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际中医海外传播概述*

2014-01-26 12:14王为群周俊兵王银泉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14年7期
关键词:耶稣会性病

王为群,周俊兵,王银泉

(南京中医药大学,南京 210029)

中医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经历几千年的发展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理论体系,已为实践验证为一门有效的临床医学。随着世界科技、文化交流日益繁荣,中医学也越来越为世界各国人民所认识和接受。追溯中医海外传播历史我们发现,明清之际来华的耶稣会士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们在传播西方科学技术的同时,也在中国开展科学考察活动,主要包括对天文、地理、气象及动植物、药物、中医和矿业的研究,通过文献资料向欧洲介绍了中国的古代文明和科学技术,其中对中医的海外传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1 传播的主要途径

1.1 翻译中医典籍

西方传教士在研究中国科技文化的同时,对中医学产生了很大兴趣,并对一些医籍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将这些医学典籍翻译后介绍到西方,在西方社会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波兰耶稣会士卜弥格(Michel Boym,1612~1659)根据魏晋时期著名医学家王叔和的《脉经》翻译而成的《中医脉诀》被称为“中国医书被翻译成西文之始”。法国耶稣会士赫苍壁(Julien-Placide Herieu,1671~746)译有《脉诀》,又称《中国医法举例》或《中国医术简要》,译自宋·《图注脉诀辨真》。法国耶稣会士韩国英把中国宋代法医学家宋慈(1186~1249)的法医学著作《洗冤录》译成了欧洲文字。

1.2 通过书信介绍

耶稣会士们以书信形式向国外介绍中医,甚至对西方人士的错误认识进行纠偏。法国耶稣会士巴多明康熙年间来到中国,针对当时法国科学院院长德梅朗对中国科学水平的偏见乃至轻视,在1730年8月11日于北京写给德梅朗的信中介绍说:“中国人的古代大师们都懂得,血液是通过全身而流动的,这种流动是通过‘经络’的血管而完成的,‘经络’即那些动脉和静脉网络。[1]”

1.3 撰写中医著作

传教士根据自己在中国的实地考察、学习和体验,撰写了有关中医论著,详细介绍了有关中医知识,典型代表是卜弥格。在1652年9月卜弥格撰写的《中国概述》一书中介绍了通过把脉来诊断疾病的艺术,谈到脉诊不仅能使人决定疾病的类型,还能预测疾病的未来发展和结果。他还撰写了《中国药物标本》,收录中药若干种,并附木版、铜版插图,1682年出版后曾引起欧洲文化界的注意,此书现藏法国巴黎国立图书馆。另外据《在华耶稣会士列传及书目》介绍,卜弥格还著有许多未刊著作,其中包括中医独有的诊脉术。

2 传播的主要内容

2.1 中医诊断学的介绍

中医诊断学是中医学基础内容之一,是诊察病情、判断病种、辨别证候的基础理论、知识和技能。传教士们将中医诊断学的脉诊、舌诊等作为重要内容进行了介绍。

法国耶稣会士赫苍壁的译著《脉诀》,内容就有“论脉博”、“按脉要诀”、“看舌苔色译诊断疾病法”附图像,以及“学习上述医术的纲要”。根据《在华耶稣会士列传及书目》介绍,卜弥格的《中医脉诀》内容包括从汉文书籍翻译的脉诊四卷,舌色苔特征及金木五行论病症[2]。法国杜赫德神父根据传教士寄回欧洲的各种材料编写成四大卷《中国及鞑靼中国地理、历史、王朝、政治情况全志》,其中第三卷翻译了《本草纲目》等古典医籍,卷首为中医诊脉图。

2.2 中药学的介绍

中药的运用是中医治疗疾病的主要手段及理论精髓之一,传教士们对之非常感兴趣,在许多译著中介绍了植物药和动物药,其中包括中草药的产地、药性、功效和加工炮制。从文献资料看,一是参考当时的古典医著为基础,二是根据自己在中国的实地考察和研究进行整理介绍。

如杜赫德《中国及鞑靼中国地理、历史、王朝、政治情况全志》第三卷翻译了《神农本草经》、《本草经集注》、《本草纲目》、《陶弘景本草》等部分内容,书中介绍了阿胶、五倍子的用途,记述了人参、茶、海马、麝香、冬虫夏草以及云贵川的大黄、当归、白腊虫、乌桕树等中药。此书1735在巴黎出版,不久便被译成英文和德文,在西欧颇有影响。

又如冬虫夏草是整个中国医学药典中最有价值的药用真菌。清代医药学家汪昂的《本草备要》和赵学敏的《本草纲目拾遗》都对冬虫夏草的药用价值进行了详细记载。冬虫夏草的神奇药效让来华的耶稣会士大为惊叹,巴多明神父就曾研究过此药草。他在1723年致法兰西科学院诸位先生的第二封信中,首先把冬虫夏草的药用功效和人参作了比较,指出冬虫夏草“具有大致与人参相似的功效,不同的是经常服用不会像人参那样引起出血,它能增强和恢复因劳累过度或久病而失去的体力”,同时讲述了其亲身体验[3]。在这封信中还详细介绍了中药材大黄加工纯大黄饮片的过程,记载了大黄的取材、米酒泡软切成薄片、隔水蒸8 h后晒干且重复2次,“至此才算把大黄加工完毕,这时它变成了黑色,磨碎后即可制作催泻丸药”[3]。另外,在书信中巴多明介绍了中药的功效,对于阿胶他说道:“中国人认为这种药物有多种疗效,声称它能润肺化痰,促进肺叶活动,化解气闷并使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呼吸自如,它还能补血、健全肠道的功能、保胎、通气驱热、止血、利尿等”,“阿胶是慢性药,需长期服用,它可与其他草药一起煎服,有时也可以用其粉末——不过这种情况较少”[3]。

2.3 中医临床学的介绍

耶稣会士们对中医的认知、认同更多是来源于中医对疾病的认识和临床治疗,尤其是中医在西方医学面临的难题方面所具有的独特治疗手段、方法和疗效。

巴多明给法兰西科学院诸位先生的信中,介绍了中国医生用加工过的双倍剂量大黄煎剂加蜂蜜治疗一位因严重便秘而生命垂危的传教士,最终解除了病人痛苦的经历[3]。

18世纪,欧洲对性病的治疗仍然是一个难题,因此他们一直想通过来华耶稣会士打听中医治疗性病的方法。巴多明在给圣彼得堡科学家的一封信中,答复了关于中医治疗性病的问题,并寄去了两种配方的药物,详细介绍了所用的药物和煎制方法。法国国王御医、法兰西皇家学院医学院教授阿斯特吕克是欧洲第一位把中国性病知识写进医书的医学家。1740年,他的9卷本《性病论》出版,其中有30页(共分六节)的篇幅谈到了中医的性病知识,主要讨论了性病(梅毒)的起源、名称、性质、治疗、中西医的比较等。阿斯特吕克的结论中包括了巴多明提供的信息:中国在15世纪已认识梅毒、性病的症状及控制方法、性病的预防方法,包括含汞治疗法,最后阿斯特吕克对中国的治疗方法作了评价。阿斯特吕克的书在当时影响很大,经多次修订,除拉丁文版之外还有法文版。阿斯特吕克对中国的性病知识非常重视,他认为“这是欧洲惟一有关中国性病的材料,因此我把它刊布出来,以供好奇者。[4]”法国耶稣会士殷弘绪在书信中详细介绍了中国的人痘接种法,而当时欧洲人对此尚一无所知,伏尔泰1726年在《哲学通信》中专门谈到中国人种痘的方法就是受到了耶稣会士寄回欧洲书信和科学考察报告的影响[4]。

3 传播的时代意义

3.1 揭示疾病治疗的新前景

中医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其独特的基础理论体系在长期的临证实践中日趋完整和成熟。通过耶稣会士们对中医独特理论、手段和方法的传播,进一步向世界介绍了中医在治疗疾病中所发挥的积极作用,引起了当时西方国家的重视,在战胜疾病、保证人们身心健康方面向西方人士提供了一条有效的途径。巴多明曾向中国医生请教,并参考《本草纲目》等本草著作,在1723年5月1日致法兰西科学院的报告中,向西方介绍中草药冬虫夏草、三七、大黄、当归以及中国特有的药草和植物等,其中还详细介绍了这些中草药的形态、制作方法和医学功效,并把样品寄往法国,在法国科学界引起很大反响。法国科学院于1726年为讨论这几种中药材,专门举行了一次报告会[5]。

3.2 展示中医发展的成就

明清之际来华的耶稣会士不仅具有渊博的科学知识,而且学贯中西,学习和掌握了中国语言文字,体验了中医的奇妙,将所了解的古典医著进行翻译,其中不乏在中医发展史上占有一定地位且具有较高医学价值的古典医籍。这些著作有的是医家长期临证实践中积累的丰富治疗经验和独特方法的临床著作,有的是在继承和总结前人本草学基础上,经过长期学习、实践和钻研编著而成的药学类著作。如《洗冤录》是宋代法医学家宋慈写的中国最早的法医学著作;《脉诀》是宋·崔嘉彦撰写的脉学著作,以四言歌诀的形式阐述脉学义理,对后世脉学有相当影响;《本草纲目》是明·李时珍编撰,载有药物1892种,收集医方11096个,绘制精美插图1160幅,分为16部60类,书中提出了较科学的药物分类方法。通过对这些医著的翻译,向世人介绍了中医发展的思想和成果结晶,彰显了中医在人类社会发展中发挥的巨大作用。

3.3 加快中医走向世界的步伐

从对明清之际耶稣会士的中医文献整理来看,由于受到个人条件和当时中国社会环境的影响,以及中医学自身发展和完善的制约,所传播的中医理论不甚系统和完整,如所介绍的中药数量不多,也没有出现理法方药的系统介绍等,但是这个时期的中医海外传播,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在中国科技文化海外传播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正是明清之际耶稣会士对中医的传播,改变了17~18世纪欧洲人对中国传统文化和医学的看法,让世人了解中医学在临床治疗上的时代先进性,加快了中医走向世界的步伐。中医学不仅是中国的文化瑰宝,也是世界医学宝库的财富,随着中医海外传播和交流的日益加强,必将在为人类服务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1] 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中国回忆录(Ⅳ)[M].法·杜赫德编.中·耿升译.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52.

[2] 在华耶稣会士列传及书目[M].法·费赖之著,冯承钧译.北京:中华书局,1995:279.

[3] 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中国回忆录(Ⅱ)[M].法·杜赫德编,中·郑德弟译.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305,308,310-311,308-309.

[4] 韩琦.中国科学技术的西传及影响[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128,115.

[5] 张芝联.中法文化交流·中外文化交流史[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 4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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