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会党在辛亥革命时期的作用及去向

2014-03-31 12:06紫,孙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4年10期
关键词:革命党人辛亥革命浙江

叶 紫,孙 萌

(广西大学 政治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会党是以孙中山为代表的资产阶级革命党人对鸦片战争后以反清复明为宗旨的民间秘密团体的总称。在此之前, 哥老会、天地会等通称会,自兴中会与天地会首领联络后,始称“会党”。不管是反洋教运动、抗捐抗税斗争,还是抢米风潮,无不有会党的参与。辛亥革命时期,这些会党成为辛亥革命的四大支柱之一(会党、新军、学界和华侨),前赴后继的数次反清起义,武昌首义后的各省积极响应,会党作为革命党的主要群众基础,在开创历史新篇章的过程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辛亥革命中的浙江会党及其主要作用

(一)辛亥革命中的浙江会党

明末清初,在民族英雄张煌言的领导下,浙东沿海人民进行了激烈的反清斗争但均以失败告终。后又有一和尚,常秘密结社,以求反清复明,以浙东大岚山为根据地,“更联结浙西之天目山、江西鄱阳湖之戈陈、江苏太湖之盐枭”,势力范围之大远至山东,一直斗争到康熙中叶之时,这是浙江清初最早的秘密组织之一。后由于清朝统治逐步稳固,人民中的抗清狂潮被镇压下来。

太平天国的义师入浙之后,人民思想重新活跃起来。会党活动虽愈烧愈烈、日趋频繁,活动范围却仅限一隅,星罗棋布,尚未形成完整体系。自太平天国兴兵之后四十余年,会党起义蓬勃发展、连绵不绝,发展势力日渐强大,才形成“一村者求附于一县,一县者求附于一府,一府者又复与他府相联结”的格局。

辛亥革命时期,会党遍布全省,全省影响较大的会党有二十几个,其中直接与革命党建立联系的有:(1)台州的伏虎会;(2)严州的白布会;(3)衢州的终南会;(4)处州的双龙会;(5)金华的龙华会;(6)绍兴的平阳党;(7)浙西的私贩党(盐枭)。另外,还有会的系统如千人会、古城会、关帝会、玉泉会、乌带党、黑旗党、白旗党、红旗党等;教的系统如神拳会、白莲教等,与辛亥革命联系较少。这些会党自立山堂,自成系统,大的会众多达几万人。1904年以前,他们大多以反洋教为号召单独活动;1904年之后,随着形势的发展,革命党人的加入诱导, 开始慢慢和资产阶级革命派结成联盟开始革命。

(二)浙江会党和资产阶级革命派联盟的原因

1.会党自身有革命斗争传统

几百年中会党的起义斗争,是源远流长,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出现了新的反教会斗争高潮,如温州地区的神拳会运动,衢州终南会起义,严州白布会起义与宁海的伏虎会的反教会斗争,更是波澜壮阔,震惊着侵略者与封建统治者。会党的这种“排外”斗争,本身就包含着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性质。正是这种光荣的斗争传统,使他们易于接受资产阶级革命派的政治纲领,这是会党走上资产阶级领导的民主革命的历史根源。

2.革命党人的争取

最早和会党联络的浙江革命党人是陶成章,后来又有徐锡麟、敖嘉熊、魏兰等人。浙江革命党人联络会党的工作,到秋瑾发展到了新的高峰。浙江革命党人在辛亥革命准备阶段争取会党的主要方式有以下四种:

一是亲自拜访各会党首领,进行民主革命的说服动员。陶成章魏兰为统一会党组织,奔走各地、跋山涉水、昼行夜宿,跑遍浙江全省,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

二是革命党人以个人身份参加会党组织,取得党徒的信任。如秋瑾东渡日本留学时在横滨加入了冯自由组织的三合会,受封为“白纸扇”(军师)[1];陈其美加入上海青帮,并成为帮会大头目等。

三是使会党分子加入革命组织,通过已是革命党人的会党首领指挥其所属山头。秋瑾在浙江发展的光复会组织,就是按照会党原有组织加以变通,把会党组织到光复会里面来。分统以下都由洪门各级首领担任,可见当时光复会在浙江的基本成员,绝大多数都是会党分子;陶成章在浙东联络会党时,努力在浙东会党中传播革命思想,发放了各种革命书籍和报纸,让革命思想在各会党中广泛传播,使会党的重要成员纷纷加盟入会,影响比较大的有“双龙会首领王金宝、龙华会首领沈荣卿、周华昌、吕逢樵、平阳党首领竺绍康”等。

四是创立会党联络的外围组织,作为联络和训练会党的中心。陶成章和徐锡麟在绍兴创办大通师范学堂,用以召集江南各府会党成员到校,进行军事训练。后来,秋瑾在该校发展了600多名会员,最后把各会党统一到光复会和光复军的组织之下,准备发动大规模的起义;敖嘉熊创立了温(州)、台(州)、处(州)会馆,使之成为辛亥革命前联络全省各地会党的活动中心之一,陶成章、魏兰二人分别担任会馆的执事员和总理;此外,敖嘉雄也为会党的统一组织创立祖宗教。

(三)浙江会党在辛亥革命中的主要作用

关于会党在辛亥革命中的作用,学者们意见不一。第一类学者认为,会党革命性的一面大于消极的一面。主要表现在发动武装起义还有参加辛亥决战两方面,会党不仅是封建专制政权最后一击中冲锋陷阵的主力军,他们的加入,还促进了革命高潮的加速到来。即使1908年后,革命党人的工作重点已经偏向新军,但是“军队中大部分下级军官和士兵都是会党分子,军队工作和会党工作是密切关联的。”第二类学者认为,在充分肯定会党积极作用的同时,也要看到会党所带来的不可估量的消极作用。1908年以前武装斗争的主力虽然是会党,均以失败告终;之后,主力是新军,会党只是起着辅助的配合的作用。并且,会党在革命斗争中的地位,也随着中国革命事业的发展而逐步降低。

会党身上蕴藏着的巨大革命力量,成为了推翻封建专制统治的主力军。浙江革命力量对推翻清王朝有两次大的贡献:一是光复会的浙皖起义。联络会党是这次起义过程中最突出的特点,会党的联络中心是1905年9月徐锡麟等人在绍兴创立的大通学堂,通过招收各地会党首领入学练习兵操,并发展学堂内学生加入光复会,向他们灌输反清革命思想,并加以军事训练。这些学生毕业之后,便成了浙皖起义的主要力量。在该起义中,徐锡麟将清廷巡抚恩铭成功刺杀,起义军却被镇压,徐锡麟、秋瑾英勇就义。浙皖起义彪炳史册,它的意义不仅在于沉重打击了清朝统治,加速了立宪进程,还在于在为烈士报仇的号召下,激励了革命党人的斗志,在浙江有“绍兴、处州、金华之义师,共举起事”。这些起义虽均未成功,却为以后的辛亥光复作了最普遍和最深刻的政治动员,也是开启了一种新的革命模式,安庆起义之后,革命党人开始摆脱单纯依赖会党起义的老旧模式,把重心转向新军,正是因为关键时刻新军的加入,才加速了辛亥革命的成功。

二是上海光复。武昌新军工程营打响了“辛亥革命第一枪”,全国掀起了推翻满清帝制的革命狂潮。武昌起义胜利后,以陈其美领导的同盟会联合了以李燮和为首的光复会及以李平书为首的上海商团,决定参与起义,众所周知,同盟会上海主事者陈其美系浙江吴兴人,而当他指挥攻打上海制造局失利被俘的紧要关头,是光复会上海机关的浙江领导人尹锐志组织光复军发兵营救最后攻下制造局,为上海光复立下大功。上海的光复,不仅有力地响应了武昌起义,一解武汉三镇清军之围,也大大加速了浙江、江苏的光复进程。

我们也必须看清会党本身的消极性。首先, 会党虽然矫健勇猛,善于作战,但却纪律散漫,难以约束,不能作为制敌的主力。比如说浙皖起义的失败,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革命党人过于单一依靠会党的力量,而这一段时期的会党是以劳苦群众为主体的自发的革命小团体,是近代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一种特殊产物。孙中山就曾喟然叹息道:“彼众皆知识薄弱,团体散漫,凭借全无,只能望之为响应,而不能用为原动力也”。浙皖起义原是定于六月中旬大举,但只到了四月中旬,绍兴党人裘文高就不得命令,在台州树立革命军旗帜,后为官兵所逼,退入东乡境内。起义约期下达后,在金华,龙华会首领徐顺达好友倪金不慎泄密,导致徐、倪二人遇害;在武义,起义计划又被龙华会巡风聂李唐泄露,会党名册流出,诸多统领被捕杀,大通学堂危在旦夕[2]。其次,会党不愿意从根本上改变。在会党工作的纲领《龙华会章程》中可以看到,陶成章一方面为处于社会下层的帮会弟兄精心设计了一幅赶走皇帝后的美好宏图。另一方面,又按照哥老会内外八堂的模式为革命协会设计了一整套的官职,来调动会党的革命积极性[3]。需要注意的是,1907年1月陶成章已经在日本东京加入同盟会,并担任留日会员中浙江分会长,而陶成章对争取会党时对江湖义气、山头主义、帝王思想的恶疾,却往往采取宽容姑息的态度。即使是吸收党徒参加革命组织,也让他们保留洪家、潘家的旧规和会党口号、暗号[4],迁就他们的一些消极因素,这绝对不是偶然的。这是因为会党是封建社会中小生产者的秘密组织,产生于封闭的小农经济基础之上,有严重的历史局限性。

二、中华民国成立后浙江会党的去向

(一)浙江会党主要去向

在武昌首义、各省响应继而革命取得初步胜利后,一些革命党人就草拟过改革会党的方案,如谭人凤的《社团改良意见书》,他认为,会党不能融进新的社会体制,在民国无存在理由,设想成立“社团改进会”,对会党施行改良,使之成为新的民主政党组织,并制定一系列职业培训、教育会员以及安置无业会党人员的详细实施办法,后遭立宪派和权绅的阻挠而告终。在民国初年各地会党种种活动中,最值得注意的,要算一些会党首领为了顺应新的社会试图将会党改组成近代政党而做的自救行为了。1912年7月1日,“中华国民共进会”在上海成立,包括青帮、洪帮、公口三家帮会,应夔丞出任会长,在会上设立中华国民共进会总机关,发布通告要求各省成立支部。共进会成立,初衷是想改善帮会形象,争取成为合法团体,湖南哥老会的首领张尧卿在会上呼吁会内同志,弃旧图新,从慈为善,守法遵纪,共享自由,但是事实并未向他所期盼的方向发展。共进会总部在上海成立后,浙江一些会党纷纷打出共进会的名号四处活动,扰乱地方治安,危害社会秩序,遭到人民群众的批评和谴责。初具政党规模的共进会只是有名无实,常在政党的外衣下行着会党的不法勾当。另外,会党与革命党很快发生了严重的分歧,一些会党对革命党由不满进而演变到抵制民主共和,甚至妄图推翻新生的革命政权,恢复君主国体,走向反动。随着革命形势的日趋发展,双方的利害冲突愈演愈烈,在浙江境内,会党纷纷重建组织,如合命党、保卫团、大刀会、小刀会等,偷运枪械,意图大举[5]。

其实早在1912年1月29日,孙中山以扰乱地方秩序与建立共和国的宗旨违背为借口,提出了解散会党。一时间,镇压会党成为全国的潮流。在云南,蔡锷的“惩治律”规定:“凡群众合立公口,开山堂,歃血定盟,结拜兄弟,图谋不轨者,从左之区别处断:首魁处死刑……”;在江西,军政府发布了《解散洪江、三点、哥老会之公告》。全国多地也都对会党的活动明令禁止,多地政府对会党进行取缔镇压,甚至有一些会党骨干直接被当地政府枪杀。不管是全国的报纸如《神州日报》、《申报》、《民立报》、《时报》等,还是街头小报都无一例外地表达着对会党的藐视与仇恨,驳斥指摘他们对于社会的危害。一开始,浙江都督朱瑞,只是对肇事地区予以遣散,并未规定在全省范围内查禁该会,后来各地会党继续顶着共进会的名号做出一些扰乱社会安定的事,如在海宁,“自共进会成立后,该处几无宁宇,近来该会解散,而一般匪邦,仍袭该会名目,在外卖票开堂,敛钱惑众,种种不法,实堪发指”于是,朱瑞发出在全省查禁共进会的通饬。这时,浙江革命党人才意识到,只有严厉镇压、强行取缔,才能有效遏止他们掀起的这股逆流。

不久后,袁世凯通过洪述祖收买了应夔丞,指使他秘密刺杀宋教仁,宋案发生后,矛头直指应夔丞,共进会在民众心中的形象彻底崩塌,一次由旧会党到新型政党的转型尝试最后以失败收场。二次革命之后,历史迎来军阀混战的时代,会党革新也全无下文。日后的帮会,逐渐从一个封建性的、游民为主的秘密结社,慢慢演化为江湖流氓权势和黑社会的代表,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地追求好处。如占地为霸、包办杀人、贩运鸦片等,更甚者,成为执政当局达到政治目标的工具,命运与军阀纠缠在一起,对正常的社会秩序施加极大的威胁。

(二)影响浙江会党去向的主要原因分析

1.会党自身的原因

首先,从会党的本质出发,决定了革命党对其态度主要是利用,其次是改造。在辛亥革命时期的会党成员很大部分是破产农民、手工业者和游民无产者,他们是由于各种社会因素的激烈碰撞而形成的被排斥的一个弱势群体,当环境发生改变,他们在一定条件下有可能实现角色转换[6]。在革命派的宣传下,曾经一定程度上激发了会众的革命热情,唤醒了会党成员反清排满的意识,接受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民族主义纲领”。而会党的本质是历史的社会的落后、消极因素长期积淀的产物,具有极大地惰性和破坏性,他们固有的江湖义气、山头主义和帝王思想,根本不可能在短时期内有根本改变,至于民权主义、民生主义的内容,更不可能为会党所理解与接受。革命成功之后,会党表现出的令人恐惧、鄙夷的种种不法行为破坏民众的利益,败坏革命声誉,让革命党人失去了大部分群众基础;其次,从合作的落脚点出发,会党与革命党人仅在推翻旧政权这一点上是达成共识的。对于革命党人来说,推翻清王朝远远不够,辛亥革命的目的在于谋求民族自救,实施主权在民的民主宪政体制的法治国家,建立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而对于会党来说,起义成功就万事大吉了,更不要说巩固革命成果和进行建设的问题。长期的骄纵横行,让会党走到了自己的反面。

2.革命党人原因

首先,革命党人对待会党的政策方面。革命胜利后,美国致公堂首领黄三德曾数次致电孙中山,多次提出致公堂回国立党的请求,然而,孙中山却明确表达出不支持的态度。孙中山疑虑的原因有二:其一,他认为致公堂是一个旧式的帮会,适应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并非易事。其二,民国初年,各地的哥老会、天地会在起义的过程中为非作歹,做了很多影响不好的事。孙中山的态度决定了革命党人对于各个会党主要的目的还是利用,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和组织,利用他们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的勇气,现在清政府已经推翻,目标已经达到,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应立刻解散。

其次,革命党人对待会党的态度方面。在利用会党的力量进行反清斗争的时候,革命党人积极与会党联络。但是,民国成立之后,孙中山对待会党的态度有了实质性转变。革命党人对他们冷淡的态度,导致会众心中长期积怨。全国会党之于革命成功,不管是革命准备阶段的大方“助饷”,还是武装起义时的冲锋陷阵,不能不谓之有功,自然普遍期望在革命成功后,本人能作为建国的功臣而受到优遇。事实上,会众们不仅没有得到尊敬和优待,还被冠以“会匪”之名饱受压榨。

参考文献:

[1]冯自由.革命逸史(第6集)[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9.42.

[2]陶成章.浙案纪略[A].资料丛刊:《辛亥革命》(三)[Z].34-36,43.

[3]邵雍.陶成章会党工作述略[J].杭州师范学院学报,2004,(6):75~79.

[4]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辛亥革命回忆录(第4集)[M].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1.135.

[5]欧阳跃峰.利用会党:辛亥革命的一个误区[J].史学月刊,2007,(2):49~55.

[6]赵荣生,文美荣.弱势群体社会支持的理论及现实依据[J].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学报,2013,(7):3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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