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恋主题的复写与改写——《紫色》:妇女主义者抗议的最强音

2013-12-12 22:47林莉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2期
关键词:女同性恋西丽古希腊

林莉

一、引言

《紫色》作为非裔美国女作家艾丽丝·沃克的代表作,一经出版便引来学术界的广泛关注。该小说生动地展现了黑人妇女悲惨之命运及不懈的奋斗史,是一部艺术价值极高的作品。它跨越了黑人文学的传统意义:从沉默到抗议,从激进到内省,从对黑人民族性的倡导到对全人类共同问题的关注,其视角也从自身的命运折射到了人类生存的困境这一广阔的层面上。然而小说中的女同性恋情节却颇受争议,学者们对此褒贬不一。笔者认为黑人妇女借助女同性恋这一新颖而又强劲的抗议方式试图冲破男权制度,砸碎性别主义的精神枷锁,最终赢得自由平等的权利。《紫色》中的女同性恋实质即为对古希腊男同性恋的复写与改写。

二、古希腊男同性恋现象之概况

当代文学中,同性恋主题如同禁忌语一般,作家对此讳莫如深,所有牵涉同性恋情节的作品也都难逃被抨击的厄运。很难想象早在古希腊时期同性恋现象就已盛行。男人与少男之爱是古希腊同性恋的一种表现形式,其含义是指年长的师傅、导师与年轻的门徒或者学生之间体面的爱情,它被用来表达成年男子与少男之间在精神和身体上的同性恋关系。这种同性恋关系对古希腊的社会生活起了积极的影响,具体表现如下:首先,古希腊的男人与少男之爱并不排斥恋人间的性行为,但一般说来,它更加注重恋爱双方在思想和情感上的互相给予。爱者与被爱者之间致力于精神之爱的培养,学问和品德的提升。其次,古希腊的男人与少男之间的同性恋关系还能提高军队的战斗力。著名的底比斯“神圣之军”就是由一对对男同性恋所组成。在爱情之火的激励下,士兵们都英勇无敌,骁勇善战,为了爱人甘愿奉献一切乃至宝贵的生命。[5]

三、对古希腊男同性恋现象的复写

米勒在《小说与重复》中指出:“任何小说都是重复和重复之中的重复的一个复杂系列,或者是以链状形式与其他重复相连的一个复杂系列。”[2]《紫色》中关于女同性恋的描述是对古希腊男同性恋的复写。

弗洛伊德坚称男孩和女孩在青春期以前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异,但踏入青春期后,男性特征和女性特征的显著差异就产生了。他把女孩的发育过程分为两大阶段:早期的男性性别角色阶段和后期的女性性别角色阶段。在早期的男性性别角色阶段,女孩和男孩一样,把母亲看成是自己第一个爱的对象。进入第二阶段,随着女孩自己的性别角色的转变,她爱的对象的性别角色也必须随之改变。基于这一理论倘若受外部环境的干扰,女孩未能成功步入第二阶段,她就会产生同性恋倾向,仍把同性作为自己爱慕的对象。[4]《紫色》中女主人公西丽所接触的异性(继父阿方索和丈夫阿尔伯特)都是恶魔般的角色。他们给西丽的身心均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创伤,以至早已度过青春期的西丽拒绝接受异性。这便为后文西丽与莎格的同性恋关系埋下伏笔。小说一开篇西丽就坦言:“我从来不去瞧那些男人。这是事实。不过我瞧那些女人,因为我不怕他们。”[3]5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拾到了莎格的照片,这可谓西丽与莎格的第一次邂逅。她深深地被莎格迷人的外表所吸引。之后西丽还为身患重病的莎格沐浴,此刻她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性冲动。“我第一次看到莎格·艾弗里瘦长的黑身体和像她嘴唇一样的黑梅子似的乳头的时候,我以为我变成男人了。”[3]35“我给她洗身子,我好像在做祷告。我两手颤抖,呼吸短促。”[3]36在与莎格的情感互动中西丽感受到同性之爱的快感,这与异性之爱所带来的痛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肢体上的接触,西丽与莎格间的同性之恋更多体现在精神层面。作为长者的莎格传授知识、经验等给处于麻木无知状态的少女西丽,帮助西丽实现身体上的自由、精神上的拯救及经济的独立,西丽成长道路上的每一次进步都离不开同性女友莎格的指引。简而言之,《紫色》中的女同性恋与古希腊男同性恋有相似之处,都包含长者与少年之间在身体和精神上的同性恋关系。

四、对古希腊男同性恋现象的改写

《紫色》中的女同性恋并不是对古希腊男同性恋的简单模仿,它是一种继承与发扬。众所周知,无论在体力还是智力方面女性都被偏激地视为弱者。《圣经》中是夏娃哄骗了亚当偷食伊甸园中的禁果最终导致了整个人类的堕落;希腊罗马神话中是潘多拉不听劝阻肆意打开禁盒把痛苦、疾病、磨难等带到人间;中国古代就设有“三从”(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亡从子)。古今中外,妇女都是被奴役的对象。长期的受压抑、被歧视状态使得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丧失地位,迷失自我,成为没有思想、麻木的个体。古希腊盛行的男同性恋现象在一定程度上就反映了男女地位的不公,女性处于失语状态,只有男性才被赋予自主选择恋人的权利。为了改变女性在现实生活和文学作品中的从属地位,沃克在《紫色》中大胆创新,赋予女性自由选择所爱之人的权利,提出化女同性恋为利器来颠覆男权制的思想。

五、妇女主义者抗议的最强音

沃克在《寻找母亲的花园》一书中把“妇女主义者”定义为 “一个女人,有性并/或无性地热爱其他女性。欣赏并更喜欢女人的文化,女人的感情灵活性,以及女人的力量。有时也有性并/或无性地爱上个别的男人,致力于所有人即男人与女人的幸存和完整”。[1]在《紫色》中妇女主义者西丽和莎格借用女同性恋这一新颖而又强劲的抗议方式冲破了男权制的束缚,实现了女性身体、精神、经济上的独立。

首先,在恋人莎格的帮助下西丽的女性意识觉醒。几千年来受男权制的影响,女性身体一直从属于男性。直面自己的身体就等同于直面男性的压迫。所以不少女性不愿也不敢正视它。西丽作为长期被性侵犯的对象也是其中一员。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忽视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幻化成一棵树,一颗没有感情的树,多年的摧残使得西丽丧失了表达情感的能力,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随后在爱人莎格的指导下,西丽勇敢地站在镜子前欣赏女性之美。在与莎格的肢体接触中西丽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性爱,意识到自身的女性特质和女性价值,形成了正确的性意识,同时学会欣赏自己。

其次,西丽摆脱了白人男性上帝的束缚,接受了恋人莎格的泛神论——上帝存在万物之中,热爱自然即为热爱上帝。之前,西丽一遇到困难总是第一时间求助于白人男性上帝,上帝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但在莎格的启发之下,西丽渐渐明白她所膜拜的上帝其实就是男人,女人要想独立,追求平等,第一要务就是要把男人从脑袋里赶出去。不同于基督教的三位一体(圣父、圣子、圣灵),继父阿方索、丈夫阿尔伯特跟上帝共同组成了男权制下的旨在压迫女性的三位一体。

再次,恋人莎格协助西丽实现了经济独立。西丽在即将离开阿尔伯特去孟菲斯开始新生活之际宣告了她的独立宣言:我穷,我是个黑人,我也许长得难看,还不会做饭,有一个声音在对想听的万物说,不过我就在这里。[3]141这简短的一句话汇聚了巨大的力量,预示着西丽与过去的生活彻底决裂。出走后的西丽不仅仅在身体上摆脱了男性的控制,更在经济上实现了独立。毫无疑问,经济独立对妇女相当重要,它是女性重获新生的重要前提条件。是恋人莎格把西丽带到了孟菲斯,更是莎格在物质精神两大方面全力支持西丽开办自己的裤子工厂,最终莎格成就了西丽。西丽成为成功的实业家、优秀的设计师,拥有爱、工作、自由与独立。

同性恋人莎格是现代版摩西,引领着西丽走出男权制的阴影,从获新生。《紫色》一改女性无权失语的地位,提出黑人女性应相互关爱,是黑人妇女主义者抗议的最强音。

六、结语

《紫色》中的女同性恋并不局限于对古希腊男同性恋的简单复制。它不仅是女性之间身体性爱跟精神关爱相结合的产物,更是女性个体和团体意识觉醒的标志,是对传统男权制的强烈批判和颠覆。沃克在小说中并非意在宣扬同性之恋行为,而是想借助同性恋手段,鼓励受压迫的黑人妇女相互友爱、互帮互助。妇女主义者西丽如奥德赛般借女性同性恋之舟完成了从精神死亡到再生,从麻木到斗争的人生旅途。

[1]Walker,Alice.In Search of Our Mother’s Garden,Womanist Prose[M].New York: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 Publishers,1983.

[2]Miller,J.Hillis,Fiction and Repetition:Seven English Novels[M].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2.

[3]艾丽丝·沃克.紫色[M].陶洁,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

[4]薛小惠.《紫色》中的黑人女同性恋主义剖析[J].外语教学,2007.

[5]裔昭印.论古希腊男人与少男之爱[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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