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日源词的新特征—对“丼”之考察

2014-04-07 01:18
关键词:外来语借词外来词

徐 寅

(华东政法大学,上海201620)

最近在一些日系料理店,如“食其家”等,会看到这样的宣传:“牛丼”,并且在其汉字之下,企业对其进行了拼音标注:“NIUDONG”。这里的“丼”对于学习过日语的人士来说并不陌生,指的是日式的盖浇饭。但是直接援用“丼”的字形乃至发音来表示盖浇饭确是一个新的现象。我们知道,中日两国有着一起对汉字进行改造的过程,所以对汉字及汉语词的考察也必须分别研究两国的情况。

在日本的语言文字中,所谓的“和制汉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这些词不仅仅在日本自身的语言文字系统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对汉语国家(包括中国大陆、港澳台和其他使用汉字的东亚国家)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而这种影响在新时期正在起着新的变化。

一、和制汉语的沿革

首先我们来简单梳理一下“和制汉语”在日本的沿革。

在幕末以前,由于日本自古就保留着由中国引进的汉语词汇,使其熟练掌握了汉语的造词法,从而开始创造独特的“和制汉语”,这些词从功能上区分主要可分为两类。

其一,利用汉字改造和语。日本最早利用汉字时就创设了训读法来表示和语,在掌握汉语造词规律以后,又开始用汉字将一些和语词改造为汉语词。例如:“火のこと”被改造为“火事”,“おほね”被改造为“大根”,有“腹を立てる”发展出“立腹”等等。

其二,创设新词表示中国没有而日本独有的概念。由于日本自身存在一些富有本国特色的事物、制度等概念,没有办法通过直接吸收汉语词来进行表达,这些独创的“和制汉语”就发挥了重要作用。例如:“介錯”①指在日本切腹仪式中为切腹自杀者斩首,以让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芸者”等。此外日本还原创了一些“汉字”,如:“辻”、“峠”等。

在幕末以后的19世纪后期,日本开始创制“新汉语”来表示西洋的器物和概念。这些“和制汉语”也可以分为两类。

其一,以汉字为单位组合而成的全新单词。多为利用两个汉字构成双音词,这些双音词按照汉语原义也基本是讲得通的。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汉人先译,很可能不是这个样子。但是,日本人译了,汉人看看也还顺眼,也就用开了。汉字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所以现在青年一代很少人知道它们是“来自西洋,路过日本”的词了[1]。例如:“科学”、“哲学”、“郵便”、“野球”等,这类词我们也称其为“原词汉语词”。

其二,给古汉语赋以全新的含义用来表达新的概念和意义。也就是利用古代汉语原有的词语,而赋予其新的涵义。例如:“自由”、“観念”、“福祉”、“革命”等,这类词我们称其为“回归汉语词”。

有人就认为这些“回归汉语词”是汉语中原先存在的,应当算作汉语。但是我们说词语传播过程可能是“语言1—语言2—语言3—”,同样也可能是“语言1—语言2—语言1”,有的时候,一些外来词语所根据的来源很可能是本语言的词。

例如:“福晋”一词源自满语,但其满语来源又是从汉语的“夫人”。(夫人—fujin—福晋)

“台风”一词译自英语“typhoon”,但这个英语词又源自汉语的“大风”。(大风—typhoon—台风)

汉语引进这种和制汉语,是把整个词从日语中搬进来的,而不是汉语自己创造或从汉语历史发展中直接继承了这些词语。[2]因此,笔者认为这类“回归汉语词”其本质并不是汉语。

二、“和制汉语”于我国的定位

(一)关于外来语的定义问题

对于“外来语”这一概念,包括其内涵和定义,学界对此并没有一个完全一致的认识,许多专家的学说亦不尽相同,来自日语的“外来语”在这一方面更是如此,既然对外来语本身的定义存在分歧,那么在讨论一些词是否属于外来语时,认识自然也会有所差异。故本文欲先就“外来语”的定义问题作一梳理。

王力教授将源自国外的词分为借词和译词两类。借词和译词都是受别的语言的影响而产生的新词;他们所表示的是一些新的概念。当我们把别的语言中的词连音带义都接受过来的时候,就把这种词叫做借词,也就是一般所谓音译;当我们利用汉语原来的构词方式把别的语言中的词所代表的概念介绍到汉语中来的时候,就把这种词叫做译词,也就是一般所谓的意译。有人以为:音译和意译都应该成为外来语。我们以为:只有借词才是外来语,而译词不应该成为外来语[1]587。虽然王力教授认为意译不是借词,那么自然也不是外来语,但是,有一种特殊的意译是比较近似借词(即外来语)的,那就是所谓的“摹借”。“摹借”是把外语中一个词,用同样的构成方式搬到自己的语言里来。既然汉语在接受外语的影响的时候是尽量利用意译来进行的,汉语里的摹借词也就比别的语言多些[1]600。

与之相类似的观点认为外来词,也叫“外来语”,在某种意义上可同“借词”相当。在汉语中,一般来说,外来词是指在词义源自外族语中某词的前提下,语音形式上全部或部分借自相对应的该外族语词、并在不同程度上汉语化了的汉语词;严格地说,还应具备在汉语中使用较长时期的条件,才能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外来词[3]。根据此定义:只包括音译词以及音译成分参与构造的词语,大多数借自日语的外来词(借形)是不能算作外来词的,此外,意译词也不在其内。

尽管早期的研究有将意译词归入外来语的,但是近期对外来语的分类均没有将意译词算入其中①也有广义外来语说,将意译词也算作外来语之一。。

(二)关于“源自日语的汉语词”的定位

在了解了“外来语”定义的基础上我们再来看一下来自日本的“汉语词”。首先,关于源自日语而在汉语生态中扎根的词语,其称谓不可谓不多,比如“日语外来语”、“日语外来词”、“日语借词”等等(根据笔者在CNKI上的检索,日语借词的条目达2217条,日语外来词的条目为3168条,日语外来语有2143条,日语词和和制汉语也分别有1236条和303条)事实上,这些称谓所指的词汇有时是有差别的②比如借词本身的定义问题等。。参照上述对外来语的定义来看这些词的话,能够发现,对待源自日语的这些汉语词,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种主张。

1.源自日本的汉语词属于意译词,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外来语③也有少量如“榻榻米”等日语音译词。。

根据王力的观点,我们不应该认为是汉语向日本语“借”词。这些词并不是日本语所固有的,它也不过是向西洋吸收过来的,就一般说,日本原有的词我们并不需要借,因为只有新概念才需要新词,而新概念并不是日本原有的词所能表示的。日本人创造了一些新词来表达西洋传到日本的那些新概念,我们只是利用日本现成的翻译,省得另起炉灶罢了。现代汉语中的意译的词语,大多数不是汉人自己创译的,而是采用日本人的原译。换句话说,现代汉语吸收西洋词语是通过日本语来吸收的。中国人介绍西洋文化在日本人之后,因此有可能通过日本语来吸收西洋文化。现代汉语新词的产生,有两个特点:第一个特点是尽量利用意译;第二个特点是尽量利用日本译名。[1]601如果只站在中日双方都向西方学习的角度上来看,诚然如此,但在新时期,日本作为一个重要的文化输出国,源自其本国的大量概念也被介绍到中国,中国在吸收这些文化时所扩充的词语恐怕无法再用简单“借用”来解释了。

2.源自日本的汉语词属于借形词,不属于严格意义上外来语。

外来词必须带有“连音带义”的特点,从这个角度看,源自日语的汉语词我们往往只是“借形借义”而很少“借音”,那么自然,也很难将其归入外来词的范畴之内。但是,所谓“连音带义”地借用外语词语实际上是不可能的。普通话从方言借入的词语可以称为方源词(区别于方言词)。在很多情况下都是借形借义不借音。例如:山寨、疙瘩、晓得、炒鱿鱼等。既然这些词在融入普通话之后被当作“方源词”,与之极其类似的“和制汉语”在融入汉语之后被当作“外来词”应该也并无不可吧。因此,也有观点认为日语源流的外来词,大都是借形(书写形式)借义不借音,按照音义结合的标准,并不符合外来词的特征。然而正如前文所说,这样的词语的词形来自日语,就具有外来的性质。由于跟侠义的音译词不同,借形借义不借音的日源外来词,应该划归广义的外来词[2]35。

3.汉语中的日语词属于借形词,并明确承认其是外来语的一种。

与观点(2)将和制汉语词独立为“借形词”但排除在“外来词”之外不同,也有观点主张应把外来词分为音译、意译、形译三种形态①也包括音意兼译和半音译半意译等混合形式。。所谓形译词,就是连形带义从日语中搬到汉语中来的词语。如此,“和制汉语”在流入中国以后也得以以“借形”这一特殊形式作为“外来词”被认可。

综上,为避免文词混乱造成的不严谨,本文旨在抛开所谓的“定义”之争而以特定对象为研究目标,即以这些“源自日本但在汉语环境中被广泛使用的汉语词”为研究对象。从日本的角度来看,这些词被称作“和制汉语”尚无不可,但一旦这些“和制汉语词”,从日本的语言环境流通至中文的语言环境中,那就具有一并研究的价值。所以,本文以下称其为“日源词”,“日源词”既包括传统意义上的音译日语词,也就是许多学者认为的严格意义上的“外来语”,也包括意译自日语或直接“借用”过来的“借形词”。

近些年来,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和人类对于健康的迫切需求,医疗检测与诊断技术均得到了较大的提高,女性输卵管妊娠的检出率也随之显著增加。输卵管妊娠作为妇产科的一种较为严重的急腹症,发生流产及局部破裂后可能导致腹腔大出血,从而引发一系列非常严重的并发症,严重威胁患者的生命。目前临床治疗输卵管妊娠的主要方式为手术治疗。在治疗过程中开腹手术创伤面积较大,给患者的生理和心理都造成了较大的痛苦,同时术后留下的瘢痕较大,严重影响美观以及患者的正常生活。

三、“日源词”的隐蔽性

在汉语中,有一类佛教用语,他们深入到汉语的血液里,令人不能再意识到他们的来源。这样,它们已经变了质,不能再认为佛教用语了。比如世界、现在、因果、结果等[1]592。

日源词也与这些佛教用语一样具有隐蔽性。有一些词语因为在汉语环境中浸淫已久,我们很容易将其误认为是传统的汉语词,而忽略了其源自日本的现实。另一方面,有的日本学者认为近代东北亚大部分的汉语词都是日本创制的,但是我们在研究中也能够发现,很多被认为是源自日本的汉语词事实上又是中国人或者西方传教士率先使用的。例如《万国公法》译成后随即流入日本,丁韪良关于“权利”的译法也很快被广泛使用,而由于在当时的中国,“权利”一词及权利观念并未普及,较之与将“权利”及其观念发扬光大的日本,产生“该词是学自日本”的误会也就不足为奇了。

因此,今日面对一些词语,由于其语义内涵,还很少被梳理清楚,究竟是古已有之还是近代创造,究竟是源自中土还是来自东洋根本不甚明了。如前所述,对于19世纪以来所产生的“新汉语”,其创造者有中国人、西方人、日本人。这些词的概念一些后来逐渐被中文系统接受了;还有一些传统汉语词语的内涵被悄悄置换成拥有西方诠释的内涵,如人权、独裁、民主等;而来大量传统没有的新词语被流行运用,如哲学、进化、天演等。有些为日本人率先使用,但其素材是早就在使用的古汉语,这些词事实上并非是日本人原创并传入中国的。因此,有观点认为近代日本人如何改造古汉语成为日本新汉语词,那是他们的文化,我们应该注意的是我们自己的语源研究,我们也会向邻居学习借用词语,他们有很多值得学习的成功经验,但不能将主客颠倒[4]。

四、关于“丼”的考察

(一)对汉字“丼”的考察

那么,针对我们在引言中提到的“丼”作“盖浇饭”之时被读作“dong”这一情况,需要对该字进行研究的话,我们有必要关于“丼”在汉语中的读音及含义进行一个考察,以此来探究汉语的“丼”与日语“丼”之间在读音和意义方面是否存在关联。

1.汉语中“丼”的读音

首先,“丼”的读音在正式出版的字典中一般有两种,认为汉字“丼”是“井”的本字,字面意思为向深井中投入物体时产生的拟音词。辞海对其的解释为:“其一念 jǐng/ㄐㄧㄥˇ,即井字的古字;其二念dǎn/ㄉㄢˇ,即东西投到井里的声音。”

《广韵》、《正字通》、《说文》中“丼”的读音为jing三声,同井。《说文解字注》第五篇下的「丼」字小篆,中间有一点,显示《说文》认为「丼」为井字的初形。《说文》对“丼”的解释为:“八家一丼,象構韓形。□之象也。古者伯益初作井。凡井之屬皆从井。子郢切。”

《集韵·感韵》中“丼”为:“dan三声,都感切”。对“丼”的解释有两种:“丼,投物井中声。”“丼,姓”。值得注意的是,根据《中华大字典》对“丼”的说明除了有上述《说文》和《集韵》收录的解释外,还专门提到:“日本盛肴瓷钵名。夹袋被亦名。又称字纸簏为。读若唐步利。”

2.方言考察

“丼”字亦多见于各地方言之中,其读音和意思大致有以下几种:

(1)tang温州:地面上的坑:地丼、山丼、水丼。或指物体上,身体上的凹陷,如酒丼。

光绪《金华县志》卷十六:“塘中掘深坎貯水以備旱者曰丼。”

清,谢思译《因音求字》:“丼,泥丼。”

《音画字考》:“丼,水之穴。”有的地方也做氹。

(2)吴方言的地名中,使用此字时,读音与日文发音相同为“冬”,为类似乡镇里弄的地名表示。如常州方言中“丼”至今仍作为地名被使用,主要指三股河道交汇之处或村庄名,如“三浜丼”、“上丼村”、“下丼村”等。此外,“丼子”特指民间打酒打酱油的专用工具[5]。

(3)东北方言中,念der。多为贬义。比如形容某人为人处世差劲。

(4)粤方言中,“丼”字则解释为粤语中dump的正字。

(5)贵州苗族中,有格丼(bong)一地,是苗语中圣地的意思。由于丼字是冷僻字,为了便于宣传,当地政府已将其改为格凸。

由此可见,在全国通行的普通话层面上,“丼”字并没有“dong”这个读音,其意义也与食品毫无关联,但是该字在日语中的概念早就已经被注意到并被明确指出了。此外,在保留了汉语古音的吴语地区,“丼”字有与日语“丼”相同的读音,但需要指出的是,这一相同仅仅是日语汉字音读中的“吴音”保持了一致性而已,并且其使用的范围显然很小。台湾的情况也应当区别对待,“丼”作为“盖浇饭”这一概念显然也仅仅是从日本舶来而已。因此,我们可以说,“丼”在中国大陆地区,其读音和意义都与日本的“丼”完全不同。

(二)日语中“丼”的概念及来源

丼字虽非日本自创汉字,但基本出现在日语里,根据《语源由来辞典》(日本)的解释:“丼とは、食物を盛る茶碗より厚手で深い陶制の钵。どんぶり钵。また、どんぶり钵に入れた料理。”(大意为:比盛食物的碗更深的陶制钵。此外,表示另外放进丼钵的饭菜。)

关于“丼”的来源,一说“丼”字来源于江戸时代,当时有一家叫做“慳貪屋(けんどんや)”(也作“見頓屋”)的餐馆提供大碗盖浇食物,该餐馆所使用的容器也因此被叫做“慳貪振り鉢(けんどんぶりばち)”,简称“どんぶり鉢”。

另一说认为“丼”有今义与泰国有关,曼谷王朝自1728年在湄南河东岸另辟新都建朝至今,湄南河曼谷西岸一段就被统称为吞武里(Thonburi)地区,曼谷王朝之前,泰国处于有着中国血统的郑王(King Taksin)统治下的吞武里王国时代。据说当时,吞武里王国出口了很多瓷器到日本。日本用于盛盖浇饭用的盖碗往往来自吞武里王国,所以日本人就把盖碗饭叫成了Thonburi饭。后被传为donburi,即どんぶり。

由于日本也认为“丼”字为“井”字中加点,意为往井中投入物体,因此作为拟声词,模拟物体落入水中之声,因此用“丼”字来假借“どんぶり”,进而用来表述“どんぶり鉢”。

也就是说,日本在用“丼”字表示“盖浇饭”时也是不考虑其字形和原义的。“丼”事实上同“寿司”一样,只是日语假借字(当て字)而已。寿司(すし)一词的词源“酸(すし)”或“酢飯(すめし)”的变体,“寿司”二字仅为江户末期的假借字,取其吉意。另外还有“鮨”“鮓”等假借字形式。由“どんぶり”或“どん”同样可以用诸如“唐步利”或“唐”等其他汉字来进行指代,在这里,日语只需要借“丼”的音而已。

(三)“丼”字舶来

那么我们如何来认识“丼”作为“盖浇饭”这一概念在汉语中的出现呢?

“丼”同“寿司”一样,只是日语假借字。但是需要注意,假如把“丼”和“寿司”都当作外来语来看待的话,“寿司”仅仅是汉语对日语的借形,其保留了“寿”“司”的汉语读音,而“丼”则不同,以前文对“丼”在汉语中的读音为前提,餐饮企业在将这个词带入中国市场时,保留了该词的日语发音,因此才有了前面提到的“NIUDONG”的标识,并且这已不仅仅是这些企业的一厢情愿,根据笔者对部分日语专业学生的调查,面对“丼”这样一个生僻字,认识该字的同学也认为该字的发音为“dong”。当然,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有其特殊性,因为“丼”字在汉语中为生僻字,不在日常流通的过程之中,不像“寿司”等很容易被人识别,才有了企业需要为其注音来推广的机会。如果是这样,“丼”作为一个外来词,其既保留了借形词的特点,又兼具音译词的特性,这种日源词以借形词的外衣行音译词之实,从而创造出汉字新的读音或者说改变汉字的原有读音,这一点值得我们注意。

通过本文以上对“丼”字形的探讨,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丼”字并非像辻、峠等日本原创的“国字”,而是日本用来借音的假借字。此外,汉语不仅仅是中国与日本在共同改造,亦并非中国大陆地区在进行使用,而台湾地区在这其中又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台湾地区早就将“丼”字由日本引入台湾社会,并且用来专指广义的中国式菜肴①商钟岚.中国大陆和台湾的日语外来词对照研究——以20世纪80年代以后为中心[D]:13。。此外,我也询问过自己的台湾学生,得到了台湾“丼”字音同“冬”的答案。

(四)其他几点比较特殊的原因

1.“丼”自身为生僻字、多音字。汉语中有许多生僻字或多音字被用于专有名词,如契诃夫、秘鲁等。而一些生僻字也容易造成增加新的语音形式,例如安娜、戛纳等。可以想见,如果“丼”字是一个人人都能正确读出读音的常见汉字,恐怕“dong”这一读音既不会被企业所采用,也不会逐渐流行开来。

2.原形借词。随着大量外来事物观念涌入,人们已经来不及仔细琢磨如何翻译,且不说意译,即便音译也似乎不能满足需求,直接用外文书写,将这些外语词连通音形义都通通搬到汉语环境中来。我们把这类词成为原形借词。现代生活已经很难离开这些词,比如CD(激光唱盘)、DIY(自己动手做)、3G(第三代移动通讯技术)、DNA(脱氧核糖核酸)等,这些词如果再用意译的译名已经到了会影响交流的程度。对于“丼”来说,我们将其整个的音形义都全部搬到汉语中来,也是符合“原形借词”特点的,也可以认为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3.音译与日语借形。外国人对于音译用字,远不像中国人一样研究字面意思,音译用字大都只是当作记音符号而已。比如马来西亚称“咖啡”为“糕呸”(coffee—kopi—糕呸),便是完全不考虑汉字本身的含义而仅仅追求音似的结果。日本则两者皆有,既有考虑汉字本身意义的新汉语,也有仅仅当作记音符号的“假借字”。

五、新时期“日源词”发展的新特点

(一)来源方式

从来源方式来看,由于网络时代的到来,“日源词”进入中国大陆地区影响大陆汉语环境的路径变得更为直接且速度更为迅捷。若干年前,恐怕大陆接受的日源外来语更多的需要经过台湾地区中转,不论是日语新词还是经过台湾地区改造过的日源词。例如,由于历史的原因,一些日源词语,如福祉、整合,一直在台湾地区使用,后来在大陆也通行开来了。但是,还有一些词语,如地下铁、都合等一直在台湾使用,未在大陆通行。由于此前“日源词”直接向大陆地区的传播途径较少,通常经由台湾传入,被误以为为台湾原生词,如今“日源词”流入的趋势已经倾向于从日本通过网络等新媒介直接流入大陆地区。

(二)传播途径

从传播途径来看,在新时期,日源词主要通过网络平台进行传播。网络流传的速度快、普及广、影响大,往往令人难以反应。一般大众,甚至学生都成为传播的主力军。吸收外来语已不再像晚清时代那样依赖于翻译家的翻译,而是大众亲历亲为的活动。无数个翻译在不同场合参与外来词的引进、使用,语词的翻译、引进不再是少数人的“专业工作”[2]67。这也仰赖于全球一体化带来的全世界价值观一方面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另一方面也由于相互影响而日渐趋同,导致很多新词的出现能够迅速被他国接纳和吸收。

(三)“借用”方式

新时期日源词在“借用方式”方面的主要特征是由借形借义变为借音。这其中既包括“丼”这样借形借义又借音的,也包括音译词的复苏。在一些网络语言环境中,来源于日语发音的“骚嘎(そうか)”“嘛(まあ)”等口语词的借音现象也常有发生。此外,不仅仅限于对于“和制汉语词”的借形,对于假名的借形现象也值得我们关注。例如,对于日语“エロ”(色情),就有人用隐晦的汉语“工口”来表达,成为一种隐语,还有日本的法学杂志《判例タイムズ》,由于其简称为“判タ”,在研究日本法的学者中影响很大,于是有学者干脆将其汉语的简称称为“判夕”,以保持与日语词形的一致。

(四)词语舶来与文化

一种语言的文化影响力越大,借入语词的社会所需要的程度越高,语词被借用、被接受的可能性就越大,传播速度就越快,传播的范围就越广。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原因能够左右语词的引进和传播[2]50。研究本国语言中新出现的词语或者比较研究两国语言时,不需要过分关注其自身是否符合某种标准,而是需要搞清楚这些词语产生的背景和来龙去脉,也就是透视到词语背后的文化内涵。

后记

词语的流动往往也代表着文化的流动,从日语中的汉语词就能看出这一点。既然现今是一个全民翻译的时代,那么自然地,大众不会再像翻译家那样去过多考虑翻译的技巧,有些词可能放在以前会被当作“外来词”引进,但是放到今天也许他就会被加以简单化的改造,尤其是具有与汉语相同文字系统的日语词。那么我们不妨以日语词的文化内涵为标准来对其进行研究,也就是说,只要一个概念是由日本社会率先归纳提炼出来并使之语词化,既然其传播途径是由日向华的,我们即便在引入这些概念时对其原词加以改动,我们仍然可以将其视为广义的外来词。此外还有一些问题,例如“日源词”来到中国以后对中文文法的影响,“日源词”扩张的特性,日语中外来语的“中文化”等等问题有待继续研究。

[1] 王力.汉语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2004:603.

[2] 杨锡彭.汉语外来词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33.

[3] 史有为.汉语外来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4.

[4] 钟少华.中文概念史论[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2:10.

[5] 范炎培,钟敏.略说常州地名中的方言字[J].常州工学院学报,2009(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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