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芳
(泰州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泰州225300)
《游击队员》的象征意蕴
徐晓芳
(泰州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泰州225300)
V.S.奈保尔是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著名的移民作家。《游击队员》是奈保尔的一部重要作品,反映了加勒比海某岛国独立后混乱无序的后殖民状态,揭露了黑人革命运动的本质,暗示了其革命领袖者边缘人的地位。小说多处运用象征手法,使其展现出深刻的隐喻意义和丰富的人物心理内涵。
V·S·奈保尔;《游击队员》;象征;悲剧
作为有着多重文化背景的移民作家,奈保尔善于从现实中取材来描述后殖民社会人民的生活。尽管奈保尔被视为后殖民社会最严厉的批评者,但他也扮演了后殖民社会代言人的角色[1]。
《游击队员》以特立尼达地区一个真实的谋杀案件,表现加勒比海岸第三世界国家的社会现状。与奈保尔之前的作品——《米格尔街》小人物的狂欢中蕴含的戏谑,《毕司沃斯先生的房子》悲凉中的喜剧色彩,《自由国度》里蕴藏的乐观主义不同,这部小说由始至终都笼罩着悲观沉重的氛围。奈保尔善于用意象和象征来烘托故事的气氛,揭示小说的主题。《游击队员》中,象征手法的运用更是随处可见,从而加重了小说的悲剧氛围。
小说一开始,简和罗奇从市区来到了吉米所居住的画眉山庄。迎接他们的就是灌木丛。“这里的灌木丛好像被人砍过,由于干旱显得死气沉沉。”[2]3灌木丛在文中反复出现:“车子穿过一片次生灌木丛和树林,仍然不见耕耘的迹象。”[2]5这样低矮的、杂乱、缺乏生气的灌木丛,和奈保尔另一部作品《河湾》里的灌木丛何其相似——整个非洲都好似一个灌木丛。独立后的殖民地本应该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后殖民社会普遍呈现出一片荒凉、混乱的景象:由于干旱,大平原逐渐干涸成沼泽,而沼泽逐渐干涸;政治上无序;经济上萧条;本土文化贫瘠;殖民地的人民身处于此,就像身在灌木丛中一样,满目疮痍,看不清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他们不能续写自己的历史,也无法想像未来。任何一个想到非洲来寻找新生活的人,最后只能陷入危机、绝望,甚至面对死亡的威胁。
这两个名字非常耐人寻味,让人联想到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中的简·爱和罗切斯特。然而《游击队员》中的简和罗奇与《简·爱》中的简·爱和罗切斯特却大相径庭。不少学者认为奈保尔引用互文性的指涉很明显地质疑了十九世纪英国小说的传统,具有极大的讽刺意义。这种颠覆实际上是奈保尔对于宗主国文化和殖民者的一种抵抗与控诉。这种无言的抵抗,在两个具有殖民地生活经验的作家的作品中有突出的反映,一个是V.S.奈保尔,另一个是R.K.纳拉杨[3]。
罗奇,简眼中的实干家,开始是一个激进的革命者,在南非被逮捕和监禁,后来被驱逐回伦敦,之后又回到了南非,受雇于“由殖民店主们构成的公司”[2]43。他懦弱胆小,甚至在得知简最后被吉米杀死时,很快逃离了现场,为了打消吉米的怀疑,避免惹祸上身,甚至对吉米谎称他和简将于明天离开这里。实际上,他并不是真正的革命者,只是革命运动中的丑角,既没有任何地方可去,也没有权利决定任何事情。而简也不再是那个敢爱敢恨、坚强独立、追求爱情与平等的女性,在奈保尔笔下,她是一个来自英国的浅薄无知的白人女子,对性的态度十分随便。最初,她被罗奇在南非监狱中“传奇”的生活所吸引,为了追求新奇,她跟着情人罗奇来到了南非这个小岛。后来她才知道,罗奇到这个岛上是来避难的。她以为自己拥有伦敦的机票,就拥有了特权,结果还是成了政治的牺牲品,被黑人领袖吉米强奸并杀害。
画眉山庄更是一个赤裸裸的讽刺。画眉山庄的典故来源于《呼啸山庄》,在《呼啸山庄》中,画眉山庄的环境宁静、祥和,内部也明亮辉煌,象征着理想中的文明世界。更重要的是这是书中第二代人开始甜蜜爱情、最终化解了第一代人仇恨的地方。而在《游击队员》中,这个画眉山庄伫立在荒原、杂草丛生的小路深处。山庄有个冠冕堂皇的名头——人民公社,实际上这只是萨波利切公司的所在地。该公司最初以奴隶贸易起家,通过雇佣罗奇这样的激进派和吉米这样的黑人领袖来试图维护公司的形象。这个画眉山庄貌似是一切美好希望的开始,人们来到画眉山庄,这片吉米向萨波利切公司争取来的土地,并试图进行土地革命。画眉公社奉行的所谓机密“一号公告”只不过是象征性地喊喊土地革命的口号,满纸天方夜谭,就像“一篇小学生作文,语法不通,语意不明”[2]10,画眉山庄内吉米的办公室也非常简陋,堆满了破烂的杂物,所用的复印机也是萨波利切公司丢弃不用的二手货;然而他住的地方却十分豪华,家居陈设都来自于英国,这一切都暗示了所谓的人民公社实际上就是萨波利切公司的附属品,而吉米不过是他们精心挑选的代言人。可是住在画眉山庄的吉米还带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自己就是《呼啸山庄》里那个命运坎坷、却出生高贵的希思克里夫。他在日记中幻想自己是一个王子,来到加勒比海岸的这个小岛是帮助这些穷苦的黑人。他这样写道:这个人出生在一个中国杂货店的后屋里,但是正像凯瑟琳对希思克里夫所说的那样:“你的母亲是一个印度公主,你的父亲是中国皇帝。”[2]56
布尔迪厄曾认为:“身体是个体的文化资本的一部分,所有的身体形象都带有人格,身体是政治的记号。”[4]肉体的关系折射出人的政治身份的联系。而性关系在奈保尔的作品中往往具体象征着白人与黑人的关系,宗主国和殖民地的关系。在奈保尔的笔下,非洲本地女子的地位是最卑微的,她们丑陋瘦小,是低贱的下等女子,只能沦为男人的玩物;白人女性则往往代表着宗主国。在奈保尔另一部小说《河湾》中,来自欧洲的女性耶苇特就是这样一位代表着欧洲文化的女子:她的爱慕者萨林姆开始觉得耶苇特代表着他的精神故乡,他对耶苇特的向往也象征着殖民地人民在宗主国的文化殖民和精神控制下,对宗主国文化的向往。在《游击队员》中,这样一种仅有的吸引也变了味。简,这个看起来不属于这里的白人女子,她的性欲望始终与身份和政治有关。她的前任丈夫是一个年轻的政客,情人是一个左翼记者,罗奇也是因为政治经历而吸引了她,而她对于吉米的交往来自于对异域文化的兴趣、对黑人领袖权利的向往和吉米性能力的好奇。简对于吉米的态度是挑逗的、轻佻的,“她的姿势带着某种男性味道,她那只轻抚着那条腿的手也带有某种男性味道。”[2]72在男性世界里,女性常常是他者的身份。然而在吉米面前,简却承担起某种男性的身份,在和吉米做爱之后,立刻把吉米视为陌路人。显然,这样不平等的性关系象征了西方的政治优势,这种强势的态度背后正是西方国家对于殖民地国家的一种文化强势。她对于自己外貌的在乎,表现出了强烈的自恋倾向,这也是殖民主义、欧洲中心主义文化自恋的形象化表达[5]。
而吉米对于简的性挑逗,以及之后的性交往中表现出的性无能和性暴力,是与吉米的身份息息相关的。吉米是个混血儿,一个出生在中国杂货店的穆斯林,被当地人称为“白鬼中国佬”。吉米和奈保尔小说中的许多人物一样,注定是一个边缘人物。在代表着宗主国利益的公司来说,吉米只是个玩物,是他们挑选出来扮演黑人领袖这一角色的演员而已,小说尾声,奈保尔暗示了吉米的领袖生涯是短暂的,他扮演的只不过是个替罪羊的角色[6]69。在这个黑人居多的小岛上,因为种族血统,尽管他享有黑人领袖的名声,却被视为一个异类,不被当地黑人所信任,甚至被蔑视,他的命运注定是一个悲剧,这也是为什么吉米和简的交往过程中充斥着性暴力。奈保尔这里巧妙地以吉米在简面前的性无能,表现了其政治文化的劣势。而小说结尾,吉米强奸了简之后,伙同布莱恩特将简残忍地杀害了。这种暴力的性关系背后是一种变态而无力的种族荣耀感的宣泄,也象征了吉米内心强烈的混乱,缺乏稳定和安全感。小说中,男女之间的性关系成为了错综复杂的社会政治关系——支配与被支配、压迫与被压迫的现实写照。女性最终还是沦为了下层的下层,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
耐人寻味的还有吉米和同性恋情人布莱恩特之间的一段关系。布莱恩特是男女乱性之后的产物,也是个一出生就被抛弃的孩子。他身材矮小,相貌奇丑;他既是吉米的手下,也是吉米的同性恋情人,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起吉米和简来说则多了一点温情,因为吉米觉得布莱恩特“完全就是在某种特定情绪下自己的写照”[6]69。他们都是社会双重边缘人的代表,都渴望别人对自己身份的认同。同处在这个边缘的岛屿上,远离文化中心,他们都感到了深深的绝望。正是共同拥有的“边缘人”的身份,使他们在这个混乱的社会中相互慰藉。在《游击队员》里,种族、暴力、性、政治紧密相连,纠葛在一起[7]。
殖民地国家在宗主国撤退后究竟该何去何从?这一直是奈保尔作品关注的一个焦点。《游击队员》中,奈保尔再次表达了对于非洲后殖民社会无序、混乱、落后、疯狂和杀戮状态的担忧。通过“灌木丛”、“性”等象征手法的运用,巧妙地暗示了人物的身份危机和悲惨命运,暗含了深刻的蕴意和指涉。而“简”、“罗奇”、“画眉山庄”,这三个来自勃朗特姐妹作品中的意象象征,颠覆了读者的期待视野,更增添了对于后殖民社会的讽刺意味和悲剧氛围。
[1]Mustafa,Fawzia V S.Naipaul[M].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20.
[2]奈保尔.游击队员[M].张晓意,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3.
[3]艾默克·博艾莫.殖民与后殖民文学[M].盛宁,韩敏忠,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199.
[4]巴特·穆尔-吉尔伯特.后殖民理论:语境实践政治[M].李宏魁,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158.
[5]杨中举.奈保尔:跨界生存与多重叙事[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09:140.
[6]Thieme J.The Web of Tradition:Uses of Allusion in V.S.Naipaul’s Fiction[M].London:Dangaroo Press,1987.
[7]孙妮.种族、性、暴力、政治——解读V.S.奈保尔的《游击队员》[J].外国文学2005(4):79-84.
The Symbolic Im p lication in Guerillas
XU Xiao-fang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Taizhou University,Taizhou 225300,Jiangsu,China)
Naipaul,a famous immigrantwriter,has won the Nobel Prize of Literature in 2001.Guerillas,one of his important books,exposes the chaotic post-colonial society in a Caribbean country and reveals the true essence of the movements of black people and their leader.In this novel,the use of symbolism has deepened psychological activities of people and metaphoric significances of the theme.This thesis analyses the using of symbolism of some images,such as“bushes”,“sexuality”and so on.
V.S.Naipaul;Guerrillas;symbolism;pessimism
I207
A
1007-5348(2014)09-0035-03
(责任编辑:王焰安)
2014-04-26
泰州学院校级课题“文化身份的书写:奈保尔小说解读”(TZXY2013YBKT015)
徐晓芳(1981-),女,江苏泰州人,泰州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