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树铮及其《建国真诠》

2014-02-02 22:55魏治勋
政治法学研究 2014年1期
关键词:段祺瑞孙中山

魏治勋

徐树铮及其《建国真诠》

魏治勋*

一、小引

民国初年是中国从传统走向现代、从封建王朝迈向民主共和的关键转折时期。在这样一个历史时期,诸多重要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对中国近现代社会的走向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从唯物史观的角度看,尽管这一时期的重要历史人物只不过是被历史规律所把握而闪耀其光华,但历史人物的独特个性和作用也必然会在历史与社会塑造过程中打上其深刻的烙印。民国初年的徐树铮就是这样一位搅动历史风云但同时被历史所塑造的政界闻人。正如历史文学作家董尧所言:“在从封建王朝走向民主共和这一特殊历史转型时期,就必然会发生这样一些事,就必然会出现这样一批人,而徐树铮是其中极富才华的治世能臣和乱世枭雄。”〔1〕董尧:《北洋兵戈》,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2年版。然而令人倍感惊异的是,这样一位深刻地影响了民初历史进程并积极推动了中国近现代共和宪政建设的杰出历史人物,今日竟至淹没不闻。

对于这样一种怪异的现象,有论者一针见血指出:“为维护国家领土和主权完整而立下卓越功勋的英雄,是不是应该名垂青史?然而,我们的历史课本对此无只言片语,我们甚至不知道徐树铮为何许人物。我不想再具体的批判我们持有的历史观的哪一个方面,我觉得我们的历史观在根本上存在着极大的问题。……1919年,在徐树铮收复外蒙的同一年,我们的历史只记住了一场堪称规模的示威游行运动,并且将这次运动拔高到‘一个时代的开始'的层面,大书特书。那场运动真正的历史意义,对于徐将军的伟绩,难道强大到了以压倒性优势淹没的地步?……让徐树铮默默无闻,而一个姓冯的军阀(冯玉祥,杀害徐树铮的主谋)却在历史上被塑造得异常完美,我相信,任何一个有点历史良知的人,都会齿冷。”〔2〕震世风雷:“由徐树铮的默默无闻看我们的历史观”,载http://bbs.news.163.com/bbs/history/152246330.html.

因此,深入发掘徐树铮政治活动的史实(立功)并全面诠述其宪政思想(立言),对于还原历史真相并镜鉴近代宪政建设的历史经验,都殊具价值。

二、立功:从段祺瑞的灵魂到孙中山的外助

在徐树铮相对短暂的生命历程中,其从事政治军事活动的时间却长达二十五年,并对民初宪政历程产生重大影响。

1901年冬天,徐树铮到济南山东巡抚袁世凯处谋求仕途,其间偶然邂逅段祺瑞。关于徐段济南相遇一事,后来段祺瑞记述:“至旅店拜客,过厅堂,见一少年正写楹联,字颇苍劲有力。时已冬寒,尚御夹袍,而气宇轩昂,毫无寒酸气象。因询之,谓投友不遇,正候家款。问以愿就事否?则答以‘值得就则可就'。用心奇之,约与长谈,深相契,遂延揽焉。”〔1〕段祺瑞:“陆军上将远威将军徐君神道碑”,载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近代史资料编辑组编:《徐树铮电稿》,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383页。

徐树铮邂逅段祺瑞后,深受其重用。“为报知遇之恩,他忠心耿耿,从此一生效忠段祺瑞。此时的他,年轻有为,踔厉风发,成了段祺瑞的智囊、文胆甚至灵魂。而段祺瑞这位北洋军阀中的实权人物对徐树铮也是宠信备至,言听计从,在他当国时期的一切谋略几乎全都出于徐树铮的谋划。”〔2〕徐明:“徐树铮的背影”,载《老照片》第53辑,山东画报出版社2007年版。徐树铮从此得到段祺瑞赏识,开始了其波诡云谲、呼风唤雨的政治生涯,他“亲手导演了一桩桩在民国史上颇具影响的著名事件,引人瞩目”。〔3〕郦千明:“北洋枭雄徐树铮”,载《文史天地》2010年第10期。在徐树铮筹划或践行的民初重要政治事件中,对中国近代共和宪政发展进程产生了明显正向作用的主要有如下几项。

(一)逼退清帝,一造共和

1911年10月10日,反清起义在武昌爆发,革命党人公推黎元洪为都督,宣布湖北独立。武昌起义令清政府十分震惊,于当月27日任命袁世凯为钦差大臣,全权节制陆海军南下讨伐;袁世凯即任命段祺瑞为对南方用兵的军事首领,企图武力扑灭革命。但是,面对扑朔迷离的政局,段祺瑞反而举棋不定,在战与和之间首鼠两端。此时,作为段祺瑞秘书的徐树铮,敏锐地参透了袁世凯的政治企图。在这种情况下,徐树铮积极向段祺瑞建言,劝其停止进攻武昌,以便与革命党人达成和解,藉之以南制北;同时保持对革命党人的强大军事压力,借此以北压南。

对于徐树铮的计谋,段祺瑞深以为然,当即派徐树铮到武昌与黄兴等人秘密谈判,签订了逼迫清帝退位、拥立袁世凯为民国大总统等五项协议。袁世凯遂以南北之合力,要求清廷实行共和宪政。但清廷对共和之议置之不理。在此情势下,1912年1月,袁世凯在徐树铮的建议下,由段祺瑞领衔,策动前线四十二名将领联名通电,要求清帝退位、建立共和政体。这一通电如同晴空霹雳,让清廷乱作一团,宣统帝被迫迅速颁布退位诏令,民初共和政治终现曙光。

在逼迫清帝退位、初创共和的政治活动过程中,徐树铮充分发挥了战略谋士的作用,不仅成功为段祺瑞和袁世凯建言献策,而且前线将领通电清廷的电文,亦是徐树铮在一夜之间草就,其谋略胆识和政见文采初显峥嵘,功不可没。

(二)通电反袁,再造共和

袁世凯在南北议和出任大总统后,野心逐渐膨胀,加紧推进帝制计划。而当时的北洋文武官员纷纷投其所好,使尽花招上演劝进帝制的丑剧。在袁世凯的诸多心腹将领中,唯独段祺瑞抱持无所谓之态度,对劝进帝制不甚积极。徐树铮清醒地认识到恢复帝制没有前途,且对自身前景不利,他趁机劝说段祺瑞,让段祺瑞明白:一旦袁世凯恢复帝制,则中华即成袁氏之家天下,段祺瑞等人将再无登上权力顶峰可能;而如果实行共和宪政体制,则段祺瑞将有很好的机会执掌国柄。段祺瑞顿时被徐树铮点醒,从此坚决反对帝制,拒不劝进。袁世凯一怒之下罢免段的陆军总长职务,并将其软禁,但段祺瑞不但没有屈服,反而益加坚定。

袁世凯称帝丑剧开演后,遭到蔡锷统领的护国军的讨伐,南方各省遂群起响应,北洋将领亦纷纷附和。在段祺瑞与徐树铮的策动下,冯国璋等北洋将领联名发布“五将军通电”,逼迫袁世凯取消帝制。袁世凯很快众叛亲离,不得不重新请出段祺瑞收拾残局。但徐树铮依旧不肯罢手,径直上书袁世凯,要求取消帝制,恢复共和政体。袁世凯的称帝闹剧很快在内外夹击下破产,段祺瑞与徐树铮也因此被誉为“反对帝制”的英雄。公正地说,段徐二人之所以反对袁世凯称帝,主要出于个人私心;但在客观上,当时也只有他们才真正有实力去粉碎帝制,他们的行为本身也直接促成了再造共和的目标。就此而言,徐树铮在这一历史事件中无疑建立了不可否认的历史功勋。

(三)反击复辟,三造共和

袁世凯死后,徐树铮帮助段祺瑞策划并利用黎元洪出任民国大总统,实为傀儡。徐树铮本人出任国务院秘书长,但徐实际上起着段祺瑞灵魂的作用,几乎掌握了国务院的主要权力,一时权倾朝野、专横跋扈,根本不把黎元洪放在眼里。

时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激战正酣,交战双方都力图拉拢中国加入本方阵营。但是府院之间关于对德宣战问题上却意见对立,终酿成“府院之争”。1917年6月,黎元洪拒绝段祺瑞提出的《对德参战案》,并下令罢免段的职务。段祺瑞只好通电下野,表面上隐退天津,实际上积极谋划倒黎。为了实现倒黎的目标,徐树铮游走南北,四处联合,准备在天津建立临时政府和议会,拥戴段祺瑞上台。缺乏实力基础的黎元洪大为恐慌,慌乱中电邀张勋入京调停。徐树铮慧眼识机,向段祺瑞献出破张驱黎的连环计:一方面纵容和鼓动张勋进京,则张勋必然复辟帝制,从而找到讨伐张勋、驱逐黎元洪的合法籍口;另一方面,为重新夺回政府大权加紧武力准备。

事情果然按照徐树铮谋划的方向发展。1917年6月,张勋率三千辫子军进京,驱逐黎元洪并于7月1日把废帝溥仪再次扶上皇帝宝座。张勋的复辟闹剧自然遭到全国人民的一致讨伐。段祺瑞借重民意,欲以徐树铮为参赞,在天津组织讨逆军西进。但徐树铮主张,欲根除复辟,必须进军徐州直捣张勋老巢。遂进驻蚌埠,直逼徐州。困守北京缺乏救援的张勋辫子军很快土崩瓦解,徐州亦为徐所掌控。

1917年7月14日,段祺瑞与徐树铮披载“讨逆英雄”的光环重返北京,再掌北洋政府军政大权。徐树铮主谋驱张倒黎,可谓翻云覆雨、手段用尽,主观上完全出于争权夺利的政治需要,但客观上却铸就了三造共和的历史勋业。在张勋病故之后,作为其故友的徐树铮书写一副挽联,为其平生作为盖棺定论:“仗匹夫节,挽九庙灵,其志堪哀,其愚不可及也;有六尺孤,无一抔土,斯人已死,斯事谁复为之?”从徐树铮对张勋的历史评价可以看出,徐已经充分地认识到宪政共和才是历史之正途,任何复辟行为都只能是螳臂当车,他因此将张勋之流贬为“复辟脑袋”。讨逆的过程也在很大程度上帮助徐树铮重新审视和探索近代中国的应然走向,并促动着他的思想转折,这是他以后能够认同国民革命并积极予以支持的认识基础。

(四)收复外蒙,经略边疆

民国初年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个内外交困的阶段:内有各派政治势力的相互倾轧与军阀混战,外则遭遇连绵不断的边疆危机。因此,即使对于当时为派系利益而苦斗的北洋军阀而言,一旦力有所逮,也不得不尽量消除边疆危机,维护领土完整。

辛亥革命爆发后,各省纷纷宣布独立,其中也包括外蒙。尽管孙中山将彼时各省宣布“独立”之意涵解释为脱离清廷统治,而非国家意义上的独立自主,然而倾向于分裂图谋的外蒙贵族还是充分利用了这一历史时机,加上沙俄的支持,以致外蒙趁机脱离了中国版图。当时的袁世凯北洋政府没有承认外蒙与俄国签订的《俄蒙协约》,但外蒙问题仍然悬而不决。段祺瑞执掌北京政府之后,认为“外蒙横亘俄疆五六千里,倘入俄人之手,国事将不堪言”,〔1〕徐道邻:《徐树铮先生文集年谱合刊》,台湾商务印书馆1962年版,第240页。于是要求徐树铮筹办兵备,力图挽救。徐树铮亦认识到外蒙问题的严重性:“外蒙一去,内蒙震动;蒙不安,奉必危;奉危,滇藏必牵动,藩厅一撤,瞬即豆剖瓜分矣,安得不背城借一作孤注之想乎!”〔2〕王彦民:《徐树铮传》,黄山书社1993年版,第277页。徐树铮随即筹备部队,并提出《西北筹边办法大纲》,以之为解决外蒙问题的方略。

1919年6月13日,北洋政府任命徐树铮为西北筹边史兼西北边防总司令,着手经略外蒙。在此以前的1915年,陈毅就已被袁世凯任命为库伦都护史,并于1917年充任库伦办事大员。〔3〕此陈毅并非后来的共和国元帅陈毅,特此说明。自1919年年初,陈毅就与外蒙自治政府商谈撤治回归问题,但半年多没有进展。后来,陈毅与外蒙王公商议达成《外蒙善后条例》草案六十三条,但却遭到掌握外蒙实权的活佛和喇嘛的反对,陈的交涉事实上已然失败。在这种情况下,徐树铮策马吟诗,〔4〕徐树铮古文功底深厚,诗词联赋俱佳。在赴收复外蒙途中,他曾马上吟词一首,极其雄壮、苍劲:“砉然长啸,带边气,孤奏荒茫无拍。坐起徘徊,声过处,愁数南冠晨夕。夜月吹寒,疏风破晓,断梦休重觅。雄鸡遥动,此时天下将白。遥想中夜哀歌,唾壶敲缺,剩怨填胸臆。空外流音,才睡浓,胡遽乌乌惊逼。商妇琵琶,阳陶觱篥,万感真横集。琱戈推枕,问君今日何日?”王晋卿说徐树铮:“其论文导源班、马,而以唐宋八家为正宗,以近代方、姚为入门之的。诗嗜少陵,词嗜白石、梦窗。”徐树铮留下来的诗大约200首,词60首。日夜兼行,于1919年10月29日抵达库伦。他在充分了解外蒙各派实力和意见的基础上,以时任外蒙自治政府总理的巴特玛多尔济为突破口,软硬兼施,逼其就范;同时拜见活佛哲布尊丹巴,劝其取消自治,对其活动派兵监视。在短短的22天中,徐树铮折冲樽俎,不费一枪一弹而令外蒙统治阶层同意撤销自治、回归中华,堪为一时之盛事。

孙中山在收到徐树铮发来的外蒙回归电文后激赏徐树铮收复外蒙的行为“功实过于傅介子、陈汤,公论自不可没”。对于外蒙回归的意义,孙中山指出:“比得来电,谂知外蒙回心内向。吾国久无班超傅介子其人,执事(指徐)于旬日间建此奇功,以方古人,未知孰愈?外蒙纠纷,亦既七年,一旦归复,重见五族共和之盛,此宜举国欢欣鼓舞者也!”这一极高的评价是非常得体的,因为对于孙中山领导的民主主义革命而言,以民族谐和为基础的共和政体,乃是其重要政治目标。徐树铮收复外蒙的壮举自然为孙中山民主主义革命立场所推崇。

在收复外蒙之后,徐树铮并未停歇,而是多方作为,积极经略边疆:他提出修筑通向外蒙的公路铁路计划,并在外蒙多地新辟和改进无线电通讯,兹以巩固边防;他在外蒙筹办教育,创立《朔方日报》,重视文艺教化以开启民智,增强向心力;他在外蒙筹设边业银行、厘定货币,同时开发矿产资源,积极发展经济;他还把内地蔬菜引入外蒙,在库伦首创现代医院,改善了民生。徐树铮经略外蒙的作为,对于维护和巩固多民族共和宪政政体可谓厥功甚伟。

(五)联合孙文,襄助革命

孙中山领导的近代民主革命,其目的在于实现民族复兴和国家自立。徐树铮在民初的诸多政治活动,虽然多出于私利关切和派系权益,但客观上在诸多方面仍然有助于孙中山民主革命目标的达成。尤其是,随着徐树铮本人对民国政治现实认识的加深,逐渐意识到国家和民族的前途之维系,绝不在于只图私利的乱国军阀,转而寄望于以孙中山为代表的革命党人,“认为只有孙中山才是一位真正爱国爱民值得敬仰的伟大人物”。〔1〕余明侠:“读董尧的《北洋军师:天枭徐树铮》”,载《徐州教育学院学报》2000年第1期。自徐树铮收复外蒙而获赞于孙中山始,孙徐之间的交往日渐深入,直至相互支持,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徐树铮联合孙中山,共同推进民初革命进程的行为主要为如下几点:

其一,推动孙中山与段祺瑞联合,共同反对直系军阀的统治。在孙中山与北洋军阀斗争的历程中,他曾与皖系的段祺瑞和奉系的张作霖建立起一种政治与军事的同盟,曰“三角反直同盟”。原因在于:1919年以后直系军阀开始占据上风,这种局势对皖系非常不利。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逻辑,徐树铮主张联合孙中山与张作霖共同反直。其时,徐树铮已经详细研究过孙文学说,对其观点颇为赞成,并推荐给段祺瑞,段遂决意与孙中山联合。1921年12月徐树铮赴广州拜会孙中山。孙极为重视,言“徐君惠临,慰我数年渴望”。二人随后在桂林一见如故,纵论国是,彼此敬服。孙中山甚至希望徐能留下来作自己的参谋长。徐树铮则表示:我在北方帮助孙先生,会比在孙先生身边帮助更大。徐从此认识到孙中山“屡蹶屡起,自有一种不可磨之真力在”,非常值得“推诚相与,谐之大道”,最终促成了三方联合。这是孙中山借力军阀而打倒军阀以达成革命目标的又一次重要尝试。

其二,发动福建事变,帮助革命军队恢复实力。1922年,孙中山、段祺瑞、张作霖三方同盟在联合讨伐直系军阀的战争中失利,加之陈炯明的叛变,孙中山不仅军队损失巨大,而且失去了广东根据地。此种情势下,徐树铮联合孙中山于1922年10月17日夺取福州,建立“建国军政置治府”。徐树铮通电全国,力推孙、段为领袖,计划以福建为基地,合力打倒直系军阀。但是在直系主导的北京政府的反扑之下,这一行动最终在1922年11月归于失败。尽管如此,徐树铮在福建事变中的作为仍然对孙中山帮助巨大,在福建事变过程中,孙中山的主力部队许崇智军不但完全恢复了实力,并且大大扩充了兵力,为此后回师东征彻底消灭陈炯明部以及后来的北伐战争,都奠定了相当的实力基础。〔1〕参见王彦民:“徐树铮与孙中山”,载《安徽史学》1986年第4期。

其三,与孙中山相互扶助,结下深厚战斗情谊。在1924年9月爆发的第二次直奉战争前哨战之江浙战争中,孙中山大力支持以徐树铮为总司令的皖系浙沪联军。在徐失败之后,又力邀徐前来襄助革命,但徐树铮却在10月15日遭到倾向直系的租界上海工部局拘禁,孙中山对此深表愤慨,分别向北京外交使团和广州领事团发出抗议,迫使英方在香港恢复了徐的自由并予道歉。直系军阀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失败之后,孙中山应邀于11月13日赴北京与段祺瑞、张作霖、冯玉祥共商国是,但不幸于第二年的3月12日在北京逝世。徐树铮惊悉这一噩耗后,大呼“孙先生走了,中华怎么办?民众怎么办”?并立即召集开会悼念孙中山,亲笔题写挽联,赞誉孙中山的革命一生:“百年之政,孰若民先?何居乎,一言而兴,一言而丧;十稔以还,使无公在,更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此联被时人荐为悼孙挽联全国第一,据黄埔军人出身的作家、报人周游所记,国民党高层亦肯认“徐之才气,横揽一世,远不可及”。〔2〕转引自徐明:“历史的背影”,载《领导文萃》2008年6月(上)。徐树铮能够超越党派之见,对孙中山先生一生的业绩及其意义作出连国民党高层都自叹弗如的精当概括,可见其对孙中山的革命活动和基本思想是有着相当深入的理解与认同的,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徐本人后期发生的深刻转变。

对于徐树铮与孙中山的密切交往与相互支持,当代学者对此作出了高度的评价:“在不断地接触交往中,彼此加深认识,孙对徐的才智和见识颇为欣赏,而徐对孙的人格、思想也极其钦佩,可谓惺惺相惜。最后,他们不但在政治上有了某些共同志趣,个人之间也建立了一定的战斗情谊。”〔3〕陈长河:“孙中山在反直斗争中与徐树铮的交往”,载《安徽史学》1998年第2期。不容否认的是,在徐孙仅有五年的交往历程中,徐无论在行动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对孙中山的革命活动助益颇多。这对于出身于旧军阀的徐树铮而言,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三、立言:《建国诠真》蕴含的共和宪政思想

徐树铮受家庭影响(其父徐忠清为儒生,其母岳氏为宋代名将岳飞后裔),在少年时代即关心国家大事,十八岁乡试落榜后即决心投笔从戎、报效国家。他早年的思想集中反应在为求见袁世凯而作的《国事条陈》中,其核心思想认为“国事之败,败于兵将之庸蹇。欲整顿济时,舍经武无急务”。〔4〕转引自郦千明:“北洋枭雄徐树铮”,载《文史天地》2010年第10期。概言之,早期的徐树铮主张军事强国、武力致治。在1923年“福建事变”失败之后,徐树铮返回上海埋头著述,很快完成《建国诠真》一书,他自信该书问世之后,“当夺明清以来诸大名家之席,非敢妄自矜张,姑悬此以自厉耳”。〔5〕徐树铮1923年2月10日致段祺瑞函,载《徐树铮个人全宗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馆藏。此言虽有夸张之嫌,但该书的确全面展示了徐树铮的宪政思想,而且是其成熟期政治理念的集中体现,在此分述如下。

(一)强调国家统一至上,主张实行中央集权和地方分权相结合的国家结构

徐树铮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精通儒家经典,颇具传统士大夫情怀,把国家的大一统视为当政者的最高政治理想。而《建国诠真》的内容和徐树铮本人的政治实践历程,都能够鲜明地体现出他的确是中华大一统的拥护者和民初积极推进中国政治主权大一统的主使者。徐树铮面对民初国力衰败、民生凋敝、边疆危机迭现的严竣局面,不由地在书中呼喊:“试问易政之贤杰,忍睹此大好河山纷纷瓦解乎?”〔1〕徐树铮:《建国诠真》,癸亥季春1923年版,第2页。为了实现一统中华的政治理想,他前期借助军阀之力纵横捭阖,力图武力统一中国;后期则力促孙段联盟,并尊孙中山为革命领袖,表现出以革命推动统一的强烈愿望。可以说,“徐树铮不仅是传统文化的捍卫者,也是国家统一和民主共和的拥护者”。〔2〕蒋旭:“从《建国诠真》看徐树铮的政治思想”,载《重庆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4期。当然,徐树铮本人的上述作为,运用了一些非常手段,也不能说没有私心为派系谋利益倾向,但却是他本人自《国事条陈》到《建国诠真》所载政治大一统思想的真实反映。

在《建国诠真》一书中,徐树铮认识到国家统一始终是中国历史的主流和政治家的最高境界,他指出“分疆并峙,则战争频仍,挈归统一,则庶汇康乐,彰明较著,有目共睹……若遂欲毁其一统之规,而别立名目,实不啻为耽耽者作伥”。〔3〕徐树铮:《建国诠真》,癸亥季春1923年版,第3~4页。他认为,“能持统一之局,始能保民而固国”。〔4〕徐树铮:《建国诠真》,癸亥季春1923年版,第4页。在当时中国依旧面临领土进一步被列强瓜分的严竣情势下,“他担忧国家的分裂会给列强瓜分中国以可乘之机,而各地实力派不啻为列强的帮凶”。〔5〕蒋旭:“从《建国诠真》看徐树铮的政治思想”,载《重庆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4期。基于此,他强烈主张国家必须统一、领土必须完整。为了实现这一政治理想,在国家政治体制结构的设计上,他主张中国必须维持一个具有强大权力和权威的集权的中央政府,同时推行以县为基本单位的地方自治,以正确地解决中央和地方的关系问题,达到大政一统、长治久安的目的。

一方面,在中央与地方关系问题上,他提出了“中枢总管纲要,省权上合下分”的央地关系的总体设计,认为“国体既以统一为志,大政之权自应集于政府……至如何见之措置,如何推行尽利,自必地方官吏分疆治理……如是各地方之权分寄于疆吏,全国之权集于中枢,纲举目张,有不厘然各当者乎”。〔6〕徐树铮:《建国诠真》,癸亥季春1923年版,第12~13页。为实现这一设计的目标,他进而提出“大全纲要必总管于中枢,均停而调协之,实事措施乃分责于各省”之方略。概而言之,在中央与地方合理关系的建构上,徐树铮主张把国家的主要权力集中于中央政府,致力于打造一个强力而有权威的中枢机构;同时,他把省权作为连结中央与地方的协调性枢纽,一省最高行政长官统领全省军政财法要务,上对中央政府负责,下则分辖地方各自治实体,最终形成以省权为中介的中央与地方统分结合、协调合理的央地关系结构。

另一方面,对于实行地方自治,徐树铮与孙中山有着近乎一致的认识,都反对省自治而主张县自治,其典型的表达就是孙中山所谓的“今欲解决中央与地方之纠纷,惟有使各省人民完成自治……中央分权于省,省分权于县”。〔7〕孙中山:《孙中山全集》(第5卷),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531页。而地方自治体的合理范围,在孙中山看来“当以一县为充分的区域”,在徐树铮看来则“自治之分域,最大不能过一县”。徐树铮之所以与孙中山都主张中国的地方自治应当以县为基本单位,其原因不外如下几点:

第一,中国的南方与北方、东部与西部各省无论地理位置、土地肥瘠、民族风尚和物产丰裕与经济发展的程度都差异极大,如以省为自治体,则极易造成各省之间发展的进一步失衡,不利于民族团结与国家统一。尤其是在当时中央政府羸弱,地方军阀拥兵自立的混乱局面下,那种主张省自治的政见不过是假立名义,实则分裂主义图谋存于其间。

第二,中国的县与省相比,不仅在自治单元上规模更小,其内部民族风尚与经济发展的差距也不会过于明显;同时,中国历史上中央政府的权威一般只能直接及于县一级政府,各县地方向有自治传统,在推行县域自治上更有优势;再者,一县之力无论其经济发展与政治治理上出现什么不测局面,对于中国这样的大国而言都不能撼动其根本,因此对中央权威和国家统一的潜在威胁极小。除此而外,县域自治也直接与人们的权利和生计相关,良好的地方自治必然能够真正造福于民。由此可见,徐树铮所主张的“以县为单位的地方自治,是在不影响国家统一和政权的完整性的前提下而实行的一种自治模式;徐的这种主张以县自治作为全国得治的关键,为发挥中央和地方的两个积极性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1〕蒋旭:“从《建国诠真》徐树铮的政治思想”,载《重庆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4期。

(二)在国家的横向结构上,实行不平衡的三权分立,权力分配适当向行政倾斜

作为一位在西学东渐浪潮中成长起来的政治人物,徐树铮依旧对传统中国的经史之训深为看重;同时,西方政治思想观念的冲击以及徐本人出洋留学的经历,又使着他较为充分地认识到了古老中华帝国的政治瓶颈和体制结构问题,因此他主张学习西方的宪政体制,俾以改造中国、强盛国势。徐树铮认为,经常镜鉴儒家经典与历史成事,有助于体察国情、兴利除弊。因为中华五千年,其经史是相互关联相互印证的,重经史之训即是向历史和政治原则求取治理之道。

基于上述历史观念,徐树铮认为,中国政治体制的设计必须以宪典为征:“国体既立,必有董理国事之章条与众共守则,宪典不可缓也。”〔2〕徐树铮:《建国诠真》,癸亥季春1923年版,第4页。而据宪典理政事之重心,盖在“举广大之权,界之行政”与“平责任”两个方面,据此他认为中国必须根据本国的国情加以变通,实行不平衡的三权分立,同时给予行政更大的权力,以有助于及时有效地处理军国大事。而所谓的“平责任”,其重点在于平衡政府与议院之间的权责,避免府院之间因政见分歧过大而导致的权力冲突。徐树铮提出“平责任”这一方略,是针对当时北洋政府府院之间冲突频仍的现状而发的。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在具体的权力运作机制上,他主张实行加权的责任内阁制,但目的不在于架空总统,而是使内阁成为府院之间的“圜转之枢”。在此机制下,国家大政必须交由内阁讨论,如果府院之间分歧较大,则应以内阁的建议为准,以凸显内阁的府院中枢作用;而如果府方认为内阁建议不妥,可交内阁再议,否则就应当批准立行;如果在同一件事上,府院之间对策有异、利弊参半,则应当从院不从府。这一处理方式亦符合徐树铮对内阁的定位,原因在于,内阁乃行政之揆总,因此府院之间,如有争议,在双方陈策利弊难定之时,自当以内阁之议为重。在府院之争中,国会本应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因为按照当时的《国会组织法》,“对于政府提出或由议院提出的议案必须经两院同时议决,如两院意见不一致,由两院派出人数相等的议员组成协议全进行协商。协商结果由协议会投票决定”。〔1〕学通:“北洋军阀时期的国会”,载《历史教学》1990年第7期。国会理应具有的最后决定作用是由其法定地位决定的。即使在徐树铮看来,国会之权,亦足以当此重任,“国会者,国之主也”。〔2〕徐树铮:《建国诠真》,癸亥季春1923年版,第6页。但在《建国诠真》中,他却想兀自提出了以内阁为中枢的体制,国会的作用事实上被疏搁旁置。除开为皖系争权考虑外,徐树铮的上述政治主张目的在于建立一个分权负责、相互制约、通畅高效的中央政府体制结构,重铸中央政府的权威基础,为建设统一强大的国家奠立政治基石。

(三)在吏治上强调严格官员选用,重视对官员的培养和监督,主张高薪养廉

徐树铮受儒家伦理思想和政治文化的熏陶,认为当政者应当克己复礼、爱护人民,以仁政博取人民的拥护和支持;他提倡官员必须讲究政治气节,所谓“在位者必讲气节,以为民倡,在上位者必讲气节,以为官倡”。〔3〕徐树铮:《建国诠真》,癸亥季春1923年版,第24页。徐树铮这种爱民与尚气节的政治理念深刻地影响了他的吏治思想。徐树铮的治吏思想可以分为三个方面予以分述:

第一,严格官吏的选用。他认为,要规范官员的选用,必须首先建规立制,严格选用官员的资格和制定选用官员的法规,对官员的选用必须明确规定毕业的学校等级、学历要求和专业方向,符合条件的方可试用,试用期满并考核合格之后才予以正式委任,委任期满合格才可以进一步荐任,官员的任用和升迁必须循序渐进,符合定范,管理从严。同时,他主张对官员的任用要避免任人唯亲,严禁身兼多职,虚耗国库资财。只有这样才可以提高行政效率,降低行政成本。

第二,在官员的培养和监督方面,他主张对官员实行“临民之学”的培养模式,即遴选那些政绩显著且德高望重的官员为教员,对新任的官员进行政治实践教育,主要是训导官员“临民必具之智识,及古今循良事绩”,〔4〕徐树铮:《建国诠真》,癸亥季春1923年版,第34页。以期迅速提高官员素质。在对官员的监督方面,他主张在国会之下设立检察和弹劾官员的专门机构,以使所有官员都处于议会的监督与相互监督之中,以兹遏阻官场腐败与不法行为。

第三,面对官场腐败,他主张高薪养廉。徐树铮认为官员腐败的根本原因在于公私之间财富占有的失衡以及缺乏制度上的制约机制。因此,除了前述立规建制的制度主张之外,他还提出了高薪养廉这一克服官员腐败的对策主张。徐树铮对民国初年的官场腐败有深刻地亲身体验,他认为政府官员为了“一饭之微,动欲卖身依附,廉耻已亡,谠议谁赖”〔5〕徐树铮:《建国诠真》,癸亥季春1923年版,第24页。的普遍堕落之情状,不仅侵公害民,而且极大地不利于国家政治肌体的健康。他因此主张对官员收入“必须厚给薪俸,俾各有以养,其廉自奉”。〔6〕徐树铮:《建国诠真》,癸亥季春1923年版,第20页。以免“为国家贻无穷之耻”。应当说,徐树铮提出的高薪养廉的思想是有相当的合理性的,他不仅在研究历史的基础上予以有效借鉴,而且还将高薪养廉这一举措建立在法制前提之下,可以说是相当的周备和先进的,对当今中国的公务员制度建设亦有良好的启示意义。

四、徐树铮的历史地位

徐树铮的一生,波澜起伏、大开大阖、极其壮阔;而其思想则博取中外、俨然成家、系统且不失先进性。可以说,徐树铮的文采风流在民初政坛鲜有出其右者,既为时人称誉,又颇遭羡嫉。徐树铮既有前述在政治实践与思想创构以及文学艺术方面的较深造诣,这些都是他带给当时的中国和历史的有益贡献;另一方面,徐树铮又是民初乱政的枭雄,他擅于煽风点火,为所欲为,鼓动军阀混战,祸害人民;他组织安福系,操纵国会选举,搅乱了国家大政;甚至还有人指责徐树铮为了皖系私利,不惜勾结日寇,为害华夏。较极端的说法甚至认为:“从其(徐树铮)一生的主要经历来看,对外投靠日本帝国主义,对内热衷于打内战和制造混乱,可以说没有为国家为人民做过什么好事。”〔1〕余明侠:“读董尧的《北洋军师:天枭徐树铮》”,载《徐州教育学院学报》2000年第1期。这种观点是值得商榷的,因为徐树铮的一生所做之事极其复杂,良莠参半,不可简单论断;尤其在其与日本的关系上,更是值得仔细辨别,深入探究。

关于徐树铮与日本的真实关系,有一材料可为佐证:徐树铮曾留学日本5年,后在段祺瑞政府中握有军事实权,注定是日本政府重点拉拢的对象。事实上徐树铮和日本的关系的确紧密,他曾多次出访日本,备受礼遇。说他“依靠日本扶植,在当时的政坛上纵横捭阖”绝非空穴来风。然而徐树铮在1914年却在暗中做了一件十分不利于日本的大事,揭示了徐树铮看待日本的真实态度。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日本对德宣战,出兵攻打德国经营多年的青岛。北洋政府对此保持中立,而徐树铮却以掌控陆军部的便利,利用驻潍县部队调防的时机,偷偷地给驻守青岛的德军运去了整整一列车的军火,以协助德军抵抗日军进攻。对于此事,徐树铮对时任山东都督的靳云鹏的解释是:日本是中国最强大的邻国,中国是个积弱的国家。在最近一二十年内,中国想有任何作为,只要得不到日本的谅解,就没有一件事能够做成,这是我的态度不能不亲日的原因。但日本绝非中国的朋友,它不会要中国富强。现在德国处在危难之中,这件事办好了,两国就会成为患难之交。这事成则对国家有好处,失败了就拿我个人来治罪,不至于耽误国家的大事。徐树铮最终说服了靳云鹏办成此事,外界视为亲日派的段祺瑞事后也认为徐树铮的做法很对。德国虽然没有因此守住青岛,但内心却对中国深为感激。〔2〕参见董尧:《北洋怪杰徐树铮》,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2年版,第74~75页。

至于徐所效忠的段祺瑞,梁启超对他的评价是:“其人短处固所不免,然不顾一身利害,为国家勇于负责,举国中恐无人能比。”当代学者亦认为:虽然段的一生不无污点,但“他能够在关键时刻主张共和、反对帝制,我们应当肯定,对他在当时所产生的影响,也应当承认,否则,是不公允的”。〔3〕单宝:“段祺瑞‘三造共和'平议”,载《安徽史学》1984年第5期。

总之,徐给人的典型印象是恃才傲物,飞扬跋扈,睥睨一世,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徐树铮这种做人做事的方式最终使得他最终机关算尽,殒命谋杀,一代霸才,闪电雷鸣般的生命轨迹骤然停歇,真可谓不动则已,动则兔起雀落、举措惊人。对于这样一个才具绝伦的非常之人,段祺瑞在为徐树铮写的祭文中对其盛赞:“领袖群伦,艰苦卓绝,志趣异人,其才气远出侪辈。”而其挚友张謇亦题写《满江红》深缅之:“问客彭城,道芒砀风云犹昨。数人物,萧曹去后,徐郎才霸。”〔1〕王彦民:“徐树铮与孙中山”,载《安徽史学》1986年第4期。其传记作者董尧则以“敬其才,恨其乱”为其盖棺。上述评论虽然在某些方面看是相当确当的,但都不够全面和公允。

五、小结

对于徐树铮这样一个近代早期历史人物,必须以辩证的眼光看待,在国家命运急剧转折的民初乱世,我们不可能期望那种无美不具的大全式政治人物产生,孙中山不是,杨度也不是,他们都是在政治实践的过程中、在其生命历程的后期发生了伟大的思想转折。

如果上述论证成立,则我们也能够正确地认识和评价徐树铮其人:他生于穷儒之家,混迹于军阀之门,却能够心怀较高的政治理想,并作出了诸多客观上大益于国家与人民的伟业;而在其后期又能与时俱进,结好孙中山、辅助民主革命,盖棺其一生,可以公正地说,徐树铮之功业与境界虽不及中山先生,但却绝对高于绝大多数民初达人名流。即使从今天的眼光看,徐树铮力主国家统一、收复边疆失地、戮力共和宪政建构的诸多思想与作为,对今日中国之建设、发展、巩固和改革事业仍不失其前瞻眼光与借鉴价值。这样看来,尽管人们对徐树铮的一生毁誉不一,但应当承认,“他顺应历史潮流,反对复辟、捍卫共和,保全国家版图,联合革命势力,促进中国统一的历史功绩,是不应当被一笔抹煞的”。〔2〕郭剑化:“试论徐树铮的历史功绩”,载《山西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3期。

魏治勋,法学博士,山东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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