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 达
(中山大学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275)
薛忆沩的深圳提喻法
——论《出租车司机》的都市想象
汤 达
(中山大学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275)
薛忆沩2013年出版的“深圳人”系列小说集《出租车司机》,是近年来都市文学中一次经典化写作的尝试。在这部小说集中,薛忆沩一方面向乔伊斯以来的现代主义都市想象传统致敬,另一方面又发展了他自己的特色,并且试图借助深圳这个有特色的城市背景,来展示现代都市中人的内心经验。城市的核心是人,而人的存在状态直接体现了城市的根本特质。如何把握和转化当代的都市经验,是每个当代作家所必须面对的难题。薛忆沩的这部小说集提供了一个关于都市经验叙述内在转向的可能性。
薛忆沩;短篇小说;深圳人;都市文学
一
所谓“提喻”,就是以部分代整体、由小及大的一种修辞技巧。提喻法的基本要领,就是不直接说出某事物的名称,而是借事物所呈现的现象来表现该事物。薛忆沩于2013年6月出版的“深圳人”系列小说集《出租车司机》,由十二个短篇小说组成,但在所有这些小说中,都从未出现过“深圳”二字。通过对一个个平凡“深圳人”的观察,薛忆沩尝试构建这座城市中人的内在形态。无所指,又无所不指。这就是薛忆沩采取的叙事策略。好莱坞金牌编剧查理·考夫曼在2008年导演过一部电影,名叫《纽约提喻法》,以戏剧来隐喻城市人生,颇受评论家关注,考夫曼也是使用了这种以局部代指整体的手法。碎片化的现代都市,正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把握,正面窥视的传统审视方法,已经不能深入它的内里。因此,不管是小说还是电影,用提喻法来刻画城市和城市人,不失为一种理想方式。
近年来,新都市文学的口号喊得越来越响,而实际上,何谓都市文学尚无定论。要严格界定都市文学,从来都是一件困难的事。都市经验一直都是作为乡土经验的对立面出现的。中国的现当代文学叙事中存在这样一个悖论,那就是写作者长期居住在城市,而在文学上占据主流的却是乡土文学。当代中国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中,以乡土为主要素材的依然占大多数。正在深刻变化的都市文化,缺少文学这样一位至关重要的见证人,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现代都市的节奏往往被当成是文学想象的敌人,千篇一律的生存环境,狭窄逼仄的生存空间,导致了经验的缺失。法国当代思想家利塔奥认为,“资本主义生来就有将普遍事物社会角色体制机构异化的本领……在这个世界里古典主义全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现实如此支离破碎,除了畅销书和实验作品,现实似乎无法提供经验给人们。”[1]
《出租车司机》这部小说集的“提喻法”,正是致力于对这些看似破碎经验的提取、综合与隐喻。薛忆沩是湖南长沙人,生于郴州,在北京和广州接受大学本科和研究生教育,毕业后任教于深圳大学文学院,一直到他离开大陆为止,尔后移居加拿大蒙特利尔至今。他这种纵跨南北、寄身中外的都市生活经验,使他对都市的理解更为全面。在写作时间上,他的跨度也相当大,按照他在《出租车司机》自序中的说法,这十二篇小说的写作时间,前后历经十五年,其中的名篇《小贩》,如果从构思开始算起的话,实际上用了三十三年的时间才最后成篇[2]。所以,深圳之于薛忆沩,不像上海之于张爱玲,或北京之于老舍,或成都之于李劼人,或香港之于刘以鬯,那种作家与城市之间严格的对应关系和依存关系,并不适用于薛忆沩和他的深圳。深圳对于薛忆沩而言,更像是当代中国都市的一个象征,一个代表,而不是某个特定的城市。正如他在小说《小贩》中一笔带过的“提喻法”,这里也有局部代表整体的意思。做这样的处理,一方面是因为当代中国的城市越来越趋于同质化,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分别越来越少,不同城市的人,在生活方式和存在状态上,也缺少本质的区别,城市的个性难以凸显,这就使得都市文学的地域特色日益减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薛忆沩从自身经历出发,刻意模糊了小说的地理背景,从而使小说获得更宽广的指向性。因此,这批以“深圳人”冠名的小说之中,肯定不光有深圳的影子,还会有长沙、北京、广州乃至蒙特利尔的投射。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薛忆沩选择深圳作为这部小说的想象舞台,又绝非偶然,他非常清楚,对于这部小说中要表达的主题来讲,深圳这个城市具有突出的代表性。不光因为他的写作在深圳这座城市取得突破性进展,更因为深圳的经验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作为他多年都市漂泊经验的代表。它的年轻,它的缺乏根基,它的包容与冷漠,它的急促与焦虑,都是现代都市的极致,而且,作为一个新兴的城市,它在文学上的登场不那么频繁,这也使得薛忆沩可以减少一些束缚,把深圳的“提喻意义”发挥得更彻底。
二
美国小说家科马克·麦卡锡有一个观点广受赞同,那就是,每本书都是从已经诞生的书中产生的,而任何优秀的小说,都是对过往伟大作品的一种回应[3]。《尤利西斯》从《奥德赛》那里借来了史诗的线索,《好兵帅克》则是对《堂吉诃德》的致敬。薛忆沩为自己找到的文学前辈是詹姆斯·乔伊斯。不难发现,《都柏林人》正是《出租车司机》的守护神之一,小说中可见二者之间的互文关系。而在写作风格上,薛忆沩与美国当代作家保罗·奥斯特也有着可见的呼应关系。
小说集的开篇《母亲》,主角是一位年轻的少妇,她日益丧失了对丈夫的热情,独自带着孩子,沉闷地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一天,一个陌生的男子出现,从此这位年轻的母亲将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就此成为她生活的支撑点,她渴望看到他的出现,渴望感觉到他的存在,她在他身上编织自己的白日梦。然后,某一天,他消失了,搬家离开了她所在的小区。可以说,小说里什么故事也没有发生。那个陌生的男子甚至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正因为如此,小说中所表达出来的孤独感才令人如此揪心。都市生活的局促,不安的灵魂,就是这篇小说张力的来源。从这篇小说也可以看出,模糊的背景和人物,是薛忆沩提供的一个暗示,他希望读者从这位“母亲”身上看到更多当代都市女性的身影,看到这种孤独和局促不属于一个人,而属于大多数。他不是从个例入手,来刻画鲜明的个体形象,而是以“提喻”的方法来安排故事和人物。
乔伊斯的《都柏林人》中有一篇《伊芙琳》,有过类似的主题处理。小说讲的是一个少女厌倦自己的家庭,然后被一个偶然闯入她生活的水手改变了无生气的生活,使她重新燃起希望。她决定跟他离开都柏林,离开她的父亲。同样是讲述都市女性对空洞生活的绝望和反抗,结局都是以失败告终。不同的是,伊芙琳面对“人群的海洋”,忽然顿悟,主动放弃了出逃的想法。而薛忆沩笔下的这位母亲,则根本没有参与自己生活抉择的权利,她的一切都是被动的,她作为母亲的身份也严格限定了她的社会属性和自我定位,因此,她只能接受顺水飘来的一个幻象,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个幻象消失,不能有任何的挽救行动。两种结局的不同,导致乔伊斯笔下的女性及生活经验就更具个性色彩,而薛忆沩则更具典型意义。
小说集中的广受好评的名篇之一《小贩》,也采用了乔伊斯的笔调和扩大化的提喻法,来表现地道的中国素材。故事的叙述者是“我”,一个中学生,但故事的真正主角却是在校门口卖爆米花和糯米条的小贩。“我”在语文课上学习并不喜欢的课文《谁是最可爱的人》,“我”对隔着两排座位的某个女生心存悸动,这些看似离题的细腻笔触将故事带入一个特定的情境,就像《包法利夫人》开场中的“我”一样,又像《都柏林人》中的《姐妹们》,叙述者的诉说作为背景铺陈,与故事之间若即若离,却能产生极大的感染力。于是,读者会相信“我”作为目击者所看到的一切。“我”目睹小贩被一群学生抢夺爆米花和糯米条,当他试图反抗时,被人用砖头砸了脑袋。他用自己的尿液清洗伤口,然后说了一句:“当年美国鬼子都没有逃出我的手心,我看你们往哪里跑。”[2](P23)他捡起所剩无多的爆米花和糯米条往回走,“我”受好奇心驱使,跟在他身后,想知道这样一位对“美国鬼子”都不放在眼里的“最可爱的人”会走向何处。结果,“我”再次目睹小贩遭受洗劫,几个穿“浅灰色制服”的年轻人夺走小贩口袋里“活命的东西”,然后“笑着走开了”。
这篇小说之所以令人动容,主要在于它在营造氛围方面功力实足,使得读到小说的人都仿佛身在现场。当然,从根本上来说,这是因为它取材于作者的真实经验,其现实感因而更强。有了真实感的支撑,小说实际上表现的主题比它表面上展现的要多得多。一个抗美援朝的老兵,生计困顿,面对新时代的年轻人,几个高中生和年轻城管,他却无力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这是一种历史的断裂,是当代中国都市人群隔膜的一个缩影。孩子们成长于脱离传统和历史的环境中,他们虽然口里知道背诵《谁是最可爱的人》,知道抗美援朝的英雄业绩,现实中却残忍对待眼前真实版的“最可爱的人”。而小贩,也就是这位令人心酸的老兵,显然来自传统的乡土社会,他们参与过历史,却发现自己在都市化的浪潮中被无情地抛弃了。小说的结尾,新学期开学,“我”以为小贩已经死去,当他再度出现时,“我”甚至有些失望。“我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光速不再是极限速度的世界里。我希望时间的倒流能够让我的想象变得更加自由,更加放荡。”[4]这个结尾的象征色彩非常明显。年轻的城市,以及城市中日新月异的人,都渴望摆脱过去的包袱,渴望脱离现实,渴望飞速地前进。但不死的“小贩”作为城市伤疤的见证者,却明白无误地袒露出这座城市粗糙的内里。
在另一篇题为《文盲》的小说中,这个主题以不同的方式再度出现。光鲜亮丽的城市中,那些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不光有迟暮的抗美英雄,还有那些在文化上遭遇断裂的一代人。小说中的文盲是一个整天与媳妇吵闹的婆婆,她的不得安宁的家,就是她的全部世界,因为不识字,城市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甚至都不能一个人出门坐车,不能一个人去医院看病。她恐惧死亡,对“死”字的谐音也一并感到恐惧,而在生活中,她的口头禅是“烦死了,烦死了”。从她的不断抱怨中,我们还能看到一个混乱的城市小家庭,在逼仄的生存空间里,人与人之间互相怨恨,感情全都变了味。透过城市边缘人的视角来观看城市,往往更能瞥见实质所在。
在波德莱尔的城市寓言中,流浪汉、诗人、无家可归的人是他的主角,用本雅明的话来说,这些人物都属于敏感的“闲逛者”。薛忆沩这部小说集的另一个重要主题,正是体现这些“闲逛者”的内在孤独。《女秘书》、《剧作家》和《同居者》,都是写漂泊在这个城市的无所依附的人,他们在城市里恋爱、追逐,却又选择黯然离去。这种孤独感的极致,体现在《出租车司机》这个同名短篇里。小说也毫无故事可言,只写了出租车司机最后一天上完班,坐在意大利薄饼店里回想因车祸去世的妻子和女儿这样一个小小的场景,但是,那深刻的孤独和悲伤却能紧紧揪住人心,阴郁的城市景象,将下未下的大雨,形成黑白色调的慢动作电影,击中了都市人群中最脆弱的那部分神经。要取得这样的效果,必须有精雕细琢的文字打磨和巧妙设计的小说结构。这一点,可以从薛忆沩对《出租车司机》的改写窥见端倪。最近几年,薛忆沩开始“检讨”自己的文学业绩,重写了包括长篇小说《遗弃》和短篇小说《通往天堂的最后那一段路程》等作品。这篇《出租车司机》当初被一些评论家认为是一字不可增减的作品也在改写之列。举一个例子就可以看出薛忆沩改写的倾向和效果。
老版小说发表于1997年的人民文学,其中写到出租车司机将钥匙交给值班的老头,然后“老头胆怯地看了出租车司机一眼。出租车司机冲着老头笑了一下。老头突然用很激动的声音说:‘她们真可怜啊。 ’”[2](P27)
新版则改为:“老头儿胆怯地看了出租车司机一眼,马上侧过脸去,好像怕出租车司机看到了他的表情。出租车司机迟疑了一下,然后用手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老头儿顿时激动起来。他用颤抖的呻吟说:‘她们真可怜啊。 ’”[2](P41-42)
很明显可以看出,这样一改,细节更准确,更丰富,节奏也更符合整体的布局了。正是因为这种细致的文字打磨,这篇小说的力量才得以显现。
薛忆沩小说中,情节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这些小说只发生于很短的时间、很小的空间内,由点及面,余下的是背后漫长的人生白描,写法上甚至有点像散文和随笔。这种笔调,也被另一位处理都市题材的当代作家保罗·奥斯特所使用。薛忆沩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在小说集中收入一篇《“村姑”》表示对奥斯特的敬意。小说中的加拿大魁北克乡下女孩酷爱奥斯特的小说,在从多伦多到蒙特利尔的火车上,她邂逅一位同样喜欢保罗·奥斯特的中国画家,他们谈及中国那座“最年轻的城市”,在以后的通信交往中,他们也交换阅读奥斯特的感受。然而,生活的琐碎最终冲淡了这份感情,也冲淡了对奥斯特的兴趣。当女孩收到画家的一副画稿之后,她像乔伊斯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顿悟”,并最终来到这座中国“最年轻的城市”重新寻找生活的激情,却发现这座城市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保罗·奥斯特,于是又选择返回故地。这是以典型的奥斯特的方式来讲述一个奥斯特的故事:偶遇—错过—追寻—失落—回归。
三
不知是否作者有意为之,这部小说集的十二个故事里,正好六个女性故事,六个男性故事。整部小说集的布局,也呈交叉的网状结构,像是对城市生活本身的模仿,比如,《出租车司机》中的司机,会邂逅《女秘书》中的主角,《两姐妹》中妹妹的哭声,会惊醒楼上的《剧作家》。但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匆匆掠过。在深圳这个朦胧的背景上,借助提喻法,将破碎经验提炼出来,以有限的十二个人物和十二个人生切片,来试图描摹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现代都市世界,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尝试深入多数都市人的内心世界,正是薛忆沩这部小说集的雄心所在。
而如果要以一个主题来概括 《出租车司机》里的所有小说,最贴切的也许是逃离。正如有的论者指出的那样,这部小说集中的主人公,虽然各自处境不一,最后却都有一个共同的内心选择,那就是逃离[5]。他们对自己所在的这座城市缺乏归属感,城市生活极度的个人化、碎片化,使得任何归属于这个城市的努力都归于枉然。亲情、友情和爱情,在这里都显得局促不安,随时可能会崩塌。在薛忆沩看来,深圳正是这样一个容易使人迷失的所在。就像乔伊斯笔下的都柏林是一个使人“麻痹”的所在一样。薛忆沩描写的市民生活平淡无奇,既无大的跨度,也无明显的高潮,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就像我们的城市生活本身。经验的缺失,成了另一种经验的表征。
乔伊斯曾经谈到,“对我来说,我总是在写都柏林,因为假如我能够到达都柏林的中心,我就能到达世界所有城市的中心。特殊包括一般。”[6]薛忆沩选择深圳的理由大概也很相似。他写深圳,也是在写所有的城市。
无可否认,城市历来是文明的中心,尽管它在文学中的形象总是显得光怪陆离。那些属于乡土传统的田园幻境和苍凉的荒原意识,直到现在,依然占据着文坛的主流。面对所要处理的题材,薛忆沩能够继承的传统资源是有限的。中国当代的城市化,其实一直没有造就出真正意义上的城市。所谓真正意义上的现代都市,应该是一个能够承载乡村般怀旧情结和社交氛围的所在,像奥尔罕·帕慕克笔下的伊斯坦布尔,或保罗·奥斯特笔下的纽约,生活在这些城市中的人们能够感觉到一种特殊的、与心灵息息相关的认同感,城市景观与成熟的市民社会相结合,同时,还有辽阔、渺远与诗意的旷野村庄作为城市人的精神原乡,才能产生这样的依赖。薛忆沩之所以写“深圳人”,就是为了写出这种认同感的缺失。阿多诺相信,艺术中的低俗、荒诞、绝望是以否定的方式来表达乌托邦的潜能的。薛忆沩正是以这种否定的方式来表达对都市的理解和期待。
对情节的忽略,对语言本身的苛刻,以及对人物内心而非外在活动的聚焦,使得薛忆沩的现代主义色彩十分显眼。他的小说结尾也经常营造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效果,戛然而止,使人若有所失,若有所悟。他的故事往往只是抓取人物生活中的一个小片段,然后通过回忆和内心活动来扩展小说的叙事空间。这正是当代都市对生活的一种限定,那就是,内心生活要比外在生活丰富,重复的琐事与逼仄的空间,使得都市人的生活缺少行动,缺少新鲜感,于是只能退回到内心。这种都市效应其实就是现代主义文学产生的深层原因之一。理查德·利罕在他的名作《文学中的城市》中也有类似发现,他指出了现代主义的内在转向,与城市文化之间的内在关联。“现代主义取代浪漫主义之前,还必须先经历颓废/唯美主义和印象主义阶段:第一阶段创造的现实过于乖戾,以至于其审美想象为了逃避现实而转向内部;而第二阶段则走向了私人的、自我中心的状态,把已经充满敌意的都市、商业和工业世界关在心灵之外。”[7]从这个角度来看,薛忆沩将叙事往内心层面收缩的做法,或许是处理当代都市题材的一种有针对性的尝试,我们期待出现更多类似的写作,从而最终将新都市文学之“新”落到实处。
[1](法)利奥塔.后现代状况[M].岛子译.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6.198.
[2]薛忆沩.出租车司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1-5;23;27;41-42.
[3]Cormac McCarthy:Interview with Richard Woodwork[J],New York Times 1992.
[4]薛忆沩.出租车司机[J].人民文学,1997,(10).
[5]Zhu Yuan.Stories of city blues[N].China Daily,2013-12-24.
[6]刘文斌.伊阿努斯之神——试论乔伊斯《都柏林人》的麻痹主题[J].求是学刊,1991,(1).
[7](美)理查德·利罕.文学中的城市:知识与文化的历史[M].吴子枫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96.
Xue Yiwei’s Synecdoche of Shenzhen——City Images inThe Taxi Driver
TANG Da(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Guangdong 510275)
The Taxi Driver,Xue Yiwei’s collection of short stories about “Shenzhenese” was published in 2013.It is a classical attempt of urban writing.In these stories,Xue Yiwei tried to pay a tribute tomodernist city images represented by the works of James Joys.On the other hand,he also managed to show his own style of urban writing.He used the image of Shenzhen as a distinctive background to reveal themental experience of city dwellers.How to comprehend and express the modern urban experience is a difficult problem faced by all the contemporary writers.Xue Yiwei’s experimentalwriting inThe Taxi Drivermay give us some inspirations.
Xue Yiwei; Synecdoche; Shenzhen; Urban fiction
I 207.4
A
1000-260X(2014)06-0130-05
2014-10-04
汤达,中山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向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