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德军
(温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温州 325035)
狄尔泰诠释学的体验概念探析
付德军
(温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温州 325035)
狄尔泰诠释学的体验概念和生命概念紧紧联系在一起,体验是生命的存在方式,反过来又在规定着生命。体验概念首先是一个存在论的范畴,意义是它的实质和界定根据。体验具有关联性、直接当下性和主客不分性等诸多特性。正因为如此,体验最有资格成为精神科学研究的真正对象和首要入口。狄尔泰提出体验概念又具有明显的认识论动机和方法论意图,所以体验概念是一个集存在论、认识论和方法论性质于一身的范畴。由于体验概念明显地凝聚了以往诠释学的心理学倾向和个体性色彩,当代西方诠释学真理与方法的紧张关系在这里已经存在,而正是这种紧张关系为狄尔泰进一步提出与体验紧密相关的理解和再体验概念埋下了伏笔。
体验;生命;诠释学;存在论;方法论
在当今的人文科学领域,德语中的体验①至今看来, 国内绝大多数学者都将该词汉译为“体验”, 但也有不同译法如“经历”, 兹从前译.(erlebnis)一词是一个得到广泛运用的重要概念。根据Joachim Ritter主编的《哲学历史词典》(Historisches Wörtbuch der Philosophie)和伽达默尔的《真理与方法》一书,名词erlebnis的形成过程颇为复杂。它虽然直接来源于动词erleben,但直至19世纪70年代才由于在传记文学中的广泛运用而慢慢进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而在这个概念近几百年的演变过程中,狄尔泰是最为关键的人物,“事实上,正是狄尔泰首先赋予这个词以一种概念性的功能,从而使得这个词不久发展成为一个受人喜爱的时兴词,并且成为一个令人如此容易了解的价值概念的名称,以致许多欧洲语言都采用了这个词作为外来词。”[1]遗憾的是,由于狄尔泰在西方近现代哲学转型中的“过渡”地位,后人对狄尔泰的体验概念乃至其整个哲学都未给予足够重视②只要留意一下狄尔泰作品的汉译情况和关于狄尔泰的研究专著, 便可一目了然.。
必须承认,狄尔泰的体验概念③从狄尔泰的行文看, 他常常交替地使用着“erlebnis”和动词“erleben”的名词形式“erleben”. 笔者没有在两者间发现特别明显的差异, 所以在翻译上一般不作区分.是一个不易把握的概念。狄尔泰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学者,涉足的领域极为广泛,思想又一直处在探索发展中,因此全面细致地梳理狄尔泰关于体验一词的思想演变过程,恐怕非一两篇短文力所能及。不过,笔者认为,狄尔泰对体验概念的“铸造”主要还是集中在他的诠释学思想里,或者说主要是在诠释学的语境下完成的。第一,狄尔泰在其诠释学文本里对体验所用笔墨较之此前任何时期都多而集中,这主要表现在:《历史理性批判草稿》第一部分的总标题就是“体验、表达和理解”,其下又有“体验与自传”、“体验与理解”这样的分标题,而狄尔泰在这些文本里对体验一词的解析和运用几乎随处可见,明显不同于以前文本中的寥寥数语。第二,狄尔泰是在晚年转向诠释学的,正如研究者们一致认为的那样,诠释学阶段是狄尔泰思想的真正成熟时期,可视为其心路历程中的定论。因此,在联系狄尔泰生命哲学背景的基础上,立足于其晚期留下的文本,理应成为我们诠释“体验”概念的重中之重。当然,本文不是一篇关于体验概念的完整论文,而是试图呈现狄尔泰诠释学留给后人的思想资源。
需要说明,狄尔泰一生的思想探索虽然几经转变,但总体上看还是保持了极大的一致性。因此,为了弄清问题,我们需要从他的生命概念说起。众所周知,狄尔泰曾明确把自己的哲学称为生命哲学,生命概念无疑是狄尔泰哲学的核心概念,“现在,生命是基本事实,它必须构成哲学的出发点。该出发点是从内部被认识的东西,它是在其背后不能再往后退的那种东西。”①参见: Dilthey W. Wilhelm Diltheys Gesammelte Schriften: Bd. 7 [M]. Leipzig und Berlin: B. G. Teubner, 1927. 以下所引相关内容皆出于此, 不再一一作注.与同时代的其他生命哲学家如尼采、柏格森和齐美尔等人一样,狄尔泰如此地关注生命问题并非偶然。在19世纪,西方文明正处在一个新潮涌动、危机重生的大变革时期。其表现之一就是在科学研究领域,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唯心主义思辨体系哲学已经遭到人们的普遍怀疑,取而代之的是科学主义和实证主义,这使得当时的精神科学(geisteswissenschaften)②德语里的geisteswissenschaften一词指称的是与自然科学相对应的一组科学群( wissenschaftsgruppe ), 在外延上大体相当于我们所说的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研究越来越受到自然科学思维方式的制约和支配,精神科学失去了自己的科学性和独立性。在当时的德国,不少哲学家和思想家都深受这一问题困扰并对之产生兴趣,狄尔泰便是其中的一位。与密尔等人不同,狄尔泰步维柯之后尘,他坚信,精神科学比自然科学更有理由成为名副其实的精确科学。因为精神科学的研究对象是人类自己的精神创造物或者说就是生命自身,因而对人而言是内在的、熟悉的,精神科学完全可以成为精确性的科学。所以,对精神科学来说,现在的问题不是别的,正是它们脱离和疏远了自己的对象——生命,“以生命为出发点,并与生命保持持久的关联构成精神科学结构中的第一个基本特征。”就这样,怎样从认识论和方法论上为精神科学奠定哲学基础从而维护精神科学的独立性成了时代向狄尔泰提出的重大课题,历史理性批判(eine kritik der historischen vernunft)的总任务——“对人认识他自身以及他所创造的社会与历史的能力的批判”[2]也在这一大背景下被狄尔泰自觉地提了出来。
与其他的生命哲学家有所不同,狄尔泰所说的生命既指单个人的生命,也指人类整体的生命。显然,这种生命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而是思想文化意义上的,生命在本质上是一种“精神的存在”。特别是晚年,由于受黑格尔精神哲学的影响,他有时甚至直接将生命称为精神(geist)或精神生命(geistiges leben,seelenleben)。在狄尔泰眼里,生命的最显著特点在于它是一种流程(lebensverlauf),这种流程以时间性为基本特征,时间性是“生命的第一个范畴规定”,它对于其他的一切范畴规定是基础性的。但生命所经历的时间不同于自然事件所经历的物理时间,后者是均匀的、同一的。生命的时间是具体的、现实的,它和活生生的生命紧密相连。那么,如何更深入地把握生命呢?狄尔泰说:“在对时间的体验中时间概念会发现它最后的充实。在这里,时间将作为‘现在’的不间断前行而被经验(erfahren)到。在这种前行中,‘现在之物’(gegenwärtige)不断地变为‘过去’(vergangenheit),‘未来之物’(zükünfttige)不断地变为‘现在’(gegenwart)。‘现在’就是伴随着现实性的一种时间因素的充实,它是在与回忆或关于‘未来之物’的想象的对比之中的体验,而这些回忆和想象出现在愿望、期待、希望、害怕和打算之中。”可见,生命处在关联之中,在这种关联里,生命、时间、体验三者在本质上是三合一式的关系。把握生命需要借助对时间的体验,而时间就是生命的持续性前行,所以生命的体验就是生命的“现在”,是生命在“现在”的一种对比性的独特“认识”、一种“感受”。生命永远处在“现在”,也就意味着生命永远在“体验”,体验是生命的一种存在方式。
反过来,体验和生命的这种关系也决定了体验又在规定着生命,是生命的真正内在和组成环节,“生命进程由诸多部分、诸多体验构成,它们存在于一种内在的关联中。每一个单独的体验与某个自我发生联系,而体验又是它的部分……我们在一切精神性东西中都发现了关联,所以关联是从生命处产生的一种范畴。”可以说,从存在论的角度看,生命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体验,体验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生命,“在体验中有我们的存在(wesen)的全部。”
但现在的问题是:始终伴随着生命流程的体验自身又该如何界定呢?狄尔泰说:“‘现在’从心理学上看是一种时间进程,我们把这种时间进程的扩展概括为一种统一性。我们把那些对我们来说通过‘现在’的连续性而不能加以区分的东西与‘现在’的性质一起加以概括。这是一种可以体验的生命要素。可见,体验是生命在时间流程里的一种具有统一性的构成单位,而这种构成单位是根据意义的一致性划分出来的,“由于有着一致的意义,所以在当下的时间之河中如此构成的某一单元就是最小的单位;我们可以把它称之为体验。然后,我们进一步把就生命进程而言通过某种共同的意义而结合起来的属于生命各个部分环节的更大的单位也叫做体验;它本身就在生命环节借助打断的过程而相互分开的地方。”可以看出,体验是生命的单元;这种单元的划分没有一个可量化的绝对标准,这仅仅是一种意义标准,意义成了体验的实质和界定根据,“体验是一个统一体,它的各个部分通过共同的意义而结合起来。”更重要的是,这种内在于生命流程中的意义统一体会随着生命自身的行程不断地生发出来,正如生命自身一样生生不息。体验的这种生生不息也意味着体验的关联性,“最直接被给定的是体验。像我以前在此试图证明的那样,它们存在于某种关联里,这种关联在整个生命进程里的一切变化中间持续地存在着……”。那么,我们又怎样能把握和理解这种关联呢?“我们理解关联是由于意识的统一性。这是一切理解存在的条件;但这一点是清楚的,即关联的发生来自于单纯的事实,那就是体验的丰富性由意识的统一性给予而不是随后发生的。体验的关联性还意味着体验是一种结构性的意识关联(bewußtseinzusammenhang):“体验通过某种结构与其他部分结合起来而形成一种关联。”对于体验的结构性关联,人可以加以抽象和割裂,但它们本质上从属于关联着的体验和生命,因而只能在关联性的整体中得到最终的澄清。从内容上看,“对事实情况的具体了解构成其基础,在此基础上是对这一事实情况的忧虑和痛苦的态度以及超越这一事实的渴望。在体验里,所有这些对我来说都处在体验的结构关联中。”不难发现,体验的意识关联基本可以区分为知、情、意三个方面,这与狄尔泰从知、情、意三个方面去界定生命内涵的做法是完全一致的。狄尔泰对体验的上述界说显然运用了诠释学循环的策略,这不为别的,只是体验和生命的本性使然。可以说,狄尔泰的体验概念已经彻底摆脱了自然科学思维模式和实证主义认识论的束缚。由于揭示的是生命的一种本真状态,所以在狄尔泰这里体验概念首先是一个存在论的范畴!就此而言,海德格尔认为狄尔泰的生命哲学缺乏存在论的分析[3],这恐怕是对狄尔泰的误解,它最多只适用于狄尔泰的前期思想。
在上述基础上,狄尔泰赋予了体验以下几种具体特性。
首先,体验具有直接当下性、主客不分性和实在性。“体验的原理是:一切都是在这儿为我们而存在,它仅仅是在‘当下’(gegenwart)中的这样一些所与(gegebenes)。即使某一体验已经过去,对我们来说它仅仅在这儿作为一种在‘当下’的体验内的所是(gegebensein)。”显然,体验是生命的一种活生生的“自我经历”,是在意识中直接呈现的东西,“体验以一种并未进一步陈述的方式与人结合在一起。”正因为如此,在体验这里不存在主客区分的问题。所以,狄尔泰说:“对体验的意识和对它的特性的意识是一回事,体验的自身存在和在体验中向我呈现的东西是一回事:体验不是摆在理解者对面的一个对象;对我来说,体验的存在与在体验中向我呈现的东西是无法区分开的。在这里,没有据以观察体验中存在的东西的空间上的不同位置。只有在事后的反省(reflexion)中才能产生把握体验的不同观点,并且这些观点本身并没有涉及到它们的体验本性。”可见,与胡塞尔区分了意识现象和意识内容不同,狄尔泰则拒绝区分体验现象和体验内容。当然,不管具有怎样的始源性和当下性,作为生命的一种存在方式和经历,体验本身仍然是一种“现实”、一种“实在”,“体验是一种质的存在(sein),等于一种现实性,它不是通过内觉(innewerden)能够得到定义的,而是在未被区分的向下所及之处(das hinabreicht)里被占有。”
其次,体验具有流动性、异质性和不可逆性。体验与生命的上述密切关系决定了体验也是一种“流程”,体验与生命同行,“体验是发生在时间之中的一种过程”。换句话说,体验的内容始终处在变动之中,具有异质性和不可逆性,体验甚至是无法凝思(beobachtung)的,因为“凝思却破坏了体验。”体验也不能加以反省,“在针对自己的体验的反省(introspektion)里,我们不能把握心理过程的前进过程;因为每一个固定都会停下来并使被固定之物成了某种持久的存在。”可以看出,狄尔泰在体验这里看到了古希腊哲人所揭示的存在与流变的两难。
总之,与自然科学概念展示生命的外在物质条件不同,存在论意义下的体验概念展示了生命的内在精神世界。由此,狄尔泰得出,我们的生命经验(lebenserfahrung)既然始于体验,那么体验这一“直接的所与”将无疑是精神科学的认识论基础和逻辑起点,正因为如此,体验不仅最有资格成为精神科学的真正对象,而且还是进入精神和历史世界的首要入口与通道,“伴随着体验,我们从物质世界的现象进入精神事实的王国,它是精神科学的对象……在体验、对他人的理解和对作为历史作用直至客观精神之主体的共同性的历史把握的共同作用中,形成了关于精神世界的知识。体验是所有这一切的最终前提。于是我们要问它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事实上,正如人们所认为的那样,狄尔泰提出体验概念的认识论动机和方法论意图是十分明显的。在转向诠释学的标志性论文《诠释学的兴起》中,狄尔泰明确指出,与以往的诠释学一样,自己的诠释学也是关于解释(auslegung)的技艺学(kunstlehre),遵循、制定和使用规则是应有之义。当然,还不止于此,诠释学应成为精神科学的基础科学。那么,就精神科学研究来说,体验这样一个如此特别的概念将怎样发挥其认识论功能呢?在此,我们需要追问体验自身的认识逻辑。狄尔泰这样写道:“体验包含着基本的思维运作,我已把这称为它的理智性(intellektualität)。”狄尔泰将其中的过程描述如下:理智性是随着意识的增强而出现的,并随着内在事实情况的变化而变化出差别意识(bewußtsein des unterschiedes)。在这种变化着的差别意识里,事实情况被分开地得到了把握;而且,在体验之后紧接着就出现了关于被体验物的“判断”。而在这种“判断”中,被体验物变得具体了。不过,体验的特殊性使我们“没有必要去描述我们怎样仅仅从体验中获得每一个关于精神事实的知识。一种我们还未曾体验过的感觉不能在另一种感觉中重新找到。”可以看出,这一问题是异常复杂的,狄尔泰在这方面的探究多少有些晦涩不清。不过,狄尔泰还是坚持认为,体验自身的思维逻辑可以使生命对自身的认识得以可能,体验可以成为生命把握自己的基本范畴,体验之后得出的判断对精神科学研究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这对精神科学的造就是决定性的,即我们给世界范围内包含着体验可能性的主体配上了源自于我们的体验的一般谓语和定语,而这些谓语和定语自身包含着走向精神科学范畴的出发点。”
那么,如何从方法论上把握和运用体验呢?无疑,这是狄尔泰的诠释学必须解决的问题。遗憾的是,在《历史理性批判草稿》中,狄尔泰对此有些语焉不详,他所强调的还是记忆,可是,记忆又何以可能?其实,体验自身的诸多特质已足以表明这是一个巨大的难题!而事实上,狄尔泰本人在转向诠释学之后对体验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就是他开始意识到体验作为诠释学方法的局限性①此前, 狄尔泰曾尝试过将一门崭新的描述和分析心理学作为精神科学的基础科学, 其主要的研究方法是在体验中进行描述和分析(参见1895年发表的《关于描述和分析心理学的思想》一文, 载于《狄尔泰全集》第5卷), 后由于困难重重才转向了诠释学.。首先,体验是深不可测的,“对认识来说,思想在关于时间的体验那里发现的二律背反源自于体验的深不可测性。”所以,从认识论和方法论上把握和利用体验的任务显得永无止境,“因为体验是不可刨根究底的,思想不可能走到它的背后,因为认识本身只能到达体验的近旁,因为关于体验的意识总是伴随着自身在不断深化,所以这一任务是无止境的。”其次,站在精神科学研究的立场上看,体验无法满足精神科学对普遍有效性和客观性的要求。因为体验毕竟是发生在个体生命身上的一种“直接的所与”,它难免会带有主观性和狭隘性。而在狄尔泰眼里,精神科学虽然是以生命为出发点并立足于生命经验,但“每一门科学都包含着对普遍有效性的要求。如果在严格的关于科学的理解中应该有精神科学,那么精神科学就必须更有意识地、更批判地确立这一目标。”可见,狄尔泰仍然在依照自然科学那里的标准来界定精神科学,这当然是他的历史局限性。可以预见,怎样克服主观性和相对性必然会是狄尔泰诠释学接下来不得不面对的紧迫话题。再次,体验的直接当下性、流动性和不可逆性决定了体验对象和结果的局限性,“如果我们在体验中获得了生命事实的多样性关系,那么我们在体验中认识的总只是某一单个物,这就是我们自己的生命。留下的是关于某一独特之物的认识,没有什么逻辑的辅助工具能够克服在体验的方式中包含着的对此独特之物的限制。”可见,在方法论的视野下,体验主要还是局限在狭隘的自我这里,这对精神科学研究来说显然远远不够。
总之,狄尔泰诠释学的体验概念是一个集存在论、认识论和方法论三重性质于一身的范畴。由此看来,以往简单地把狄尔泰评价为一位过渡性的哲学家显然有失公允。在体验概念这里,虽然可以清楚地窥见狄尔泰思想的异质性、矛盾性和探索性,但狄尔泰毕竟通过它揭示了一个关联着的内在生命世界,并试图从这一“活生生的经历”去打通生命、社会和历史。从西方诠释学的历史来看,狄尔泰把体验这一“意识中直接呈现的东西”直接提升为诠释学的重要范畴无疑是一件破天荒的事情,而这也正是狄尔泰诠释学能预示以后诠释学本体论转向的首要原因。在为精神科学奠基的哲学探索中,狄尔泰之所以能最终提炼出这样一个内涵丰富的崭新概念,与其“经验哲学而非经验主义”[4]的哲学立场和“从生命本身理解生命”的哲学旨趣有莫大的关系。当然,这个崭新的哲学概念身上还是明显地凝聚了以往诠释学的心理学倾向和个体性色彩,当代西方诠释学真理与方法的紧张关系在这里已经存在!正因为如此,这个概念在伽达默尔那里被扬弃成了审美体验(ästhetisches erlebnis)。而就狄尔泰本人来说,体验概念自身的紧张关系则为他进一步提出与体验紧密相关的理解和再体验(nacherleben)概念埋下了伏笔。
[1] 汉斯-格奥尔格·伽达默尔. 真理与方法: 哲学诠释学的基本特征[M]. 洪汉鼎,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7: 90.
[2] Dilthey W. Wilhelm Diltheys Gesammelte Schriften: Bd. 1 [M]. Leipzig und Berlin: B. G. Teubner, 1933: 116.
[3] 马丁·海德格尔. 存在与时间[M]. 陈嘉映, 王庆节, 译. 北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6: 55.
[4] Dilthey W. Wilhelm Diltheys Gesammelte Schriften: Bd. 5 [M]. Leipzig und Berlin: B. G. Teubner, 1924: 434.
Analysis of the Concept of Experience in Wilhelm Dilthey’ Hermeneutics
FU Dejun
(School of Marxism, Wenzhou University, Wenzhou, China 325035)
The concept of experience in Wilhelm Dilthey’s hermeneutics is closely linked to the concept of life. Experience is the way of life existence, and in turn, also determines life. The concept of experience is firstly an ontological category, with meaning as its essence and ground for definition. It has many properties, such as interrelatedness, immediacy and no distinction between subject and object. Therefore, it is the most qualified to be the real object and primary entrance of spiritual science. Wilhelm Dilthey’s proposition of the concept of experience obviously reflects his epistemological motive and methodological intention, so it is a complex of the properties of ontology, epistemology and methodology. As it clearly embodies the psychological tendency and individuality of the previous hermeneutics, the tension between truth and method in contemporary Western hermeneutics has already existed, which foreshadows Wilhelm Dilthey’s further proposition of the concept of understanding and re-experience.
Experience; Life; Hermeneutics; Ontology; Methodology
B089.2
A
1674-3555(2014)06-0060-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4.06.008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编辑:付昌玲)
2013-11-20
付德军(1973-),男,河南信阳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诠释学与科学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