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灿 郑普建
时下,对全球问题的研究是诸多学科的一项前沿议题,它不仅与各学科自身的建设与发展紧密联系,更是了解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变化发展的迫切需求。作为内含于全球问题中的一个重要子领域,有关全球公域 (global commons,又译为全球公地)的相关研究近年来呈现出较高的热度。国内外的一批学者从自身所处领域乃至跨学科范围对全球公域做了许多有益的探讨,本文着重对近年来国内学者有关全球公域研究的文献进行回顾和梳理,总结成果,提出不足与展望,以期对后来学者的相关研究能有所裨益。
美国是新一轮全球公域研究的源地和重要推手。2003年,麻省理工学院的巴里·珀森 (Barry Posen)在 《国际安全》杂志发文,首次把全球公域一词赋予公海、国际领空、太空等 “处于国家直接控制之外,但因其提供了与其余世界的通道和联系,而对国家和其他全球性行为者至关重要的区域”。①Posen, B.R.(2003).“Command of the Commons: The Military Foundation of U.S.Hegemony”,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28, No.1,pp.5-46.而新一轮全球公域研究的高潮与2007年成立的新美国安全中心 (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简称CNAS)直接相关。该中心的使命是 “发展强大的、务实的、有原则的国家安全和防务政策”,②Center for a New America Security, About CNAS, http://www.cnas.org/about.(访问时间:2013年6月23日)而在该中心的8大项目工程中,就明确将全球公域研究纳入其 “21世纪战略环境”中的一个子项目。③Center for a New America Security, Projects, http://www.cnas.org/contestedcommons.(访问时间:2013年6月23日)由此可见,新美国安全中心对于全球公域的研究是与其国家安全研究相绑定的,这也就为该中心的相关研究定下了基调。2010年,该中心推出了由亚伯拉罕·登马克 (Abraham M.Denmark)和詹姆斯·马尔韦农 (James Mulvenon)共同编辑的报告 《被争夺的公域:多极世界中美国权力的未来》,④Denmark, A.M.& Mulvenon, J.eds.(2010).Contested Commons: The Futureof American Power in a Multipolar World, Center for a New America Security, January.从海洋、国际空域、太空和网络空间四大领域,详细探讨了美国的全球公域战略,这也被视为是该中心在全球公域相关研究的代表性力作。与此同时,美国国家的重要安全与防务文件中也开始频频出现有关全球公域的相关论述。⑤参见: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 2010: Overview and Implications for National Security Planning, May 17,2010; United States Joint Forces Command, The Joint Operating Environment, February 18, 2010; The White Hous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May 2010;Joint Chiefs of Staff, The 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Redefining America’s Military Leadership, February 8, 2011; Department of Defense, Sustaining U.S.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for 21st Century Defense, January 2012.
纵观新一轮的美国全球公域研究,其立足点是国家安全。全球公域这一概念起初着眼于环境和法律维度,而新一轮的全球公域研究更多地转向战略和安全维度。从环境和法律维度转型到战略和安全维度不仅使得全球公域的研究范式发生了重要转变,更使其内涵更加丰富和拓展。美国学界在这方面无疑是走在世界前列的,其研究宗旨当然也是服务于美国的根本国家利益。
相比美国而言,国内学界对于全球公域的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但近些年来,无论是在环境和法律维度的研究还是新一轮涉及战略和安全维度的研究,国内学者都取得了较为突出的成果,这些研究对于我国更好地融入全球化进程,参与全球公域的相关治理,从而体现我国负责任的大国形象都是十分有利的。笔者着重从传统的环境和法律维度与新兴的战略和安全维度两个方面对近年来我国学界在全球公域研究中所取得的进展进行回顾和梳理:
将环境和法律二者置于同一个维度来对全球公域进行考察,充分说明了这两者在该议题中的紧密相关性。全球公域最早的研究起源于自然环境层面,随着研究的进一步扩展,太空、网络等新领域也被纳入到全球公域的大环境研究层面,由此形成了海洋、极地、空域 (包括国际领空和太空)及网络四位一体的对象式研究体系。全球公域的概念是从资源的 “无人独有”和 “全体共有”的公域概念演化而来的,并且全球公域不同于资源的共同管理,它含有对各种开发利用资源的行为加以禁止的意思,因此解决全球公域的法律地位和法律归属问题便是首要之举。
一方面,从法律地位来看,当代国际法对全球公域存在三种不同的理解: “(1)古典的或格劳秀斯的共同财产 (common property)理论; (2)共同遗产 (common heritage or international patrimony)。这是古典理论的修正; (3)共同关切事项(common interest or common concern)。这是国际环境法最近发展出来的概念”。⑥李广兵、李国庆:“全球公域法律问题研究”,武汉大学环境法研究所网站(中国环境法网),http: //www.riel.whu.edu.cn/article.asp? id=24931.(上网时间:2013 年 6 月 24 日)共同财产理论起初被用来解释公海的自由开发和利用,这一理论受到了古罗马 “共有物”和中世纪 “无主物”思想的影响并一直延续至今。如今,共同财产理论仍旧适用于公海的开发利用,尤其是在对渔业资源的使用上。但在理解共同财产理论时也应注意一些新的变化,最主要的就是关照他国的利益和生态的可持续性,以使得人类共同财产的存续时间更加长久。共同遗产与共同财产有所不同,最主要地体现在两个方面——资源的获取方式和利益的归属。共同遗产的获取不是自由的,它必须有国际机构对其操作进行管理和监控。同时,共同遗产的利益归属也不像共同财产那样由开采者获取,而是必须建立在服务全人类共同利益的基础之上。共同关切事项与共同财产和共同遗产最大的不同在于它所指涉的对象部分或全部位于一国或多国的领土和领空范围之内,这意味着共同关切事项赋予其他国家对某些国内管辖范围内的事宜具有申诉权,同时要求国际社会共同分担环境资源保护的责任。其实,全球公域的概念可以统领上述三种不同的解释,但在进行系统的法律分析时,有必要区分三者以免混淆。
不过,也有国内学者采取了不同于上述三种理解全球公域法律地位的划分方式,将共同财产和共同遗产加以综合,同时采纳了部分共同关切事项的内涵,形成了所谓 “人类共同继承财产”的概念,并认为这是国际法中 “人类共同利益”原则形成的标志,且认为 “全球公域、人类共同关切事项、世界遗产等概念的提出,则是人类共同利益观念的延伸”。⑦许健:“论国际法之‘人类共同利益’原则”,《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5期,第114页。
另一方面,从法律归属来看,核心争议是究竟哪些才能被归入全球公域的范畴并得到法律的有力支持,国内法和国际法又该如何去协调不同全球公域的归属管辖。对于主权国家以外的海洋、极地、空域 (包括国际领空和太空)的全球公域归属基本上是没有争议的,至于网络,国内外主流意见是将其纳入到全球公域的大环境研究中的,但也有国内学者对此提出质疑。杨剑撰文通过对网络空间公共性的分析和其权力来源与控制权的分析指出, “信息技术基础设施的所有权才真正决定了网络空间的属性……网络空间不是无主之地,其间也充斥着国际权力斗争。因此很难以全球公域来定性网络空间”。⑧杨剑:“美国‘网络空间全球公域说’的语境矛盾及其本质”,《国际观察》,2013年,第1期,第49-50页。对于主权国家以内的环境资源能否被看作是全球公域则存在较大分歧。叶明照认为, “位于主权国家之内,对全球环境至关重要的那部分自然环境,如热带雨林、臭氧层、海洋,包括列入世界遗产的部分,关乎全人类的利益,应当视为 ‘全球公域’”。⑨叶明照:《国际环境法概论》,厦门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但有学者就认为, “全球公域是指国家管辖范围之外的环境资源,那些影响世界环境的国内资源不被认为是全球公域的一部分”。⑩唐双娥:“‘全球公域’的法律保护”,《世界环境》,2002年,第3期,第22页。在看待国内法和国际法如何协调不同全球公域的归属管辖时也是存在一定争议的,这主要源于客观实践的不断发展与法律制定一定程度的滞后性及国际法与国内法在如今许多领域的衔接上还存在着缺漏的缘故。国内学者李滨对空间碎片损害法律责任进行的研究能够很好地说明上述问题,他指出, “当空间碎片造成损害,需要处理相应的责任问题时,应当根据具体的损害情形和适用法律的不同,将损害责任划分为不同的类型。其中包括纯粹国际法上的损害责任,纯粹国内法上的损害责任,以及国际法和国内法竞合性的损害责任”。李滨:“空间碎片损害法律责任的类型划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5期,第23页。在存在两种不同法律归属管辖的争议时,适度划分责任归属有利于更好地界定责任,从而最大限度地发挥当下法律的功效。
国内学者在对全球公域的法律地位和法律归属理解的基础上,具体从海洋、极地、空域 (包括国际领空和太空)和网络四个方面对全球公域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海洋是最为传统意义上的全球公域,而国际海底区域的研究又是近年来海洋研究中的一个前沿方向。在研究国际海底区域 (以下简称 “区域”)时,不能忽视的一点便是 “区域”中生物多样性的法律归属问题。国内有学者指出, “国际海底区域属于国家管辖范围以外的地区,其法律属性应属于 ‘全球公域’”,王之琛:“国际海底区域生物多样性法律属性问题研究”,《上海交通大学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2012年 5月,第16页。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研究 “区域”中的生物多样性问题,可以发现 “应当选择 ‘人类共同继承财产’作为国际海地区域生物多样性的法律属性”。王之琛:“国际海底区域生物多样性法律属性问题研究”,《上海交通大学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2012年 5月,第19页。这种认知实际也是建立在对全球公域法律地位有深刻理解的基础之上的。当前给国家管辖范围之外的全球公域带来环境污染损害最大的主要区域是两极地区。针对两极地区本身环境的特殊性和该区域生态环境的脆弱性和南北两极的差异性,国内学者宋欣对此展开了两极的跨界环境影响评价研究。他指出, “北极跨界影响评价制度的实施主要是通过各国国内法来实现的,但是由于各国政治上的博弈和经济上的竞争,使得对项目开展跨界环境应先评价的困难十分巨大”,宋欣:“跨界环境影响评价制度研究”,《中国海洋大学博士研究生学位论文》,2011年6月,第59页。而与此同时,南极环境影响评价系统在与其它环境影响系统呈现出一定相似性的同时也显示了自己的一些独特性,这里面最为重要的是“环境影响评价执行要求适用于所有的活动”。宋欣:“跨界环境影响评价制度研究”,《中国海洋大学博士研究生学位论文》,2011年6月,第69页。由此可以看出,在对以极地为代表的全球公域进行跨界环境评价时,其实施难度还是相当巨大的。防止外层空间的军备竞赛一直是国际战略研究关注的焦点,但对外空的环境保护问题长期以来未受到应有的重视。苏金远和朱莉欣的研究发现当前没有专门保护外空环境的国际条约,因此只能从一般国际环境保护法中去寻求解释。一般国际环境保护法中的 “使用自己的财产不以损害他人的为限”和 “可持续发展”两大原则对于外空军备竞赛起到了一定的制约作用,但是它们 “只限制外空军事活动的外在影响,而不限制军事活动本身”。苏金远、朱莉欣:“外层空间的军备控制与环境保护”,《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 2期,第105页。作者认为要在国际法层面缔结一个新的条约以从根本上关闭外空武器竞赛之门才是解决外空环境污染的治本之策。至于网络这一新兴的全球公域,国内学者则更多侧重于从公民参与和网络舆情的角度对其虚拟环境加以探究。魏明革认为,“网络虽有助于全球公共领域的建构,但距离形塑一个理想的全球公共领域还是有一段距离,种种制约因素正在消解着全球公共领域的形塑”。魏明革:“基于网络的全球公共领域的建构与消解”,《当代传播》,2012年,第1期,第42页。基于此,作者分别从交流媒介、参与主体和全球公共舆论三个角度探讨了网络对全球公域既建构又消解的双重影响,为加深和全面理解网络的全球性特征提供了帮助。
海权论之父阿尔弗雷德·赛耶·马汉或许是第一个从战略视角来审视全球公域的人。他把全球海洋命名为 “一条广阔的高速公路,一个宽广的公域”。Denmark, A.(2010).“Managingthe Global Commons”, Washington Quarterly, July.随着美国在全球公域研究上的转向,国内学界也顺应这一潮流,加快了从战略和安全维度来研究全球公域的步伐。从目前国内学界的研究情况来看,该维度的成果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对美国战略调整和霸权理论的研究;二是对中国在全球公域安全治理与战略选择方面的研究;三是对新时期中美关系和外交博弈方面的研究。
首先,对美国战略调整和霸权理论的研究是目前国内从战略和安全维度研究全球公域问题的重点。这里涉及到两个方面:一是美国的战略调整,即奥巴马执政以来提出 “重返亚太”和实现 “战略再平衡”的调整;二是美国的霸权理论。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 “美国唱衰论”开始甚嚣尘上。姑且不讨论美国是否真的衰落,单就新形势下如何维持霸权的问题,美国需要寻找新的战略支撑点,而全球公域为美国的这一意图提供了一个崭新的可以加以利用的平台。在战略调整方面,国内学者王义桅认为美国在亚太地区实现霸权的两种传统理论——霸权稳定论和离岸制衡论在新形势下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弊端。他撰文指出 “在传统理论之后,美国短期内难以提供现有国际规范来约束中国、强化美国为核心的亚太霸权体系的情形下,全球公域论应运而生。尽管全球公域概念及其理论并非为美国重返亚洲打造,而是具有更大的时空背景,但是美国战略家,尤其是国防部的战略设计者,敏锐地观察到了在亚太地区推销这一概念和理论的机遇,从而加紧探索实施全球公域战略”。王义桅:“美国重返亚洲的理论基础:以全球公域论为例”,《国际关系学院学报》,2012年,第4期,第68页。在此基础上,他从概念、战略、理论三个层面对全球公域进行了深入解读,并联系美国的重返亚太战略,从维护美国国家安全、打击潜在对手和为全球化建章立制等六个方面阐述了美国全球公域战略的意图。在涉及美国的霸权理论方面,国内学者的研究都一致认为全球公域必将成为维护美国霸权的一把利器,但在谈及全球公域与美国原先霸权理论的关系上却形成了两派不同的观点:一派认为, “全球公域是一种新式的美国霸权主义理论,是美国在实力下降的大形势下,凭借强大的软实力,依托多重的同盟体系,不断地拉帮结派,更多地假手于人而自己居中协调指挥,以全球利益之名来谋一己之私,力求成本最小化而受益最大化,是维护美国霸权的新思路和新实践”;曹升生、夏玉清:“‘全球公域’成为新式的美国霸权主义理论——评新美国安全中心及其东北亚战略设计”,《太平洋学报》,2011年,第9期,第32页。持这种观点的代表性文献还包括:李福兴:“征战太空——美国空军制定21世纪‘天军’构想”,《国际展望》,2001年,第1期;王义桅:“全球公域与美国巧霸权”,《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刘昌明:“理性看待‘美国霸权衰落论’”,《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2年,08下;高望来:“信息时代中美网络与太空关系探析”,《美国研究》,2011年,第4期;倪海宁:“美军‘网络战’理论和实践”,《国际资料信息》,2008年,第7期。另一派则认为,“面对国际权势转移和新兴挑战,美国借助军事转型、国际倡议、同盟关系和接触政策等手段,积极构筑全球公域战略,试图保持在其中的主导优势,延长美国的霸权周期”。马建英:“美国全球公域战略评析”,《现代国际关系》,2013年,第2期,第7页。持这种观点的代表性文献还包括:赵明昊:“迈向‘战略克制’——‘9·11’事件以来美国国内有关大战略的论争”,《国际政治研究》,2012年,第3期;孙凯、冯梁:“美国海洋发展的经验与启示”,《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13年,第1期;门洪华:“西方三大霸权的战略比较——兼论美国制度霸权的基本特征”,《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6年,第2期;刘丰:“美国霸权与全球治理——美国在全球治理中的角色及其困境”,《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3期;蔡翠红:“网络空间的中美关系:竞争、冲突与合作”,《美国研究》,2012年,第3期;刘中民:“海权问题与中美关系述论”,《东北亚论坛》,2006年,第5期;张茗:“‘全球公地’安全治理与中国的选择”,《现代国际关系》,2012年,第5期。不管是新式的霸权还是对原有霸权的延续,全球公域都无疑会成为美国新一轮战略选择的宠儿。与此同时,还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的是美国近年来在军事概念领域的一次重要调整,即实施新的 “空海一体战”战略。 “空海一体战”的概念最早在1992年由詹姆斯·斯塔夫里迪斯 (James Stavridis)(北约现任最高军事长官——欧洲盟军最高司令)在其著作《“空海一体战”概念:一体化打击力量》中提出,他在书中预言: “我们需要一个以可直接部署、具备高端能力、全面融合的 ‘一体化打击力量’为中心的 ‘空海一体战’概念。”美国国防部、丁卫华译、焦亮校:“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的跨军种概念:实现并维持(作战)进入”,《世界军事参考》,2012年5月12日。其后,“空海一体战”的思想在一战和二战中都得到了运用。而新一轮的“空海一体战”战略 “是以上一代美陆、空军 ‘空地一体战’概念开发模式为蓝本,用于摆脱当前美军面临的在中国日益增强的 ‘反进入/区域拒止’战力下难于在其近海海域自由航行和夺取制海权、制空权的现实困境”。魏代强:“美军开发‘空海一体战’概念研究述论”,《国防科技》,2013年,第1期,第60-61页。实施新的 “空海一体战”的一个直接目的就是为应对全球公域战略地位上升的挑战。过去美国也重视海洋、太空、网络等领域的重要战略价值,但全球公域概念的提出将上述几个方面加以整合,更加强调以一种整体的方式去应对可能面临的挑战, “强调综合利用空中、海上、陆上和网络空间威慑力量来应对潜在敌对国家的 ‘非对称性’和 ‘反介入’军事威胁,削弱其区域阻遏能力”。马建英:“美国全球公域战略评析”,《现代国际关系》,2013年,第2期,第10页。
其次,对中国在全球公域安全治理与战略选择方面的研究突出了新形势下中国面对新挑战应具备的反应能力的全面提升,也是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不断提升后参与全球治理、承担国际责任的一个重要表现。正如有国内学者所言, “客观上讲,中国参与 ‘全球公地’安全治理是全球化进程使然。 ‘全球公地’安全问题凸显了全球化时代国际社会休戚与共的现实,事关中国在内的每一个国家。主观上讲,中国参与 ‘全球公地’安全治理既是保护日益拓展的国家利益、特别是海外利益的需要,也是在国际舞台上展现负责任大国形象的需要”。张茗:“‘全球公地’安全治理与中国的选择”,《现代国际关系》,2012年,第5期,第26页。当然,中国参与全球公域的全球治理不可避免地会遭遇到一些掣肘和挑战,这主要源于西方国家对中国深入介入国际事务的一种矛盾心态,即 “既希望中国能够为 ‘全球公地’安全治理做出贡献,又担心其主导权受到挑战,试图利用话语、军事优势以及外交协调防范和牵制中国”。张茗:“‘全球公地’安全治理与中国的选择”,《现代国际关系》,2012年,第5期,第26页。面对这种既有需求,又有困扰的参与,制定和实施既符合中国自身核心利益诉求,又与全人类根本利益一致的计划和方案就显得特别重要。王义桅认为,我们不要去盲目抵制全球公域的参与和治理,要加强中俄、中欧的合作来借壳生蛋、为我所用,以揭穿美国军事全球化的图谋。王义桅:“全球公域与美国巧霸权”,《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第53-54页。张茗也指出我们在练好内功,增强自身应对全球公域能力的基础上要寻求 “包容性发展”,即开展广泛、多层次的国际合作。张茗:“‘全球公地’安全治理与中国的选择”,《现代国际关系》,2012年,第5期,第28页。这实际上都告诫我们在应对全球公域的安全治理上,中国应该既坚定自己的原则立场主动出击,又要根据客观变化的实际情况、照顾各方关切而灵活应对。
最后,对新时期中美关系和外交博弈的研究也是从战略和安全维度审视全球公域的一个重要方面。围绕全球公域而展开的中美关系探讨和这对大国关系在许多其它领域中呈现的面貌是基本一致的,即包含竞争冲突与合作共赢两个方面。国内学者蔡翠红在研究网络空间中的中美关系时就鲜明地指出了这种面貌。她认为 “网络事务管理的主权性与网络空间运行的开放性之间的矛盾构成中美关系网络冲突的根源。网络空间的全球性及世界各国所面临的网络信息安全等共同威胁,促成中美关系在网络空间的合作”。蔡翠红:“网络空间的中美关系:竞争、冲突与合作”,《美国研究》,2012年,第3期,第107页。推广到其它全球公域似乎也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利益的契合性促成中美在某些全球公域议题上的合作,美国担心中国挑战其霸权的心理又使得它在另一些议题上处处设防中国,引起两国的竞争乃至冲突。随着冷战后国际格局的转变和 “重返亚太”战略的提出,美国无疑将更为关注在亚洲和太平洋地区的安全事务。我们有必要深入理解美国在亚太安全战略的基本出发点: “凭借超强实力特别是优势军事力量获取对亚太的领导权;确保并强化在亚太的军事存在,以威慑、遏制甚至必要的先发制人打击等手段挫败挑战美战略利益的地区力量;塑造、构建并主导亚太地区安全机制”。刘中民:“海权问题与中美关系述论”,《东北亚论坛》,2006年,第5期,第72页。这种战略基本点的提出事实上表明,至少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中美之间在全球公域、尤其是涉及亚太地区全球公域的问题时,冲突的可能性还将存在,某种程度上冲突的可能性还会大于合作。对此,我们应当持更为谨慎和关切的立场。当然,面对竞争和冲突并不意味着我们无能为力,充分挖掘两国潜在的合作资源,调动两国政府和人民的积极性是可以在涉及全球公域的中美关系上有所突破的。国内学者高望来在将网络和太空结合进行研究后指出,中美两国可以先从不敏感的军事领域进行合作,运用创造性思维开展多边合作的议程,并努力构筑稳定的合作秩序,由此可以在信息时代加深中美之间安全的相互依存关系。高望来:“信息时代中美网络与太空关系探析”,《美国研究》,2011年,第4期,第75-76页。
在全球化不断纵深发展的今天,全球公域正成为全球化进程中的一座新的山峰,等待着国内外学术精英的探索和攀登。国内学术界对全球公域的研究才算刚刚起步,但已经取得了许多显著的成果。从环境和法律维度的研究转型到战略和安全维度的研究,转变的不仅仅是研究的范式,更重要的是学界对于全球公域在新时期所具有的重要价值的再认识。通过上述文献回顾和梳理不难发现,国内对于全球公域问题的研究呈现出如下一些特点:
第一,研究热度不断攀升。通过笔者在中国知网上的检索后发现,近年来研究全球公域的论文呈上升趋势。从2000年起算,共检索到涉相关内容的论文400篇,具体分布为:2000年8篇,2001年8篇,2002年11篇,2003年22篇,2004年15篇,2005年20篇,2006年32篇,2007年28篇,2008年33篇,2009年43篇,2010年42篇,2011年62篇,2012年58篇,2013年18篇;统计时间截止到2013年11月中国知网收入期刊的时间。
第二,跨学科研究,多维度探讨。无论是从环境和法律维度还是战略和安全维度,仅仅靠单一的学科支撑是远远不够的。全球公域的自身属性就决定了对它的研究将是一个系统工程。从国内的这批研究者的背景来看,不仅包含了国际关系和国际战略的专家,也包含了许多研究自然科学和理工类学科的研究员。这些学者间的跨学科交流与合作有助于他们联系自身的学术背景,从各自领域独特的视角去审视全球公域问题,达到丰富和深化认识的目的;
第三,从方法论角度看,定性研究是国内目前全球公域研究的主流。回顾和梳理文献后不难发现,国内目前对于全球公域的研究仍主要以定性研究为主。传统维度下的环境和法律层面自然离不开定性讨论,新维度的战略和安全层面的探讨基本也集中于定性方面。对史实的运用和逻辑的推导是国内学界目前研究的主要方法;
第四,美国仍旧是国内学者研究全球公域问题的主要指涉对象国。全球公域的研究离不开国际关系,尤其是大国关系。从目前国内学界的研究状况来看,美国仍旧是学者们研究的主要对象国。特别是在新一轮战略和安全维度下,涉及全球公域层面的美国战略调整、美式霸权的维持和中美关系的探讨更是引发了新的热潮。
处于起步阶段的国内全球公域研究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缺陷和不足,这也是今后该领域研究发展的方向和笔者个人的展望。首先,基于当下国内全球公域研究仍处于定性为主的方法阶段的特点,未来引领该领域走向定量的科学化的研究方法必将是一大趋势。尽管定量方法并不见得就一定具有说服力,但对任何一个新领域的研究总要经历多种路径相互交融的过程,这是一个研究领域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其次,在对美国全球公域战略进行研究时,可以做得更加深入,加深对美国国内智库在全球公域研究进展的了解。同时可以将全球公域看作是新形势下开展公共外交的一项新议题,成为架构中美两国的青年学者和普通民众相互交流的桥梁,从而推动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建立;再次,我们应当将视野放得更加宽广,加强对美国以外的其余国家在全球公域中角色和作用的研究。同时也应更多地了解像俄罗斯、欧盟及新兴经济体国家国内全球公域的研究现状,加强交流,彼此借鉴;最后,不失时机地引领全球公域的研究转向经济这一新的维度。目前,学术界在研究地缘政治时开始用经济视角去审视,构建新的经济层面的地缘政治学。全球公域研究和地缘政治研究存在着许多交叉,其中也必定包含了大量的经济元素值得国内学界去深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