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尚莲,谢胜男
(1.天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天津300387;2.河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401;3.赤峰学院历史文化学院,内蒙古赤峰024000)
英格兰民族语言形成中的基督教因素
张尚莲1,2,谢胜男3
(1.天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天津300387;2.河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401;3.赤峰学院历史文化学院,内蒙古赤峰024000)
英语在中世纪晚期发展为英格兰民族语言所经历的过程漫长而曲折。在中世纪英国基督化过程中,基督教因其宗教传统、独特的时代性和社会性影响并推动着英语的向前发展,而民族宗教的形成是英语民族语言的形成与发展的最关键宗教因素之一。用本民族语言诠释宗教信仰、传播宗教理念是民族宗教形成的前提条件,以伦敦语为基础的英语方言顺应了这一历史需求,成为传播基督教的新用语,客观上为民族语言的形成作出了重要贡献。
英语;民族语言;基督教因素;民族宗教
网络出版时间:2014-03-28 17:40
英语作为民族语言的出现经历了一个漫长而曲折的发展过程。英语语言发展的内部因素对其自身发展与变化固然很重要,但期间英语受到不同历史时期诸多社会因素的制约,尤其是来自宗教、法律、政治和经济方面的深远影响不可忽视。中世纪晚期是英格兰民族语言形成的重要时期。在这一过程中,英国基督教以其独特的时代性和社会性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英国社会史上非常重要的事件之一是基督教从罗马传播到英国。因此,英国早期基督教受罗马教会影响很大。教会神职人员在传播基督教教义过程中,进一步扩充了古英语的词汇,增强了古英语的表达力,对古英语的发展所起的作用不可忽视。
(一)中世纪英国的宗教传统
英国的宗教传统一直深受罗马基督教会的影响。英国所属的不列颠诸岛在罗马帝国统治时期隶属于帝国的一个边远行省。罗马军团撤出不列颠之前,迟至公元4世纪,基督教已在不列颠城镇和乡村传播[1]16。伴随着西罗马帝国的灭亡,不列颠诸岛遭到盎格鲁、撒克逊、朱特(Jutes)等蛮族人的入侵,英格兰的基督教会逐渐销声匿迹[2]127。在这种形势下,罗马教会为寻求武力支持转而向蛮族人传教。公元596年,奥古斯丁(Augustine)受罗马教廷派遣带领40名修道士前往不列颠传教。英国人态度宽容,奥古斯丁的传教活动一直没有受到太大阻碍,英国民族的历史从此与基督教结下不解之缘。
(二)早期基督教对古英语发展的影响
基督教确立后,英国修建大批教堂和修道院,这些场所为英国提供了发展多学科教育的机会。教堂的神职人员随之成为英国文化史中第一批知识分子。他们在宣扬基督教教义的过程中,写了大量的宗教诗歌,同时也整理了一批民间诗歌。著名史诗《贝奥武甫》(Beowulf)就是一位不知名的僧侣诗人根据民间口头流传整理加工并开始流传的[3]2。比德在《英吉利人教会史》中曾记载,当时的僧侣人员不仅精通神学,还可以讲授诗歌、天文学和算术等知识。修道院还鼓励人们用本族语写作等等[4]69。僧侣们所做的这些工作对英语语言的发展是一次文化革命,他们把拉丁语、希腊语或希伯来语的宗教词汇带入不列颠,不但丰富了英语的词汇(其中有400多词沿用至今),而且提升了英语表达抽象概念的能力。奥古斯丁传教前,古英语表达的多是如太阳、月亮、冷、热等日常用词,而在传教后,古英语中增加了如disciple(信徒)、martyr(殉道者)、psalm(赞美诗)等可以表达复杂思想的词汇[5]70。
在诺曼征服前的古英语时期,各地方言自由竞争,并不能在彼此间实现有效沟通,更不能作为英吉利民族得到统一的标志[5]36。公元1066年的诺曼征服加快了英国封建制度的发展。威廉建立起以封建骑士领有制为核心的金字塔式的封君封臣体制[6]457。由于英国所属的不列颠诸岛远离欧洲大陆,英国人能够在西欧宗教机构和封建割据势力肆虐之际,造就自己独特的地方管理体制。从诺曼征服直到中世纪晚期,英国再未受到外来入侵者的骚扰,社会发展相对安宁,王权始终是国家权力的中心。受到这种政治特征的影响,中世纪的英国几乎不存在精神世界与世俗政府分开的情况,主教与修道院院长是王权所倚重的重要政治力量,王室任命高级教士的做法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得到了广泛的承认。从这种意义上说,英国可以被视为一个由国王统治的统一教会国家,教会人士在英国基督化过程中对古英语发展所起的重要作用自然也就不难理解。
中世纪英国民族宗教的形成原因有很多,其中英国教俗之间不断的利益冲突是重要原因之一,其也妨碍了英国民族国家的形成。英国教会在民族国家形成的潮流下也逐渐被打上了“民族”的烙印。
(一)中世纪期英国教俗之间的利益冲突
中世纪的英国国王尽可能地将教会置于君权的控制之下,而教会为获得庇佑,也积极致力于运用神学理论为王权服务。但西欧基督教会毕竟是一个以教皇为神权领袖、组织完善、制度特殊的国际性宗教组织。11世纪罗马教会改革之后,英国教会中的改革派成员不再满足于处于神命王权的庇佑之下,而是意在摆脱王权对教务的干预,主导并支配教会财产,从而谋取更大的政治权力。作为基督教会的宗教领袖,教皇开始积极干预包括英国在内的各地区世俗事务[7]1。这一举动加剧了英国教与俗权力之间的矛盾,进而演变成以教皇为首的教皇国和以国王为首的英格兰王国之间的国际性冲突,给英国世俗君主政体的建立与民族国家的形成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中世纪英国的历任国王皆热心于教会事务、安插亲信担任高级教职,目的在于最大程度地控制教会的税收,与此同时也可以通过高级教士的政治影响力来稳固王权。英王威廉二世(William II,1087-1100年在位)在位时期,其执意拖延任命高级教职时间长达数年之久,为的就是将教会的收益悉入国库;1256年,亨利三世(Henry III,1216-1272年在位)在其执政期间,收取了5年全不列颠王国教士的第一年俸禄[8]312。罗马教会有向英国教会征税的传统,但多数情况下,英王才是教皇税收的最大收益人,以教皇名义征收的税款实际上大部分归国王所有,在13世纪里,只有在1239-1247年征收的教皇助金没有被国王截留[9]184。由此可见,教会拥有的巨额税收与庞大教产能够为英王实施统治提供强有力的经济保障。但11世纪罗马教会改革之后,教皇通过整顿教会秩序、反对买卖圣职、完善组织机构等,有效抑制了私有教会制的现象,与地方教会加强了直接联系,从而提升了自身的宗教权威。英国教会中也出现了一些为教皇权威辩驳的声音,如朗弗兰克的学生圣安瑟姆(St.Anselmus,1093-1109年在位)担任坎特伯雷大主教时,英王威廉一世与罗马教皇驻英国的使节就内政问题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安瑟姆坚决支持教皇,认为教权应凌驾于王权之上[10]509。教皇在神权权威日益增长的势头下,对英国教会施加影响的能力与日俱增。罗马教会迁往阿维农期间正值英法百年战争之际,阿维农教皇受控于法王,向英国教会安插大量神职人员,控制和影响英国教会。教皇克莱蒙五世在英国两大主教区每两年安插8个教职,约翰二十二世时达40个;教皇克莱蒙六世11年间在英国任命的教职总共超过1 600人次;这一时期外籍教士在英国教会中比例也很大,到14世纪中叶,超过半数的约克主教座堂教士团成员,约1/4的林肯主教堂教士团成员是外籍教士[11]107。教皇委任圣职数量的增加限制了教产向俗界的转移,导致英国教会每年需向教廷缴纳大量的宗教税,英国王权权威受到严重影响。
(二)打上“民族烙印”的英国民族宗教形成
13世纪,西欧许多地区的世俗君主政体都得到了加强。贸易的复兴、城镇的发展和交换经济的再现,深刻地影响了政府机构的发展,为民族国家的诞生提供了社会经济基础。14世纪前半期,国家与教会发生的冲突亦引发了人们对民族国家合法性的理性支持,捍卫世俗国家主权的政治学说与哲学思想层出不穷,为王权与民族意识的觉醒提供了理论基础。国家逐渐摆脱掉了宗教给它披上的神学外衣,并显露出了“自然”的本质。英国王权日益强大,英国教会所享有的封建特权也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从爱德华三世(Edward III,1327-1377年在位)起,历任英王皆颁布一系列的反教皇法令,不断强化王权。法案的颁布打击了教会的司法特权,削弱了教皇的影响,壮大了国王的实力[12]125。1351年,英王和议会制定了“圣职委任法”,规定主教职及其它教职的选举不受教皇的干预。某一教职如已由当局委任人员担任,而教皇又另有委任,那么这位教皇直委圣职受任人将受关押,直到他放弃这一职位。这条法令不可避免地导致教权同王权之间的纠纷。1353年,英国进一步立法,称为“禁止擅自行使教皇司法权法”(Procmunire),禁止公民向王国国境外上诉,违者剥夺公权。虽然这些法律条款大多是一纸空文,但它们表明在英国有一种精神力量在成长;1366年,议会不再承认国王约翰1213年有权臣服于教皇,使王国成为教廷的属国[13]265。英国教会在民族国家形成的潮流下也逐渐被打上了“民族”的烙印。
英格兰民族标准语形成前,3语共用之混乱状况长达约3个世纪,这逐渐使人们意识到使用民族语言来推广民族宗教的重要性。英国民族宗教的形成有力促进了英国民族语言的形成。
(一)英格兰民族标准语形成前的3语共用现象
诺曼征服后,英格兰的语言发展也伴随民族宗教的发展,经历了从拉丁语、法语、英语约3百年的3语共用时期,直至英语民族标准语形成。这一过程及其缓慢,没有明确的时间界限。学界一般认为11至13世纪是英国3语共用时期。诺曼征服给英国带来封建制度,同时也带来了法语。法语主要在社会上层使用,常用于文学作品和官方文件。对英国人来说,法语这一统治阶层使用的语言虽为外语,但要想与统治阶层交流就必须学会使用。拉丁文在整个中古英语时期用于教会和知识界,而英语在教会事务中只用于一些特殊的情况,所占比例很小,它的使用场合依然多在口语中。因此,若论这3种语言的社会地位,英语远不及拉丁语和法语。在13世纪之前,从语言上很难判断一个人是英格兰人还是法国人,因为无论是首都伦敦还是巴黎,法语都是英格兰上层的语言。13世纪以来,随着英法两国之间的冲突与战争,那些当年被法国国王剥夺了地产的贵族和骑士越来越意识到不能再与法国人为伍,不能再做他们的附庸。于是,在爱德华一世鼓动下,诸如“若清除英吉利语言会遭上帝的谴责”“英格兰应当是英格兰人的”等爱国口号在英格兰很快流传开来。
(二)民族宗教的推广促进英格兰民族语言形成
民族宗教是民族国家诞生的重要标志之一,用本民族语言诠释宗教信仰、解读宗教信条、传播宗教理念是民族宗教形成的前提条件。在民族宗教形成的过程中,伦敦从中世纪后期起就因是王国的行政、商业、文化中心而成为英国无可争议的首都,以伦敦语为基础的民族标准英语逐渐成为推广宗教信仰的新的用语,并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例如,12世纪末理查一世统治时期(1189-1199年),一个诺曼出身的主教曾严厉地谴责另一个诺曼出身的主教,因为他不会说英语[14]60;在13世纪,约克的主教拒绝把教会职位让给不会说英语的人[15]60等,这些事例说明当时到13世纪,教会也已把英语当做同其他阶层交流的必要语言,拉丁语已经不再是一枝独秀。到14世纪,英语已基本确立了它在国家生活和社会生活中的地位。这一时期,教士不仅用英语布道,在诗歌写作及历史著作等方面都出现了用英语替代拉丁语或法语的代表性作品。使用英语反对法语的民族情节已在宗教诗歌中有很多体现。成文于1300年前后的中世纪长篇宗教诗《世界的运行者》(Cursor Mundi)的章节中,推崇英语、抵制法语的民族情绪弥散其中:
Pis ilk bok es translate
Into Inglis tong to rede
For the love of Inglis lede,
Inglis lede of Ingland,
For the commun at understand.
Frankis rimes here I redd
Comunlik in ilka sted;
Mast es it wroght for Frankis man,
Quat is for him na Frankis can?
(Cursor Mundi,Prologue,II.232-50)
用来限制王权的《牛津条例》(1258年在牛津通过决议)用拉丁语、法语和英语混合写成,拉丁语在当时仍旧是书面用语,法语的书面形式是否采用这里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条例当时是以英语的书面形式发送给各郡郡长(sheriffs)去向公众散播的,教会人士自然也需要理解其中的含义,而且要用英文传播给周围的人[15]126。可以看出,教会要求教士去应用英语,以便顺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在历史著作方面,中世纪全书式的牧师约翰·特烈维沙(John Trevisa,1342-1402年)在1375年把希格登(Higden)用拉丁文写的《多国编年史》首先翻译成英语。继他之后,在1432-1450年间又出现第二部译著;第三位译者是将印刷术引入英格兰的商人威廉·卡克斯顿(Caxton)。他在特烈维沙译作基础上又加了第八册。这3部不同时期的译作都很有历史价值,反映了14世纪晚期及15世纪英语语言的历史变迁。到15世纪,英语文学作品中如散文多数仍然是宗教作品,流传至今的世俗作品很少。
以上宗教作品无疑对英语上升为英格兰民族语言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而更应提到的是14世纪英格兰牛津神学家威克里夫(John Wycliffe,1324-1384年)及其领导的罗拉德运动。威克里夫提出“以《圣经》的权威取代教会的权威”[16]97,教会钦定的拉丁文《圣经》应译为英文以便人人均可阅读。在他的倡导下,有两种英文版《圣经》出现,即尼古拉·赫里福德的早期译本及约翰·珀维的后期译本,首次正面挑战拉丁语作为教皇权威传媒工具的地位。罗拉德派活动范围很广,以秘密集会、宣读和讨论英文版《圣经》、传抄教会禁书等方式宣传他们的观点。《圣经》英译本特别是后期译本语言流畅、通俗易懂在民间流行很广。据称,他们为英语引进1 000多个拉丁语词,后来多数都成为英语的日常用语[17]180。尽管威克里夫领导的宗教改革运动遭镇压而失败,但他领导其追随者英译《圣经》并带领民众阅读《圣经》的实践活动,为英语民族语言的形成与发展作出了重要历史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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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hristian Contribution to the Making of English National Language
ZHANG Shang-lian1,2,XIE Sheng-nan3
(1.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Tianjin 300387,China;2.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ebe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Tianjin 300401,China;3.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Chifeng College,Chifeng,Inner Mongolia 024000,China)
The making of English national language in Medieval England had endured a long way to go. The Christianization of England had influenced the development of English language due to its unique social character at that time.The formation of national religion was one of the key factors in the unavoidable growth of English national language.Therefore,using national language to interpret and spread national religion became necessary.Based on London dialect,English rose to be the national language to meet such religious requirement.
English;national language;Christian factors;national relig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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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2095-462X(2014)02-0004-04
http ://www.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40328.1740.032.html
(责任编辑 乔志杰)
2014-01-14
河北省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SD134014)
张尚莲(1971-),女,河北阳原人,河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英语语言文学硕士,天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世界史、英汉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