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知思想中的技术文化探析

2014-02-05 23:32庄西真
职教论坛 2014年28期
关键词:陶行知主义工具

□李 政 庄西真

陶行知先生是中国人民伟大的教育家、 思想家,他在为中国教育耕耘奉献的一生中所形成的一系列思想饱含了浓厚的技术文化色彩。这些技术文化既是他多年来社会活动的积淀,同时也是诸多创新思想的源泉,对当时的社会改造,乃至今天的教育、技术领域的发展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一、具象化的技术——以“生利主义”为代表的“工具”技术

(一)“生利主义”职业教育中的技术

“生利主义”职业教育的提出有着浓厚的社会背景。1917 年陶行知从美国考察回国后,对于国内教育的“手脑分离”以及“教人分利不生利”、“教农夫之弟变成为呆子”的社会现实甚为不满[1],这引发了陶行知对国内职业教育本真功能的再思考。以陶行知等为首的中华职业教育社在推广中国职业教育的进程中又遇到了对职业教育目的、功能等的片面解读,造成“职业教育”等同于“衣食主义”、“生活主义”的错误看法。“生利主义” 职业教育的提出正是为了解答理论界和社会大众对于职业教育的诸多疑问。而也正是在对生利主义职业教育的解读中,陶行知勾勒出了以技术为中介,谋划人民大众幸福生活和个人发展的职业教育前景。陶行知认为:“生利有两种:一曰生有利之物,如农产谷,工制器是;二曰生有利之事,如商通有无,医生治病是。前者以物利群,后者以事利群,生产虽有事物不同,然其有利于群则一”[2]3。

在他看来,生利囊括了操作层面上的技术及其产物,职业教育鼓励人民大众以技术谋生存,求发展,这在一方面回避了“衣食主义”所暗指的“乞丐、盗窃和养成之者”, 强调了发挥主观能动性的自主生产,同时也与“生活主义”范围之广划清了界限,强调了生利主义所独有的面向职业的特点。

在明确“生利主义”职业教育的本质含义的同时,如何更好地将其落实到职业教育的实践当中也成为陶行知论述的重点。 陶行知认为,作为职业教育的教师,要有“生利之经验”,即传授他人者必先自知。 唯有技术通过自己的酝酿和打磨,以及在实践当中的应用与经验积累,方可实现价值的创造与传承。正如其所言:“无治病之经验者,不可以教医;无贸易之经验者,不可以教商”[2]4。

而职业教育的开展必以职业岗位的技术工具为手段实现技能的提升。 也就是孔子所说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陶行知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认为:“必先有种种设备, 以应所攻各业之需求,然后师生乃能从事于生利; 否则虽有良师贤弟子,奈寡妇不能为无米之炊何”[2]6。

现有的技术成果是人民用来奠基和突破的平台。 学会一门技术,必须要利用该门技术的核心工具进行反复不断的练习,在练习的过程中实现对技术的熟练与精通,在创造财富的同时,更能实现对现有技术的深化和拓展。

(二)以“生活”为中心的技术

在陶行知看来,教育理应来自于生活,应该以“生活为中心”。但是纵观“新教育”实施的几十年状况不难发现,旧教育中“教育与生活相脱节”的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变。 究其原因,是书本和文字被当成了学生学习的唯一工具。 “中国教育所以弄到山穷水尽,没的路走,是因为大家专靠文字、书本做唯一无二的工具,并且把文字、书本这个工具用错了”[2]172。这便导致了学生目光短浅,隔断知识与实际生活的联系,看似饱读诗书,实际上却学无所用。那么教育究竟如何与生活相联系? 教育本身又是什么? 陶行知提出了教育的“生活工具主义”之说。 “教育是什么? 教育是发明工具,制造工具,运用工具。 生活教育教人发明生活工具,制造生活工具,运用生活工具……教育有无创造力,也只须看他能否发明人生新工具或新人生工具”[2]173。 在这段话里,陶行知将“工具”引入了教育领域,以“工具”为中介,将教育与生活相沟通。 教育要让学生学会生活,这就需要将工具承载的一系列技术和技术之产物传授给每一位学生。所谓生活教育的实质就是要让学生拥有生存的本领和技能,并在已有的技能水平上通过学习和深造去开发更深层次的技能与工具,以适应社会生活的不断变化。 实际上,将工具作为教育的承载体并不是简单的为了大众生活所考虑。人因为有了工具才能拓展自身的活动空间以探求未知世界,换句话说,如果人类要实现更伟大的跨越就必须要以更先进的工具为支撑。

反观现在教育领域所呈现出的诸如孩子“闭门造车”、“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的“不和谐”现象,我们有理由对一些不合时宜的教育理念抱持怀疑态度。教育不是单一的为了升学、就业,应该是让孩子在开放的环境中学会生存的技能,学会发明、制造和运用新工具,进而改变环境,改变社会。 陶行知的“生活工具主义之教育”将技术提升到了实现人的自我发展以及人与环境共生之境界, 就是要转变落后的技术观念,在思想层面用技术去服务人,服务社会。

二、抽象化的技术——以“教学做合一”为代表的技术特征

所谓技术特征,与前面所述具象化的技术有着形态和内容上的区别。 它并不是作为某一种技术产品,也不是操作过程的某种技术,它所表达的是技术本身所具有的某些特征,这些特征在教育等领域的思想和行动中有着突出的表现。 孔宪毅,孔庆新(2005)认为,无论是来源于人类实践的技术还是来源于科学的技术,无论是自然技术、社会技术还是人文技术,所有技术都具有一些共同特征,主要有创新性、发明性、可操作性、中介性、人文性、双刃剑[3]82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共同特征。陶行知的思想中也渗透着技术的典型特征,这种技术特征以显性或隐性的方式指导服务着陶行知思想的成型与践行。

(一)技术的操作理念——行是知之始

技术解决的问题是“做什么? ”和“怎么做”。 所以, 技术必须要具备可操作性这是技术的本质特征——实践性的必然要求[3]82。 而陶行知的“行是知之始”则凸显出了操作和实践的重要地位。 陶行知有言,“富兰克林放了风筝才知道电气可以由一根线从天上引导到地下。 瓦特烧水,看见蒸汽推动壶盖便知道蒸汽也能推动机器。加利里翁在比萨斜塔上将轻重不同的球落下,便知道不同轻重之球是同时落地的。在这些科学发明上,我们可以看得出‘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2]82。 可见,无论是何种学习,都要将亲历亲为置放在首要位置。 这与陶行知提出的工具主义教育是一脉相承的。技术具有可操作性,同时技术本身也是通过无数次的操作和练习方能形成。 为人处事同样也是如此,只有自己亲自体会,多下功夫,才能对某一项事物建构出属于自己的、真实的看法。

(二)技术的系统理念——教学做合一

技术具有严格的系统性特征。 在现代,技术的表现形态日益复杂,技术系统各要素间的联系日益密切,系统特征显著,技术可以被描述为人类借以改造和控制自然以满足生存与发展需要的包括物质装置、技艺与知识在内的操作体系[4]。 无论是技术习得的过程,还是技术本身均包含了系统化的理念。 “教学做合一”便是系统化理念的产物。作为晓庄学校的校训,“教学做合一” 充分体现了陶行知以系统的观念看待学生学习、教师教学的过程。 在陶行知看来,“教学做是一件事,不是三件事……因为一个活对事说是做, 对己说是学, 对人说是教……做是学的中心,也就是教的中心”[2]184-185。 教师教学与学生学习不可割裂,知识学习与亲身实践不可割裂。 教学、学习与实践是一个完整的体系。 随着学科领域的不断拓展和细化以及教育现实的复杂化, 以系统的观念去对待教育活动是必要的,也是科学的。

(三)技术的理性与非理性——劳力上劳心

技术是自然性与社会性的统一,是物质性与精神性的统一,也是中立性与价值性的统一。 技术的产生与运用是理性因素与非理性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既需要严谨科学的研究和一定时间的测试,同样也需要人类的情感、态度、价值观加以引导和选择。 教育同样如此,实践究竟是怎样的实践? “盲行盲动是做吗? 不是。 胡思乱想是做吗? 不是。 只有手到心到才是真的做……劳力与劳心分家,则一切进步发明都是不可能了。真正之做应该是劳力上劳心”[2]187。 我们的教育要注重与社会生活相联系,要培养出在劳力上劳心之人。 “要用心思去指挥力量,使能轻重得宜,以明对象变化的道理……只有这样,才能征服自然势力,实现社会大同”[3]188。 此外,陶行知关于马可尼的态度也反映了其对技术应用的价值判断。在理性与非理性的博弈中,陶行知更强调理性要在非理性的指导下合理的施加影响。正如他所言,“真正的科学家是追求科学的整理,拿着科学的火把救人。至于运用科学为个人或帝国主义争权斗利……我们是要重新为他们估估价了”[2]476。

实际上,在陶行知看来,“教学做合一”与“生活教育”是相通的,“教学做合一”与“劳力上劳心”、“行是知之始”也是同根同源,相互影响。“生活教育就是教学做合一”[2]233。 生活教育的知识体系来自于实践当中,且最终服务于每一个学生的生活实践和自我成长。“教学做合一不但不忽视精神上的主动,而且因为有了在劳力上劳心,脚踏实地的‘做’为它的中心,精神便随‘做’而愈加奋发”[3]233。 唯有将教师的教学、学生的学习与实践相结合,将学校与社会打通,让学生在平等、自由、真实的环境下学习生活,方能实现人的全面发展。

三、纵横深化的技术——“面向大众”与“从小抓起”

(一)纵向深化的技术——技术教育要从小抓起

在陶行知看来,科学技术的元素要从小渗透到孩童的认知领域当中。要让孩子在家政、农业、手工的实践创新等方面从小就能独当一面,亦或是培养孩子自食其力、尊重劳动、以技谋生、创新发展的意识。 他在1925 年写给吕镜楼的信中就明确提出:“科学教育应从儿童时代下手,知行十年前即怀此见解”[3]114;1931 年他召集了晓庄旧友和科技界同仁开展了一系列科学技术教育活动,开始了“科学下嫁”的活动;1945 年在致育才之友的信中又说:“整个世界都是向着科学猛进, 我们中国必须领受科学的洗礼,才能在科学的世界中适于生存。但是要想创造科学的中国, 必须培养科学人才的幼苗, 才能达到目的”。正所谓“新时代的儿童是小工人”,“小工人必是生产的小工人,建设的小工人,实验的小工人,创造的小工人, 改革的小工人”[2]337。 这对于当今时代各级各类学校人才培养模式无非具有重要的借鉴和指导意义。 随着技术领域的不断拓展和深化以及与大众生活越来越紧密的联系, 技术教育理应走在学科发展的前列,为学生提供基础的、创新的、前沿的技术内容与思想, 在提升全体公民技术素养的同时帮助每一位公民适应技术架构下的全新社会。

(二)横向拓展的技术——技术要面向大众

技术不是停留在工厂里的技术,而是应该在全社会,在学校里广为传播,为全体公民受用的技术;技术不仅仅是操作工在大型机械上的“舞刀弄枪”,更多的则是带有通用性质的,为实现民众生活质量提升和社会进步所服务的。 总而言之,技术的渗透不仅要从小抓起,也要面向全体大众。 怎么去实现技术在大众中的传播和影响呢?山海工学团的实践以及“艺友制”的发明与推行给了陶行知很大的启发。山海工学团在开办的时候就下了一个决心——教小团员自己制凳自己坐。 运用细胞分裂的原理,将木匠和教师结合为一个木匠先生,用木匠先生的技术去传达给每一个团员,再利用每一个团员去影响周边的每一个人,以此类推,“一省,全国的生活教育少则三四年,多则六七年也就普及了”[2]371。 以生活教育为目标,以技术的亲手相传和互帮互助为手段,在实现国强民富的大背景下推行面向大众的技术教育,这在当时是难能可贵的,也对当代技术教育的普及提供了理念上的指导。

陶行知思想中凝结的技术文化带有浓厚的社会文化背景,也印刻了他本人年仅半百的一生中所经历的人生沉浮。以当代视角去审视和感知陶行知的技术文化, 我们不得不钦佩先生的高瞻远瞩和聪明睿智。也相信先生的技术文化能够为当代技术领域的拓展及其与其他领域的交叉发展带来新的启示。

[1]唐高华. 陶行知“生利主义之职业教育”的当代诠释[J].职教通讯,2007(8):31-33.

[2]江苏省陶行知教育思想研究会.陶行知文集[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3.

[3]孔宪毅,孔庆新. 对技术特征的思索[J].科学技术与辩证法,2005,01:79-82.

[4]李柱,张伟华. 试论技术系统的功能、表征与发展趋势[J].内蒙古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9(1):4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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