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若微
中外学者研究中国青铜器之比较
田若微
青铜器以及青铜器纹饰历来是学者们重点研究的对象,在东西方不同的学术背景下,对青铜器及其纹饰的研究方向和解读也各有千秋。中西方学者本质上不同的文化传统,造就了他们不同的研究态度和研究眼光,造就了他们不同的关注点和不同的思维模式,西方学者不同于中国学者的独特见解和另辟蹊径,也给我们开启了别样的思维之门,为中国历史的研究提供了另一种途径。
青铜器 纹饰 考古学思想 比较
青铜器以及青铜器纹饰历来是学者们重点研究的对象,无论是器物的形制、纹饰、铭文,甚至于损毁的痕迹,都是历史的见证。中国古代青铜器的图形文字和装饰图案以其神秘性、难解性著称。然而,在中西方不同的学术背景下,对青铜器及其纹饰的研究方向和解读也各有千秋。以考据学和金石学为传统发展而来的中国考古学,本着“证史”“补史”的目的,不遗余力地识读着青铜器上的铭文和符号,企图将其所记载的历史信息解读出来。自汉代以来,中国历代学者都不断地尝试着对古文字的解读,从许慎的《说文解字》到罗振玉的《三代吉金文存》,中国的学者识读出了数以千计的青铜器铭文,传说中的三代,也因此而成为信史。当年郭沫若曾提出“族徽”理论,以解释青铜器的部分暂时无法识读的铭文,对理解中国青铜时代产生了深刻影响。在西方,考古学被认为是人类学的分支,考古学家们在研究中更多地应用人类学的方法,从历史物证中寻找人类及人类环境的见证物。从中世纪人们对于历史的研究和古物的收集,到古人类化石的发现以及史前考古学的兴起,再到第一座近代博物馆的建立,及至后来的聚落考古学、考古学与多学科的交叉发展,西方的考古学始终在追寻着人类的足迹:人类是如何起源的,人类是如何生存的,人类的文明间有怎样的相互关系……对于青铜器纹饰及铭文的研究,更多的西方学者依赖于艺术史和文化人类学,在他们眼中,没有中国学者所认为的很多的政治含义、象征因素,只是纯粹的图案、图形,文字。大部分的西方学者成长在文艺复兴以来的西方传统思想中,对于东方的文明只能是管中窥豹,虽然有不少学者仍持有“中国文明西来说”,但西方学者不同于中国学者的独特见解和另辟蹊径,也给我们开启了别样的思维之门,为中国历史的研究提供了另一种途径。
中西方学者本质上的不同的文化传统,造就了他们不同的研究态度和研究眼光,造就了他们不同的关注点和不同的思维模式。
西方对于中国商代的认识,起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在这一时段,大量的商代甲骨、青铜器等古物被盗掘出土,流失海外,进入西方博物馆或私人收藏家手中。其中,商代青铜器因其造型和纹饰所体现出的艺术价值,格外受到海外收藏界的追捧,成为了西方所藏中国文物的重要一类。在20世纪初,西方博物馆便出现了收藏中国青铜器的热潮,有关青铜器的著录和讨论研究也在不断进行着。可以说,西方对于商代以及商代青铜器的研究是受到一种文物收藏的推动,而非考古学自身的需求。这一历史背景和学术传统对于西方的研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使得海外学者在研究的取材上对青铜器有着额外的偏好。同时,出土的青铜器因资料完备详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被视为研究商代考古最主要的材料。因此西方对于商代的考古学研究多以青铜器的论述为主。
而在研究方法上,西方学者对于青铜器的分析受到艺术史研究方法的影响。在西方人眼中,博物馆的各类展品是艺术品,而非中国人普遍认为的历史文物。艺术史研究在西方有着悠久的传统,西方学界多通过艺术史的研究方法来探讨中国青铜器,并偏重于青铜器的纹饰、器形和工艺。20世纪50年代罗越(MaxLoehr)对于青铜器纹饰的分析就为此类研究的代表。罗越在青铜器研究上的主要成果,是对商代青铜器纹饰主题风格的分析,其代表作《安阳时期(1300—1028B.C.)的青铜器风格》[The Bronze Styles of the Anyang Period(1300—1028 B.C.)]通过对纹饰的划分,将这一时期的青铜器,按照纹饰风格的不同,划分为时间相继五型(即罗越Ⅰ至罗越Ⅴ),这一序列被后来的考古发现基本证实。
早在西汉初年,就已经有了收藏青铜器的记载。汉武帝时就有关于收藏青铜器的记载,而张敞,应该就是我们所知的最早研究青铜器的人。北宋有了青铜器的专门著录,流传至今的有吕大临的《考古图》和《宣和博古图录》,北宋时期就形成了以金石学为基础的青铜器研究的传统并走向成熟,并一直延续。
关于青铜器研究的新面貌和改变的标志,是郭沫若先生的《两周金文辞大系》的出版,在中国青铜器研究史上起了一个划时代的作用。他对金文作系统的整理,同时对青铜器的器形作了开创性的研究。之后,容庚的《商周彝器通考》,是全面系统的研究青铜器的著作。
在20世纪40年代,陈梦家结合了中国传统的金石学和西方考古学所用的类型学,开创了中国青铜器研究的新局面。在这之后,研究青铜器的学者主要偏重于金文的研究和青铜器器型的类型学研究。
而今天的青铜器研究,是以考古学为标志的。大量的科学发掘的考古材料,为现今的青铜器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对于青铜器的研究,也从单纯的铭文和器型,丰富到青铜器的起源、铸造工艺、纹饰、传播等方面。可以说,中国青铜器的研究可分成两大阶段,传统的是一个阶段,从郭沫若的《两周金文辞大系》以后又算一个阶段。
可以说,杨晓能是一个兼具中西的考古学者,他的研究再一次挑战了郭沫若提出的“族徽”理论。在兼跨历史学、考古学、古文字学和美术史四大学科、占有丰富资料的基础上,对青铜纹饰、图案和图形文字的含义、功能做了新的探索,将一种介于文字和装饰图案之间的纹饰称为“图像铭文”。通过讨论青铜器纹饰、图形文字和“图像铭文”三者的起源、背景及其相互关系,找到了三者在史前文化中的源头,论证了三者的演化与古代社会、文化、政治、宗教和礼制的发展密切相关。继而指出,这三大类别视觉媒体在中国青铜器时代早期的社会意义和功能实际上是不同的,但它们均承载了中国早期文明形成与发展的信息,因而是中国古史的另类记录,对重建中国古代社会具有极为重要的价值。书的中文版纳入了最新的考古学研究成果,所收集的资料几乎囊括了中国境内发现的史前到商周时期的全部器物装饰主题,且分门别类,为后来的研究者提供了极大方便。《另一种古史——青铜器纹饰、图形文字与图像铭文的解读》对以往有关青铜器纹饰、图形文字的研究做了全面系统的总结,所提出的问题和给出的解答都具独创性。
近年,中西方学界的交流日益频繁,考古学的思想得到不断的深入和扩展,科技的进步也为各国学者提供了多样的研究方式。西方学者对于青铜器的研究也开始着重于政治制度,中国学者也开始关注青铜器的铸造技艺和纹饰。不同的学术思想碰撞出更多的火花,很多学者也利用中西共通的学术背景发表独特的见解。
好书是要让人思考的。《另一种古史——青铜器纹饰、图形文字与图像铭文的解读》正是这样,它让我们思考,我们所熟知的青铜器的铭文,或许只是其中的一种古史。材料是丰富的,我们究竟要怎样解读这些材料才能得到相对全面完整的历史,才能还原古人的生活?它让我们思考着,究竟有多少种不同的解读方式,究竟有多少种不同的古史存在在那个遥远的时代。要真正做到还原人类的历史,也许还需要很多的“另一种古史”,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侧面,来展示一个完整的历史。
[1](美)杨晓能.另一种古史——青铜器纹饰、图形文字与图像铭文的解读.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
[2]Max Loehr:The Bronze Styles of the Anyang Period(1300-1028 B.C.).Archives of the Chinese Art Society of America,Volume 7,1953.
[3]李学勤.中国古代文明十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
[4](加)布鲁斯·G·格里格.考古学思想史.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5]李学勤.中国古代文明十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
田若微 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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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樊 誉)
史志学刊2014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