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须一瓜小说新文化濡染下的独特叙事

2014-03-20 15:37覃华巧
梧州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小说

覃华巧

(梧州学院,广西梧州 543002)

论须一瓜小说新文化濡染下的独特叙事

覃华巧

(梧州学院,广西梧州 543002)

须一瓜是文坛的后起之秀,她的小说创作引起了文坛的广泛关注。她不注重人物外部行动,更注重深层结构,挖掘人物心里深藏的那份隐秘,在对行动叙述之时再将这份隐秘插入和缠绕其中,再加上其小说特有的丰满而又细密的意象,形成其独特的叙事风格。

须一瓜;小说;“5W”模式;叙事

一、引言

好的文学作品十分强调思想内涵,而且还需要用高超的叙述技巧来完成这思想内涵的叙述。在当今文坛,传媒高度发达,文学身处传媒高度发达的信息社会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尤如泰山压顶,难以抒展,同时社会中商品经济也折射到文学创作中。小说家也食人间烟火,为了谋求生存,尽快出位,不少人不得不在自己的文学作品之中添加商业的元素,同时还得依赖新闻媒体的扶持渲染。20世纪90年代之后,小说写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主要特征是小说写作新闻化,叙事倾向大从化。“新写实”作家们排斥感情的写法,放弃人物性格的深层描写,只是呈现单一事实,就像写新闻一样奉行客观。“新体验小说”则强调的是作家亲身体验真实生活,将亲历性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使作品更具“现场感”。但是“新体验小说”中的80后新生代作家对市场化过于推崇,加上“心灵表达的自足与浮泛直接导致叙事的凌乱与无序,文本缺少严谨的机构,故事情节缺少应有的内涵张力,使我们很少能品味到小说形式背后常有的隐喻的力量。”[1]

作为文坛的后起之秀,须一瓜的小说创作十分注重叙事,她运用属于她自己的小说叙事策略,形成了其特有的独特叙事方式。基于她政法专线记者的身份,其小说题材多来源于政法报纸上的新闻。她在小说的叙事中,创作性地利用了大众通俗故事中侦探小说的叙事策略。她巧妙地避开了侦探小说中对“真凶”的寻找,而把这种寻找改变成对社会现实背后更深层次那种“真相”的逼问。对于谁是“罪犯”,她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隐藏在这背后的东西。她的小说创作如外科医生动手术一般层层推进,先由表皮开始,接着通过表皮切开真皮,再到皮下组织,再慢慢进入到肌肉中,最后再深入到骨头,甚至骨髓,就如剥竹笋一样,一层一层剥开,直至露出里面最本源的东西。这正是80后新生代作家创作所缺少的。而在揭示、挖掘现实背后的“真”时,须一瓜运用了“5W”模式叙事。下面我们就重点来分析她的独特叙事。

二、“5W”模式概念界定

“5W”模式是传播学当中运用的一种模式,它是按照一定结构顺序将构成传播过程的5种基本要素进行排列,最早是在1948年,由美国学者H·拉斯韦尔在《传播在社会中的结构与功能》论文提出。这个传播模式是Who(谁)Says What(说了什么)In Which Channel(通过什么渠道)To Whom(向谁说)With What Effect(有什么效果)。因为这5个英语疑问代词的第一个字母都是W,所以人们称之为“5W模式”,又因为是由拉斯韦尔首次提出的,所以又叫“拉斯韦尔程式”的过程模式。这个模式的精髓就是传播过程中的5个环节,传播者在这当中是带着目的性的,企图影响受众,也可以说这是一个说服过程。后面很多文学作家把这种模式运用于小说创作的叙事中,把它变成了“5W”模式叙事。须一瓜在其小说创作中同样运用了这种模式,并通过这种模式把生活的本真一一挖掘。

三、须一瓜小说新文化濡染下的叙事分析

好看的小说来自于故事本身的吸引力,或者在于讲述方式的新奇。须一瓜的小说很好看,很有吸引力,这和她取材于新闻素材有很大关系,但这只是她为小说中所讲述的故事而找的一个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包装,并不是主要吸引人的地方。须一瓜不是在新闻素材上将具有大众文化表意系统的各种要素加以扩展,她的成功之处在于她的叙事方式。一般叙事是按照时间顺序与因果顺序排列的,故事行动又体现为矛盾冲突,而矛盾冲突就揭示了故事与人在现实的日常生活之间的不同,故事通常来自于生活,但又与日常生活习惯相剥离,人的行动总是和人的意志相联系的,在生活中难免会和客观的生活环境产生冲突。因此,故事行动本身就由两个层面构成: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表层结构是通过故事外部来呈现事件本来面目,这种呈现按时序推移来组织;深层结构是由隐藏在故事背后的心理事件构成。传统写作强调故事外部冲突。而须一瓜则与传统写作刚好相反,她在叙事中更注重的是深层结构,对于人物的外部行动,她并不注重。她要挖掘的是人物心里深藏的那份隐秘,在对行动叙述之时再将这份隐秘插入和缠绕其中,再加上其小说特有的丰满而又细密的意象,形成其独特的叙事风格。读她的小说,读者的思绪很快就会进入小说特有的气氛中,跟着故事叙述的节拍,时而兴奋,时而悠伤,时而悲戚,时而愤慨,这是须一瓜小说艺术感最为突出的亮点。须一瓜的《蛇宫》就是一个例子,它的叙事是非常典型的。一个抢劫银行的逃犯,其爱情故事与抢劫银行的犯罪故事都非常吸引人,但作家并未直接将这两个故事展开,而是通过逃犯对故事的讲述来进行陈述,把这两个故事通过这个银行抢劫犯的内心回忆来呈现,同时在呈现过程中反映不同人物内心巨大的变异。在逃犯内心回忆式的故事讲述之中,引发主人翁印秋深陷变态情爱的疯狂,印秋的疯狂又导致了更为严重的危机,这危机威胁到蛇宫中她和晓菌的生命安全,这又引发了逃犯内心的巨大变化,逃犯决定对晓菌和印秋舍命相救,并以此来完成内心的救赎,这就是我们前面所讲的深层结构中心理事件的高潮。逃犯、印秋、晓菌这三个人在故事当中心理不断地受到相互间的刺激,作者在其间穿插了各种意象,如红树叶、黄树叶、各种蛇类等,这些意象穿插交织,使人物的心理变化和冲突更加强烈。《淡绿色的月亮》中犯罪故事是用来制造契机的,小说主要写的就是在此刺激之下的心情故事背后的复杂人性。并且都外化为芥子的反复追问,这追问本身并没有什么曲折或高潮,这当中所有的变化都体现在人物的内心世界,这些变化也都是围绕此来展开的,在追问后芥子的内心陷入两难的绝境之中。

当然,如果只把重点放在人物心理描写和意象的营造上,那么就会影响小说中故事本身的推进进程,使其推进被削减,进入另一种简单化,在须一瓜把各种案例作为叙事切入点时,整部小说在故事推进和人物心理描写及意象的营造上就会更加失去平衡。为了解决这“故事”与“思想”的矛盾,须一瓜经常采用一种相悖的、两难选择的办法去处理小说中的人物与故事发展。通过设置多重相悖的情境,并且让这些情境相互交织,强化和丰富人物的心灵事件,使简单的故事不再简单,叙事也更加千回百转,整个故事起伏难料。《淡绿色的月亮》中桥北的选择就是处于自己的生命安全和作为一个丈夫履行家庭责任、保护妻子及家庭财产的安全这种相悖论环境之中,谢高的选择同样也是处于一种相悖论的情境之中,当芥子决心摆脱心底的不断追问时,她的身体同样也是拒绝了她自己的内心。《雨把烟打湿了》中同样设置了几种冲突的情境,并通过此来展开叙述:蔡水清杀人的冷酷与对钱家的热情;钱家在蔡水清热烈追求钱红时的消极与在蔡水清杀人后为挽救其性命时的全力投入;蔡水清对钱家人的热情和他在面对自己家乡乡下那些亲人们的淡漠。《鸽子飞翔在眼睛深处》叫粽子的贼,为了一把青铜马首刀,潜入退伍干部“老太婆”的家里,之后却培养出了母子之情。《穿过欲望的洒水车》里合欢日日都在寻找失踪的丈夫,寻找着她生命里那不可或缺的“最爱”,但出人意料的是,当我们为合欢的寻找而感动时,她却与陌生男人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纵欲。帮助合欢寻找失踪丈夫的吴杰豪,他一直到希望获得一份没有任何利益交换的感情,但是在他终于得到合欢感情的时候,这却只是合欢对他的帮助表示回报的一种方式。借助悖论,故事里的人物得到了缓解,人物内心世界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叙事的张力也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的体现。

媒体报道要求吸引广泛的受众,不论是精英阶层还是平民百姓,因此,其内容与形式都必须是大众化,迎合大多数人的口味。有着双栖身份的须一瓜对此非常了解,她把大众通俗故事的叙事技巧搬到了小说创作中,运用事发——调查——结局的模式来架构小说中的每一个故事,不但增加了小说的悬念,而且还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不管是什么样的读者,都能走进她的小说,从而为她的小说打造了更加广泛的读者基础。她遵循着拉斯韦尔的“5W”模式(即:Who;Says What;In Which Channa;l To Whom;WithWhatEffect),通过此模式来追本溯源,顺水直下或是逆流而上,讲述着她的案件故事。在“5W”模式下,故事背后所隐藏的人性无处藏身,被一一挖掘出来。她的《蛇宫》、《雨把烟打湿了》、《第三棵树是和平》等作品就是按此模式来创作的,按“后来怎样”或者“为何如此”的悬念推进故事。读者阅读时总有强烈的悬念感,而随着故事的推进,则好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会不自觉地跟着追问:接下来怎么样?后来呢?再后来怎么样了?这种强烈的悬念感吸引着读者不断地看下去,直至看完。在作者“5W”模式的叙事中,读者原来熟悉的生活渐渐变得陌生,麻木的神经也开始有了痛感,原来松弛的心灵开始变得窘迫和不安。新闻报道中“谁干的”在须一瓜的小说中被置换为“后来怎么样”。小说重在对人生意蕴的挖掘,因此须一瓜又接着追问“为什么这样”。在完成这样的创作之后,须一瓜从新闻世界彻底地走进了小说世界,故事的“真相”在追问的过程当中不断地显露出来,故事背后的人性内涵也不断地得到彰显。须一瓜在熟悉新闻路径的同时也能深刻地领悟小说的创作意旨,她匠心独运地把读者带入崭新的文化世界。

因此有评论家认为须一瓜是用手术刀在写作,实际上,这也是须一瓜努力的方向,她曾说过,希望自己的小说像一把“不动声色的手术刀”。用所谓的手术刀来认知社会本质,甄别人性的真伪,逼近现实的生活,这其实也正是须一瓜小说创作中最根本的叙事策略。而作为一把“不动声色的手术刀”,须一瓜对社会“反常”的现实进行着精心的解剖。她的叙事并不关心罪犯是谁,也不去寻找案件里的“真凶”,而是沉着推进,层层剥开,先是由表及里,继而切开真皮、露出肌肉、再现骨头,甚至打烂骨头,见到骨髓,最终揭示出深藏的隐秘人性。须一瓜“手术刀”般的叙事策略对于现实的逼近与解剖,给人们呈现了“现实”结构,类似于略萨所说的“连通管”式的叙事结构。诺贝尔文学奖者略萨在《给青年小说家的信》中说“所谓连通管,就是指发生在不同时间、空间和现实层面的两个或者更多的故事情节,按照叙述者的决定统一在一个叙事整体中。”[2]作家须一瓜在小说创作中就十分擅长加插小人物、小情节、小故事,这些小人物、小情节、小故事与主要故事相互补充、相互烘托,成为主线叙述中勾连出隐藏故事,这些主要故事背后的故事便成了主要故事所“逼近”的“真相”。众多的小故事、小情节、小人物都被作家有机地统筹在同一个整体里,纵横交错,相互促进着向前发展,与相关的主要因素进行充分的“对话”与“交往”,让整个故事不断得到补齐,更加丰满,提升渲染气氛,使总体的故事性、思想性更加深厚更加广阔,更加接近现实,从而使可读性更强,文化思想更深刻。比如《蛇宫》中,“那人”与印秋、晓菌间的故事才是小说主要讲述的故事,但是在这个主要故事的推进过程中又引出了很多其他的次要故事,比如印秋和晓菌被关进蛇宫的原因、过程以及在她们彼此之间所发生的故事;还有在“那人”的叙述中所描述出的他的婚姻与爱情,还有他和另外两个罪犯合伙抢劫银行的故事;“那人”还向晓菌讲了美国电影故事,这个故事似乎与他们都毫不相干,但是就是因为这些“次”故事使得叙事的空间显得相当开阔,所珍视的生活更加广阔。三个人物之间也慢慢发生了一些变化,晓菌和印秋对“蛇宫”内的生活以及对“那人”及其故事不相同的态度,以及由这些不相同态度引发的相关冲突,使主要故事与次要故事之间充满了张力,其中美国电影故事就与“那人”的经历具有某些相同之处,电影故事里张扬的人性强化和补充了整个故事的人性内涵。《鸽子飞翔在眼睛深处》中粽子和老太婆的交往是整个故事唯一的主线,但由此却勾引出粽子和夭夭九的往事,席老太婆的革命经历和她的爱情及家庭往事,使得现实和历史都得一再拓展,丰富和深化着小说的主题。本来单薄的故事意蕴也显得丰盈厚实。

四、结语

现在很多作品缺乏应有深度,这与时代的市场化,特别是多元媒介的大众化有关,有的作家只是仅仅作出貌似有深度的姿态。须一瓜的作品开头给人的印象似乎也没什么深度,唐小山说,“她就是拿冯小刚式的壳讲王家卫似的瓤。”[3]须一瓜很会讲故事,醒目、漂亮的标题,寓意丰富的细节,并且具有真切的生活体验,她的语言美丽、节奏流畅,这些无不体现出了她超人的领悟能力和非凡的叙事才华。读者被她牵引着走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事件现场,走进了一个由原本报刊上供人消遣的“尾条新闻”(1)脱变后,经过刻意增容所达到的“头条小说”(2)的超然境界。

注释:

(1)须一瓜作为《厦门晚报》专门跑政法专线的女记者,她写的新闻类稿件几乎都是发在报纸的尾版上,但是她的小说很多都发表在国内一流文学杂志的头条,所以很多评论家就把她撰写的新闻称作“尾条新闻”,这是相对于她的小说而言的。

(2)须一瓜是《厦门晚报》专门跑政法专线的女记者,她的小说创作曾多次发表在《人民文学》、《收获》、《上海文学》、《十月》等国内一流文学杂志的头条,而且很多作品被《新华文摘》等国内权威刊物和《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作家文摘》等国内大型、一流文学刊物选载。所以有些评论家就把她的小说成为“头条小说”。

[1]须一瓜.太阳黑子[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0:256.

[2]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给青年小说家的信[M].赵德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140-141.

[3]唐小山.指甲戳破了给你看[EB/OL].http://www1douban1 com/review1.

I247

A

1673-8535(2014)05-0067-04

覃华巧(1981-),女,广西蒙山人,梧州学院讲师、编辑,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编辑学。

(责任编辑:孔文静)

2014-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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