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易学思想研究综述

2014-03-20 10:08:22赵继宁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易传易学周易

赵继宁

(兰州商学院商务传媒学院,兰州730020)

《史记》易学思想研究综述

赵继宁

(兰州商学院商务传媒学院,兰州730020)

易学是司马迁史学的哲学基础,是《史记》思想的核心。清人最早注意到《史记》与《周易》的关系。近代学者刘师培是这一研究问题的发端者。20世纪80年代以来,《史记》与《周易》的关系问题开始引起学术界的关注并出现了一些论文,论文从易学的角度,对司马迁的历史观、世界观、哲学思想等方面进行了探讨。主要涉及司马迁通《周易》、《史记》论《周易》和《周易》对《史记》的影响三个方面。

《史记》;易学思想;研究;综述

《史记》与《周易》关系密切。清人牛运震应是最早指出《史记》与《周易》关系的学者,他说:“《天官书》其精微古奥处似《易》。”[1]李景星也认为《史记·货殖列传》之旨本《易传》“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2]之意。明确指出《史记》与《周易》关系的是近代学者刘师培,他认为司马迁以“甄明《易》义为己任”[3]1202-1203。由于《周易》长期被视为卜筮之书,故《史记》与《周易》的关系常常被忽视。李叔毅强调,《史记》以“明《易》道”为主要任务,这是司马迁自己提出的哲学任务。不抓住它,《史记》研究就很难深入。[4]4720世纪80年代以来,这一问题开始引起学人的关注并出现了一些论文。这些论文从司马迁的历史观、世界观、哲学思想、易学思想等方面探讨了《史记》与《周易》的关系,主要涉及司马迁通《周易》、《史记》论《周易》和《周易》对《史记》的影响三个方面。

一、司马迁通《周易》

田汉云认为,司马迁习《易》,由父亲司马谈亲授。[5]144刘节认为,司马迁所读《易经》,一定与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不同。[6]60刘师培的考证说明了这一点,他指出,《史记》中所载部分《周易》经传文字,有的与今通行本颇异,如《史记·天官书》“仰则观象于天,俯则法类于地”,今本原文为“俯则取法于地”,足证杨何本“取法”作“法类”[3]1202-1203。吴怀祺认为,司马迁虽然没有专门的“正《易传》”的著作,但《史记》充分体现了他的易学思想,且反映出西汉前期的易学特点。[7]32林晓平较为全面地论述了司马迁通《易》问题,他总结说:第一,从先秦以来史官的职责来看,通《周易》是对史职的基本要求。第二,从司马迁的家学渊源来看,司马谈“受《易》于杨何”,他弥留之际曾嘱咐司马迁要以“绍明世、正《易传》”为作史之旨,说明《周易》为其家学之一。第三,从《史记》的内容来看,司马迁推崇《周易》,他在《史记·田敬仲完世家》中说:“《易》之为术,幽明远矣,非通人达才孰能注意焉!”说明司马迁精通《周易》且对其史学产生了很大的影响。[8]51-52李叔毅、韩伟表等均持同论。

二、《史记》论《周易》

《史记》中涉及到《周易》的地方很多,或论《周易》经传作者,或论《周易》传授渊源,或引用和化用《易》理。《史记》中“直接提到或引用《周易》的地方有三十一条之多”[8]52。

(一)论《周易》经传作者

司马迁是最早对《周易》经传作者考订的第一人。在《史记·太史公自序》《周本纪》《日者列传》中多次论及经传作者,认为八卦为伏羲所作,重卦为文王所作。又据《孔子世家》,说明司马迁认为《易传》均为孔子所作。对于《孔子世家》为何不载《杂卦传》这一问题,刘师培说:“或杨何所传之本,与施、孟、梁邱不同,合《杂卦》于《说卦传》中。或上、下经而外,仅分《序》、《彖》、《系》、《象》、《说卦》、《文言》为六卷,其次与《史记》所序同,与施、孟、梁丘十二卷之本不合,不得执班《志》所载篇目相附合也。”[3]1202-1203田汉云认为,司马迁关于《周易》经传产生的时代和作者的论述,大抵本于《易传·系辞》。[5]144

(二)论《周易》传授渊源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和《儒林列传》完整记载了孔子至汉初易学的传授渊源和谱系。《儒林列传》云:“自鲁商瞿受《易》孔子,孔子卒,商瞿传《易》,六世至齐人田何,字子庄,而汉兴。田何传东武人王同子仲,子仲传菑川人杨何。何以《易》,元光元年征,官至中大夫……然要言《易》者本于杨何之家。”[9]3771-3772刘师培认为概括言之“易者本于杨何之家”,说明“史公言易,传父谈之学,由杨何上溯王同之传,与丁宽所传稍别”[3]1202-1203。

(三)直接引用和化用《易》理

刘银昌等人认为,《史记》言《易》有四种类型:第一种是称引《周易》原文,如《太史公自序》:“故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语出《易·坤·文言》。第二种是化用《周易》语句而取其意。如《天官书》:“是以孔子论六经,纪异而说不书。至天道命,不传;传其人,不待告;告非其人,虽言不著。”语本《易·系辞下》:“苟非其人,道不虚行。”第三种是对《易》理《易》学的解释与阐发。如《外戚世家》:“《易》基《乾》《坤》。”第四种是对易占的记载。如《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外戚世家》《陈涉世家》《韩世家》《魏世家》《郑世家》等篇中均有记载。[10]104-106陈桐生列举了《史记》中见诸文字的易说20例,他说:“还有未见诸文字的更深刻的思想方面的影响。《周易》,特别是其中的《易传》,从哲学宇宙观、历史观、政治伦理观、人生观和学术视野等方面深刻地影响到《史记》的整体构思。”[11]102

三、《周易》对《史记》的影响

关于《周易》对《史记》的影响问题,学界讨论较多。研究论著涉及三个方面:一是探讨《周易》对司马迁“发愤著书”精神动力的影响。二是探讨《周易》对《史记》历史哲学的影响。三是探讨《周易》对《史记》架构体例的影响。

(一)《周易》对司马迁“发愤著书”精神动力的影响

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和《报任安书》中两次表述其“发愤著书”的精神动力。韩伟表认为这种发愤精神的内核皆本于《周易》:一是司马迁厄而犹作的奋斗精神源自《周易》。《周易》首扬的“进德修业”“自强不息”的奋斗进取精神,正是司马迁遭受腐刑仍厄而犹作的精神之源。二是司马迁欲遂其志的使命意识源自《周易》。《史记》的著述过程及学术宗旨,充分表现了司马迁对《周易》“开物成务”的使命意识的高度体认与知行合一。三是司马迁述往思来的忧患意识源自《周易》。他含耻忍辱,以“原始察终,见盛观衰”的忧患定位自铸伟辞,他尤其强调“居安思危”,正是对《周易》忧患意识的继承与发展。[12]14-15

(二)《周易》对《史记》历史哲学的影响

刘节指出,《史记》对于《易传》历史观有继承关系。谈、迁父子的哲学思想,主要出于《易传》。[6]59吴怀祺从“以易证史”的角度出发,比较全面地论述了司马迁的易学和史学的关系。他认为:“易学及道家学术中的辩证法因素是通变思想,成为司马迁史学思想的核心,易学是司马迁史学的哲理基础。”[7]31-32韩伟表认为,司马迁的著史宗旨也本于《周易》:一是“究天人之际”的巫文化特质与《易经》的巫文化渊源相应。二是“通古今之变”实为一种根本的史学观念,源于《周易》。三是“成一家之言”的博大思想与《易传》的“杂”颇为契合。[12]16-17

1.《周易》对《史记》“天人之学”的影响

易学是天人之学,“究天人之际”是司马迁的著史宗旨之一,所以,研究者一开始便着眼于贯穿《史记》的天人之学。唐人司马贞曰:“本纪十二,象岁星之一周;八书有八篇,法天时之八节;十表放刚柔十日;三十系家比月有三旬;七十列传取悬车之暮齿。百三十篇象闰余而成岁。”[9]4019张守节进一步对司马贞之说予以发挥。[9]4031宋人王若虚批评司马贞之说道:“妄意穿凿,乃敢如此,不已甚乎?”[13]清人沈涛也疑司马贞、张守节说无据。[14]

杨向奎对《史记》的天人之学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探讨。他认为:第一,司马迁在历史观上受邹衍的影响而鼓吹“五行说”,同时也受“三统说”和公羊学的影响,这是他天人之学的理论基础。第二,司马迁的天人之学,是《易》与《春秋》的结合。“《易》以道天地的变化,《春秋》以辩人事的是非,而人间是非是与天道变化分不开的。”[15]126这样的天人相应,就是司马迁所说的“天人之际”,也就是天人之学。第三,《史记·历书》《天官书》《封禅书》反映了司马迁天人之学的具体内容,也反映了汉代的天人之学。这种天人之学具有朴素的自然观,同时也具有神秘莫测的宗教内容。司马迁世界观中的“神”,有时指有意志的神,即《历书》所谓“神是以能有明德”;有时也近于自然神(天)。[15]125-126陈桐生进一步认为,司马迁真诚地相信《易》术。且专门为占卜者作《日者列传》和《龟策列传》,说明其对日者、龟卜也是充分肯定的,相信卜筮能预测天命神意。“它构成司马迁‘究天人之际'的重要内容,表明其相信神学目的是事物发展变化的第一推动力,是历史发展的最终决定因素。”[16]4《史记》中的《易》占材料不是孤立的,它与书中几百条关于星占、祥瑞、灾异、占梦、预言、鬼神、善恶报应、五德、三统等天人感应材料一起,共同体现司马迁对天人之际的思考和探讨。

2.《周易》对《史记》“通古今之变”的影响

《周易》的变化观对司马迁的史学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这是学术界关于《史记》与易学关系问题讨论最多的,涉及司马迁的历史观、社会变革观、人生观等方面。

李叔毅从哲学的角度探讨了《史记》历史观与《周易》思想的渊源关系,指出“司马迁写《史记》以‘明《易》道'为主要任务”,《史记》阐明了《易》的“穷、变、通、久”之道,这在《史记》的各体各篇中都得以体现:一是“八书”体现“明易道”更为明显,如《太史公自序》所谓“礼乐损益,律历改易,兵权山川鬼神,天人之际,承弊通变,作八书”。二是“列传”也体现了“明《易》道”,如《史记·日者列传》《扁鹊仓公列传》《孙子吴起列传》等。三是“本纪”“世家”在从历史事实中总结“治乱兴衰”的规律性原因时,只看为政者能否处理好《易传》所述“理财”“正辞”“禁民为非”这三件事。《史记·平准书》《货殖列传》即是这三方面的说明。他的“原始察终,见盛观衰”,都以此为主要准绳与归宿。[4]44-47

林晓平从《周易》变化观的角度,详密探讨了其对《史记》历史观三个方面的深刻影响:第一,《周易》的“穷则变”“极则反”与《史记》的“极盛则衰”“见盛观衰”。司马迁以《周易》“极则反”的观点来考察历史与现实、预示未来。例如,《殷本纪》写殷代的历史变动是:“兴”“衰”“复兴”“复衰”“复兴”“衰”“益衰”“亡”。在《平准书》中,他看到汉代的政治、经济将由盛而衰。第二,《周易》的“变则通”与《史记》的“承弊易变”。司马迁赞成《周易》的变通说,拥戴变通、变革和变法,更富有历史感和实事求是的精神。例如,他在《平准书》中高度评价:“汤武承弊易变,使民不倦,各兢兢所以为治。”对吴起的功绩和商鞅的变法表示赞赏。第三,《周易》的“原始要终”“通其变”与《史记》的“原始察终”“通古令之变”。受《周易》影响,《史记》的“原始察终”“通古今之变”,就是要考察从古到今历史的全过程,揭示历史兴衰的原因,把握历史发展的趋势。这是司马迁考察历史变化的基本方法之一,也是《史记》成为前所未有的“通史”的理论基础。[8]52-55

田汉云从史学方法论的角度探讨了《史记》与《周易》经传的关系。认为:“正《易传》”是《史记》史学方法的根本要求,即“以深切著明的史事证明《周易》经传的奥妙道理”。“辩证方法成为司马迁研究历史的精良武器”,《周易》辩证观念对《史记》的影响特别突出。第一,事物往往向着相反的方向转化。对于成败互转,《周易》主张“以谦持满”,“慎其所立”。《史记》中的人物传记体现了这一思想。例如,勾践从失败走向胜利,项羽却从胜利走向灭亡。第二,事物是逐渐演变的。《周易》揭示了事物发展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要人们“防渐虑微,慎终于始”。对历史事件,司马迁注重其从萌芽到大爆发的过程,从而揭示了“祸患常起于细微”这一普遍意义。第三,看似互不相属的事物,彼此间常有一定的联系。司马迁用《周易》的联系观点看待历史,不但“历史人物的进退、成败、荣辱、生死,都是种种社会关系交互作用的结果”,而且国家施政方针的变化,也是与“社会经济状况的改变”紧密联系着的。作者指出:“司马迁把辩证方法引进史学领域,使西汉史学研究的水平较之先秦有了飞跃式的进步。”[5]145-148

从“司马迁易学与史学”的角度,吴怀祺深入探讨了《易传》对司马迁“通古今之变的历史盛衰观”和“承弊易变的社会变革观”的影响。他指出:“司马迁的‘通古今之变'思想,不但在主要表述上是来自《周易》,而且对历史兴衰变动的思考,阐发的盛衰相互关联以及重视人事作为的思想,都和《周易》的变通观一致。”[7]46他认为:一是司马迁把“盛”“衰”作为两个相互联系的方面来看待,又注意到盛衰转化受到各种条件的制约。如《平准书》说“见盛观衰”“物盛而衰,固其变”。《十二诸侯年表》写春秋战国时期的三种盛衰:周王室、诸侯国、秦的兴衰。二是司马迁观察历史兴衰变动重视“人事”作用,着重从人事上着眼寻找造成历史变动的动因。这种人事作用体现为三个方面,即“人谋”“征战”“政事”。如《高祖本纪》《秦始皇本纪》等篇目就体现了这一点。三是司马迁揭示“财富”即经济因素在社会历史中的意义,把人们追逐财富的情性,看作造成历史运动的自然趋向。如《货殖列传》专写经济问题。四是司马迁“承弊易变”的社会变革观是《周易》变通思想的运用:“神农氏没……通其变,使民不倦……《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事物发展到了“穷”的境地,也就是到了“极”的地步,“弊”到了顶点的阶段,此时,只有“变”才可以使事物向前发展,“使民不倦”,社会得以安定、兴盛。[7]41-50

陈桐生认为《史记》的“功名人生观”来自《易传》。《乾文言》说:“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司马迁的人生观是以及时立功名为核心内容,这和《易传》“进德修业”的人生观接近。司马氏两代人前仆后继作史,司马迁在受刑后蒙受巨大耻辱也要把史书写完,就是功名人生观的生动体现。《太史公自序》说:“扶义俶傥,不令己失时,立功名于天下,作七十列传。”只要历史人物在既定的历史条件下慷慨立功名,司马迁就为他们立传。司马迁刻意强调人对悲剧命运的抗争,提倡在困境之中发愤而起,用功名大业来洗刷耻辱,实现对人生苦难的补偿。《史记》中的一些“本纪”和“世家”也与司马迁的功名人生观有紧密的内在联系。[16]5-6徐兴海先生认为《史记》中几乎没有一个地方不谈到“通变”。反映在个人命运上,这一规律就明显得多。《史记》中,大凡明智的人都以物盛而衰的哲理指导自己的一生。范蠡的“大名之下,难以久居”,张良的“愿弃人间事,与赤松子游”,韩信被杀时的感悟,都说明了这一点。[17]71

3.《周易》对《史记》“成一家之言”的影响

关于《周易》对“成一家之言”的影响,学界认为主要体现在《周易》对《史记》学术总结、五体结构、评判六经、文学表现手法的影响等方面。

第一,《周易》对《史记》学术总结的影响。吴怀祺论述了“《易大传》与司马迁的‘一家之言'”的关系。认为《易传》的“殊途同归”说是司马迁“总结前人学术思想的思维途径,是‘成一家之言'的思想基础”[7]41。《易传》这样的思维方式在学术史上的意义在于,说明了学术发展的规律不能以一种学术去消灭另一种学术,以一种思想代替各家的思想。和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不同,谈、迁父子认为各家学说,都有其合理的地方,对社会都有用,只是我们有的理解到,有的还没有理解到。因此,学术发展的正确的道路,只能是在总结各家学术基础上,吸收各家之长,从而形成新的学说,以推动学术向前发展。[7]34-41郑万耕认为,司马氏肯定各家学说都有其独特的价值,并专门写了《史记·孔子世家》《仲尼弟子列传》《孟子荀卿列传》《老子韩非列传》《孙子吴起列传》《商君列传》《屈原贾生列传》和《儒林列传》等,在史学史上,第一次为先秦汉初思想家写了传记,对百家之学作了比较中肯的评述。[18]10田汉云也持同说。

第二,《周易》对《史记》五体结构的影响。吴怀祺先生认为,《易传》“殊途同归”说既影响了司马迁对各家学术的大总结,也影响到了《史记》五种体例的创立。司马迁的“一家之言”,可以把它称之为“史家”,因为“史”之成家,始自司马迁。[7]35-40

第三,《周易》对司马迁评判六经的影响。司马迁在《史记》中多次评论儒家六艺。《史记·滑稽列传》中说:“孔子曰:六艺于治一也。”[9]3857《司马相如列传》中说:“太史公曰:《春秋》推见至隐,《易》本隐之以显……所以言虽外殊,其合德一也。”[9]3698郑万耕认为以上司马迁对六艺的评论,全然是《易传·系辞》“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的变相。[18]10

第四,《周易》对《史记》文学表现方法的影响。李叔毅指出,《史记》写法上也“明《易》道”。《易传》在阐释“爻变”理论时,特别强调“参伍以变,错综其数”。受《易传》影响,《史记》大量采用“互见法”[4]45。陈桐生认为《史记》的典型化方法来自《易传》。《系辞》说:“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其旨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隐。”文约辞微,文小旨大,言近旨远,这实际上就是典型化理论。司马迁最擅长选择那些最能体现历史人物神髓的几个典型事件,以传神之笔写之,往往收到小中见大、言近旨远的艺术效果。如《魏公子列传》,只选取侯生、朱亥、毛公、薛公四位来写。如《项羽本纪》载项羽一生经历七十余战,只是集中笔力写了巨鹿之战、彭城之役和垓下之围。司马迁是最能体会《易传》“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精神实质的人,把这一典型化方法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16]10-11

(三)《周易》对《史记》架构体例的影响

韩伟表指出,《史记》的体例架构也明显受到《周易》的浸润。一是受《周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宇宙图式及筮仪范式的影响,大体上勾画出了《史记》的基本结构。二是受《周易》天地人三才学说的影响,这对司马迁把“人”作为考察的中心对象无疑有极大的启发性。三是“太史公曰”的赞语形式,也深受《周易》的启发。具体而言,就是《彖传》以“彖曰”形式解释六十四卦卦名、卦辞及一卦大旨;《象传》以“象曰”形式释各卦卦名卦义(大象)和各爻爻义(小象);《文言传》以“文言曰”的形式解释乾、坤两卦的大义。[12]18李叔毅认为,《史记》“列传”或单或合,使人与事都体现出“方以类聚,物以群分”的《易》学规律。[4]45

[1][清]牛运震.史记评注卷四[M].空山堂乾隆辛亥刻本.

[2][清]李景星.史记评议卷四[M].济南精艺印刷公司承印本.

[3]刘师培.司马迁述《周易》考[M]//刘申叔遗书.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

[4]李叔毅.试论“明《易》道”在《史记》研究中的意义[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1987,(4):4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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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刘节.中国史学史稿[M].郑州:中州书画社,1982.

[7]吴怀祺.易学与史学[M].北京:中国书店,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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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汉]司马迁.史记[M].修订本.北京:中华书局,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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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陈桐生.《史记》与今古文经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

[12]韩伟表.论《史记》对《周易》的范式践履[J].舟山师专学报,1998,(2):13-18.

[13][宋]王若虚.滹南遗老集卷三一《史记辨惑》[M].四部丛刊本.

[14][清]沈涛.铜熨斗斋随笔卷三《史记篇例》[M].式训堂丛书本.

[15]杨向奎.司马迁的历史哲学[J].绎史斋学术文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

[16]陈桐生.《史记》与《周易》六论[J].周易研究,2003, (2):3-11.

[17]徐兴海.司马迁与《周易》[J].人文杂志,1997,(4): 69-73.

[18]郑万耕.《史记》与《周易》[J].史学史研究,2004, (4):7-14.

【责任编辑 王炳社】

The Review of Studies of the Views of Changes in Historical Records

ZHAO Ji-ning
(Lanzhou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Lanzhou 730020,China)

The views of Changes are the philosophical basis of Sima Qian's historical science and the core thought of Historical Records.The relation of Historical Records and the Book of Changes has been concerned earlier in Qing Dynasty.The modern scholar Liu Shipei is the pioneer on this subject.From the 80s of the last century,the relationship of Records of the Historian and the Book of Changes has attracted wide concern in the academic circle and some research papers have been published,which,from the angle of the views of Changes,have discussed Sima Qian's view of history,view of the world and philosophical thoughts and so on.Three important aspects are involved in the papers,which are Sima Qian's mastery of the Book of Changes,the discussion of the Book of Changes in the Historical Records,and the influence of the Book of Changes on Historical Records

Historical Records;the views of Changes;studies;review

K207

A

1009-5128(2014)06-0010-05

2014-02-13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史记·天官书》研究(13YJCZH266)

赵继宁(1973—),男,甘肃宁县人,兰州商学院商务传媒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古文献学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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