明的乐观见解受到塞缪尔·亨廷顿(Samuel P.Hentington)的反驳,亨廷顿在1996年出版的《文明的冲突和世界秩序的重建》(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 and the Remaking of World Order)一书中预示了“文明的冲突”,他的潜台词就是在经济衰退的形势下希望重新确立西方的价值观。国家之间的分歧很少是因为政治的原因,更多的是来自文化方面的问题(基辛格也这样认为)。亨廷顿所论述的世界体系是由大量文化上融通的国家所组成,他们经常进行贸易并相互支持,但也经常反对在文化上与他们不相同的文化群体。亨廷顿认为这些文化群体在与他们的分歧上经常是很难调和的,因此他能够解释两个现象:一是西方国家和伊斯兰教国家之间不断加深的分歧和矛盾,另一个是中国不断增长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力量对西方国家造成的紧张感。

福山、亨廷顿和其他近期理论家所论述的地理政治模式对当时政策的制定者们寄予了厚望,因为他们必须制定好国家和国际组织的政治战略措施。地理政治模式对不断增加的国内社会运动也极感兴趣,这些运动使得他们在不断涌现的世界竞技场中争得了一席之地。尽管福山和亨廷顿都没有对这些运动不断增加的影响作任何的解释。

地理政治理论及其对未来的影响与设计也是相关联的。借鉴地理政治学的少数设计师之一是桂Bonsiepe,他有力地论证了中心——边缘的模式和这种模式对拉美设计的影响④。例如,Bonsiepe拒绝把拉美描绘为必须要从中心地区获得设计理念和模式的边缘地区。相反,他试图通过敦促拉美的设计师在修正主义的地理政治模式下实践而放手让他们去创造、发挥,因为这个模式使他们的工作不会忽视跨国生产和产品、服务与流通的界线。

国家在制定工业发展战略的计划中,有时候也包括了设计在内。在亚洲,设计使得日本在20世纪60年代早期改变了中心——边缘的模式,并且使日本从一个在世界经济和政治秩序中微不足道的国家变成了当前具有相当实力的国家。日本模式曾被韩国效仿,现在其他亚洲国家如中国、新加坡等国家重新把自己定位为重要的设计中心。“设计新加坡”的倡议明确地提出了新加坡的设计政策,清晰地阐明了提高设计水平对国家的利益要起关键性的作用⑤。由于国际关系中涉及了很多发展规划完全不同的国家,未来的地理政治模式只能是预测性的而不是约定性的。相反,兴起于20世纪60年代的环保运动则强调了地球未来的约定性模式。环保运动的积极分子们宣称保护环境是人类的共同责任,每个人应该与破坏和忽视环境的行为作斗争。这就为政治关系引进了一个新的元素——共同的关注——尽管地理政治的主要理论家们几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1972年,罗马俱乐部出版了《增长的局限》(Limits to Growth),这项研究使用MIT计算机模型模拟地球资源和人口之间的关系。作为一个预测的方法,这项研究认为以当前的速度对自然资源不断地消耗是不可能持续的。它对新的可持续性环境和社会政策的呼吁呈现在随后的研究——布伦特兰委员会的《我们共同的未来和21世纪议程——挽救我们星球的地球峰会战略》(OurCommon Future and Agenda 21:The Earth Summit Strategy to Save Our Planet)。两项研究都是源自联合国体系之内,后一项研究与1992召开的巴西里约热内卢地球峰会有关联。自峰会之后,无数的作家描绘了未来的景象,因为他们相信健全的环境政策对人类的生存将起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些作品有保罗·霍肯(Paul Hawken)、埃默里·罗文斯(Avory Lovins)和L.H.(L.Hunter Lovis)撰写的《自然的资本主义——创造下一个工业革命(1999)》(Nature Capitalism:Creating the Next Industrial Revolution(1999))和布朗、L.R.(Lester R. Brown)撰写的《生态经济——为地球建立的经济形态(2001)》(Eco-Economy:Building an Economy for the Earth(2001))。布朗认为当时普遍的经济设想与环境形势是相对立的,他陈述道:“经济学家把环境看作经济的一部分,反过来生态学家则把经济看作环境的一部分。”[2]环保主义者提出了具有说服力的观点来呼吁改变,并最终在个别国家和一些国家内的社会组织的政策制定和实践方面都取得了极大的进展。可持续性意味着环境和社会的健康和谐,它作为联合国政策的有机组成部分也已经被提上了国际议程。笔者认为,莱斯特·布朗把经济看作环境的一部分是正确的,就像托马斯·马尔多纳多把人类环境看成是更大的环境构架中的一个子系统一样。设计群体还没有从整体上把可持续性当作核心精神,但很多设计师已经这样做了。关注未来将有利于可持续性理念的进一步发展,从两种途径来实现,即预见新材料、新方法以产生更加可持续性的设计,这是评估持续性实践的结果。

系统分析是用数学建模的方法来预测大规模行为的研究方法,在20世纪60年代极大地推动了预测未来的方法的探索。对结合历史研究的系统分析方法最有效的应用是赫尔曼·卡恩(Herman Kahn)和安东尼·维纳(Anthony Wiener)。他们在1967年的研究:《2000年——下一个三十三年的前景预测》(The Year 2000:A Framework for Speculation on the Next Tirty-Three Years)——卡恩曾因1961出版的关于核战争问题的书——《关于高热原子核战争》(On Thermanuclear War)而在全世界声名狼藉。卡恩和维纳的研究分析了来自科学、技术、经济、国际政治等很多领域的数据,比基辛格和其他国际关系的专家对地理政治的研究更加全面。《2000年》把科学、技术和政治联系起来,向人们展现了一些预见的未来景象,特别是在科技领域方面。在人们能够想象出恐怖行动带来的政治结果之前,卡恩和维纳写道:“对恐怖行动监视和控制的需要将促成利用现有技术进行监视和控制。技术的发展除了能满足环境保护的要求,也挖掘了技术的潜能。”[3]

预测未来的研究很少有像卡恩和维纳这样视野广阔的。在20世纪60年代,一种关于技术性预测的狭隘观点成为当时未来研究的主流,而与那时出现的太空旅行的研究热潮相类似。像卡恩和维纳的研究一样,技术性预测主要是预测性的而非约定性的,它擅长预测什么将有可能发生,主要是被商业和政府组织利用以追求在新兴的市场或研究环境中确立自己的位置。技术性预测的文献对设计师非常具有参考价值,因为可以帮助他们把当前的实践与未来的技术联系起来;对这些技术的应用,设计师需要预先考虑一些计划、模式与提议。技术性预测更简洁和应用更广泛的变体就是趋势定位,趋势定位在这些广泛阅读的书中被引证,如约翰·奈比斯特(John Naisbitt)的《大趋势》(Megatrends)和阿尔文·托夫勒(Alvin Toffler)的《未来的冲击和第三次浪潮》(Future Shock and the Third Wave)。相对于地理政治、环境、技术等更加严肃的文献,趋势定位曾成为普遍的未来预测的形式。

此外,笔者还要介绍一些来自于空想家和反乌托邦者预测未来的著作,他们常常根据自己对新技术的了解来推测新技术的未来影响。机器人研究的领军人物汉斯·莫拉维茨(Hans Moravec)预测机器人终将有一天会以更高的智力代替人类[4]。同样,《连线》杂志的前任编辑凯文·凯利(Kevin Kelly)在1994出版了一本巨著:《失去控制——机器的新生物学》(Out of Control:The New Biology of Machines)。凯利创造了新术语——“活系统(vivisystems)”来描述自然群体和人造实体的关系,他引用“计算机病毒孵化器、机器人原形、模拟的现实世界、合成的动画人物、各种人造生态系统和整个地球的电脑模型” 作为实例,在其书中也像莫拉维茨一样想象了未来的某个时刻——机器人承担了大量的人类社会工作[5]。基于人造系统对生物系统的入侵的认识,凯利预言:“由于人的自主性、适应性和创造性的特点,人造世界将很快与自然世界极其相似,这将最终导致无法控制的局面。”[5]5最近,太阳微观结构的创始人、计算机科学家比尔·乔伊(Bill Joy)在《连线》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警示性的论文:《为什么未来不需要我们》(Why the Future Dosen’t Need Us),在论文中他试图与新兴的机器人技术、基因工程、纳米技术达成妥协。作为一位技术行家,乔伊表达了他的担忧:技术可能会发展得太快以至于人类对它的应用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他写道:“原子能科学家的经验清楚地显示了负责任的必要性、事物发展速度太快的危险性和事物过程形成的方式。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在瞬时间制造出一些不可解决的问题。我们必须提前做一些思考,如果我们不想让一些发明带来类似的令人震惊的后果。”[6]莫拉维茨或凯利的未来预测的最大价值是采用以数据呈现的方法,就很容易让人们去想象未来的具体情形。然而,他们往往忽视了世界的复杂性而做出缺乏社会、心理或政治可信性的前景预测。

三、虚幻和现实的力量

从上述的研究中可以看出未来的景象是多样化的、在描述上是相互对立的。描述活系统潜能的凯文·凯利好像就生活在一个和莱斯特·布朗不相同的星球上,因为莱斯特·布朗优先把自然环境看作是人们行为的决定因素,而两人都没有把福山或亨廷顿所论述的地理政治世界的现实考虑进去。然而卡恩和维纳在《2000年》的论述要比其他大多数的研究更全面,他们预测的框架范围被该项目的的赞助者——哈德逊学院的研究规定所限定,该学院是一个主要为大公司和政府工作的美国智囊团。

由于对未来有可能呈现或应该呈现怎样的景象产生了互相争论的观点,预测未来是一个尚存疑问的计划,这就使得设计师和设计行业处于一个困难、尴尬的境地。如以上提到的,设计师有独特的能力提供设计方案,但是他们缺乏广阔的、条理清晰的社会视野以指导自身的工作。尽管设计潜藏在人类的所有活动中,但在主要的设计课程里却几乎没有让学生去设想这样的前景的预备内容。

在此种形势中一个很大的例外是《巨大变革》(Massive Change)——一场关于设计和未来的展览,于2004年年底在温哥华美术馆举办并随后到其他几个地方进行展出。这个展览是由无国界研究所组织,展出的内容是约定性而非预测性的。无国界研究所设在多伦多的设计师布鲁斯·茅(Bruce Mau)的设计事务所内,并与他一起创作。与此之前的维克多· 佩帕尼克、巴克明斯特·富勒、桂Bonsiepe 、托马斯·马尔多纳多的研究一样,《巨大变革》尽管采用展览、目录、网址而非书籍的形式进行展出,但它仍然是一个不切实际的计划。如目录引言所宣称的那样,《巨大变革》“既具备乌托邦式的雄心壮志(从严格意义上说却是无法企及的,但在艺术的领域内能被保留),又有具体的实践目标和设计规划,以此来改变人类幸福的目标。”[7]

展览被划分成称作“经济体”的诸多类别,展出品和目录传达了丰富的新思想,涉及从都市化、能源到新材料、生产和战争等各个领域。这个展览的组织形式和内容大多数来自许多专家的灵感创造,他们在规划的过程中被称作为“顾问”。目录通篇都记载着与威廉·麦克多诺(William McDonough)、赫尔南多·德索托(Hernando de Soto)、迪安·卡门(Dean Kamen) 、劳伦斯·莱西格(Lawrence Lessig)、斯图尔特·布兰德(Stewart Brand)、黑兹尔·亨德森(Hazel Henderson)、亚瑟·克罗克(Arthur Kroker)、凯瑟琳·格雷(Catherine Gray)、杰弗里·萨克斯(Jeffrey Sachs)这等人物的采访及对话。

从政治学的角度来看,《巨大变革》呈现了一个自由的全球的议题,它强调了资本主义的最积极的一面——以对社会负责任的方式创新,将社会各个方面的参与者——“民众群体、社会企业家、非政府组织、非盈利团体”确认为首选的变革主体。它没有评价地理政治及其对设计的影响,也没有涉及最具有反乌托邦能力的技术。而并非没有批评者对其展览的局限性提出合理的担忧,因为展览的精神是为设计师的工作开辟新的道路而不是分析或谴责当前的设计实践⑥,所以这些批评的声音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巨大变革》是关于行动的而非政策的,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各个领域的专家,它为关注世界生存状态的设计师们展示了未来的景象,指明了希望之路。

巴西的库里蒂巴是设计师在实践上怎么样获得更多的自主权的真实例子。吉米·勒纳(Jaime Lerner)自1971年开始被三次选举为库里蒂巴市市长,为了可持续的城市化发展,他把这个城市转变成了低技术的实验室。勒纳像建筑师和规划者一样的被训练,由一个市立研究所的庞大的设计师和建筑师团队协助。他们已经确立和实施了几百个项目,包括使公车运输更方便的BRT系统和工厂,这个工厂生产以回收的塑料作为原料而制成的玩具和贴在十字路口路牌上的盲人街道标志和人行道标志⑦。

《巨大变革》和吉米·勒纳在库里蒂巴所取得的成就是设计师对未来规划如何获得更多自主权利的案例,但是每个案例都有它的局限性。《巨大变革》没有成功地对抗设计师用各种方式以制造一个与展览支撑的价值观相对立的世界,也没有暗示要实施不同的政治变革来使设计师开展它所宣扬的有利的工作。勒纳在库里蒂巴的实践说明,不管是建筑师、策划者或者是产品设计师,他们可以在一定的权利位置上实现自己的很多想法。但这只是个别、特殊的例子,所以很难在不同政治文化的国家里照搬挪用。

因此,现在可以回到马尔多纳多的观点:在可能的情况下,设计师必须基于社会或环境创造性的目的而寻求自主权并去使用它。他们正面临着一个愈加分化的世界:富裕对贫穷、正统宗教信仰对世俗的人文精神、环境的可持续性发展对生态的破坏、技术的乌托邦对技术的被抵制。人们要在这些分化之中确立自己的位置,需要对自己的价值观、目标和社会关注有一个全面深入地思考,也需要一个可操作性的策略使自己与同样关注社会的其他个体和社会团体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那么预测未来景象会有什么益处呢?赫尔曼·卡恩和安东尼·维纳认为预测未来事件是为了努力“使有利的前景更有可能实现,使不利的前景出现的可能性更小。”[3]3他们指出:“对未来趋势的预测要基于突出或综合现象而非单一或特殊事件,这样对长期规划更具可靠性。”[3]2卡恩和维纳的研究直接面向政府、企业和军用客户,因为这些对象是处于最能了解未来趋势并会相应调整自己行为的位置。

四、未来前景、伦理和价值观

社会不是沿着直线轨迹发展的,在科学、技术、战争或艺术等一个或多个领域中,极端的行为会使社会产生巨大的变化并最终导致难以预测的、完全不同的后果。世界正处于这个巨大变化的中间阶段,人们必须学会用新的方式来思考未来。几个月前,美国法律专家杰弗里·罗森(Jeffrey Rosen)在美国高级法院裁决的听证会上陈词时就做了这样的论断。罗森预测在以后任何听证会上提出的异议将会聚焦在对过去的裁决记录和当前有争议的议题(如流产)上,所以他认为在作决议的过程中对未来的关注与对现在或过去的关注一样重要。他指出,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高级法院将很可能被要求对一系列存在分歧的议题做出判决,这些议题现在还处于初期的模糊阶段。”⑧作为例子,他列举了这些有争议的话题如电子监控、脑指纹、遗传病筛查、生殖克隆、数据挖掘、电子出版物的知识产权等。他认为了解提名者在这些议题上将如何投票和考察他们在过去的事项上怎样投票是一样的重要。

设计师也同样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关于价值观和伦理大讨论的局面。现在新技术已经完全改变了人类与物质世界的关系以及人类之间的关系,工程师、代码编写者、产品设计师和科学家是这个转变的核心人物。笔者还不能确信他们可以预见他们新设备的所有可能的用途,这就意味着某些技术的“黑暗面”将会变成社会现实。

大量的技术已经被研发出来,就等着投入商业运作。例如RFID芯片最终会被植入大多数产品中以便商家能够掌握存货的详细情况,但是产品一旦被购买,芯片将继续传递信息。目前RFID芯片产生的影响是积极的。科幻小说家布鲁斯· 斯特灵(Bruce Sterlin)高度赞扬植入了芯片的产品,认为它们就是“物联网”,他写道:“物联网最大的好处是我不再需要列出所购物品的清单,而是通过自动列清单的魔法来完成,这个魔法是通过很多机器来操作而不需要我们的操心。我不用再烦于记住东西放置的位置或者它们的价格等,我只需要问,就能得到快速、实时、准确的回答。”[8]RFID芯片传出的数据以及被广泛使用的潜力引发了无数关于隐私权的争议,而斯特灵把它看作是能跟踪所购物品的电子服务员,这种积极的观点却忽略了出现这种争议的可能性。

RFID芯片除了插入产品之中,同时还被鼓吹能够植入人类的身体。事实上它已经被欧洲的一些年轻人当作信用卡使用了,尤其是在酒吧和夜总会中使用。拥有可植入芯片专利的绝对芯片公司正在推进芯片的多个方面的用途,包括医疗监测、国家安全等领域⑨。商业界的很多人士和多年来非严肃地考虑后人类的生化人问题的科学家们也对RFID技术充满着热情。因此RFID技术也以开放的态度面对更为严肃的关于个人隐私及对人身控制的问题。在RFID芯片的开发过程中,设计师参与了RFID的设计、推广以及使用等各个方面。工程师发明了芯片,网络设计师创造了绝对芯片网站,产品设计师改革了芯片阅览器和其他相关的复杂程序。

再把视线从以上的微观世界转移至宇宙的宏观世界。一个数量小但非常活跃的企业家团体对太空殖民和太空资源(原料或地产)的商业化非常感兴趣。太空探险公司正在预见太空旅行的未来前景,包括创办维珍银河公司的理查德·布兰森(Richard Branson)在内的许多商业人士已经物色了相应的公司来生产太空旅行的交通工具。除了太空旅行,这个新领域的一些企业家还把目光投向了外太空的商业潜力上。

他们的雄心壮志忽略了联合国的几个条约——《1967年外太空条约》、《1979年月球条约》中的提议,这些条约明确提出了外太空资源是人类共有的财产。尽管条约禁止对在月球或其他星球上可能发现的资源实行私有的行为,但是这个条约只有极少的几个签约国,所以它的强制性是很小的。人们必须观望对外太空感兴趣的企业家是尊重这些条约的精神还是无视它们而开始把发现的资源商业化。如果他们一开始就一定要进行商业投机,那就需要一大批设计师来设计他们需要的宇宙飞船、收获设备、住所乃至宣传。如果某个企业或团体的计划和理性与缺乏强制力的联合国条约背道而驰的话,设计师为他们工作将会引发伦理上的问题。

笔者提出的两种情形只是设计师在未来将要遇到的所有情况中的一个例子。他们准备怎样评估这些形势?经济与高科技紧密联系的社会更有可能改变社会生活的核心价值,这些高科技包括先进的技术、新的发明,像RFID技术一样的系统、智能微尘(一种在几乎隐形的状态下传输数据的超微型传感器)等等。像比尔·乔伊在《有线》杂志上发表的论文中所指出的那样,创造这些设备的设计师必须对它们的社会影响做出郑重的申明。

以往设计师的任务比现在要简单,责任更容易划分,提供产品的装饰和形式是他们基本的任务,因此,设计讨论主要是关于视觉形式和客观功能方面的问题。约翰·拉斯金(John Ruskin)和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对劳动力和产品质量表示过担忧,但他们没有认真考虑产品的应用,19世纪末产品还没有产生像今天一样的社会后果。当前面临着产品环境日益增长的复杂性,设计师必须更加深刻地思考未来以及考虑在产品投入使用的过程中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他们需要预先的警示系统来提醒他们注意与自己设计的产品之间可能有关的社会倾向,同时也需要一些智力工具来协助考量这些社会倾向的伦理意义。

但是伦理也像技术一样进入了一个灰色的地带,其中一些行为的道德含义是不明确的。如生物伦理学的一些领域已经在克隆、干细胞及相关主题上产生了一系列有意义的文献,但是关于芯片植入、电子监控或者外太空的商业化的伦理问题还没有被严肃地提上议事日程。人们需要重新看待伦理问题的讨论,但其实伦理问题在历史上已经成为设计议题的一个部分,新设计伦理的核心是考量这些新事物对人类将意味着什么的问题。克莱夫·迪诺(Clive Dilnot)曾认为人们已经陷入了一个虚假的世界,这个世界替代了自然领域的所有关系。笔者不同意迪诺的观点,就像托马斯·马尔多纳多所做的一样,笔者更倾向于在超越人类生产极限的一个更大的体系里分析人类环境的形势⑩。马尔多纳多指出人类的活动能损坏或毁坏这个最大的系统,人类环境只是生态环境的一个子系统。他的这个构架的含义是人类生活的行为在某种意义上是要对更大生态系统的复杂秩序负责。然而要使人类生态环境的组织管理模式简单明了却非常困难,即便如此,像众多的学者所论述的那样,人类依然有太多的要学会与自然共存的知识。

自然只是价值观的一种来源,宗教则是另外的一种,哲学也是。有些人信奉宗教的伦理教义是因为他们相信宗教的价值观体现了更高力量的诉求,哲学的价值观被保留在特定的文化体系中是因为它们看起来具有合理性。如集中体现在联合国宣言中的一些共同价值体系是源于宗教和哲学思想的初期形态,所有这些章程和内容为未来形成新的伦理提供了借鉴的资源。

人们正面对的未来在很大程度上与工作于不同专业领域的设计师们密切相关,事实上他们就是一个媒介,是他们的技能创造了人类赖以生存的产品和服务的环境。这个环境还没有达到提高人类幸福和证实人类潜能的高度,所以这应该让设计师至少得负部分的责任。人们需要预先提出怎样建立设计伦理体系的问题,以便为未来的工作方向提供合理的、令人满意的建议与策略,这是设计团队共同的任务,这是因为人们的生活状态将一直被他们对未来的把握所掌控。

注释

① 关于这个议题有关机构曾做作出相当的努力,如1997年在多伦多召开的ICSID“地球村”大会上,其主讲人保罗• 霍肯(Paul Hawken)、麦可•勒纳拉比(Rabbi Michael Lerner)以及另外一些人发表了鼓舞人心的讲话,但大会却只产生了唯一的一个不大的成果——形成了建立具有建设性未来的观念.

② 见维克托•马格林(Victor Margolin):“设计师如同生产者——于主流生产之外工作”,此语出自“平民设计师——论设计的责任”(The Designer as Producer:Working Outside Mainstream Manufacturing in Citizen Designer:Perspective on Design Responsibility),由史蒂芬•海勒(Steven Heller)和薇洛尼卡• 维埃纳(Veronique Vienne)编辑。纽约:阿沃出版社,2003.

③“地理政治”术语最先产生于1899年,并具有多重含义,见格里德•奥特瓦赛尔(Gearoid O Tuathail)“争议的地理政治:调查、政治和战略”(Problematizing Geopolitics:Survey, Statesmanship and Strategy”,Transactions of the British Institute of Geogra-phers)。“英国地理学家协会会刊”,1994(19):259-272.

④ 见桂Bonsiepe,EI Diseño de la Periferia:Debates y Experiencias(Mexico City:GG diseño,1985) 和桂Bonsiepe “发展中国家:设计意识和周边环境”(载“设计历史:1919-1990的设计自主权”(Devoloping Countries:Awareness of Design and Periferal Condition”in History of Design: 1919-1990 The Dominon of Design)。米兰:埃勒克塔(electa)出版社出版 ,1991.

⑤ 如“设计新加坡的倡议”(“Design Singapore Initiative”),可以在www.designinghub.org下载.

⑥ 对“巨大变革”项目的尖锐批评,可见戴维斯•斯泰尔斯(Davis Stairs)“布鲁斯•茅和数据神话”(Bruce Mau and the Apotheosis of Data)。见斯泰尔斯的“设计——利他主义——规划”网站:www.design-altruism-project. org/?P=22.

⑦ 库里蒂巴在1992年里约热内卢峰会引起了世界的关注,见保罗•霍肯(Paul Hawken)、埃默里•罗文斯(Avory Lovins)、L.H.·罗文斯( L.Hunter Lovis)撰写的“自然的资本主义——创造下一个工业革命”(Natural Capitalism:Creating the Next Industrial Revolution)。纽约和波士顿: 联经出版公司,2001:288-308.

⑧ 杰弗里•罗森(Jeffey Rosen),“未来不同于现在”(The Future Is Not the Present)。纽约时代周刊( The Newyork Time Magazines):2005-08-28;还可以在www.nytimes.com下载.

⑨ 关于RFID芯片的解释及其可能的应用可见绝对芯片公司的网站www.verichip.com.

⑩ 见维克托•马格林(Victor Margolin)的“伦理的解放”(“The Liberation of Ethics”)。来自于克莱夫•迪诺( Clive Dilnot)“伦理?设计?”(Ethics?Design?)。Archeworks Papers,1no.2.芝加哥:Archeworks出版社,2005:160.

[1] 托马斯•马尔多纳多(Tomas Maldonado).设计、自然和改革(Design,Nature,and Revolution)[M].马里奥•德曼蒂(Mario Domandi),译.纽约:哈珀与罗出版公司(意大利语版),1972:4.

[2] 布朗,L.R(Lester R. Brown).生态经济:为 地球建立的经济形态(Eco-ecnomy:Building an Economy for the Earth)[M].纽约和伦敦:诺顿出版公司,2001:3.

[3]赫尔曼•卡恩(Herman Kahn),安东尼•维纳(Anthony J. Wiener).2000年——下一个三十三年的前景预测(A Famework for Speculation on the Next Thirty-Three Yeas)[M].丹尼尔•贝尔(Daniel Bell)撰序.纽约:麦克米兰出版公司,1988.

[4]汉斯•莫拉维茨(Hans Moravec).注意儿童——机器人的未来和人类智力(Mind Children:The

[][]future of Robot and Human Intelligence)[M]. 麻省剑桥哈佛大学出版社,1988.

[5] 凯文•凯利(Kevin Kelly).失去控制——机器的新生物学(Out of Control:The New Biology of Machines)[M].伦敦:第四产业出版公司,1994.

[6]比尔•乔伊(Bill Joy).为什么未来不需要我们(Why the Future Doesn’t Need US)[J].有线,8:4(2000-04):262.

[7]布鲁斯•茅(Bruce Mau),无国界研究所(the Institute Without Boundaries).巨大变革(Massive Change)[M].伦敦:英国菲顿出版社,2004:19.

[8]布鲁斯•斯特灵(Bruce Sterling).造物(Shaping Things)[M].伦敦:MIT出版社,2005:93.

Design, the Future and the Human Spirit

This article is a translation of "Design, the Future and the Human Spirit" by Victor Margolin, from Design Issues: Volume 23, Number 3 Summer 2007, published by MIT Press Journals. It concentrates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design and ethics and how de sign express social value and human spirit. Meanwhile it forecasts the trend of development of future design. The authors translated it into Chinese on the purpose that readers can learn about the leading edge of design, the future and the human spirit, which has a certain theoretical value.

design ethics;social value;humanistic spirit;future developing trend

J06

:A

10.3963/j.issn.2095-0705.2014.01.022(0105-09)

2013-12-07

杨先艺,博士,武汉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王洪伟,江西省艺术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林波,江西省教育学院美术系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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