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明泉 赵 璐
陈官煊两千首爱情诗管窥
●文/李明泉 赵 璐
瓦西列夫在《情爱论》中说:“爱情是人类精神的一种最为深沉的冲动。”费尔巴哈说得更加直白而深刻:“爱就是成为一个人。”爱,能使人在本质力量对象化的过程中变得更加丰富、完善而崇高。轰轰烈烈的爱情是产生诗歌的最佳土壤,爱情诗则是诗人情感履历的心灵再现。一首好的情诗,不仅能让人心动,还会使人经久难忘。夜深人静之时,抛开凡事烦扰,总试图读一两首爱情诗让浮躁的心宁静下来,但苦于好诗太少,只能徜徉经典。直到最近读到陈官煊的爱情诗,才重拾读诗的兴致。四大本厚厚的诗集,让人惊叹不已。一叹老先生古稀之年开始爱情诗创作,二叹两千首诗歌的创作高产,三叹诗歌的情爱之真水平之高。陈官煊的诗,老道天成,越老越醇,有如陈年酿就的爱情美酒,是可细品慢酌、回味醇香的佳作。
陈官煊先生在七十二岁高龄时才开始创作并发表爱情诗歌,至七十五岁时,先后共创作了二千首爱情诗歌,分别收录在《相约来生》(中国文联出版社2011年5月)、《来生相约》(中国文联出版社2012年7月)、《相爱来生》(中国文联出版社2013年3月)及《来生相爱》(大众文艺出版社2013年6月)四部诗歌集里。诗歌无声情有声,情谊无价诗有值,这些作品来源于陈官煊对爱情的独特感悟认知,他把内心世界的瑰丽想象与朴素的现实生活有机结合,可谓“吟千首情歌,博佳人一笑”,“吟幸福点滴,话宽容心态”,“吟真心真意,盼来生相约”。
爱情是中外文艺史上亘古不变的主题。古今中外的诗人,无一例外地都尝试过爱情诗的写作,有的甚至是情诗高手。不论是“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乐府民歌·上邪》),还是“从船上看是天空,从山上看是田野/想起你,就想到了光明,炊烟,宁静的水塘!//在你的眼底深处燃烧着万道霞光/秋天的枯叶盘旋飞绕在你的心田”(聂鲁达),都能让人感受到诗人强烈而真切的感情而产生共鸣。这种超越国界、民族、信仰、年龄的爱的吟唱,使生活变得温暖而富有灵性。陈官煊在短短三年间创作二千首爱情诗,的确令人叹服,高产且高质,在世界诗歌史上可谓一大奇迹。
陈官煊的千首爱情诗,细腻而宁静,凝练而深厚。这些诗的独到之处在于有真情有大爱,发自诗人内心深处对人性美、情爱美的孜孜追寻和深情表达。他不拘泥于爱情的浪漫甜美,写出了情感的丰富性复杂性多样性,有初爱的心动(《自从见到你那天起》),有铭心的思念(《相思深几许》),有真情的缠绵(《珍贵的爱》),有分别的苦楚(《你走的时候》),有直抒胸臆(《我把什么都给你》),也有情景交融《相思河畔寻旧梦》)。这些诗,有如一股穿越时空的力量,可与死亡、挫折、孤寂等人世黑暗相抗衡,在光与阴影间,构筑永恒的爱的共和国。他以诗歌为工具,打造这些爱的材质,每一首诗仿佛以厚木板搭盖而成的爱的小屋,诗人身处其中而乐享其美。
“爱情是快乐/多少人为它欣喜若狂/多少人为它笑脸盈盈//爱情是折磨/多少人为它心力交瘁/多少人为它痛死痛生//爱情是信任/多少人为它上当受骗/多少人为它竭尽虔诚……”(《爱情》)在这诗里,我们虽然找不到任何鲜明的形象与生动的比喻,但对于爱情感悟的直白表达,却激起每一位读者的深思。这种质朴的诉说与表白,情感真挚而热烈。大概这便是陈官煊对于“爱情”这一主题的最清晰诠释。
千首爱情诗,首首皆有情。追寻诗中“她”的影子,不禁好奇诗外的世界。陈官煊的千首情诗为博哪位“佳人”一笑?结合陈官煊的人生经历与后期的旅美岁月来看,他的诗虽是写爱情,却一开始就隐隐地焦灼不安地等待着飞越,以牺牲某个独有的细节和突出某个共有的情节为双翼,从具体的爱慕女子飞越到对所有人的情爱,已然超脱了男女的普通情爱,上升到“大爱”层面,彰显着他独特的人生视角与诗艺的荣光。这“大爱”是世间万物,更是生他养他的祖国母亲。“人说你走路像风摆柳/绿柳见你也害羞/娉娉婷婷姿态美/好像那仙女云中游//人说你唱歌像小画眉/画眉见你难开口/小曲醉透八面坡/唱得那巴河水倒流//哎,巴山妹子巴山味/看上一眼把魂丢……”(《巴山妹子》)灵动的绿柳、能歌的画眉,都比不了“巴山妹子”的一颦一笑,更是比不了故土的一草一木。故乡人,成为诗人歌咏的“爱人”,也是他不倦追求的情爱对象。
陈官煊的笔下,世间万物都被赋予某种情感因素,成为其寄情于物的意象,融入美的空间,进入永恒的存在,折射着他的精神世界。爱情中的甜蜜与痛苦、等待与焦虑、思念与揪心、孤独与折磨、凄婉与神伤、眼泪与心碎、残忍与绝望在其笔下情真意切、如歌如吟,动人心魄。但细读之后,这些情绪都是幸福的点滴,述说着陈官煊对生活的宽容,对生命的热爱。
“你走时带走一个月亮/月亮圆圆/寄托多少渴望。//你走后我藏着一个月亮/月儿消瘦/注满多少忧伤。//如今,天各一方/消瘦的月亮盼圆满/圆满的月亮盼回乡”(《两个月亮》)。阴晴圆缺的自然现象,在其笔下,经“语言的花朵”装点出浓浓情意的花园,透出淡淡的别愁哀伤。诗人在生存和认识自然、社会的过程中,以诗意的情怀和美的表达,使我们看见他的情趣、智慧和向往,感动影响着我们,开启了读者对自然万象的情感体验,自然之物也因诗人的咏叹而赋予了美的灵光。
在《着魔的蜗牛》中诗人写道:“我是一只着魔的蜗牛/默默等候在十字路口/等候爱从这里经过/上前和它牵一牵手……”诗人自喻为一只着魔的守候的蜗牛,将思想世界从有形转入了无形,又从无形转为物象,将人类的世界扩展到宇宙万物,构成一个种植着极美诗意的田园。他超脱了象征主义与现代主义的束缚,试图成为人类家园的重建者与言说者,把自己的灵魂与人类的自然家园紧密联系在一起。
“我是一片云彩/我悄悄地走/我悄悄地来/我来带着久久的思念/我走留下无尽的期待……”(《我是一片云彩》)。“云彩”,不仅是简单的具象,“云”是中国诗歌中最常见的意象,这里用“云彩”表达着对爱、美、自由的追寻,向往云般地自由自在,飘荡在空中,试图踏上一条冲向生命自由空间的云梯。
深情款款的一首首诗,写于现实之上,却又存活在诗意的海洋里。读这些诗,与诗人一同感悟生活点滴,似泡一壶巴山雀舌,品一杯包谷酒,吃一口老腊肉的状态,喝出了醇,嚼出了劲儿,更是品出他对诗歌的一种信仰,一种对生活的宽容,复苏了诗歌在生活中除却幻想之外的影响力。
保罗·奥斯特在《隐者》一书的扉页写到:“人生在叙述中展开,在虚构的梦境中变老。”曾有人说,爱情与诗都是年轻人的专利,陈官煊在古稀之年开始爱情诗创作,似乎于常理不合。从心理学角度讲,青春期的情感发展的确有炽烈的特点,但并不是只有年轻人才能写作爱情诗。陈官煊的诗歌创作,与其自身的经历密不可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他开始诗歌创作,有不少作品选入中小学课本。随着人生阅历的丰富,他对于男女情感的体验也越来越丰富越来越细腻。沧桑的经历与青春的内心,是其创作的青春回归与勃发,因而对人的认识更深刻、体验更细微。与年轻人激情似火的表达方式有所不同,他更悠长延展更值得回味。诗歌是依靠意识和感情的文本,“真心真意”是他诗歌创作中的重要特点。聂鲁达在自传里说,如果诗人是个完全的非理性主义者,诗作只有他自己和爱人读得懂,这是相当可悲的;如果诗人是个理性主义者,就连驴子也读得懂他的诗歌,这就更可悲了。陈官煊的情诗,单纯而丰富,丰富而单纯,几乎粗识文墨的普通读者都能读懂,这不能不说是他诗歌写作与传播的最大亮点和特色。
“多愁善感是一位翻译/把星星翻译成一颗颗眼泪/把月光翻译成一行行凄惶……”(《多愁善感是一位翻译》)。不晦涩却又不肤浅的语句,透出真切的相思与忧伤,于是这诗变得像蒙娜丽莎一样,谁站在它面前,她都好像在看着你。何为好诗,真情实意有共鸣。我想陈官煊做到了,读者不是在读别人的故事,仿佛是在读自己。
李贽曾提出“童心说”的文学观念。“童心”就是真心,他认为文学必须真实坦率地表露作者内心的情感和人生的欲望。陈官煊的诗歌真实记录他的心路历程,爱的时候,我用最炽热的言语对你示爱,“让地球洗耳恭听/让天门大大打开/让今天和未来作证/我对你大声说爱……”(《大声说爱》);怀疑的时候,我用生命承诺你,“我的喜怒哀乐/我的阴晴圆缺/钥匙在你手上……”(《钥匙在你手上》);离别的时候,我用眼泪送你,“自从你离去,我的眼泪变成雨季/我虽想控制/却枉费一番努力……”(《自从你离去》)。透过这些作品,可以看到诗人内心的挣扎和彷徨,倾听其来自心灵深处的呐喊,领略诗人复杂多变的内心情感世界,感悟到他的真情独白。
合上陈官煊沉甸甸的诗集,久久难以回神。它虽有激情而不泛滥,虽有冲动而不盲目,虽有燃烧而不息逝。这并不是昙花一现,而是老树发新枝。如同西安黄帝陵前的那棵常青树,五千年来,仍焕发着青春的气息。无可争辩的事实是,陈官煊已成为世界上发表爱情诗最多的诗人。借陈官煊的一句诗祝福他,“我有一种渴望/共赴来生之约/还在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爱一场狂风暴雨”。愿陈官煊老先生像翩翩少年郎,在诗坛上继续书写人生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