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桂甲,李卫朝
(山西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西 太谷 030801)
铭贤校训“学以事人”思想研究
——以孔祥熙教育思想为中心的考察
庞桂甲,李卫朝
(山西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西 太谷 030801)
铭贤学校以“学以事人”作为校训有着深厚的思想背景。“学以事人”校训明确以“人”作为归宿和出发点,蕴育着人文精神取向,这种精神是对传统“学而优则仕”思想的反动,是先秦儒家“事人”思想和西方文化思想相结合的产物;“学以事人”校训把“学”由空疏的章句、义理转向现实的人事,体现出务实践履的实践精神,这种精神是对当时空疏学风的匡正,是杜威实用主义思想在中国教育的运用,更受到当时流行的实业救国思潮的影响;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学以事人”中“学”的形式和内容都发生了重大变化,形成了中华本位、中西结合的教学模式,体现了中西会通的精神。
学以事人;孔祥熙;人文精神;实践精神;会通精神
1907年,孔祥熙耶鲁大学毕业后,受母校欧柏林大学的委托和资助在故乡太谷办起了铭贤学校。铭贤学校以“学以事人”作为校训,倡导真知力行,学以致用,在中国近代教育史上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铭贤学校以“学以事人”作为校训是有深厚的思想背景的,正是这种思想背景影响着“学以事人”人文精神、实践精神和会通精神的形成。
铭贤校训“学以事人”明确以“人”作为“学”的出发点和最终归宿,“学”为增进人类幸福服务,为救国救民服务,蕴涵着深厚的人文精神。这种人文精神是对传统“学而优则仕”思想的反动,是儒家人文精神与西方文化思想相结合的产物。
1.“学以事人”校训是对传统“学而优则仕”思想的反动。中国传统文化中,“学而优则仕”的思想根深蒂固。这本是中国知识分子学以致用、经邦济世、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精神的重要实现路径,是儒家积极入世精神的体现。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执着、孟子“天将降大任”的自信、屈原“哀民生之多艰”的叹息以及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担当都是这种精神的体现。但是,随着科举制度的日益僵化,学问越来越流于形式,“学而优则仕”原本的“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经世精神日益衰落,学问成为很多读书人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敲门砖。近代中国内忧外患,而当时的一些读书人仍然在汲汲于功名,沉浸在读书当官做老爷的迷梦之中,对国事的艰难、民众的疾苦无动于衷。铭贤学校以“学以事人”为校训,致力于培养学生“平民化的态度”,就是对已经堕落的“学而优则仕”思想的反动,是对儒学经邦济世、拯救天下苍生精神的重树。
学以事人的“事”首先是“服务”的意思,“学以事人”要求学生树立“平民化的态度”,学习不是为了日后凌驾于他人之上,不是为了学成以后能够奴役人,甚至也不是管理人,而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人。“学以事人”的英文直译即为"learning for service"。“事人”即为“服务人”。孔祥熙说:“铭贤自设立以来,完全采取自力自助之平民化态度,校中洒扫劳作诸杂役,纯由学生自任之,以实地练习服务人群之习惯,冀养成艰苦卓绝遗大投艰之精神。”[1]也正因为如此,铭贤学校一反当时的“常态”,将当时读书人所鄙弃的农、工两科当做主打专业,孔祥熙说:“农村无教而教之日远于陇亩,胼胝手足,又学者之鄙不屑为,非所以为治生致用之具也。因辟农工两科,以专家研究改进种植之法,以助农事,又俾诸生于诵习之余,知农工之重,耳濡目染,深究广讨,俾有所试。”[2]
铭贤学校提倡的“平民化态度”就是让学生彻底改变以前的高高在上,“学而优则仕”的姿态,转而以服务民众为目的,把“事人”作为学问的最终目的,把“救国”与“事人”结合起来,使得此后的铭贤学校无论是在革命救国的潮流中,还是在实业建国的道路上,都书写了浓墨重彩的史诗篇章。
2.“学以事人”校训是对先秦儒家“事人”精神的发扬。铭贤学校虽然具有教会背景,但却一直提倡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明确提出以“孔学为经,耶教为纬”,将中国的儒家文化置于西方基督教之上,“学以事人”蕴涵的人文精神实际上是先秦儒家人文主义精神的发扬。孔祥熙虽然皈依基督教,却有扎实的儒学功底。孔祥熙年少时常随父亲出入私塾,耳濡目染再加上父亲的精心调教,打下了扎实的儒学功底。即使是进入教会学校读书后,他也没有放弃对中国文化的学习,因为当时的教会学校也有一些儒学造诣很深的中国基督徒担任教师。作为孔子的后人,他一直对儒家文化充满信心和自豪。孔子不问鬼神,重视现世、重视人生的人文精神为孔祥熙的教育理念提供了丰富的思想资源。孔祥熙认为“事人”精神是全人类文明的共同价值,中西方在这一点上殊途而同归。以“学以事人”作为铭贤学校校训既能凸显中华文化的价值精髓,又能为资助铭贤学校的西方人所接受。
孔子之于中国,儒家学说之于中国文化的地位,在孔祥熙看来是不可动摇的。他说:“孔子之学,为中华民族文化之源泉,微言大义流衍数千年而泽华不衰。”[3]
他认为孔子开创的儒学是中国得以立国的精神支柱,他说“我国立国数千年,迭经忧患,终能克服危难,卓然自立于宇宙不可动摇者,即因有此精神力量的维系,而此种精神力量的发生,乃是由孔子遗教而来。”[1]孔祥熙教育理念中对德育的重视也体现出他深受儒家教育理念的影响。他认为教育应该德智体“三育”并进,但是“德育”为先,他一再强调,“务须一面注意学问之增进,一面注意人格之修养,学问人格打成一片,始能了解我古先圣贤之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大道,始能不为邪道所诱惑。所学始能成为一个人格高尚、学问渊博,对社会、对国家、对人类有用之人”。[4]因此,铭贤学校把德育摆在特别重要的位置,当时铭贤学校规定,德育不及格的学生不能参与毕业考试。在铭贤学校,德育不仅仅是遵守校规,勤于学习,而且要“使学生陶熔于中国民族固有的道德”,即“忠孝仁爱信义和平”之中。这种在教育中“以德为先”的教育思想是对中国儒家思想的继承和再发展。
在近代中国最黑暗的时刻,面对西方文化的严峻挑战,铭贤人重新焕发传统的儒家人文精神的生命活力,毅然以“学以事人”作为校训教育青年。在此后波澜壮阔的办学历程中,铭贤校训一直是指引铭贤人的精神明灯。
3.“学以事人”校训受到基督教“服务人”思想和欧柏林大学精神的影响。“学以事人”校训既然由孔祥熙提出,自然打下他的思想烙印。孔祥熙受过系统的教会教育,基督教思想在他身上打下一定的烙印,在欧柏林大学学习期间,也十分推崇欧柏林精神。孔祥熙对当时的空疏学风十分反感,对基督教“不是要受人的服侍,乃是要服侍人”的精神,以及欧柏林大学“学习与劳动”的教育思想十分欣赏,认为正好有利于矫正当时中国学界的不良风气。
作为一名基督徒,孔祥熙并没有沉迷于宗教,而是能够以冷静理性的态度看待基督教,他对基督教立足于求知而非基于信仰,重在知解而非信行。他认为儒学与基督教义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世界思想宝库中的两大精品。他对于基督教思想更多的是一种拿来主义精神。他认为人需要一种“宗教精神”作为精神寄托,而基督教能够提供这种寄托,有了宗教精神,就会让人精神勃发,“做事不感枯燥,忙碌不觉烦恼”。在孔祥熙眼中,基督教并不神秘,人之所以需要它,只是因为人需要精神的寄托,有了这种寄托,人们“立身行事”就有了精神支柱和思想指南。在孔祥熙身上看不到宗教神秘和狂热的一面,他竭力强调基督教“服务人”的一面,发扬基督教“爱人”精神,把“服务上帝”落实到“服务社会”,服务现实的人身上。他认为宗教精神是“坦白、率真、热烈、奋勇且能不顾一切而积极从事个人认为有益于社会、人群之工作”,而不是专指迷信任何鬼神, 信仰任何教主。如果不愿意信仰鬼神和崇拜他人为偶像时,最好崇拜自己、信仰自己。这种对基督教明显中国式的信仰不仅意味着基督教“服务人”思想由“天上”落到“人间”,也使得基督教“服务人”思想得以从西方落到中国,实现了基督教“服务人”思想的中国化改造。
铭贤校训“学以事人”以“人事”作为“学”的中心,蕴涵着务实践履的实践精神。这种实践精神是出于匡正中国近世以来空疏学风的需要,并受到当时流行的杜威实用主义教育思想、实业救国思潮的影响。
1.“学以事人”校训是对中国近世以来空疏学风的匡正。儒学自宋明以来越发空疏,虽有历代学者大声疾呼,予以匡救,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收效甚微。铭贤学校以“学以事人”作为校训就是以现实的人事作为“学”的中心,将“学”从空疏的心性义理和考据之学中解放出来,重新落实到实际的“事”上。孔祥熙认为儒学本来并不是不重视实务,空疏学风是晚近才有的。他说:“我国古代教育,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并重,晚近学风逐末流而骛高远,士大夫习与文弱,不自振奋,影响所及,百事废弛,国家民族遂蒙受无穷之损失。”[3]
他认为这种空疏学风给中国带来了严重危害,从美国回来之后他就感到“吾国能空说之人才太多,能实作之人才太少”,他希望能“身体力行,以挽此颓风”,为国家、社会育成革命服务之人才。
明清以来的经世致用学风,特别是颜元的实学思想对铭贤学校影响很大。颜元是清初大儒,他继承和发扬了孔子的教育思想,主张习性结合,培养文武兼备、经世致用的人材,他激烈抨击宋明儒学“居敬穷理”功夫的空疏,认为这不是真正的孔门儒学,真正的孔门儒学是重视实际事务的,他说:“孔门诸贤,礼乐兵农各精其一;唐虞五臣,水火农教,各司其一。”[5]而孔祥熙也认为我国古代教育本来是“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并重,只是到了晚近学风才“逐末流而骛高远”,导致读书人“习与文弱,不自振奋”,终于给国家民族带来无穷损害。可见,孔祥熙与颜元不仅对孔子儒学和宋明理学的看法一致,连批评的方式也如出一辙。他们都认为孔门先贤是注重实用的,他们都认为后世儒学所谓“明心见性”、“居敬穷理”是偏离了真正的孔门儒学,他们都主张回复到孔门儒学的正确道路上来——崇尚实学。颜元的德智体三育并进教育思想、重农思想也对孔祥熙有深刻影响。
正是在这种务实精神的指导下,铭贤学校自始至终重视农科、工科、商科等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各种学科的学习,一直致力于优良农业品种、改进农业工具、推广农业技术、开展农村社会服务等事业,作出了巨大成绩。
2.“学以事人”校训是杜威实用主义思想在中国教育中的体现。如果说,颜李学派的实学思想为铭贤学校的实践教学提供了传统思想资源的支撑的话,那么杜威的实验主义则为铭贤学校的实践教学提供了近代的“科学依据”。
当时杜威的实用主义思想在美国和中国的影响都很大,铭贤学校深受其影响。孔祥熙在美国深造多年,正值杜威实用主义流行之时,深受杜威教育思想的熏陶。1919年,在胡适等人的筹备之下,杜威开始在中国长达两年的讲学活动,在中国掀起了一股实用主义思潮,进一步影响了铭贤学校的办学思路。杜威从实用主义经验论和机能心理学出发,批判了传统的学校教育,提出了“教育即生活”和“学校即社会”的教育思想。他认为学校本身必须是一种社会生活,校内学习应该与校外学习连接起来,两者之间应有自由的相互影响;他还强调“从活动中学”、“从经验中学”。
杜威的这些教育思想影响到铭贤学校的办学。铭贤学校在办学过程中始终坚持“教育即生活”、“学校即社会”的理念,特别注重实践教学。铭贤学校校中洒扫劳作各种杂役,都由学生自己担任,即是生活教育理念的体现。铭贤学校重视劳动对于学生健全人格的养成的作用,铭贤学校选择建在太谷也是基于这种考虑。在孔祥熙看来,铭贤学校选择相对偏僻的农村地区办学,有很多好处:一来可以避免城市里面的浮华逸乐风气对学生的影响,给学生提供一个清净的读书环境;二来可以了解农村,了解民生疾苦,将社会作为学校,将农村作为课堂,并将所学知识及时用来造福于社会,造福于人民。
3.“学以事人”校训是当时实业救国思潮的体现。“学以事人”校训中的实践精神还受到当时流行的实业救国思潮的直接影响。中国古代社会,一直坚持农本商末的传统。到了晚清时期,产生了一股学习西方、发展民族工商业,以实业挽救国家于危亡的思潮,即实业救国思潮,而重视实业就必须重视教育和科学,所以实业救国的提倡者往往也提倡教育救国和科学救国。
出身于晋商世家的孔祥熙本就有强烈的实业救国思想,后来又受到孙中山民生主义思想的影响,其实业救国思想进一步深化,他说:“余以为往者总理尝以民生为倡,盖值因畴荒废,民气颓散之时,苟衣食不足,筋骨不勤,其将何以起疲癃,卫族姓。”[2]
重农思想在他的实业救国思想中占有核心地位。他将孙中山的民生主义、中国传统的重农思想和西方近代科技文化融会贯通,形成了具有近代特征的新重农思想,他呼吁中国的学人能够“凛总理遗教之深切著明,以重民生,为倡民气之本,深明古稼穑教民之重,参泰西工艺之新知,以服劳作苦为天下倡”,从而“人无不学,学无不底于实用”,最终实现“贫乏可救,族姓可兴,转危乱之局,而跻于安强甚大之域”的救国目标。[2]
重视实业就必须重视教育和科学。铭贤学校以“学以事人”作为校训突出了“学”的重要性。孔祥熙认为,要能够“事人”首先必须要“学”,无论从个人成才的角度还是从国家振兴的角度来说,都是如此。他说:“诸生能求得有用之学问,成为有用之人才,对人类文明,对社会进化,有所贡献,将不愧做一个读书人。”[4]他认为要想成为有用之人才,必须求得有用之学问,他说:“世界上任何国家的富强文明,莫有不是奠基于其教育而收获其硕果的。德意志的振兴,日本的兴起,说者概归功于其教育,尤其是小学教育,这实在是具有灼见。”[6]他以德日为借鉴,认为中国的振兴必须要从教育、尤其是小学教育抓起,这是从国家的角度强调“学”的重要性。
在西方文化潮流般涌入中国的时代背景下,中国传统的教育模式已不能完全适应新的形势,在学习西方的同时,如何对待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的教育理念成为摆在中国教育界面前的一大课题。铭贤学校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探索出了一套教学模式,即在中华文化本位基础上对中西文化进行融会贯通,这种模式正是铭贤校训会通精神的体现。
1.铭贤校训“学以事人”中“学”相对于传统中国教育,其方式和内容都发生了变化,体现了中西结合的会通精神。
在“学”的方式上,铭贤学校坚持中国传统优秀教育理念与西方近代教育理念相结合。一方面,铭贤学校大胆采用一些西方的教学方式。如率先在山西省推行英语教学,大胆借鉴西方通才教育模式,在中学教育阶段就推行了学分制的教育管理模式。另一方面,铭贤学校也特别提倡传统的尊师重道理念。孔祥熙认为尊师重道的观念“对于民族道德的陶冶,学术的进步”有很大的帮助,他还说:“人非生而知之者,要培养一个完善的人,须经过相当的熏陶,教学相长,师友浸润,历经诱掖琢磨,方有可成,所以中国自古以来重视师道。”[1]铭贤学校仍然坚持传统的严格管理的方式。无论是教学管理、考核管理还是生活管理,铭贤学校都以严格著称。铭贤学校对学生的管理坚持惩前毖后的方针,通过严格的“他律”,而达到学生的“自律”,这种严格的管理方式,大大促进了学生学习的自觉性,同时培养了学生严于律己的良好习惯。
在“学”的内容上,铭贤学校注重汲取世界一切文化的优秀成果,特别是中国的儒家思想和西方近代科技文化。铭贤学校能够以平等的眼光对待世界各大文明。孔祥熙说:“是以古今中外诸先圣先贤,莫不孜孜焉以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为乐,吾国洙泗杏坛之教无论矣,即印度之释迦,欧美之耶稣,其大智大勇之精神,舍身救世,何莫非化度众生之一念,所积郁勃发以成为事实,良以为人类求幸福。”[1]有着扎实的儒学功底和系统的西方教育背景的孔祥熙,却并没有像当时很多中国知识分子那样在东西方文化之间艰难取舍,他能够以宽阔的胸怀对待世界各大文明,能够在五彩缤纷的世界各文明中找到人类的共通性,他的这种思想体现在铭贤校训中就是一种博大的会通精神。
孔祥熙在阐述铭贤教育宗旨的时候明确指出铭贤之教育宗旨“实以孔学为经,耶道为纬,融会贯通”。他说:“孔子之学,为中华民族文化之源泉,微言大义流衍数千年而泽华不衰。耶稣教之传播,尤足沟通中西文化启示人生真谛,养成牺牲、服务、积极为善之精神。铭贤之教育宗旨,实以孔学为经,耶道为纬,融会贯通,使青年学子循循然沉潜于忠孝仁爱信义和平之范畴中,而不出乎规矩准绳。”[3]
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铭贤的办学思路有所变化,但是儒耶结合、中西会通始终是铭贤学校的一大特色。
相对于基督教精神,铭贤学校更加重视西方近代科技和文化。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积极借鉴西方先进的教育理念,使得当时铭贤的教育水平位居全国前列;二是积极引进西方的先进科技成果,传之于中国学生,用之于中国大地。
2.在会通中西的过程中,铭贤学校始终坚持中华文化本位。铭贤学校以“孔学为经,耶道为纬”的思想定位是不能随意颠倒的,这个思想定位明确以孔学为经,耶道为纬,孔经置于耶道之前,是有深刻内涵的。铭贤学校做为一个在中国土地为中国青少年办学的教育机构,在国事日趋艰难的时代,学习中国优秀文化,保存中华文化血脉,弘扬中华民族精神,以为将来发扬光大中华文化服务。在铭贤学校儒耶结合、中西会通的过程中,始终没有丢弃中国文化的本色。铭贤学校是一个有教会背景的学校,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教会学校。教会学校以传教为目的,铭贤学校虽然在一开始也《圣经》课作为必修课程(1925年秋改为选修课程),但是它不是以传播西方文化为最终目的,更不是以传教为目的,而是试图用西方文化(包括基督教文化)的一些长处来改造国民,达到“救国”的目的,传播西方文化只是手段,救国才是目的。这种不同是由于铭贤学校的直接创办者和校长是中国人孔祥熙,而不是西方传教士。铭贤校长孔祥熙在当时中国的特殊地位也保证了铭贤学校不会像一般教会学校那样受到西方教会的干预,铭贤学校四十多年的办学历史,基本上是中国人独立自主办学的,这一点与一般的教会学校有很大的不同。除了孔祥熙一直担任校长外,铭贤学校其他领导人乔晋樑、梅贻宝、贾麟炳、杨蔚等也都是中国人,在铭贤学校领导层中中国人一直起主导作用,他们直接影响着铭贤学校的文化走向。这些人学贯中西,但无不具有强烈的爱国精神和民族意识,所以铭贤学校在四十多年的办学历程中,一直坚持“孔经耶纬”、孔先耶后的中华文化本位理念。
一方面,铭贤学校始终注重对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文化的学习。孔祥熙认为:“中国文明之精神,是崇德教,重仁爱,尚和平而轻杀伐的王道主义。自个人的修身齐家以至于治国平天下,一切皆求之在我,以克己复礼为本。”[1]针对当时一些学校废除对中国传统经典的学习,孔祥熙予以严厉批评,认为这是“绝大错误”,他说:“要知道这些固有道德和教训,是我们民族精神所寄托。”[1]孔祥熙一直提倡以中华民族固有的道德, 即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的精神来训练和教育儿童,用儒家思想重塑国民灵魂, 规范国民行为。
我们在铭贤学校的中学课程培养目标中可以看到:在“党义”课程里面,第一点就是要发扬民族精神,提高国民道德(锻炼国民体格以达到民族的自由平等);在“国文”课中要灌输学生本国文化之精神;在“历史”课中要研究本国学术文化演进史概况,以及说明近世民族受列强侵略之经过;在“地理”课中要明了本国各地之风土人情。各个不同学科的培养目标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出:铭贤学校特别重视对学生进行中华民族精神、中国历史、中国国情和中国文化的教育。与此相应,铭贤学校的课程设置体现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视。如高中一年级国语课程表“略读”书目:红楼梦、西厢记、宋词研究、南唐二主词、漱玉词、饮水词、正续词选、诗词学、选读北新丛书、宋元词选、陶渊明集、白香山集、杜工部集、桃花扇、牡丹亭、琵琶记、长生殿、李太白集。[4]可见,铭贤学校特别重视对学生进行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教育。铭贤学生虽然学习外语和西方近代科技与文化成果,铭贤学校的中华文化本位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正是这种以中华文化为本位的教育理念,为近代中国培养了一大批爱国、进步的青年,他们在抵御外国入侵、参与社会建设和传承中华文化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另外,铭贤学校还注重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中国传统文化精髓具有时间和空间的超越性,但是要使之适应近代中国的新环境,不能是简单的因袭,而必须进行创造性的转化。如“学以事人”的“学”提倡德智体三育并进,一般人多以为是西方近代的教育思想,但是在孔祥熙看来德、智、体不过是儒家的仁、智、勇思想的另一种表述,西方近代的教育思想中国早已有之,但是传统儒家的仁智勇思想必须和西方近代教育模式相结合才能真正发挥生命力。通过这种创造性转化,铭贤学校重新焕发了儒家教育思想的生命力,使之适应于中国新的国情。
另一方面,铭贤学校积极将西方基督教文化和西方近代先进文化进行本土化改造,以适应中国国情。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发展史告诉我们,任何一种外来思想如果不接受中国本土化的改造,是不能在中国生存的,佛教是如此,基督教也是如此。铭贤学校在西方基督教文化本土化方面体现了卓越的智慧。如铭贤学校“铭贤”二字,欧柏林校方本意是纪念在教案中死难的传教士。但是这样势必引起中国人的不满,于是铭贤学校将“贤”的范畴扩大,即包括对铭贤学校创立和办学有贡献的中外人士都是铭记的对象,以代表中国文化精神的中国历代先贤悄然取代了被难传教士。
综上所述,铭贤学校在中国传统的儒家人文精神的基础上,积极吸取西方文化思想和中国近代的一些先进思想做为自己的精神资源,经过近半个世纪的不懈探索,形成了独树一帜的教育理念,在山西近代教育史和中西文化交流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学以事人”校训是中西文化融合的结晶,其体现出的人文精神、实践精神和会通精神,继承和弘扬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成果,借鉴和吸收了西方文化理念,纠正了以往学界的一些不良风气,顺应了时代发展的潮流,对当时乃至当今的中国社会和中国教育界都具有重要意义。
[1]刘振东.孔庸之先生讲演集[M].台北: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 1972:643,586,555,642,559,3-4.
[2]孔祥熙.铭贤学校一览序. 山西私立铭贤学校一览[M].上海:希泉印务局,1935:36,36,36.
[3]孔祥熙.铭贤学校三十年新刊发刊词[J].铭贤周刊,中华民国30年,9(1):4,4,2.
[4]信德俭,温永峰,方亮,等.学以事人 真知力行——山西铭贤学校办学述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381,380,43.
[5]颜元.颜元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7:629.
[6]孔祥熙.孔董事长训词[J].铭贤周刊,中华民国30年,9(10):2.
StudyonMingxianSchoolMotto"learningforservice"——CenteredonHsiang-hsiKung'sEducationThought
PANG Gui-jia,LI Wei-chao
(CollegeofMarxism,ShanxiAgriculturalUniversity,TaiguShanxi030801,China)
The school motto of Mingxian school "learning for service" has a profound thought background. This motto sets explicitly "people" as the destination and purpose, which contained humanistic spirit orientation, which was a revolution of the traditional "officialdom is the natural outlet for good scholars", was the combination product between pre-Qin Confucianism thought of "serving people" and western culture thought. "Learning " is turned to "personnel" from empty chapters and argumentation, which reflected practical spirit, and was the rectify of empty study, and was Dewey pragmatism thought applied in Chinese education, and influenced by popular ideology of "saving the country by engaging in industry" at that time. Under the impact of western culture, the form and content of "studying" in this motto was changed significantly, the teaching model of "China basic, integration of Chinese and western" was established, which reflected the spirit of Chinese and western fusion.
Learning for service; Hsiang-hsi Kung; Humanistic spirit; Practical spirit; Fusion spirit.
2014-09-25
庞桂甲(1986-),男(汉),安徽庐江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历史与文化方面的研究。
李卫朝,副教授。E-mail:sxauliweichao2013@163.com
K25
A
1671-816X(2014)12-1292-06
(编辑:佘小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