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电影《金氏漂流记》中的“边界意识”

[摘 要] 韩国电影《金氏漂流记》以其独特的题材和轻松的情节设置赢得了不俗的赞誉。有评论者认为这是一部“非正常人类生存志”，否认了这部影片对于公共生活领域的贡献。影片《金氏漂流记》通过影视语言表达了一种清醒的“边界意识”。在“边界意识”缺失的今天，《金氏漂流记》还原了“个体我在”那不能被“普遍性”所穿透的、不能被还原为公共生活的独立的私人空间，通过“诗性”的自我创造，最终实现“崇高”的私人性。

[关键词] 《金氏漂流记》；“边界意识”；人的解放

2009年，韩国电影《金氏漂流记》上映，因其题材的独特和情节设置的巧妙赢得了不俗的赞誉。但也有评论者认为这是一部“非正常人类生存志”，否认了这部影片对于公共生活领域的贡献。在“人的解放”这个现代性方案中，我们运用各种解放逻辑和解放实验，本来是为了追求自由解放，可结果却导致了新的奴役的出现，“人的解放最终走向了人的虚无”①。“人的解放”的虚无主义本性及包含的内在悖论，根本症结在于“边界意识”的缺失。“边界意识”意味着“个体我在”有着不能被“普遍性”所穿透的、不能被还原为公共生活的独立的私人空间，需要“诗性”的自我创造，最终实现“崇高”的私人性。而影片《金氏漂流记》通过影视语言表达了一种清醒的“边界意识”。

岛屿：不能被还原为

公共生活的独立私人空间的镜像话语 影片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荒岛余生类的故事，男主人公金氏是个失败的白领，身负巨债，对生活失去信念的他从汉江大桥上跳了下去，可是他没能如愿死掉。导演李海俊让男主人公“漂流”到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岛”上休憩心灵，舔舐伤口——那就是汉江桥下的一小块洲渚。它处在城市的繁华地带，坐落在汉江的中央，可它同时也是一个孤岛，没有人烟，也没有交通工具。不会游泳的男主人公根本不可能逃离。从这个孤岛上可以看到繁华的汉城，还有满载游客的渡轮不时从江面驶过。现代文明离自己那么近，自己却被困在无人的荒岛上无处可逃，无计可施。这个岛成了一个矛盾的存在，一方面它可以感受到城市的繁华，另一方面它却绝对具有“荒野”的属性。

女主人公金氏三年没出过家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网上完成完美自我的虚拟构建。她惟一的爱好就是晚上用超长焦镜头拍摄月亮。她按时跑步和吃饭，有规律的生活背后却是一种病态的逃避——逃避在现实中并不完美的自己。偶然间她看到了在荒岛上求救的男主人公，看着这个陌生人如何生活逐渐成了她生活的乐趣，也使她产生了与男主人公交流的渴望。女主人公用漂流瓶和他对话，只是简单的问候，却告诉彼此，这个世界上有人在关注着对方。可以说是孤独使两个本来毫不相干却在某种程度上命运相似的人偶然地联系在一起，他们彼此在对方的生活中找到了某种存在的意义。

其实每个人内心里都有一个岛屿，这个岛就是我们自己的内心需求。但不是每个在绝望中漂流的人都能真正抵达那个岛来与世隔绝，不是每个在自闭中与世隔绝的人都有一个岛来传递信息——关于爱、理解和苦难的信息。当男主人公来到这个“宝地”时，他先是求生后又求死然后再求生。接着他慢慢发现，当把所谓的生活、所谓的都市都抛在了脑后，生活变得简单了，他开始享受起这种“漂流”的生活来。因为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社会标准，这些标准会压抑我们内心真正的欲望。人群让生活复杂，活在自己的岛上，远比活在人群中单纯。但现实是喧嚣的现代社会占据了生活所有的领域，每个人就只剩下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孤岛了。在那个岛上我们可以有自己的标准，走自己的路，过自己的生活。在那个岛上生活是自己的，生活可以如此随意和浪漫。因而反思现在社会上存在的“孤岛症候群”，其背后是社会不能承受之重。我们生活在一个物质和精神都无比富足的时代，然而在幻境的背后，却是自我的缺失，还有比自我缺失更为恐怖的则是自由的缺失。我们在享受人生浮华的同时，更感到令人窒息的压力。

影片中的男女主人公是两个高度抽象化的角色，代表着以不同方式反抗社会的两个群体，避世和孤独被演绎到极致。这是一个深刻的城市寓言，是超富裕社会中人的状态缩影。似乎在这个社会里我们只有顺应潮流，拼命挣钱养家糊口才是惟一正确价值取向。顺从这个社会是惟一的生存法则，任何质疑或牢骚都被看成是不成熟的表现。现实生活的压力有时候远比在荒岛上生存要艰辛。如果我们能抛开已有的身份和地位，抛开生活的赘肉和多余的欲望，我们只拥有真实的自我时，我们所要做的可能只是维持自己的心跳而已，生活和生存都可以变得如此简单。世界那么大，我们应该找到那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岛。我们怕的或许不是这个混乱的世界，而是那个没有自信的自己。生活最大的讽刺就在于有时我们难以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当夜晚来临，男主人公在岛上与自己所生活的地方隔江相望时，一边是似乎失落的自己，一边是似乎遥远了的世界。

因为与城市遥望，男主人公的那块洲渚叫做“岛”；因为与生活遥望，女主人公的那个房间也可以叫做“岛”。男主角死而后生，然后一个人细致、热情洋溢地生活着；女主角生而似死，受伤害后一个人蜗居，敏感地躲在只有月亮的世界里。但影片要表现的岛屿不是失败者的岛屿，这个意外的孤岛让两个现代文明的弃儿可以沟通、理解和相爱，最后通过女主人公一段绝望的奔跑，衔接了两个岛屿，沟通了两个世界。影片解构了此前“荒岛余生”类影片的意义建构，还原了不能被还原为公共生活的独立的私人空间，告诉我们要找回自己内心的需求，这样我们才不会迷失在现代社会的迷津之中。

“诗性”的自我创造与“崇高”的私人性的实现

（一）信念是“诗性”的自我创造原动力

影片中男主人公让人动容的还有他在荒岛生活中对黑豆炸酱面的渴望。为了吃到炸酱面，他收集鸟粪、种地、施肥，终于种出了玉米。一碗炸酱面承载着他全部的希望与信仰。当女主人公好心帮他叫了一份炸酱面的外卖，想要替他实现他的愿望时，他拒绝了这份好意。他一直熬到玉米成熟的那天，然后几乎动用自己在岛上所有的积蓄，做出了那碗感人肺腑的炸酱面。一碗炸酱面在这样的场合除了是一份充饥的食物之外，还代表着希望和信念。如果有一天所有现代的生活方式都离我们远去，这碗炸酱面就代表着“信念”。这是对于生活中最底层饮食的一次极端的体验，或者可以升华来说是物质极度匮乏条件下的一次对于平淡生活中最简单的爱与美的近乎奢望的追求。

当男主人公因吃到自己千辛万苦做出的炸酱面而恸哭的那一刻，我们真切感受到那些涌动在生命内部的质朴的欢愉。我们都需要这样一碗炸酱面来点燃自己内心最原始、最渴求的信念之光。所以，活着真的很好，只要我们愿意为着心中的信念努力，我们就有可能获得幸福；而死了，永远也享受不到过程的艰辛和结局的欢愉了。我们本应该一直保持着简单的美好信念，但我们总是不可避免地、多多少少地迷失在现代社会的迷津中。这部影片提醒我们要珍惜要知足，就像那碗炸酱面，最单纯最原始的往往又是最可贵最幸福的。那碗炸酱面不仅是对自己的一种感动和认可，也给观察他的对方一个最有力的安慰。两个人互相给以灵魂上的支撑，这种彼此的需要与被需要彰显完美，完美的畸形的交往形态，可以纠正到正常的状态，这就是信念的力量。两个病态的人的病态生活由于这样一个岛屿，呈现给我们一个让人温暖的人性关怀的世界，让人感动不已。当我们觉得生活欺骗了我们或者远离我们的时候，会发现活着最需要的是信念。如果你找到了活着的信念时，那才是真正的幸福的开始。人拥有了信念之后力量太强大了，而且以后什么也打不倒。内心强大的人，才是真正强大的人。活着因为对生活葆有信念、心里装着信念才能在这个残酷冷漠的世界里寻找到人性的阳光，才能温暖自己同时也给予这个世界些许的温暖。人类需要这样“诗性”的自我创造才能拯救自身，才能免于陷入人性虚无的境地。

（二）爱让“崇高”的私人性得以实现

你，有时候孤单得很需要另一个同类；世界，有时候会在你孤单时给你一个同类。影片中男女主人公都是孤独的人，却又将这种孤独埋在心底。他们的行为“是为了逃避现实的压力和失败，而只能在虚拟世界中或者自己的小世界中寻找胜利和满足感。这种行为可能由于在社会中受挫或人际关系失调而引发的，它同时也是社会性退缩的表现。”影片里的孤岛和堆满垃圾的宅女房间，象征着那些生活在现代化社会中渴望自由却饱受孤寂折磨的人们的精神世界。两个各自准备与世隔绝、孤独终老的灵魂，因为产生了联系，最终走出了自己的阴霾，进入了对方的世界，实现了互相救赎。

男女主人公之间简单而独特的交流，让女主人公迈出了走向现实的第一步，她开口和母亲说话，要种玉米。岛上的男主人公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种的种子发芽了，长出了各类蔬菜。可是好景不长，一场台风毁掉了他的地，吹走了他的“家”——那艘破旧的鸭船。台风过后，政府工作人员发现了在岛上的他。相比台风，是人更加冷漠绝情。需要人救他的时候没有人的援助，等他已经慢慢适应了生活，却在不想走的时候硬生生被人赶走，挣扎着被架回到城市。女主人公这时才发现，如果现在不去找他，以后再也看不见他了。她没法继续活在虚拟里，她要面对现实世界。她疯狂奔跑着，没有穿很厚的外套，没有戴头盔，没有背双肩包，也没有故意拿机器人掩护，没有用大伞挡住自己，她不再害怕路人讶异的目光。就在她追不上男主人公的公交车，哭着准备放弃的时候，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韩国特有的防空警报响起来了，这座城市里所有车辆都停了下来，两个从未谋面却彼此互相鼓舞的人相见了。

爱是人性的边界，爱使人们之间的沟通充满真诚和真实。现实社会有意无意地掩盖住或扭曲了我们的真诚，所以幸福离我们很远。如果没有爱，生活就是一个离我们并不遥远的孤岛。影片“所揭示的正是现代人寻找精神家园和心灵寄托这一永恒主题”②。爱在“人的解放”过程中有着重要的地位，“崇高”并不仅仅是一个所有人都希冀遵循的公共伦理话语，“崇高”只有落实在每个人相对独立的日常生活中才能实现人的自由，爱让“崇高”的私人性得以实现。

“‘边界意识是对神性和超越性在一定边界和领域内的承认，是对人的生活世界的各个领域‘自成目的性的肯定。”③这就意味着在“人的解放”过程中，需要每个人都在各自的生活领域“自成目的”，而不是膺服于某种现成的公共伦理话语，使公共生活成为每个人的公共生活。影片《金氏漂流记》对于“非正常人类生存志”的关注和倾心、对于公共生活领域的贡献的意义就显得尤为重要。影片的画面一直很干净，相信每个人看了后都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笑声和希望。

注释：

①③ 张荣艳、白刚：《当代哲学的理论自觉：从“元意识”到“边界意识”——读贺来教授的〈边界意识和人的解放〉》，《高校社科动态》，2008年第4期。

② 赵树立：《同样的“荒岛”，别样的“余生”——从〈鲁宾逊漂流记〉到〈荒岛余生〉》，《电影文学》，2008年第10期。

[作者简介] 刘永（1981— ），男，蒙古族，内蒙古通辽人，文学硕士，内蒙古民族大学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