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生存的自由表白
——王向峰诗作谈片

2013-12-12 11:36马启代
天津诗人 2013年2期
关键词:智性吴先生思辨性

马启代

如今谈诗是冒险的事,新汉诗作为不足百岁的文体确实潜伏着千年之忧。记得我正在重新打量新诗历程的当儿,读到了沈从文先生《新诗的旧账》一文,半个多世纪前沈先生遇到的问题而今更为复杂,文中所涉的思潮问题、格式问题、韵律问题、玩票诗人、甚至新诗与商业和国家的关系等今天仍然是些大问题,有的还被我们一再忽略。所以我眼见着所谓的评论家们不着边际的舞蹈,自己就感到那是当众出丑,骨头里透着嗖嗖凉气,因此,要对别人的诗指手画脚实在犹如刀尖上行走。好在王向峰兄属于沉潜的写作者,这之前我没有读过他的诗,也不了解他的人,这给我说话留出了足够大的空间。读过他的简历,我心中还顿生一种亲近感。除了我们对诗的共同爱好,他竟然是位民国史的研究者,这和我的阅读兴趣十分吻合,再者,他在绘画和雕塑上的成就也令我十分艳羡。这样,读起他的诗来便多了一层心脉相通的温热感应。

可以断言,王向峰兄是位表里如一的诗人。他的文字毫不掩饰地袒露出他真实的心灵感悟。罗广才先生发给我的一组九首,都是王向峰兄的近作,题材说不上丰富,蕴含却显示出厚重,时有亮眼的词句和构思撞击我。在他稍显急促的叙述中,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所思所悟,他的所喜所悲。如雨夜里,他恍惚回到大泽乡,听到连天雨雾中抗争的声音(《雨夜 梦入大泽乡》),如在北京地铁站,他看到了远非当年庞德在巴黎地铁站所看到的社会真相与人的灵魂异化(《在北京南站乘地铁》),如在太平盛世里,他感到了精神的分裂和社会的荒凉。(《我有九张面孔》)等等,这一切都表明,就诚勇和炽热而言,王向峰兄是一位诗人,因为诗人都是要有燃烧之痛的。王向峰兄有,而且喜欢和敢于向世界袒露。从某种意义上讲,成不了汉子,当不成诗人(这也许是我的偏好,谁说阴柔之美不含刚烈之魂呢?)。在与北塔先生一次交谈中,他认定诗人的第一条就是“立场”,窃以为与我的《为良心写作》相通。也许各人对“立场”的理解会有歧义,但“立场”与“良知”无疑只能是同胞兄弟。你看王向峰兄的诗作,无论他写给约翰·丹佛(《致美国乡村歌手约翰·丹佛》),还是诗人深耕(《给诗人深耕》),抑或这个时代的自杀者(《吴先生的最后一天》),无论他把目光和心灵投向群体(《在北京南站乘地铁》),还是关注自我和个体(《吴先生的最后一天》),都是抽象了的、提炼了的、具有冷静的象征意义的关照和剖析(《搬走山的是一只手》、《我的风筝》等),如此王向峰兄的诗便给人以境界和力量。我不知道诗歌创作在王向峰兄历史研究、绘画雕塑等诸多门类中居于何等位置,也许诗歌创作的意义并不一定由他自己说了算,甚至可能其他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就一颗诗心、铸造一颗诗魂。

也因此,他的诗歌作品有着明显的三个特征:

一是切入角度的正面性。王向峰兄是个直面生存的人,我敬佩这样的写作者。因为直面,所以独立;因为直面,所以清醒;因为直面,所以形成了对抗的张力。我曾经意识到,好的诗人都和世界存在着紧张的关系,有时候正是这种张力内化为艺术的魂魄,让文字获得了重生般的活力。这是由外在生存到内在精神,直至艺术精神的羽化过程,那些让人感动的文字都是这样生成的。纵观诗人们的写作实践可以发现,大凡具备了一定写作技巧和艺术经验的诗人,都有自己独到的切入角度。角度的不同甚至可以将大小诗人分的泾渭分明。王向峰兄已经获得了自己的角度,在不断的磨砺中强化真和美的深度和高度。在此不作赘述,我们从他的诗题中很容易联想到这一点。

二是表达方式的思辨性。新世纪以来,汉语新诗的写作呈现出新的美学特征,其中之一就是智性因素的加强,我认为,这是新诗在沉淀积累了近百年后的重要变化,是从翻译诗的体例中脱胎而出的母语婴儿,是新汉诗即将获得文体成熟的前兆。对此,有几位诗人在文本实践上做了非常值得关注的探索,如汤养宗、胡弦等。当然,表达方式的思辨性与精神的思辨性不是一个层次的概念,但表达上的思辨经验很可能导入内在的思辨思维,从而使诗歌文本呈现出汉语艺术体系中缺乏的智性之美。在《吴先生的最后一天》中,有多处显露出智性之美的特征,如“感到四十而惑/像哲学家思考人生似的/日子变得无可无不可”,再如“他歪着脑袋看世界,哪都是歪的/圣徒说:/‘他,是在被世界抛弃的一霎那被拯救的。’/可他一直纠结”,还如“与凡尔杜杀人不同/吴先生杀了自己/也杀了这个世界”,像此类的表述方式,在《搬走山的是一只手》、《我的风筝》、《我的九张面孔》、《智者的声音》等皆有显露。他说:“心乡/才是唯一可以居住的”(《智者的声音》),愿此类表达终成精神指向,成为超越于理趣的哲学意蕴。

三是语言审美的直白化。这里必须清楚,语言审美的直白化不是语言的直白化。语言审美作为艺术表现范畴的特指概念,我认为接近于“本色写作”的那种理论所指。语言的直白可能成为一个特点,但要在审美的层面上才可成为艺术。现在很多诗歌写作者将两者混淆,以至于有口水诗的盛行,实在是一种悲哀。王向峰兄的诗矫饰的少,本色的多,他基本上能做到把直白上升到审美化的层面。优秀的诗篇都带着诗人的禀赋和气息,诗句造成的特有的“气”(有的称“语感”、“诗力场”、“语晕”等,不一而足,“气”是我的诗学命题),是区分作品境界高下的最重要标志,因为诗人的精神强度、美学高度、情感力度等都融合在文本的“气”场里,那是万万做不得假的。王向峰兄的其他作品如《祭曹操》、《这是我儿子》、《两个影子》、《给父亲的信》等我是记住的。我祝愿王向峰兄好好珍视,博采众长,形成自己独特的诗美学。

罗广才先生为诗奔忙,为诗友卖力,此情此举值得襃赞。在我们一同赴京的日子里,听他话说津门诗坛,如数家珍;背诵诗友佳作,慷慨激昂。我被深深地感染。遵嘱为王向峰兄写下几段文字,一同为被遮蔽的写作者们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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