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论融合追求卓越
——评《中国报告文学新论——从新时期到新世纪》

2014-03-29 17:21刘浏
常熟理工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新论报告文学文学

刘浏

(苏州大学 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0)

史论融合追求卓越
——评《中国报告文学新论——从新时期到新世纪》

刘浏

(苏州大学 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0)

章罗生的论著《中国报告文学新论——从新时期到新世纪》采用复式的叙述结构、史论融合的表达方式,概括了中国报告文学“从冲突到融合”、“从两极到中介”、“从一体到多元”的发展脉络,提出了报告文学文体性质的“新五性”以及“审美文化复合体”的新评价。针对中国百年文学史重虚构而轻纪实的不公状况,论著重视“报告文学学”的建立,以呼吁百年文学史的“重写”。

中国现当代报告文学;中国报告文学新论;报告文学学

新时期以来的报告文学一直伴随着文学界、政治界、传媒界的众声喧哗。有人说其遇到了“时代尴尬”,[1]也有人预测它正在走向“枯竭或消亡”,[2]但仍有一批学者不断地为其正名,为“报告文学学”的建立奔走呼吁,章罗生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代表。他以独特的观察视角、诚恳的治学态度关注中国报告文学,先后撰写了《新时期报告文学概观》(1995)、《中国报告文学发展史》(2002)、《新世纪报告文学的审美新变》(2007)等专著,成绩斐然。近期,由湖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报告文学新论——从新时期到新世纪》[3](以下简称为《新论》)亦是其多年研究和积累的集大成之作。

《新论》全书共七十余万字,分为绪论及上、中、下三编。上编《理论新探》列举了国内数位有代表性的报告文学家的理论观点,结合对报告文学历史和现状的考察,章罗生提出了自己关于中国报告文学文体发展变化的论点——“中国报告文学在观念、性质方面,完成了从‘旧三性’到‘新五性’的革命变革”,具体说来,报告文学实现了从传统的“新闻性、文学性、政论性”到“主体创作的庄严性、题材选择的开拓性、文体本质的非虚构性、文本内涵的学理性和文史兼容的复合性”的转变。[3]193-212中编《发展新论》梳理了自20世纪80年代至新世纪以来报告文学创作的演变过程,概括了中国报告文学“从冲突到融合”、“从两极到中介”、“从一体到多元”的发展脉络。[3]224-314下编《流派新议》将三十年以来中国报告文学作品归纳为“哥德巴赫”、“国土热流”、“社会问题”、“历史反思”、“文体明星”、“人杰宣传”、“巾帼红颜”、“生态环保”等八个流派,[3]333-657并结合每一流派的典型作品逐一阐述报告文学不同类型的丰富内涵。

说《新论》是“集大成”,一方面是因为其内容翔实、形式独特、体例新颖、观点明确且论述扎实,理论创新意义丰富;另一方面是因为《新论》是章罗生数十年研究的撷英,论著不仅包含了作者对报告文学乃至对整个中国文学史的深入思考,更浓缩了作者对治学研究的深切体悟与对学术责任的勇敢担当。

一、视角独特,史论融合

章罗生在阅读大量作品和理论著作之后,一语中的目前中国报告文学研究存在的问题——“‘文学理论’没有为‘文学史’提供有关报告文学等纪实文学方面的文学依据与理论指导,‘文学史’也没有为‘文学

理论’提供足够的这方面的文学范例与学术资源,都只能坐视不管、任凭‘空白’!”[3]19他深感中国百年文学史重虚构而轻纪实的不公,越是痛心疾首,越促其实现百年文学史的“重写”。

要想填补这块学术空白就必须依靠理论与史学的结合,以史为证、以史论理。章罗生收集的材料囊括了1977年至2012年间中国报告文坛几乎所有的优秀作品,包含历届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作品137篇、历届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获奖作品40篇、历年五个一工程奖·“一本好书”(报告文学)获奖作品38篇、历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骏马奖·报告文学奖作品36篇、历届徐迟报告文学奖获奖作品61部,以及获得各类报告文学奖的作品及其他优秀作品上千篇。正如他自己所言,“尽量不留‘遗珠之憾’,尽量寻找和发现新的‘经典’: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因‘短视’而导致的轻率与浅薄,使论点真正建立在扎实、可靠的史料上”。[3]711

《新论》的论据是真实、丰富的历史材料,它们支撑了论点的客观与深刻。章罗生将庞大的资料抽丝剥茧,把看似复杂的报告文学历史理顺成一条清晰的流变脉络——自20世纪80年代,黄济人等人“以长篇重武器向报告文学‘轻骑兵’的传统观念提出挑战”和“‘苏晓康模式’对‘新闻性’、‘文学性’的挑战”;到叶永烈为代表的史传报告文学家将“报告文学题材从‘现实’全面扩展到了‘历史’”,从而使得作品的原创性和开拓意义被提升到了报告文学审美标准的高度。伴随着报告文学向人学的回归,在世纪末涌现出的一大批报告文学作品上已明显表现出文学性与理性之间的矛盾被化解的迹象,这时期的报告文学在文学的感性与客观社会及文学批判用意的理性中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即更加开放的题材选择和高度融合文史哲的理性精神。基于对这些历史材料的充分分析,鲜明论点得以提出。章罗生认为,新时期以来的中国报告文学可以分为几个阶段,并且每一个阶段的特点都源于社会、政治、历史等各种因素诱发。例如,在论述新时期中国报告文学发生的变化时,《新论》以时代环境作为分析切入口,将报告文学的历史放进整个社会历史中进行考量,史论融合——“至20世纪50年代中期以后,由于极左政治的甚嚣尘上和‘干预生活’探索的被扼制,报告文学就不但只能歌颂而不能批判,而且更剥夺了作家的主体意识,更被异化为‘为政治服务’与‘阴谋文艺’的工具。这样,作家笔下的人物,就只能按政治要求,不是将其‘美化’为‘时代楷模’或‘高大全’,就是将其‘丑化’为‘阶级敌人’或‘狗屎堆’”。[3]253-254

二、复式架构,理性精神凸显

许多人不敢轻易触及史的研究,一是因为太费时费精力;二是因为能力尚达不到,就算是掌握了资料也不知道该如何运用和分析。《新论》不仅具有细腻、优美的文学气质,更具备了严谨、科学的理性精神。论著的表达形式与学者的研究方法息息相关,该著之所以呈现逻辑清晰、论述精炼,最主要是因为研究者合理地运用研究方法。章罗生采用科学整合的方法,这是促其完成重写文学史工作的关键法门。对所有素材进行科学整合的益处之一是让研究者的整理工作条理化,研究分析有的放矢;另一方面,对阅读者而言,进行科学整合后的论著结构更清晰,分析结论更易被理解和接受。

通过对素材进行比较选取、归纳评说和理论分析等整合,《新论》形成复式的表达架构。一层是以时间为顺序的纵向结构,即将新时期到新世纪的中国报告文学发展分为——打破“旧”状、形成“新”性、矛盾逐渐被融合和多元发展等四个阶段,每一个阶段的诠释都结合丰富的内容分析(如上文所示)。另一层则是按照派别对三十年来中国报告文学作品做了横向的空间分类,即归纳了囊括科教、改革、问题、史传、文体、英模、女性以及生态等主题的报告文学类型。这些主题将截至目前所有的报告文学类型一网打尽,单拎出任何一种流派的研究来都可算是一篇优秀论文。总的来说,这种时间与空间维度的复式架构不仅使得《新论》的内容有条不紊,更令其在研究广度和论述深度等方面显得饱满而深邃。

三、复调性的观点、务实态度与超越性思考的融合

强烈的问题意识与正确的方法论为研究奠定了很好的基础,而鲜明的观点提炼则是对研究者智慧和能力的终极考验。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研究者,章罗生的深厚功力显现在从头至尾都牢牢把握着报告文学理论研究的原命题,并从大量材料中提炼出真正有价值的观点。关于中国报告文学的本质议题一直受到学界广泛讨论,有的通过与“史”的串联、有的结合“文学性”寻求报告文学性质究竟如何,但总的来说仍

只是窥一豹而未能见全身。章罗生融百家之长,针对中国现代报告文学本体身份不明、缺乏独立体系的现状提出了“新五性”概念。“新五性”从创作主体、题材、文体本质、内涵及与史的关系等方面极为全面、精确地概括了中国报告文学的文体特性,成为报告文学新的价值标杆。与“新五性”观点形成复调的是关于中国报告文学“审美文化复合体”[3]2的新评价。从报告文学理论研究的发展史来看,对审美意义的关怀远晚于对报告文学“战斗力”的关注,但这确实是文论研究的一大空白。可以说,《新论》对报告文学审美的关注弥补了这块研究的缺失。

《新论》超越性的思考也是基于对现实的精确把握之上的。如何对待文学史上的演变,著名文艺理论家韦勒克提出这样的原则:“必须抛弃轻易得出的解决方案,并且正视现实中的全部具体的浓密性与多样性。”[4]49报告文学的发生和发展与其外部的浓密性和多样性有着密切关联。20世纪70年代末是社会发展的分水岭,同时也是报告文学发生质变的转折点。1978年开始施行的改革开放不仅拓展了民众生存空间的宽度,也拓展了精神生活空间的深度。于读者大众而言,大量东渐的西方文化为他们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的门,使他们内心的新奇和快感爆炸式地迸涌。于文学创作者而言,随着他们知识分子的身份得以正名,他们的文学主体意识被渐渐唤醒,以致可以饱含热情地追逐文学作品的审美意义。自90年代中后期开始,经济与物质成为社会发展的旗帜,作为社会现实的投影——文艺作品必然会有一种“精英疏离与世俗亲近”[5]173的趋势。因为改革开放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化解了过去人们与社会之间的矛盾,大众认知能力和自主性与过去相比有了明显提升。如果说过去普通读者之于报告文学的关系是“接受式”的,那么随着大众文化的深入发展,读者对报告文学作品的审美需求与作家创作初衷就变成了“互动式”的关系。每个时代最经典的报告文学作品必定富含那个时代最鲜活的生命力,有格局的学者绝对不会忽视90年代之后的审美文化潮流对文学的巨大冲击,因为“从来没有哪个时代像当代这样让我们置身于审美的汪洋大海”[6]122。此时的报告文学已不像三四十年代那样担纲社会变革中的武器角色,也不再有改革开放时代激情澎湃的百舸争流,而是开启了融入大众日常生活的审美时代。

当落实到对某类篇章的分析时,章罗生的态度也是十分务实的。他不拘泥于具体的某篇作品或某个作家,而是结合时代背景、社会生活、文化情态等一系列与报告文学相互作用的因素来对中国报告文学进行美学审查。例如,谈到新世纪后中国报告文学在审美方面的表现时,《新论》这样陈述:“进一步在从人情、人性与人生的角度切入,在家与国、情与理以及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中深入揭示人物的崇高精神和美好心灵;另一方面,又更注重在弘扬时代精神与民族精神的同时展开对英雄的‘宏大叙事’”[3]300,以此来证明报告文学向审美的转移甚是独到和深刻。

四、宽阔的学术视野与立“学”的担当

宝剑锋从磨砺出,《新论》扎实的资料和翔实的内容是研究者用刻苦和坚持换来的。如果说严谨的学风为著作的真实与厚重保驾护航,那么对立“学”的倡导则体现了作者的勇气和担当。“唱衰派”认为报告文学已经或是正在走向枯竭和消亡,但从章罗生调查研究的情况来看,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新世纪以来的中国报告文学都并没有像批评者预言的那样要“消亡”,反而在叙事手法、题材选择等方面都作了许多新的尝试,且取得良好的社会反响。不难发现,当下丰富多彩的大众文化为报告文学提供了取之不竭的题材,这为报告文学长久发展奠定了充分的基础。笔者十分赞同章罗生在这个大好时刻对“报告文学学”的重视和呼吁,因为中国报告文学正步入具有理性精神与审美意义的成熟阶段,且已经积累了如何调和大众审美和精英审美的经验,这是该文体的发展优势。作为一项非常重要的文艺表现形式,报告文学应当、也有资格受到学术界的充分关切。

章罗生对“报告文学学”的倡导是建立在实事求是的基础上的,方法论层面也有了清楚的规划——“报告文学学”是包括本体论、发展论、流派论、作家论、创作论与批评论等,且向文学与政治、作家与时代、报告文学与通俗文学、影视文学、虚构文学、中外交流与译介等议题外延的独立而又综合的复杂学科。在《新论》中,无论是对从新时期到新世纪以来中国报告文学历史发展的阐述,还是对诸多流派的分析,无论是对作品或作家的实证研究,还是结合政治经济环境的文本批评,章罗生始终坚持“学”的理论架构,按照学科内容严谨地一一实践。

“报告文学学”的意义在于打破了原本关于文学的体系结构,以“大文学”规则重新为文论体系洗牌。

“大文学”谱系不仅回答了“报告文学学”归属问题,还证明了“报告文学学”可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存在意义。首先,大文学的概念将文学范畴展开得更广。作为“大文学”谱系中的一条分支,报告文学可以逐层被追寻到纪实文学,再至严肃文学,最终回归于母体“大文学”。这种定义方式搭建起报告文学与历史纪实、回忆录、传记、新闻作品,乃至小说、诗歌、剧本等文体之间的逻辑关系,成为报告文学独立理论体系的根基。其次,“报告文学学”的确立打开了报告文学理论研究的新领域,缓解了原本混乱、滞后的研究现状。因为报告文学学与“大文学”现实相一致,当今的报告文学不断地向历史、文化扩张,已发展为一种理性批判与审美意义相融的文化复合体,所以报告文学理论研究不仅涉及纪实文学创作的历史与现状,也可以延伸至与文化、与审美、与整个文学的关系等方面。所以说“报告文学学”肩负着挑战文学偏见、打破文学传统的重任。说是两言字,可是做好又何等的不易。且不论外界可能会传来的反对、唱衰之声,就单单说是建立一个学科所需要做的对史的梳理、研究方法和文论批评系统的搭建等已实为一个艰难而又浩大的工程。这个工程的实践需要靠一代代报告文学研究学者不断地努力和完善,正如章罗生所言,做学问“一要立志,二要发愤,三要坚持”,“是真学者,就须坚持真理,迎接挑战”。[3]714-715

[1]黄浩和,黄凡中.报告文学:文体的时代尴尬——对报告文学“生存艰难”的本体质疑[J].北方论丛,2009(1):54-57.

[2]李敬泽.报告文学的枯竭和文坛的“青春崇拜”[N].南方周末,2003-10-30.

[3]章罗生.中国报告文学新论——从新时期到新世纪[M].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12.

[4]雷内·韦勒克.文学史上的演变概念[M]//批评的概念.张今言,译.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1999.

[5]丁晓原.文化生态视镜中的中国报告文学[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

[6]余虹.审美文化导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Rational Thinking and Transcendence: A Comment on The New Literary Theory ofChinese Reportage:from the New Era to the New Century

LIU Liu
(College of Liberal Arts,Soochow University,Suzhou 215000,China)

Zhang Luosheng’sThe New Literary Theory of Chinese Reportage:from the New Era to the New Century,which uses double narrative structure and history of fusion expression,summarizes the Chinese reportage development context—“from conflict to harmony”,“from the poles to the intermediary”and“from one tomultiple”,and presents the view of“new five”reportage’s stylistic nature and the new evaluation of“aesthetic and cultural complex”.In view of the unfair situation of th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of attachingmuch greater importance to fiction than to nonfiction,The New Theory pays attention to the establishment of“reportage discipline“in order to appeal for the“rewriting“of the literary history of a hundred years.

Chinese contemporary reportage;the new literary theory of Chinese reportage;reportage study

I055

A

1008-2794(2014)01-0121-04

2013-10-24

刘浏(1987—),女,江苏宜兴人,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报告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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