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农民工社会融入过程中的“过客心态”分析

2014-03-16 14:52彭宇郭元凯
中国人力资源开发 2014年13期
关键词:过客心态农民工

● 彭宇 郭元凯

一、研究背景

随着我国城镇化步伐的不断加快,大批农村人口背井离乡进入城市,加入到在城市中寻找工作的大军之中,该群体被称为“农民工”。根据国家统计局2014年5月份发布的《2013年全国农民工监测报告》显示,2013年全国农民工总量为26894万人,比上年增加633万人,增长2.4%。1980年及以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为12528万人,占农民工总量的46.6%,在外出农民工中,7739万人跨省流动,8871万人省内流动,分别占外出农民工的46.6%和53.4%。农民工作为国家发展的重要人力资源,已然成为推进城市现代化、工业化最重要的力量之一。但是农民工在向城市流动的过程中,由于社会管理不当导致的问题与矛盾与日俱增,农民工面临着就业、生活、权益保障等方面的社会融入问题,其严重制约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影响社会的安全稳定。在国家城镇化的政策下,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公报提出,“下一阶段要逐步把符合条件的农业转移人口转为城镇居民,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人民日报,2013),于是农民工在城市的社会融入进一步变成全社会关注的焦点。农民工面对着城市陌生的生存环境、全新的社会关系网络,如何适应城市生活、尽快融入城市是农民工面临的重要挑战。由于我国城乡二元体制的长期存在,农民工在各个方面都无法享受到与城市人平等的待遇,这使得他们总是游离于城市生活之外。“二等公民”的心理落差,使他们随时有离开该城市的可能。一种“过客心态”在当前城市农民工的心里蔓延,这种心态对城市人力资源供给产生影响,使得城市用工的稳定性下降,进而影响我国社会经济的持续发展,且威胁着我国稳定型社会结构的建立。因此,保障农民工权益,促进其社会融入,将其培养成适应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需要的产业工人,是当前党和国家一项重大而紧迫的任务。

二、农民工社会融入的相关理论

要探究农民工社会融入的相关理论,就需要追溯一下社会融入的相关理论。国际社会起初研究社会融入主要从研究国际移民及后代融入主流社会这一问题展开,法国学者维莱·勒内于1974年提出的社会排斥理论认为:社会排斥是大民族完全或部分排斥少数民族的各种歧视或偏见。后进一步拓展为在劳动力市场上因长期失业而被排斥在市场之外(景晓芬,2004)。我国学者将这种社会排斥具体化为“指社会弱势群体在劳动力市场以及社会保障体系中受到主流社会的排挤而日益成为孤独、无援的群体(李斌,2002)”,这为我国农民工在劳动力市场与社会保障制度中受到不公平待遇而出现“过客心态”、难以融入城市提供了理论依据。而另一个有影响力的社会融入理论,即社会认同理论也为解释农民工社会融入提供了有效的理论基础,该理论认为经过与其他社会成员的认同、类比与比较三个过程,人们确认并抬高自己的身价和自尊(赵志裕等,2005)。农民工在融入城市的过程中,他们以城市普通的居民为参照,通过分析、比较等心理历程以及对城市生活方式、文化生活、价值观念等方面的认可,做出是否将自己归类于城市人群体的判断,并通过此获得自尊感和归属感,这里提出了城市居民这一相关要素。另外一种制度主义理论则认为是我国特有的社会结构,相关的政策制度安排以及最终具体的实践决定了农民工能否融入城市,这其中涉及户籍、就业、就医、教育、养老等多方面的制度与相关政策,这从具体现实制度的层面为“过客心态”提供了分析角度(李强,2011;钱文荣等,2006)。

而纵观国内关于农民工社会融入的研究,可以发现农民工的社会融入最终一定会涉及心理层面的融入。农民工在城市社会融入的过程涉及经济、社会、心理与文化三个层面(田凯,1995;张文宏等,2009)。农民工的社会融入过程可分为三个阶段,首先是以追求经济利益为目的的城市工作,第二阶段则是在经济有所保障的基础上,适应城市的生活方式并逐步建立社会关系,最高阶段则是实现文化与心理层面的心理认同,真正做到社会融入(田凯,1995)。董明伟(2006)认为只有农民工与城市现代意识结合,认同城市的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念,放弃过去农村旧的思想意识,才能真正融入城市。其在城市的居住越是具有临时的心态,社会融入度越低。从心理学角度看,影响农民工融入的社会心理问题包括相对剥夺、冷漠、对抗、自卑等(杨伟才,2006),其主要是因为我国长期存在的二元分割结构导致农民工一直处于较低的社会地位,成为受到主流社会排斥的弱势群体。因此,对于外来务工人员而言,真正的城市社会融合必然是建立在外来务工人员对于移入地高度心理认同的基础上(任远等,2010)。只有这样,农民工才能从心理上觉得自己真正融入了城市生活。

由以上理论与相关研究可以看出,农民工在城市社会融入的各个层面与维度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而最终的融入则指向农民工在心理层面的融入。但需要指出,在农民工城市融入的过程中,心理层面上的种种因素使其对城市抱有“过客心态”,这“使得他们对城市缺少归属感和责任感,不愿意积极主动地介入城市社会、定居于城市,不愿意进行全方位的互动,阻止了自身现代化的进程”,影响了社会融入(朱考金,2003)。这显然与城镇化的大背景、与克服城市“用工荒”的情况是有所背离的。正是基于以上背景,本研究结合上述理论,调研了解农民工进城后“过客心态”的表现形式及其背后的具体原因,进而从促进农民工社会融入的角度,提出更具针对性、实效性的政策建议。

三、研究样本选取

本研究利用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课题组《城市化进程中农民工的职业教育与社会融合问题研究》(以下简称课题组)数据库中的数据。课题组于2012年5月至2013年8月,先后赴河南、安徽、江苏、福建、广东进行了问卷调查。通过4次抽样调查,共收集问卷6289份。研究主要选取了在城市中工作、生活的农民工作为调查群体,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旨在探讨农民工在城市融入过程中的“过客心态”,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并没有将农民工细分为新生代或上一代农民工,而是将其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分析;同时因为进入新的城市均会面临融入的问题,因此本文未详细区分农民工是省内流动还是跨省流动。

在被调查的农民工中,男性稍多于女性,男性占58.1%,女性占41.9 %,未婚的占55.5%,已婚的农民工占到了44.5%。他们中有近60%的人还没有子女,说明大部分是新生代农民工,有一个孩子的农民工占到了26.9%。样本中,中小学及以下文化程度者占36.7%,接受过高中和中专教育者占35.3%,大专及以上的文化程度者占到了28%。另外,调查的农民工在城市中平均月收入是2838.71元,他们在企业中的职业大部分是普通员工,占到了55.0%,其次是技术工人(见表1)。

四、农民工“过客心态”的表现形式

从词源上来说,“过客”是指过路的客人、旅客。他们因为某一短期目的在某地不做长期停留,很快就会离开。所谓“过客心态”,简言之是一种不打算在某地作长期居住的心理态度。这种心态在进城务工的农民、海外经商或务工的华侨身上表现较为明显。从农民工的角度来看,“过客心态”集中表现在“对所生活工作的城市没有归属感和认同感,权利义务观念淡漠,缺乏对城市的热爱和责任感,进而与这个城市以及城市中的市民产生一种疏离感(朱考金,2003)。”与此同时,“过客心态”进一步“使得他们不愿意积极主动的介入城市社会、定居于城市,不愿意进行全方位的互动(朱考金,2003)。”结合以上定义及前文相关理论,本研究将重点从城市归属感、城市定居意愿、参加社会保障、社会活动参与和自身活动情况五个方面阐述“过客心态”的具体表现形式:

表1 农民工基本情况描述及统计结果

1.城市归属感偏低

城市归属感是衡量农民工心理融入的重要指标。一般来说,城市归属感越强,农民工就会倾向于长期在一个地方,反之,归属感越弱,流动的频率就会越高。中国长期以户籍为基础的城乡二元体制,使得农民工在城市中感受不到任何优惠和帮助。大部分进城农民工对自己目前的身份,表现出了模糊化的认同趋势,归属感比较低。从调查来看,有34.3%的人认为自己在这里有一种归属感,有20.5%的人认为在本地没有归属感。还有占到45.2%的表现出了比较模糊的态度,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归属感。

2.城市定居意愿不明显

城市定居意愿通常是指人们在某地有长期居住的主观想法或者已经在当前所在城市买房,不打算离开的客观事实。“过客心态”的存在,使得农民工很少有想在本地定居的打算。他们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过客,终究会回到自己的故乡。问卷中的题目设置主要是询问农民工“想一辈子住在城市里么?”。数据显示,农民工中想在城市中定居的样本只有36.3%,其余的农民工或者是“不想一辈子在城市中居住”的人(34.8%),或者是目前为止,“还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28.9%)。

在随后的追问中,不想在城市中定居的原因有很多,但农民工反映最主要原因是“人总是要落叶归根”(见图1)。由此可以看出,农民工在心理上始终觉得自己的根在故土(农村),城市只是自己临时的落脚点,他们在城市中具有很强的“漂泊感”。

3.社区活动及事务参与率不高

社区是农民工除了工作场所外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也是他们社会交往的重要场所。较高的社区活动及事务参与率,对于他们形成城市归属感,消除在城市的“漂泊感”具有重要的作用。但从调研来看,农民工的参与率并不高。在“您在社区最经常参与的活动是什么?”一题中,超过40%的人回答“没有参与任何活动,只是在这里住而已”,或者只是在社区附近“进行一些基本日常消费”(34.2%)等。

表2 农民工对于城市是否具有归属感频数分析

图1 农民工城市定居意愿不强的原因

图2 农民工社区活动及事务参与度

在“对于社区事务,您实际参与最多的是?”的询问中,有近7成的农民工回答“什么都没有参加过”,参与同当地居民交往的“居民互助类活动”也只有10.0%。而能表达自身群体意愿、为自己争取权利的“政治类活动”参加的人更少,只有2%(如图2)。

从农民工自身因素来看,这些功能不完善的社区对他们来说只是打工生活中的一个暂时落脚的地点。在无法获得充分支持和信息的环境里,他们无法与所在的社区建立信任,也没有要参与其中的愿望和动力。他们对社区所持的“无所谓”的态度,正是一种“过客”的心理。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参加社区活动,正是这种心理的外在体现。这种“过客”心理,会使新生代农民工更加容易脱离目前居住的社区,造成频繁的流动,为其社区融合造成消极的影响。

4.文化娱乐活动单一

“过客心态”的存在不仅会影响农民工的城市归属感和定居意愿,同时还体现在他们利用城市所提供各类服务的频率上。农民工进城务工大多从事比较繁重的体力劳动,如建筑业。虽然新生代农民工的务工行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该群体主要还是集中在以流水线为主的制造业和工作时间较长的服务业。调研数据显示,46.6%的农民工平均每天的工作时间都在9-10小时。11个小时以上的人有20.4%,这远高于国家规定的8小时。高强度的工作使得农民工不仅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参加文化娱乐活动,同时,流水线的工作形式会使得农民工对现有工作形成厌烦情绪,产生尽快离开的想法,更加不会参加文化娱乐活动。

数据显示,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到博物馆参观的平均次数为1.26次。到KTV唱歌的平均次数为7.92次,到影院看电影的平均次数为4.50次,平均每年要参加10.80次体育活动。一年内参加上述几种活动超过三次的均不是很多,到博物馆参观超过三次的人数只有3.7%,去KTV唱歌超过三次以上的比例为30%,去电影院看过三场电影以上的比例为16.4%。一年内从未参加过上述某项活动的人数中,除了去KTV唱歌一项外,其余均超过了40%(见图3)。

在工作之余,农民工的个人娱乐和小群体互动是主要休闲方式。在有限的晚上和周末的休息时间里,他们多以睡觉、看电视、玩手机以及上网等个人娱乐,以及与朋友聚餐、聊天等小群体互动为最主要的娱乐休闲活动。

5.社会保障参与意愿不强

社会保障作为农民工抵御社会风险的重要机制,众多研究表明,社保的参加率对于选择是否在城市中长期居住具有很大的影响(朱宇,2004;王玉君,2013;申秋红,2012)。但从实际调研来看,农民工参保情况并不乐观。农民工在城市中参加各类保险的人数比例均低于50%。虽然有些人在农村已经参加了诸如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城乡居民养老保险等险种,但是从整体比例上来说还是较低。研究还发现,在调查样本中,两地(老家和务工地)都没有参加社会保险的比例,除了养老、医疗保险两个险种之外,其余都超过了35%。也就是说,农民工大部分选择不参加其他社会保险。

农民工不参加社会保险,有多方面的原因。但从个体的角度来看,更多的是农民工不想缴纳社会保险。一是,他们对各种险种的参保流程、个人和单位的缴存比例、未来的收益不了解;二是,多数人认为自己会很快离去,没有必要参加保险,不如将保险转换成工资,来增加自己当

图3 近一年内没有参加各类城市服务的比例

前的收入。这种“过客心态”的存在及行为,尽管会使农民工多一些短期的经济收益,但从长远来看,农民工的社会保障权利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养老和失业的风险全部需要由其本人承担。而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正是社会融入的重要内容之一,缺失的社会保障,使他们始终在缺乏保障的环境下工作和生活,这将直接影响他们在工作城市的安全感,而对其社会融入产生消极的影响。

五、农民工“过客心态”形成的原因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农民工在社会融入过程中“过客心态”的表现是多方面的,这其中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不但有因为不同文化、不同生活习惯而造成农民工自己主动性的“过客心态”,而且还有因为制度不健全、城市人的社会排斥而影响农民工产生的被动性的“过客心态”。具体来说,主要有经济因素、制度因素、城市人的排斥以及农民工社会能力不足四个方面的原因。

1.农民工进城目的中“经济因素”占主导

农民工“过客心态”形成的首要原因莫过于其将获取经济利益作为进城的主要目的,没有在城市长期生存与生活的打算。本研究调查发现,39%的农民工纯以经济目的——“赚钱养家”作为来到城市的理由。在这样的目的之下,农民工只聚焦于经济利益而忽略考虑城市相关的其他因素,也自然会导致融入城市的程度较低。可以推断,在经济目的的诱导下,农民工极有可能流向能够获得更大经济利益的地区。本研究在调查农民工未来打算时还发现,选择以商业目的为主导“自己创业(开店)”选项的农民工占到了49.9%的比例,选择“打工赚钱”选项占到了11.6%。所以可见在未来规划中,经济因素同样占据主导。所以经济学中的资源聚集效应在农民工身上体现的尤其明显,哪个地方赚钱,他们就流动到哪个地方,这也就很顺理成章地造就了农民工在城市的“过客心态”。

在城市融入的过程中,经济融入作为在城市生活的基础是融入的第一步,而在此基础上才能够做到建立相关社会关系,习惯城市社会生活,最后才是由此而产生的观念与价值观上的认同,达到心理层面上真正的社会融入(朱力,2002)。而据以上分析可见,农民工来到城市的目的及其社会融入往往只停留在了最初为获取经济利益的起步阶段,根本无法谈及社会生活与心理文化等因素,他们在城市的融入无法继续进步,所以出现了“过客心态”。

2.城市居民对于农民工的排斥态度

如前文分析,社会融入的根本是心理的融入,来到城市中的农民工因为制度、经济、生活方式等方面的限制因素本身就感觉在城市生活受到排斥,但更大程度上是来自于城市居民对待农民工本身的态度。在研究所调查的农民工中,仅有37.9%的农民工认为城市居民对待自己礼貌或是非常礼貌;仅有39.7%的农民工认为城市居民对自己尊重或是非常尊重。人的感受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而农民工这种感觉则充分表示出其认为自己受到了城市居民不友好的对待。这种态度更加使得农民工只与自己相近的群体接触、交流、聚居,其目标也越来越聚焦于经济利益,而忽视人情关系,甚至认为城市生活本身就是排斥性强,冷酷的,现实的。这进一步削弱了农民工对于城市的归属感,促使其把城市仅仅当作获取经济利益的平台,而不是自身生活的平台,所以出现了“过客心态”。

3.农民工社会保障制度不健全

虽然我国的社会保障制度在不断进步,使得农民工在城市中享受医疗保险、养老保险和工伤保险,保证了农民工在城市的基本生存不受威胁,但是在城市执行的层面,由于对于农民工流动人口的覆盖不全面以及实际操作时的具体制度还存在不足,使得农民工社会保障参与情况较差,而社会保障对于只身来到城市的农民工如“安全底线”般的存在,这一制度的不健全必然使得农民工较为失望而加剧“过客心态”。

具体来说,第一在准入资格方面,我国城乡二元分割的社会结构使得来到城市人户分离的农民工无法享受部分社会保障。例如社会救助方面的最低生活保障,其明确要求只针对于具有城市户口的非农业居民。再比如城市住房保障体系,其均未包括在城市打工的农民工,使得经济适用房、廉租房等保障性房屋均无法惠及农民工。第二在已有保障体系的细节执行方面仍不完善,例如按照《农民工参加基本养老保险办法》,农民工参加养老保险费率将单位缴费降为12%,农民工个人缴费比例变为4%至8%,但这对于在外打工、收入较少的农民工而言费率仍然较高,所以许多农民工选择不上养老保险,2009年甚至还一度出现了农民工“退保潮”。在工伤保险方面,由于农民工的工作场所环境较为恶劣且高达23.3%的用人单位或雇主没有为农民工采取相应保护措施。而一些职业病发病周期相对较长,往往发病时农民工已离开原单位,此时若想再回单位开具职业病鉴定的证明则十分困难,导致无法享受这一保障。第三是社会保险难以转接的问题困扰着农民工,例如我国养老保险制度需要多个单位统筹,且多为县市级运行,农民工来到城市、跨省流动或是转换企业后则无法将原养老保险进行对接;再比如医疗保险方面,许多城市的报销比例、药物目录不尽相同,且医疗保险多为县级统筹,因此农民工跨地无法完成新的医疗保险的对接。在转接方面存在的这些问题使得农民工难以享受社会保障。

4.农民工的城市生活能力不足

农民工进入城市前或者进入企业之前,往往参加过一些相关培训,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是这些教育更多的是重视对职业技能的培训,相关的文化知识教育不足,只重视“生存教育”,而忽视“生活教育”,造成农民工城市生活能力不足。他们虽然能够在城市中工作,但是很难融入到城市的生活之中。城乡文化的差异,使得该群体心理落差越来越大,最后不得不离开打工城市。调查数据显示,农民工城市生活的一些基本能力,包括为人处世、沟通表达、学习新东西等能力普遍偏低,几乎都在一般水平以下。见表3。

较差的为人处世事和表达沟通的能力不利于农民工在城市获得较多的社会资本。心理素质和生活自理能力不足,尤其是该群体面对城市生活的压力和困难时,会使得他们难以积极应对。学习能力和在城市生活能力越差,使他们更难适应城市文化,最终会选择离开务工城市。

六、对策建议

1.有效推进户籍制度改革,逐步打破城乡壁垒

若要化解农民工在城市的“过客心态”,使得他们充分融入务工城市,逐步打破严格的城乡二元结构的壁垒首当其冲。作为当年市场经济转型时的产物,我国特有的户籍制度严苛地影响着城市中农民工的“社会阶级”。在这种制度安排与思维模式下,农民工无法享受与城市居民一样公平的待遇、公平的工作薪酬、公平的社会福利,这使得他们无法做到充分社会融入,只能将自己视为“过客”。更为关键的是,户籍制度的背后设有一系列社会保障制度,关系到农民工在城市中生活的方方面面,关系到他们作为一个“城市人”身份的赋予与认同,甚至从受教育权利的角度影响他们的下一代,因此逐步打破这一壁垒对于农民工的社会融入势在必行。

在国家对于推进城镇化相关意见的指导下,城市应当有重点、有试点地考虑户籍制度改革,可以先聚焦于吸引那些有固定工作、居住合法的优秀农村青年落户城市。这样既是对城市内人力资源的补充,又避免了所有农民工一直在城市与农村之间游离。另外,关键是要在户籍逐步开放的同时,保障这些身份转换之人相应的社会权益,完善相关政策,配套跟进,使得农民工真正觉得有可能融入城市,不再沦为“过客”。面对长久以来存在的二元分割的历史现实,这个改变的过程必然是曲折而复杂的,不可能一次性解决好,所以城市在制定相关政策时需要循序渐进,充分把握整体大局,有策略地推进,例如可颁布一系列激励政策,引入竞争机制,使得真正有能力、各方面表现好、为城市贡献大的农民工优先落户城市,同时保证城市发展的稳定大局。

2.扎实完善社保及社会服务体系,保障农民工基本权益

对于使得农民工充分融入城市,化解“过客心态”,户籍改革是基础,但相关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体系的完善与落实是关键。而面对农民工初来城市,收入低、无所依靠、流动性大的特点,应当从医疗保险、工伤保险、养老保险以及相关社会救助制度最先入手,确保农民工在城市的基本生存权利。

在农民工的就业范围中,应当选择建筑、一线生产等危险性较大的行业,强制推行工伤保险,城市相关部门需加大执法力度,确保从企业与生产方角度做到全覆盖,同时建立完善连带责任及赔偿制度,确保农民工因工作所需最基本的人身安全有所保障。对于医疗保险及养老保险,要通过广泛宣传动员,扩大在农民工中的覆盖面。同时考虑农民工流动性大的特点,积极探索农民工原所在地与现务工地的保险转接制度,尤其是针对于医疗保险,使得农民工病有所医,能够在异地完成就医与报销,做好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与城市医疗保险之间的转接。另外,还需要建立专门针对于农民工的社会保障制度,使得他们在面对生活或工作中的重大情况时能够有所依靠。

表3 农民工城市生活能力得分表(满分5分)

另外,在住房方面,要把农民工逐步纳入住房保障体系,农民工有所安居才能够真正做到归属于这个城市,也能从中国传统观念上化解“过客”身份。政府要统一规划,针对城市农民工的经济状况、地区分布、个人意愿,加大保障性住房的资金及土地供应,以农民工公寓或是农民工廉租房等形式帮助农民工解决住宿问题。另外可尝试建立农民工住房公积金制度,同时配套以农民工买房扶持政策或是贷款政策,帮助农民工解决住的问题。

在教育方面,农民工最看重的莫过于自己孩子的教育,而城市政府应当自觉承担起农民工子女的教育责任,加大相关资金的投入,加强本城市学校的容纳能力,消除因为农民工身份而导致的子女受教育歧视。在具体政策落实上,要取消户籍限制,使得农民工子女也能够实现属地入学;同时不能限制农民工子女参加升学考试的机会;可考虑多层次教育机构的设置,使得农民工子女能够真正享受到与城市居民子女一样的教育。

3.加强农民工的社会能力培养

从上文可以看出,城市生活能力会直接影响农民工社会融入的进展和质量,也是造成农民工“过客心态”的重要原因。因此,政府在农民工的职业教育或培训中应该坚持“全人教育”理念,“使人在身体、知识、技能、道德、智力、精神、灵魂、创造性等方面都得到全面的发展,培养完整的人”(刘宝存,2004)。不但重视职业技能的培养,还应该重视各种生活能力的培养。

具体来说,第一,政府要加大对农民工教育水平上的投入,提高进城务工人员的整体文化素质,使其有能力在务工地立足;国家及企业各界应对农民工家庭进行必要的教育和经济上的支持。如在各地开展有关增强社会能力的教育培训班。第二,职业学校及社会培训单位在课程设置上,要体现出多元化课程,因材施教。针对农民工当前社会能力存在的主要问题,进行课程的设置与改革,在短时间内提高其融入城市的能力,例如可开设关于生活方式转变,思想观念革新等相关课程。第三,各地政府及单位要加大宣传,培养农民工的主动融入意识,改变其“城市边缘人”的心态,从思想意识上认识到,要尽快的融合到城市中,就要提高自身的融入能力。

4.加强宣传,提高城市居民接纳程度

为了逐渐扭转与改变城市居民对于农民工潜在的排斥态度,城市政府应当加强宣传引导,在城市中逐渐树立理解农民工、尊重农民工、善待农民工的氛围,同时逐步改变歧视性的政策及制度,以开放和包容的态度真正将农民工当作城市的一部分,对于所有城市居住人群一视同仁。

政府要借助媒体平台进行舆论引导,在客观、真实报道的基础上可适当选取进城农民工的正面典型进行报道,让广大居民走近农民工,了解具有良好素质及本领的优秀农民工,感受到他们对于城市建设做出的巨大贡献。对于各类农民工事件进行全面报道、客观分析、积极引导,消除各类误解,拉近城市居民与本城市农民工之间的距离。

在与农民工日常生活接触最紧密的社区层面上,政府同样要加强引导,使得在社区中的农民工能够积极融入。譬如在社区的管理委员会中赋予少数农民工相关角色,使其参与民主管理。同时通过开展各类文化、体育、环保活动等,促使农民工与社区居民进行交往,相互增进了解,提高社区中农民工的归属感与认同感。另外通过各类活动及宣传引导,潜移默化地对农民工开展“城市化”的相关影响,促使其在社会交往、思想观念与生活方式等方面的城市化转变,拉近与城市居民的距离。

1.董明伟:《农民工城市适应问题研究——以徐州市为例》,苏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年,第75页。

2.国家统计局:2013年全国农民工监测报告[EB/OL]。http://www.stats.gov.cn/tjsj/ zxfb/201405/t20140512_551585.html 2014-05-12.

3.景晓芬:《“社会排斥”理论研究综述》,载《甘肃理论学刊》,2004年第2期,第20页。

4.李斌:《社会排斥与中国城市住房制度改革》,载《社会科学研宄》,2002年第3期,第106页。

5.李强:《中国城市化进程中的“半融入”与“不融入”》,载《河北学刊》,2011年第5期,第107—111页。

6.刘宝存:《全人教育思潮的兴起与教育目标的转变》,载《比较教育研究》,2004年第9期,第17—20页。

7.钱文荣、张忠明:《农民工在城市社会的融合度问题》,载《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4期,第120页。

8.任远、乔楠:《城市流动人口社会融合的过程、测量及影响因素》,载《人口研究》,2010年第2期,第14页。

9.申秋红:《流动人口居留意愿影响因素分析——基于全国六城市的调查》,载《经济研究导刊》,2012年第2期,第92—95页。

10.田凯:《关于农民工的城市适应性的调查分析与思考》,载《社会科学研究》,1995年第5期,第91页。

11.王玉君:《农民工城市定居意愿研究:基于十二个城市问卷调查的实证分析》,载《人口研究》,2013年第4期,第19—32页。

12.杨伟才:《社会心理优化、社会排斥到社会融合的桥梁》,载《福建农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9期,第61页。

13.张文宏、雷开春:《城市新移民社会认同的结构模型》,载《社会学研究》,2009年第4期,第78—81页。

14.赵志裕、温静、 份邦:《社会认同的基本心理历程——香港回归中国的研究范例》,载《社会学研究》,2005年第5期,第207页。

15.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议,载《人民日报》,2013年11月16日,01版。

16.朱考金:《城市农民工的心态与观念——以南京市600例样本的频数分布为例》,载《社会》,2003年第9期,第10—12页。

17.朱考金:《城市农民工心理研究》,载《青年研究》,2003年第6期,第7—11页。

18.朱力:《中外移民社会适应的差异性和共同性》,载《南京社会科学》,2010年第10期,第87页。

19.朱宇:《户籍制度改革与流动人口在流入地的居留意愿及其制约机制》,载《南方人口》,2004年第3期,第21—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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