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琼娥
(云南财经大学 东盟学院,云南 昆明650221)
骆小所教授的《艺术语言学》认为,“人的自然语言是一个活的整体,它包括科学语言和艺术语言两种。科学语言遵循语法之法,是规范的,反映了科学之真,艺术语言遵循的是艺术之法,而用语言的‘活法’。”[1][p.60-61]所以,对人类的语言,不仅要研究科学语言即普通语言,而且要研究艺术语言,这样,才能揭示人类语言的规律性和科学性。
在艺术语言的研究和教学中,一个不可回避的术语,就是审美体验。艺术语言的审美体验,其实就是发话主体对情感反映的把握。在艺术语言中,体验指向人的生活,它具有强烈的情感色彩,往往使人进入心醉神迷、物我两忘的境界,而这种心理的活动,又以经验作为基础,它对经验常有情感的色彩的回味。所以,发话主体把这种带有感情色彩的回味记述下来,就具有化抽象为具象的活的形象性。例如:
1)那歌是一条无尽的路,它一半含着寂寞和思念,一半含着血与肉。今天的酸楚在圣歌的音符上,明天的黎明在这歌的余音里。我敢说,在高原军营里不会唱这支歌的军人是很少的,不管谁唱时都是泪水洗面,情动昆仑。
(王宗仁《歌,一条无尽的路》载《诗刊》2011年15期)
2)情绪,你匆匆从悬崖跳下,像充满激情与活力的瀑布,猛烈地冲击我心灵的那潭死水,激荡起我几近窒息的活力与热情,去推动生命之舟扬帆远航。
(谢克强《情绪》载《光明日报》2012年3月4日)
3)散文是血,而不是水。水是什么?水会流成小说,流成他人的故事,而散文则需要一种特殊的浓郁的色调,像血。我只是在痛的时刻得不到慰藉的时刻,才写那些短歌。
散文之于我,是有着切肤的疼痛,是有着诗的灵魂在其中挣扎的一种文体。
当然也有舒缓的美好的如钢琴般流响的篇章,那时候我的心中总是充满了爱和充满了感动。
(赵玫《我的散文观》,载《散文选刊》1998年5期)
这里例1)描写的是“歌”,例2)描写的是“情绪”,例3)描写的是“散文”,但在有情人的发话主体审美感受中,“歌”成了“无尽的路”,“情绪”成了会“跳下”的“充满了激情与活力”的瀑布,“散文”成了“血”,“而不是水,水会流成小说,流成他人的故事”,而散文是“血”,“关乎着自己的生命体验,情感的心灵”。读着这些艺术语言,感受到发话主体感情色彩的能动,有种回味不尽的韵味涌起。
在艺术语言的创造过程中,发话主体的审美感受是一种自然性的,表现为发话主体对描写对象产生的情感状态,它是艺术语言产生的美感活动的核心,在艺术语言创造过程中,发话主体在感情激发时,就有随情造语的自然性。在这种过程中,既有发话主体对反映客体有意识的选择,又有有目的的加工和改造,是一种带有发话主体主观感情色彩的能动而又积极的反映,从而产生发话主体一种自然而愉悦的创造性的把握和领悟,正因为这样,艺术语言能使人们从艺术语言中在精神上获得一定的满足,唤起人们情感上的极大愉悦,激发了人们心灵的力量。
艺术语言的审美感受注重感性对象形式构造,由对象的形式直接给受话人一种变异化的新奇之感,从而得到审美快感,艺术语言的审美快感是一种感性的精神愉悦,它是发话主体和受话主体感性自由的一种显现,它不是从情感到形式,而是从形式到思想的激情。
艺术语言是发话主体情感体验所呈现的言语行为。发话主体创造艺术语言时的审美体验的自然性与发话主体的心象产生是同构对应的,是发话主体心灵化的反映,发话主体的心灵性其实就是发话主体审美表现,发话主体自然的“立象”行为,其目的就是为了尽无穷之意,所立之象是自然之象的变形性,但它是发话主体心灵世界的真实性。发话主体反映对象的自然性,往往是反映对象的内在性,它的创造在于发话主体的内心世界,发话主体用艺术语言所反映的立象之物,就是发话主体情感之物,它是发话主体心象的真实性。
就艺术语言而言,艺术语言超越普通语言的定法,就语法形式而言,它是一种有意味的言语形式,但它同时也具有超越意味的存在本质,所以道家提出了“道不可道”和“象外之象”的命题,艺术语言的言语形式,在本质上是发话主体一种生命的展现,它通过生命本身才能破译艺术语言言语形式的内涵,正因为如此,艺术语言才赋予形以存在的价值。我们欣赏艺术语言的形式时,就不能简单地从与内容的关系中去认定而需要从言语的艺术和审美的过程中去理解,进而达到艺术欣赏的目的,它是发话人和受话人借助通向虚拟世界的心灵媒介,使人们听到或阅读时进入到一种虚拟、深邃迷狂的艺术境界。所以我们说艺术言语本身是艺术存在的本身,离开了艺术语言的言语形式,也就无所谓艺术化。艺术语言其本身就是一种具体的美的形式,它的言语的变异性形式就是艺术的表达。就艺术语言而言,它的美,首先是其形式美,也就是说,它的形式美由变异的言语形式自然地表现出来。艺术语言的变异化形式,其本身不仅仅是形式,也不仅仅有意味,它本身就是人们生命状态与艺术存在合二为一的表现和表达,它以虚象实现人与自然沟通,描写出现实中不存在,但发话主体心理真实的心象的心灵境界。例如:
4)他用自己的肩膀,挑起了沉甸甸的知识,也挑起了苗山孩子的希望。(周仕敏《一根扁担挑起苗山希望――记在广西融水县乡村教学点坚持35年教师周宏军》,载《中国教育报》2011年3月3日)
5)今天,新的理论篇章正被不断书写在中华大地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这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将因新枝叶的不断萌芽而永葆生机、世代长青。理论之树常新,就能长青。
(王斯敏《理论之树“常新”方能“长青”》,载《光明日报》2012年8月1日)
例4)的“挑起了苗山孩子的希望”、例5)“新的理论篇章正被不断书写在中华大地上”和“理论之树常新,就能长青”描写出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东西,但正是这样,体现了发话主体生命状态与艺术存在的“合二为一”的表现和表达,描写出现实生活中不存在,但发话主体心理真实的审美感受和真实的心象的心灵世界,使受话人进入神往的境地,从而捕捉到象外之意。
艺术语言是情的产物,它的情趣不能直接描写现实,但它用艺术语言固有的心象,来达到传情达意的目的,这就是艺术语言意象。人的情感是主观的,是空而无形的,但发话主体在创造艺术语言时,却自然地创造了具有可见的心理之象。这种心理之象是非实证的,但它是发话主体心理真实存在的。
艺术语言的意象,经过发话主体审美经验的选择,与发话主体情感意趣相契合,它渗透了发话主体的思想情感和人格。在现实世界中,物质宇宙的一树一草是客观存在的,它们无所谓情和意,但在艺术语言创造过程中,发话主体会自然地赋予它特有的情和意。发话主体带着强烈的感情色彩去感受自然之物时,就会自然地把情和意由物传递出来,这就有借物抒情之妙,所以艺术语言往往具有抒情的功能。艺术语言的象,往往神之与心,处身于境。我们从中感受到发话主体创造艺术语言时心理的真切实情。
“艺术语言往往以创造独特的意象来表达或描写发话主体真切而独特的情感感受。这种艺术浸润着发话主体心理特质和精神内涵,成为发话主体精神元素的心象。”[2]正是这种艺术语言,使受话主体在有限的艺术语言形式中,体味到无限深远的审美旨趣,在理解和欣赏中领略到真的启迪与善的感动,使受话人从艺术语言的表述中,进入审美悦怡的高峰体验之中,强烈的审美情感就会融化到艺术语言的感性形式之中,心灵的情感就会自然奔涌,艺术语言的意象也就在情感的催化下得到升华,成为具有生命特征的情象,获得神奇的艺术意境,为艺术语言的理解与欣赏打开了一个广阔的艺术思维空间。
这些艺术语言在语言艺术的创造上,达到了精湛的程度,抒发了发话人心底的情感和表意作用,使受话人感受到发话人一种冷凝隽永的语言风格,引领受话人去领悟那变异化的艺术语言言外的意蕴,感受到发话主体审美情趣、精神情怀和人生态度等主观意识。这种艺术语言就不是对外物的简单的、生硬的模仿,而是发话主体由物象到心象的自然地呈现,形成了艺术语言特殊的意象。“发话主体以心灵映射万象,主观生命情调与客观物象交融互渗,创造了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但又活泼玲珑的意境,形成了艺术语言特有的意境,从而表现了发话主体的艺术理想与审美追求。”[3]
受话人在阅读或听到艺术语言时,不仅能得到审美趣味,而且还能获得审美之味的含意,从而得到对艺术语言之象所荷载之意的把握,它超越了外在之象的设定,超越了外在对象与内在心灵的界限,从而达到内审美所达到的内观、内视、内景、内游的精神境界,赋予了受话人特殊的主体性行为,感受到发话人为情造辞、振采扬芬的言语表述的真诚、真实和精神。
艺术语言中的“象”是指直觉的对象,它是发话主体情感反映中的心里之象,艺术语言创造时发话主体的情感是一种精神活动,是发话主体审美活动中的一种激动的心境,从逻辑推理来讲,它是无法言传的特殊体验,它通过形象油然而生,由此灌注在形象之中,当我们读到或听到艺术语言时,就不由地有一种美的抒情的直觉感。在艺术语言中,象能借助情感心灵赋形,灌注着一种特殊的情感。同样,艺术语言的象自然地转化为情感,所以艺术语言中的象,是心象,是情感之象,使情感意象融化为一体。
在艺术语言中,所产生的艺术形象具有欣赏性和幻想的特点,艺术语言的艺术形象性,往往表现为情感,发话主体的情感经过直觉活动,即心灵的赋形活动呈现为意象形式。在艺术语言中,“意”与“象”的融合,实际上是发话主体心灵的综合,它是“象”与“意”先验综合的统一,它具有非实证性,具有非物质性。例如:
6)又是秋天了,独坐窗前望落叶飘飞,如岁月之纷纷聚拢,又纷纷飞散,金黄色的记忆里力触动叶之脉络,隐隐颤颤你走进我为你设计的意境中。
远山涂上了你的微笑的颜色,我看见你在红色中弯腰捡拾岁月,如朱勒油画《拾穗者》中的情景一样,你在庄稼的衬托下美丽而动人。
你到底收获了什么?告诉我爱情真正的颜色。
(朱广世《捡拾岁月》,载《荆州晚报》2011年3月25日)
7)一天敲14次钟,钟声已化为他生命的心弦,多少苦痛辛酸酿成的快乐与幸福,都在这钟声里了。
(张严平《最后的钟声――记乡村代课老师杨忠明》,载《光明日报》2010年2月8日)
这里例6)的能“捡拾的岁月”、“金黄色的记忆”和“有颜色的爱情”,例7)“已化为他生命的心弦”的钟声和“酿成的快乐与幸福”,谁能见到?但正是这种物理世界中不存在的东西,反映了发话主体心理的审美感受。它具有非实证性、非物质性,它是发话主体心灵的综合,是“象”与“意”先验综合的统一。
艺术语言是审美对象的“自为”和“意指”,它不是单纯的表现,而是超越客观之物,构建一个意义世界,通过变异言语,即超越语法的言语传达了一种意的特质,它言尽意不尽,情透纸背,情诚感人,它的表情和表意的特殊性具有很强的概括性和想象性。“在艺术语言中,发话主体对现实不存在的事物进行大胆的想象,将感情的思维以变异化的言语表现出来,形成艺术语言变异的形象画面与变异的言语形式的统一,艺术语言的形象性是发话主体化的结果”。[4]所以,它具有想象和联想的无限性,给受话人以无限广阔的悟的空间,达到据形会意的理解和欣赏的审美,从艺术语言中感受到发话主体情思的新鲜,想象和联想的奇异。这里的情思指浓郁的情感和深刻的思想。浓郁的情感会打动心灵,深刻的思想给人以启迪。
艺术语言是情思与文采的结合。文采指表现美好情思或创造意境的言辞和文辞。具有文采的言辞和文辞,使浓情、至理、佳境、美景表现出来。使艺术语言更加典雅精美,情思撼人。这种艺术语言往往给人以陌生化的感觉,它遣词造句突破常规的语法达到自然化的境地,扩大的言语容量,具有生动感人而又回味不尽的信息量。
[1]骆小所.艺术语言学[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6.
[2]太琼娥.论艺术语言的审美心理[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4).
[3]骆小所.论艺术语言的创造过程是一种审美发现[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2).
[4]骆小所.艺术语言的自然性解读[J].贵州社会科学,20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